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仵作这一行也不例外。
由于这种职业横跨阴阳两界,所以即便是“仵状元”,也显得很低调。
对于阴间的阎王爷,那是必须主动低调,平时得多烧几柱香,免得因为太优秀被调到地府当差。
对于阳间的各级上司们,则是被动低调,人家不会给你机会露头,下九流的角色是上不得台面的。
伍牢头的一肚子牢骚,不得不发,表面上是替仵作们叫屈,实际上说的是他自己。
殓房现在是由牢城营代管,出了事儿牢头脱不了干系,当替罪羊的可能性很大。
这里面的意思,陶喜还真未必听得懂,因为他现在就想着赶紧找个能做事的仵作来,将那几具尸体再好好查验一番。
可女人的心思就不一样,伍牢头倒的苦水,到了黎曼儿这儿,就成了蜜汁。
陶喜就是加到苦水里的蜂蜜,他一本正经的憨样,很是好笑。
尽管笑出声很不礼貌,但憋着更痛苦,黎曼儿打算放飞天性。
“哈哈!哈哈!这位官爷说得很有道理!”
“不敢,小的一个贱吏哪里称得上什么官爷。如果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宫里来的那位大贵人了,小的伍迁,是温州大牢的牢头,刚才真是瞎了眼了,该死该死!”
荆三风说的没错,伍牢头的眼神确实不好,一个娇滴滴的“小公举”就杵在特使的身边,居然看漏了,可见他及时退出仵作这一行是明智的选择。
陶喜将脑袋一歪,很是不以为然:“什么道理?仵作背黑锅有道理?”
男人犯傻时最可爱,黎曼儿掩着樱桃小嘴,止不住地乐。
“嘿嘿,陶大特使,你好不晓事!大牢杀人案要是破不了,你这个特使就算做到头了,仵作也好,伍牢头也罢,都没有你背的黑锅大!”
“啊?这话怎么说?”
“还怎么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州府衙门的黑锅,冯总管的黑锅,还有官家的黑锅,一个比一个大,你背得起吗?”
陶喜心中一惊,黎曼儿说的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官场不就是这样嘛,自己一个小白里的小白,是最合适的“背锅侠”。
尽管大哥赵构不会难为自己,可案子要是拿不下来,大家都是脸上无光啊,至少在探事司是没法子混了,金牌特使变成“狗牌脓包”,简直是贻笑天下!
穿越之后的第一炮,必须要打响,万事开头难,就从仵作这里入手!
“对!真的有道理!伍牢头,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温州地界上还有没有能人?老胡头不在总得找个人来替吧,殓房那儿且不说,大牢里还有一个死尸在等着勘验呢!”
“陶特使莫急,这事儿要搁在以往,的确是难办了,胡四海干不了的,别的仵作也不行!譬如那些上吊的,投河的,老死在家的,简单瞧瞧走走过场,再写个验尸状子交给上面,就算完事儿了,真遇见什么疑案凶案,那些家伙一个都指望不上!老胡头毕竟是老仵作了,小的当初刚来的时候还跟着他学了些手艺,不过这老头脾气怪,学可以学,从来不收徒。”
“行了行了,伍牢头,本特使知道你和老胡头兄弟情深,不过案情重大,一刻也耽误不得,都快到子时了,人还是没找回来,我们等不了啊!你就直说吧,现在该怎么办?”穿书吧
伍牢头猛吸了一口气,咬紧了牙关,似乎下了天大的决心。
“哎!好!那就斗胆举荐一人吧,小的有个远房的表侄儿,滑州白马人,唤作冯成,年方二十,乃是本朝鲁国公冯守信的后人。前些日子跟着官家的船队一起来的温州,他在白马县时就做过狱掾,帮着县里破过不少奇案,此番不远千里到了小的这儿,也是想在此地谋个差事。毕竟是亲戚,也不好推脱,恰巧小的与永嘉县的齐县尉有些交情,就让他去补了个押司的缺儿。”夶风小说
“冯成?冯押司?他真是个断案高手?是否精通那些仵作的验尸之术?”
“陶特使放心,小的说话做事向来谨慎,岂会做那些哗众取宠,欺瞒上官的事儿!冯成到任之后,借着复审案卷的机会,只用了五天的时间,就将永嘉县这几年积压的十几桩命案都给办了,其中光开棺验尸的就有六起!齐县尉事后说小的给他送了个宝贝!不过那终究是外行之言,扯得神乎其神,其实也不足为信!”
吹牛的最高境界,往往就是在最高潮的地方,冷不丁来一个凡尔赛,让听众在牛皮协奏曲中享受过山车式的快感。
伍牢头显然深谙此道,陶喜和黎曼儿都不由自主地期待着下一个牛皮的到来,并且几乎异口同声地发出了质问。
“内行呢?”
问得恰到好处,答得水到渠成。
“内行自然就是胡四海和永嘉县衙的那几位仵作!小的可是亲耳所闻,那些腐尸枯骨,烂皮朽发,到了冯成手中,顷刻之间就现了原形,所用的验尸术,据说很多都是失传已久的古法,连老胡头都是头一次听说,众人都觉得小的这位表侄儿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实在是难得的奇才!不过那些积年的老案,卷宗齐备,线索繁多,即便是都破了,也算不得大本事。”
又来了!伍牢头故技重施,两位听众乐此不疲,继续追问。
“什么叫大本事?”
“这就要从十天前说起了,永嘉县的悦来客栈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个四十多岁的行商被杀,店家报官之后,齐县尉就派了冯成前去查探,这小子果真厉害,才用了一天时间就在县城城东的黑市里抓住了凶手!小的在温州呆了快一辈子了,大大小小的杀人凶案也见过不少,能这么快断案的也是头一回见。”
陶喜闻言喜形于色:“哈哈,好个冯押司!本特使已经等不及要见他了!”
伍牢头熬了半天的牛皮鲜汤,终于到了收汁的时候了,就见他腿一软,“噗咚”一声往下一跪!
“陶特使,大贵人!冯成如今有难,还望二位相救,小的感激不尽!”
说完“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
陶喜没想到伍牢头还唱了这么一出,就好比一块马上要进嘴的嫩肉,却被告知有可能变质了,你说是吃还是不吃?
吃了闹肚,不吃闹心,不问清楚能行吗?
“伍牢头,到底发生了何事?冯押司是官府中人,又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谁敢为难于他?”
“嗨!说起来还是因为客栈的那起命案!凶手被抓之后,很快就画了押认了罪,按理说这案子就应该结了,可小的这傻侄儿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大半夜的跑到牢里又去审了一通,当时倒没出什么事儿,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那个凶犯突然就死了!后来听说还丢了些证物,出了这种事儿,冯成哪里撇得清,还不等齐县尉派人去抓,他就乔装打扮逃到了小的家中。”
也是牢里的犯人死了,也是证物被偷了,还真是巧得很!
陶喜心中疑浪滚滚,诡风阵阵,浑身不寒而栗!
“伍牢头,你不觉得那个案子和咱们大牢里的这桩手法很相似吗?冯成过来跟你说了什么?”
“陶特使高见,小的刚才从殓房回来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不过冯成并不愿多说,只是提到他是被冤枉的,正在被人追杀,而且客栈命案没那么简单,后面恐怕会牵出捅破天的大案来,让小的知道得越少越好,免得惹祸上身!他既然这么说,小的也不敢多问,就给他寻了个藏身之处,暂时避避风头吧。”
“太好了,冯押司没事就好,他现在身在何处?本特使要亲自去见一见!”
伍牢头就盼着这句话,特使出马,表侄儿应该有救了。
“其实离我们这儿不远,就在州城之内,在......”
话才说了半截,就听得头顶之上瓦砾作响!
不好!有人偷听!
班房内的三个人哪里还呆得住,尽皆疾步冲出屋外,伍牢头扯着嗓子大喊:“快来人!有贼人混进来了,就在屋顶上面!”
哨岗内的狱卒闻声呼啦一下迅速围了过来,还有几个壮汉扛着木梯架住墙角准备往上爬。
牢房门口的大铁门瞬间洞开,外面探事司的人也涌入牢内,各自施展轻功,数道黑影飞身而上,在高处捕捉任何移动的目标。
大牢的南侧是男监,对面北边则是女监,大铁门靠西,往东就到了狱神庙。
司理院的这个牢房是临时改造的,东南西北四面围成一个类似“四合院”的建筑结构,中间就是空荡荡的天井。
今天晚上天气不好,并没有月光,内墙上虽说也挂着不少油松火把,但还是不够亮堂。
天井的正中央,是观察四周高点的最佳位置,陶喜第一个赶到此处,伸着脖子不停地往上方“扫描”。
黎曼儿紧跟在后面,拼了命地尖叫:“陶三郎,快躲开!那个梦!就在这里!”
上面嗓子太用力,下盘就难免掉链子了,小娘子的脚底猛然打滑,一个趔趄就摔了过来!
陶喜回头一看,糟了!黎曼儿已经失去了重心,眼看着就要跌个狗啃泥!
当下也无暇多想,急忙将身体顺势往下一沉,脚下使劲,双手摊开,奋力往前一扑,姿势颇为优美。
不过很可惜,陶喜不是白子画,黎曼儿也不是花千骨,想侧身抱住美人,慢动作旋转1080度,再来个含情脉脉对眼杀,实在是有心无力!
当然金牌特使的特长是不会被埋没的,唯一的区别在于,这次不做“肉盾”了,改做“肉垫”。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居高临下,一支黑乎乎的暗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陶喜的身后。
这种杀人的利器,最喜欢的美味就是人肉拌碎骨,佐料是热乎乎的鲜血,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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