世子精骑初建,诸事大顺!仅月余,兵勇招募完毕,应募者颇多,优中选优留下五千人。几个月后“夏营”如愿建成,向铁煞帮订购的兵器也按时交货。唯一进展不畅的是马匹采购。这一日,众人在中军帐汇报各自督办事宜的进展。
轮到战中原汇报,只见他两手一摊,皱眉道:“世子殿下,我动用了盐帮和漕帮的所有关系,真是好话说尽笑脸陪光,也仅收得这区区一千匹大宛驹和五百匹燕马,尚有三千五百匹的缺口!即便如此,已然败光王了爷调拨的大部购马经费!”战中原这个自嘲的败字用得很到位,普通马匹不出三十两,而上好战马均价八十两,这一千五百匹马,共计花去了十几万两。
“何止三千五百匹缺口!我多年与北燕交战,燕人骑兵一人带三马,我军即便只是二马轮换,那也要一万匹马,尚缺八千余匹马!八千!八千!”张翰伸出粗糙的大手比了个八。
符黎只是”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他是有心里准备的,而且他很清楚,这件事如果战中原都办不成,那也就没人能办成了!龙芊婼起先并没有意识到马匹得问题有多大,但当她不经意间将目光转向符黎,从符黎的紧锁的眉头中,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回盐帮拿钱吧,如今盐帮上下都听从世子调遣,盐帮的钱当然也便是世子的!”龙芊婼道。
“芊婼,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就不是钱的事儿!北燕严控燕马匹贸易,西蕃的高原马虽好却不适应中原的环境,大宛驹本来就产量有限,现在就是有钱买也不到好马!我这一千匹大宛驹,几乎是将西域市面上未骟的牡马都收购过来了,那五百匹燕马是请漕帮的兄弟伪装成南楚商人,从燕人那里当种马骗购来的!奥,顺便说一下,这次托漕帮买马,还发现了一件怪事,渭州境内似有外域私盐,待我详查后再行报予世子殿下!”
"种马?种马好啊,有了种马我们可以自己养马!禀世子,蓝田城外本就有一马场,原是朝廷拨款给渭南王建的,但是最近几年朝廷拨款总是不到位,这马场也就荒废了,如今我们手握种马,与其花大价钱去卖马,倒不如重新把马场建立来!”马定远道。
大家你言我语议论着。而符黎陷入了沉思,他回想起林帅讲强军策时提到:“马为兵之重,不可依赖外邦!”于是起身道:“一匹好战马动辄百两白银,我世子精骑光是战马花费就达百万两之巨,战马服役最佳时间不出五年,如此算来单就采购战马,年均耗银二十万两!要是算上全渭南军,算上全部大魏军,花销不计其数!所以建马场,势在必行!诸位明日便随我走一趟兰田马场!”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尤其是战中原,因为他最清楚,在当下的时局中想购买像样的军马有多难!
次日清晨,众人驱马出营,兰田向西二十里便是马场范围,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水草丰茂,两河中流,人称小河套。夏季绿草如茵,冬季一片金黄,是马匹繁衍、生长之绝佳场所!几人来到牧马人营地,已然是门可罗雀。破败的院落中只有一位老者靠在一个似乎随时都会散架的竹椅晒着太阳。此老者头发斑白,一脸胡茬明显是多日没有打理过了,身上的衣服早就退了色,但是看式样像是什么制式服装。马舍里拴着一匹老马,鬃毛都已不整,慵懒地舔着盐砖。
马定远上前道:“老人家,这里就是兰田马场吧?”
“那是从前了,现在这里就只剩下我这一个老不死的老头和一匹老不死的老马守着这马场了!”老人家道。
“其他人呢?马呢?”
“人都散了,散了,最后一批牡马补充了渭南军的军马,所有牝马都抵给草料商了!什么都没了!”
“老人家,好好的马场怎么就荒废了?”
“难得有人大老远来跟我这老头子说说话,那我就讲讲。话说十几年前,朝廷拨款建了这军马场,一年能产出上万匹战马,光是牧马人就有上千户,后来朝廷拨款日益减少,去年干脆断了拨款!可是马儿的花销一个子儿都没少,渐渐地马场欠下草料商大量的银子,草料也就断了供货了!马场支撑不下去,牧马人都走光了,有些远走他乡,有些在附近的村庄安下了家。我一个老头子,家人都不在了,孤身一人,养马几十年了,除了养马什么都不会,只好留下来,开二亩薄田,养着我这老伙计!过两年给他送了终!我便四处漂泊了!这老伙计从生下来就跟着我,如今已是三十个年头了,跟人比恐怕要一百岁了!”m.chuanyue1.com
遇到这样一位如此爱马懂马的老人,符黎甚是欣慰,道:“老人家,我是渭南王世子,我要重建这马场,您可愿助我?”
老人连忙起身道:“我这老头子眼拙,竟未看出贵人驾到,失礼了!不过要说重建马场,世子爷不要怪我老头子说话直。养马不赚钱,马场就是个无底洞!从前有朝廷拨款尚且勉强支撑,现如今除了场地,什么都没有!马工要钱,种马要钱,牝马要钱,草料也要钱,而且军马要配合精粮饲喂,这些都要钱!当年鼎盛时,一年的花销要几十万两银子!”
“老人家,失礼了,还未请教您尊姓大名?”
“老了,名字不值一提,人家都叫我马伯!”
“马伯,今日相见是缘分,银子的事情我们去想办法。看来您对养马十分在行,还烦劳您给我们详细讲讲!”
这位马伯本来是大魏属国甘凉人,号称天下第一马场的山月马场就在甘凉境内,马伯世世代代都是山月马场的牧马人。西蕃趁着大魏与北燕交兵无暇西顾,控制了祁天山脉,进而鲸吞甘凉。马伯一家人不堪西蕃人压迫,逃离山月内迁,安身于兰田马场。
这一聊便是两个时辰,从马场规模到养马花销,从种马挑选到牝马热配,从春夏放养到秋冬入厩,但凡是养马相关的,就没有这位马伯不懂的。起先大家很好奇,听得专心致志,但是过了半个时辰,就只有符黎和龙芊婼在听,另外几位借着勘察地形为由,躲了出去。
聊到兴起,符黎道:“老人家,您就是我今天捡到的宝贝,无论艰难险阻,我决定重建马场,到时您可愿助我?”
“不瞒世子,我守着马场,就是等着有朝一日,朝廷会重建马场,那我老头子就又有用武之地了!”
当晚,众人返回军营,在中军帐中商议着马场的事情。
“世子殿下,按照马伯所说,兰田马场承载马匹最多六万匹,一匹马一年的花销约十两,六万匹马一年需要耗银六十万两。这样的一个马场一年可产成年牡马和牝马各一万匹,一匹牝马用作挽马或驮马可售二十两,一匹牡马用作战马可售八十两,这样算来,一年马匹收入百万两,假使有一成病亡,再有一成牝马用作替换不能产驹的老马,一成牡马不适合做战马只能用作驮马,一年卖马收入大概实际只有八十万两!再说这初期投入,须一次性购入成年牝马两万匹,种马按照一比五配置需要四千匹,两万匹牝马花费四十万,四千匹种马花费也是四十万两。这样算下来初期买马投入要有八十万两,另外整饬草场重建马舍修建围栏等杂项和日常开支共计需要二十万两。第一年存栏两万匹,养马日常消耗二十万两,第二年存栏四万匹养马花费四十万两,第三年起存栏六万匹,年耗六十万两。但是马三龄成年,也就是到了第三年底才能开始有每年八十万两的收入,前两年不但没有收入,净投入还要达到一百六十万两之多,第三年开始每年赚二十万两,要到第十年才能收回全部投资!这还是不考虑中间发生任何变故,从第十一年起,马场才算是真的赚钱了!如此算来马场似乎并不是个好生意啊!”战中原道。
“中原,江湖人都说盐帮个个是商人,这话果真没错,你算的很全面!十年回本的确不是个好生意!但是,养军马本来就不是生意!燕人马好,靠卖马赚钱了吗?他们骑着马抢来了百倍千倍的财富!今时今世,马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马的价值可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国之重器,不能假手于人!十年,十年很长,但是抗燕的战争已经打了百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十年后我们会感谢今天的决策!无论多难,马场必须上!”符黎道。
“世子说得没错,但是钱从何来?王爷给我们拨了五十万两建军,目前已经只剩下五万两了,其余的一百六十万两从何来?”马定远道。
“世子,我们还是回盐帮拿钱吧?以盐帮积累的财富,多了不敢说,一两百万两还是拿得出的!家父也定然全力支持!盐帮上下都是世子的,只要世子想要,我都是世子的!”龙芊婼是一时情急,但也是真情流露。
“万万不可,如果我仗着盐帮信任,拿了盐帮一百六十万两私用,那与盘剥盐帮的闻氏有何区别!况且,这银两是盐帮兄弟用血汗甚至生命换来的,我不能据为己用!”符黎斩钉截铁道。
“那可就难办了,我家王爷也是个清贫的王爷,渭州不比河东,有盐有铁,这里没什么产业,税收勉强支撑十万渭南军,每年还要依仗朝廷调拨的经费,这么多银子怕是渭南王也没法子!”马定远比较了解渭南王的家底,但是说得也不是全对,渭南王不是不能发展产业充实自己的实力,只是他与魏帝之间达成了一种信任的平衡。渭南军不能自给自足,也不扩张,这样魏帝才会真的放心,毕竟渭南王是活着的亲王中曾经距离皇位最近的!因此魏帝也愿意花钱养着渭南军给自己守卫西南门户!
“也不是没有办法,照马伯讲,兰田马场最后的两万匹牝马是抵给了渭州最大的粮草商人,马被圈养起来,还在渭州地界。大抵是因为如今兵荒马乱不便运输还没出手!恐怕一时也没人有实力能接这么大一批马!”符黎道。ωWW.chuanyue1.coΜ
“世子的意思是我们再低价买回来?可是没有那么多钱啊,两万匹牝马市价四十万两,我们只有区区五万两,无论怎么杀价,一半总得出吧,我们拿不出啊,人家不会同意的!况且马场将牝马抵账之后还欠了十几万两呢?不如,我们出兵...”
“以官欺民乘人之危的事情我们不能做,但是买我也是买不起的,不过可以请他以马和债权入股!”符黎思索片刻道。
“拉他入股于我们倒是最有利的,但是人家会同意吗?”战中原道。
“会的,这些马在他手上已经积压了一年,就算他不用精粮,单单是牧草这一年下来少说也是要五万两的花销,且马会变老,会掉膘,会生病,甚至会死,他的马每天都在跌价!我们重建马场其实是救了他,并且三年后开始按股分红,商人嘛,在商言商,他能将生意做这么大,会想通的!”符黎信心满满道。
“世子说盐帮人人都是商人,但是世子这债转股的主意可是比我这个盐帮商人高明百倍呢!”战中原道。
“如此说来,两万匹牝马的问题就解决了!这可就解决了四十万两银子的问题!”马定远道。
“还不仅如此,我们已经买来的一千五百匹马全是未骟的牡马,而且都是西域和北燕最好的马种,完全可以做种马!虽然数目上有些缺口,一配五做不到,一配十也将就吧!辛苦点儿不妨事儿!”张翰说得龙芊若涨红了脸,转身道,“你们聊,我还有事!”走了。张翰还在喋喋不休,“是嘛,这种事儿谁嫌多啊!”
“有道理啊,又解决了四十万银子的问题!”战中原眼前一亮。
“那要这么说,我觉得整饬马场、休整围栏、重建马舍这些花销也尽可以省了,咱们新招来的兵就直接拉到马场来训练吧,一边练兵,一边整修马场!世子,我这主意又帮您省了二十万两!”马定远得意道。
“看来剩下的问题就是养马的日常开销啦,到第三年底才能见到回头钱,第一年二十万两,第二年四十万两,第三年可是要六十万两的费用!合起来还是一百二十万两!”战中原还在算账。
“这钱不需要马上拿出来今年有二十万两就能熬过去,但是明年的四十万两和后年的六十万两还是要想些办法!”符黎陷入沉思。
“世子,二十万两我们也没有,只有五万两,五万两!”马定远伸出了五个指头比划着。
这时,龙芊婼起而复返,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道:“这里有五万两,是我的私房钱,不属盐帮的公款!世子不会拒绝吧!”
“这个…”符黎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收了觉得过意不去,不收吧,一方面怕寒了芊婼的心,另一方面,当下也确实需要这笔钱。正当他犹豫不绝之时,战中原看出了他的为难,道:“就当是入股吧!”
“入股好啊了,也算我一个!谁还没点儿私房钱!”马定远道。符黎没有想到,马定远、张翰和战中原三人又凑了五万两,嚷嚷着要入股,这样第一年的养马经费就达到了十五万两,虽然还有缺口,但是毕竟马场可以开始运作了。
按照符黎等人的规划,养马场很快重新运作起来了,马伯成了养马场总管,负责日常事务,忙起来之后也不是那么显老,精神矍铄,干劲十足。
虽然马场重新开始运作,但是资金缺口依然是个问题,这一日,符黎又召集众人商议事情。
“中原,你走南闯北见过的世面多,这次要劳烦你出去走走!”符黎道。
“走走,世子是有什么吩咐?”战中原疑惑道。
“我这里有父王的几封信,请分别带给淮南王李茂、河东运州的文行之和晋州独孤谋。就说兰田新建马场,愿与几位王侯共享,只要各预付四十万两定金,从后年起,每年再付十四万两费用可得上等战马两千匹!”
“筹众家之资成互利之事,这个注意好是好,但是他们会同意吗?”
“我去请父王帮忙解决经费的问题,父王说要钱没有,老脸有一张!于是就帮我写了这几封信。父王的面子他们会给的!况且,一个马场的开销他们是清楚的,我们建马场与之共享,按照七十两的价格出售,又能保证持续供应,他们不亏!去市面上百两一匹也未必买得到!”
自此,兰田马场的资金全部有了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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