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路使者马不停蹄奔向各路王庭。虽说是各有肺肠,但那颗翻身的心是一样的。毕竟当初西蕃诸部是平等的,而这几十年中庭崛起之后对四大王庭压迫盘剥过甚导致各部与中庭离心离德,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五日之后,四王庭兵马齐聚沐阳城下。西蕃王率中庭主力正在兰田与渭南军对峙,沐阳城守备兵马不足三万,而四王庭合兵十二万,更不要说还有渭南军劲旅世子精骑,实力对比太过悬殊。奉旨监国的西蕃太子哪见过这阵势,在城墙上见到几位叔辈王爷兵临城下,杀声振天,战鼓如雷,惊惧之下竟一病不起。围城数日,沐阳城派出求援的几拨人都被俘并绑在阵前。几位辅政大臣眼见大势已去回天无力,得到几位王爷许诺不会纵兵烧杀之后,借口苍生为重,主动开四门献城。
兵不血刃拿下了沐阳城,四大王庭虽然信守诺言没有祸害百姓,但是都急忙抢占要害。皇宫被海西控制,本月圣庙被山南掌握,水东夺取了城南大营,坝北则抢占了沐阳府库。西蕃政教合一军财一体,掌控皇宫便是掌空皇权,掌握圣庙便是掌握教权,城南大营代表了军权,而府库则是财权的象征。世子精骑主力驻扎城外,只派玄甲营进城,还预支了双饷,一路血雨腥风闯过来,如今正是营中西蕃兵荣耀加身,衣锦还乡的之时。Μ.chuanyue1.℃ōM
很快军报传来,西蕃王终究是收到了沐阳城陷落的消息,派两万决死军自杀式冲入渭南军阵营,其余人马皆假攻真退,已然在回师沐阳的路上了。虽然渭南军很快全歼决死军,展开追击,但是毕竟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远远地被甩开距离。眼见敌军主力回师,而四个王庭的军队还在争抢地盘,符黎急召诸将商议对策。
“殿下,要我看中庭的兵马已然回师,西南危机便是解了,那我们此行的目的便达到了!不如就留四个王庭在这沐阳城对抗中庭,我们自管自撤退便是!”张翰道。
“万万不可,玄甲营的弟兄们冒险趟过西天口,夺下大斗谷,我们这才有机会杀到这里,说好了要推翻中庭,拯救他们的家人,帮他们翻身,如果就这样撤了岂不是寒了他们的心?”李元庆道。
“是啊,西夏兄弟也看在眼里,凭什么相信有朝一日我们会帮他们光复西夏?”贺兰瑛道。
“两位将军所言有理,我军若如此便撤了,那便永远失去了人心!再者,就以几个王庭当前一盘散沙的情势,中庭主力回师必定将其分而击破,之后定是逐个清算,恐怕日后西蕃便只有中庭了!假以时日,统一的西蕃必定更加强大,昨日的恶狼明日便是猛虎!于魏凉终究是个威胁!”
“师兄言之有理,眼下当务之急是团结四大王庭与渭南军夹击中庭主力,一举歼灭!”
“世子殿下,我刚从城里回来,这几路兵马抢地盘都抢红了眼了!现下叫他们团结一心怕是难啊!”李元庆道。
符黎沉默了片刻,想到了父王的训诫,于是道:“背盟是因争利,结盟是为生存!中庭回师,莫言争利,即便生存,那也要看中庭的仁慈了,这个道理他们会懂!”
当晚,在符黎的提点下海西王摆下宫宴,邀请了另外几位王爷,四王庭会盟。西蕃人口不足魏之十一,皇宫的富丽堂皇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阿房宫是否如此已不可考,但西蕃皇宫却做到了。相形之下,人口同级别的延凉之延庆殿只能用寒酸形容,足见中庭对四大王庭的剥削之深。这些王爷对这个皇宫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哪年不来晋见朝拜?陌生的是,哪次进宫不是三拜九叩?只有这次想骑马骑马,爱坐轿坐轿,愿意步行都可以横着走。过去进正殿唯恐触怒西蕃王给全族带来灾祸,哪次不是屏气凝神低眉顺眼?只有这次算是扬眉吐气了。以前这几位王爷在自己的王庭是贵族,到了中庭就成了“跪族”,这一次,直起腰杆做人的感觉真好!
“诸位,相信大家已然知晓,中庭主力正在回师的路上,如若我等不协力抗击,恐怕还是要城归原主,之后嘛,我等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合兵攻占中庭这种事儿,总不能说是误会吧?”海西王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是四家,再加上这位渭南王世子便是五家,群龙无首如何与中庭相抗?谁做先锋?谁做中军?”水东王道。
“是啊,就算是打赢了,灭了中庭之后谁当家?”山南王道。
“我们坝北兵少,只能打个支援,万万做不了主力!”
“兵少你还有理了?老子兵多就该当垫背的吗?”山南王愤愤道。
几位王爷七嘴八舌,各有各的打算,场面一度陷入混乱。就在海西王苦口婆心左右相劝之时,符黎发声了!
“诸位王爷如此为难,不如我帮诸位出个主意!请各位把我绑了,待中庭回师就说是我攻击沐阳城,诸位是勤王而来,如何?奥,海西王,就说你是一路追击我才来到了沐阳城下!如何?”
“世子说笑了,若不是世子出兵,我等哪有这翻身的机会!”海西王圆场道。
“诸位,世子这是提醒我们,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击溃中庭,我等便是死无葬身之地!我们的族人便是中庭的世代奴仆!”海西王继续苦口婆心道。
宴席的空气凝固了片刻,符黎扫视了一周之后,起身道:“我的玄甲营中,有一千六百八十二名西蕃将士,都是地地道道的中庭人!就是这些人,闯过九死一生的西天口,夺下万夫莫开的大斗谷,将世子精骑带到这沐阳城来!诸位王爷,想一想,为什么他们会帮我一个外族来攻击母国?那是因为中庭不把他们当人!在中庭的治下,他们是奴兵,他们的家人是奴仆!也请诸位王爷想想,你们有多少子民在中庭为奴?”符黎语调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振聋发聩,时而语重心长,稍事停顿后,符黎走到海西王面前继续道:“请问王爷,海西这些年向中庭进贡品多少奴仆?多少牛羊?”
海西王犹豫了片刻道:“每年奴仆数百,羊牛万千,其他几个王庭也大抵是这个数目吧?”
符黎转望各位王爷道:“如今沐阳城已在各位王爷手中,我相信任谁也不愿交还了吧?那些往年进贡来的奴仆,各位王爷也想带他们回家吧?那些送来的牛羊,宰杀烤煮了难道它不香吗?诸位愿意留给中庭吗?”
几位王爷面面相觑,沉默片刻,只有山南王道:“娃娃,你说的我们老哥儿几个都懂,你就指条明路吧,先说如何能击败中庭,再说击败中庭之后这沐阳城谁来做主?”
“诸位,我知道各位带来的都是自家王庭的家底儿,公平起见,诸军各路兵马分散为营,再行混编,分为中军、左右侧翼、备旅,四位王爷一同坐镇中军共同指挥作战,全军以塔楼旗语为令如何?”
“好是好,谁也不吃亏,只是少了个前锋吧?”山南王道。
“不少,我世子精骑愿为前锋!”
“好,有胆识!有担当!真英雄!够魄力!老夫佩服!”山南王言语豪横,夸起人来斗如此不留情面。
“王爷先别急着夸,我方才的策略只解决了你这一问,至于二问,我提议各军之中夺帅者一方入主沐阳城,其余各方臣服如何?”
“哈哈,娃娃,在这儿等着我们呢?你做前锋,若你你夺帅,那这沐阳城便是你的了?我们老哥儿几个要臣服于你喽?”山南王转向其余几位王爷,摊手道:“你们说说有这个道理吗?”
水东王和坝北王互换了眼神没说话,两位兵少,自然是底气不足的。
海西王笑了笑,恬不为意道:“呵呵,我倒不介意,毕竟发兵沐阳之前,海西便已然臣服大魏了!既然山南王如此介怀,不如山南军做前锋如何?”
山南王要说些什么,又被憋了回去,他心里清楚,这个时候强出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归师勿遏的道理他还是清楚的,面对红着眼杀回来的中庭重骑,做前锋一定捞不到什么好处。
“诸位王爷不要担心,若是我军夺帅,不会要沐阳的一草一木,也不会留下一兵一卒,沐阳城交给四王庭共同驻军管理,只是要各位王爷接受大魏的册封,臣服我大魏便可!”
“哪有这种好事儿!”山南王狐疑道。
“还真有,谈及我大魏属国,远有北周,近有延凉,虽有使臣朝拜,却无岁贡,有时大魏的回礼比拜礼还多。这不,甘凉王被中庭灭了国,在大魏白吃白喝养了十数年,如今大魏又出兵助其复国!”
“各位,想想这些年我们在中庭铁蹄下的屈辱!反观大魏渭南王世子,不远万里来到沐阳城,为了我们四个王庭的独立而战!为了那些给中庭奴隶的自由而战!时至今日,他们抢夺过我们一头牛羊吗?奴役过我们一个子民吗?强占过我们一寸土地吗?扪心自问,我等还有何颜面在此猜忌?”海西王言语坚定,句句发自肺腑。
“王爷谬赞了,我要的不过是大魏与西蕃之间的和平,其余皆是无心之功。中庭不给我大魏和平,那么我大魏就要他覆灭,几位王爷能给我大魏和平,那么我大魏便支持几位王爷独立!”符黎之言,不卑不亢,但句句都带着份量!既表达了善意,又起到了威慑的作用!此刻符黎才真正懂了林帅所说以战止战的真正含义!
水东和坝北实力不足,于他们而言,谁做主都好过中庭做主,谁做主都轮不到自己做主,自然没有必要出来反对。山南王虽有不甘,却也是独木难支,又没勇气强出头做前锋,不得已妥从了。
方针既定,四王庭开始分营混编,整饬城防,编制塔楼旗语。符黎只做了两件事,一是派出亲信得力之人将沐阳城的状况送信给渭南王;二是收拢全军,准备正面迎战中庭重骑。
五日后,中庭主力兵临沐阳城下,任其如何挑衅叫骂,符黎一方闭门不出,符黎当然是在等渭南军。又过了五天,渭南军终于赶到,符黎率世子精骑正面杀出沐阳城东门,后面跟着王庭联军的中军,两路联军侧翼也从南门和北门杀出,侧向包抄中庭军。如此一来,中庭军面临四面包围,面前是杀气腾腾的世子精骑,背后是稳如磐石的渭南军,左右两侧是曾经备受压迫的王庭联军。重围之中,中庭军节节败退收缩,符黎抓住战机,率玄甲义从正面撕开一个口子,直扑中军王旗。几经冲杀突进到西蕃王驾前。李元庆快马上前偷塔,手中钢刀挥舞砍倒中庭军帅王旗。沐清连发数箭,放倒了西蕃王身边的侍卫。符黎挺枪出击,与西蕃王正面交锋。遥想当年,西蕃王也曾是斩将夺帅叱咤风云的人物,但现如今毕竟老迈,仅数个回合,便被符黎挑落马下。众将识趣,见符黎游刃有余,轻松应付,也没有上前抢人头分经验!m.chuanyue1.com
王旗既倒,王驾落马,中庭将士再无心抵抗,纷纷下马投降!经此一役,一个称雄雪域半个世纪的王朝,在极盛的顶点陨落!四王庭建立了四王议政制度,共主西蕃事务!第一次四王议政会议邀请了渭南王和符黎参加。会议上,渭南王听取了四王庭的诉求,饶有兴致地介绍了大魏的番邦国策,双方对魏蕃友好深入交换了意见,最后四王委托渭南王向大魏皇帝转交请封国书,至此西蕃四个王庭在名义上归附了大魏;符黎则提议废除的农奴制度,得到了四王的一致同意,自此,雪域再无奴隶!玄甲营士兵的家属尽数摆脱奴籍!时空回转到一个月前的西天口,恐怕符黎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吹的牛B能够这么快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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