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利用，一定要取其精华。
曹主事身上的衣服可以扒下来，商人身份可以起到很好的掩饰效果。
钱袋子鼓鼓的，铜板银锭应有尽有，终于可以做个有钱人了。
小匕首是绝佳的防身武器，而那块云从阁的腰牌也许很快就能用得上。
至于剩下的这具尸体，最好的归宿当然就是永嘉江了。
愿滚滚东流的江水洗刷你的罪恶吧，默念完这一句，陶喜一脚踢过去，这厮肥硕的身体翻落江中，很不争气，居然只冒了一个泡！
风凌渡很快就到了，船家热情的揽客，年轻的公子哥总是最受欢迎，因为他们有的是钱，不屑还价，往往愿意支付好几倍的船费。
一位白发苍苍，驼着背的老船夫吸引了陶喜的注意力。
和周边的大船相比，这就是一叶扁舟，估计除了船夫，最多能载两个人。
老船夫靠在船舷边，正在摆弄钓竿，同行们都在吆喝，他却闹中取静，旁若无人。
反差是一种特殊的美，因为它不落俗套，让人觉得很新奇。
陶喜忍不住想打听打听，迎面正好走来一位晒得黝黑的船夫，长得很壮硕，三十来岁的年纪，正是卖苦力的好时节。
“这位大哥，叨扰叨扰！”
“小员外要坐船？不巧了，刚从对岸回来，要回家去填填肚子，要是你信得过，小的可以帮着找别的船，船钱好商量。”
陶喜摇摇头，用手往前面一指。
“呵呵，我就想打听一下那位老人家，他的小船很是别致。”
壮船夫翻了个白眼，嘴巴往下一撅。
“你说得是风凌叟吧，他不是船别致，是人别致呢！想坐他的船，恐怕很难，从来都是他挑人，不是别人挑他。这老头很怪，立了个规矩，有缘的人坐船，分文不取，没缘的人，千金不载！”
“哦？风凌叟？听这名字，他应该在此地行船多年了吧。”
“小员外，你想多了！那老儿性格古怪，从早上出船到夜里返家，都是独来独往，不怎么与人交际，我们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就以风凌渡为名给他起了个绰号。其实他来这里也没几年，是建炎元年的时候从北边逃难过来的，听说全家都死在金人手里，就剩了这么一个孤老，平日里就在船上钓钓鱼，喝喝茶，一年到头也没见载几个客。”【穿】
【书】
【吧】
陶喜越听越觉得有意思，谢过了壮船夫，直奔风凌叟的小船而来。
老船夫忙着收鱼线，几条黄尾被困在他身旁的小桶里，不停地蹦哒以示抗议。
“老人家，在下想请您渡我过河，有劳了！”
风凌叟略略抬了抬眼，喃喃自语起来：“起风了，老朽也该收摊喽，哎，小船经不得大浪啊！”
陶喜紧走几步，一脚跨上了船，不请自来，脸皮很厚。
“老人家一定是跟在下说笑呢，所谓天变不足惧，您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哪会害怕这点小晃荡！您放心，到了对岸，在下给双倍的船钱！”
风凌叟听了这话，好像来了些精神，凑近陶喜，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
“嗯，你这小员外倒是有些见地，小嘴儿够利索，就是不太实诚！”
老头子的意思很明确，他不怕晃荡，就怕被忽悠。
陶喜心里一惊，难道这老儿看出来了？毕竟自己现在全身上下都是假的，而且是从假武士变成假商人，假出了天际。
“在下绝无虚言，船钱一分不会少！”
说着掏出钱袋子，在手上摇了一摇，叮当作响。
“哈哈！”
风凌叟晃动身形，两脚发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着“超级假货”转了一圈，顺利完成了上船“安检”的手续。
陶喜吓得攥紧了钱袋，就觉着浑身上下好似被一股风吹了个遍，真是没想到，这么个驼背弯腰的老翁步法竟然如此灵活。
“好！这生意老朽接了！”
啊？居然通过了“审核”！
这么说来自己和风凌叟是有缘了。
老头子拿出个酒壶，就着嘴儿来了一大口，摇橹起航。
“小员外，不用怕，这里面不是酒，是上等好茶哩！”
只能说风凌叟的安全觉悟很高，八百年前就知道酒后驾驶的危害。
陶喜坐在船上，尴尬一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一件事，见到“三颗痣”之后该如何应对，那段暗语得再背上一背，别到时候出什么纰漏。
“你不是什么小员外！是从那边过来的吧！”
风凌叟拿着酒壶朝着江心屿方向挥了挥，岛上还在冒黑烟，老远都看得到。
“这件衣裳你穿着不合身，况且你身上也没商贾人家的气味！”
“啊？”
陶喜从沉思中被唤醒，鼻尖开始冒汗了。
“买卖人嘛，都是害怕露富现财，哪有像你这样拿着钱袋子到处显摆的，难道真的不怕老朽谋财害命？嘿嘿！”
“这...这...在下刚出来做...做生意不久，还有点......”
“哎，小员外不必惊慌，就是随口一说罢了，不过你上这艘小船，单人独行，肯定不是为了照顾老朽的生意吧，年轻人，江湖行路，一定要小心哪！”
一语惊醒梦中人，陶喜这才发觉这位驼背老船夫绝不是普通的人，话中有话，暗藏机锋。
赶紧起身拱手一拜：“老人家所言不虚，在下的确是有要务在身，只是事关重大，有的话不便明言，还望见谅。”
“孺子可教！你身上带了很多东西，但有几样本来是不属于你的，物不配己，恐有灾殃！”
陶喜闻言寒毛直竖，吓得赶紧在身上瞎抓了一通，还好，东西都在！
“哎！小员外放心，老朽从不会干偷鸡摸狗的事儿！那把匕首其实是个宝贝，你就留着吧，至于那块腰牌，最好扔了，不吉之物！”
“在下愚钝，这些物件的确不是我的，老人家是如何知晓的？”
风凌叟暗自好笑，心说你小子就是一个江湖菜鸟，还执行什么要务，遇着高手分分钟被灭！
上天有好生之德，可怜的娃儿，该着老朽遇见你！
“你要知道，一个经验丰富的暗探细作，他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必须处于合适的位置，譬如匕首，一般都是放在腰部搭扣下方一寸处，这样无论是出招还是防守都游刃有余。而小员外你呢，全都扎在衣带里，使用不便倒在其次，搞不好还要命呢！”
“那腰牌呢？”
“腰牌？除了你之外，这两个月来老朽一共载过三位和你有同样腰牌的独行客！它们的材质，尺寸，镂纹摸起来都是一样的，应该是某个组织的信物。可惜，那三个都死了，你要做第四个吗？”
疑惑，恐惧，敬佩......
各种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陶喜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
“老人家莫要吓唬人，你一个行船的，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难道他们都是你杀的？”
“哈哈！如果是老朽所杀，你现在已经在江底喂鱼啦！”
风凌叟又嘬了一口香茗，开怀大笑。
可很快老头子的脸就阴沉了下来，叹了口气。
“不值啊！一个谍者最大的悲剧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被组织内部的人暗算！虽然个个都是高手，活着的最后一刻却毫无防备！”穿书吧
这句话听起来是什么意思?难道去见“三颗痣”，就是去见阎王？牛头马面正扛着勾魂木牌等着自己？
陶喜现在可以肯定一点，那就是风凌叟一定不是什么普通的船夫，他身怀绝技，具备令人恐怖的观察力，似乎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底裤，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但要不要相信他呢？世道艰险，人心难测，要是能将耶律不破的摄音术练到最高境界就好了，就可以听出驼背老船夫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风凌叟仿佛看出了陶喜的犹豫不决，将手一摆：“罢了罢了，老朽不管闲事了，唉，只是今天夜里少不得要去一趟郭公山，现在天热了，尸体躺在荒郊野外，时间久了惨不忍睹啊！”
郭公山！
他居然知道自己要去郭公山！
而且还要去山里替自己收尸！
那个张副阁就是让曹主事去郭公山，只不过山那么大，斥隐者具体藏在何处只有“三颗痣”知道。
风凌叟既然敢这么说，那么他一定是在郭公山发现了那三个人的尸体。
陶喜不得不信，或者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老人家，实不相瞒，在下的确也是要去郭公山，难道那里真的是死路一条？”
“对你来说，是第四条，老朽相信每一条都不一样。”
风凌叟的眼神很坚定，很真诚，也很温暖。
陶喜决定和盘托出，自己“假”了一路，也该做一回“真”人，君子坦荡荡，用不着藏着掖着！
男子汉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陶喜陶三郎！
从御舟护驾一直说到了江心屿遇险，从赵构谈到李清照，从斥隐门讲到云从阁......
小员外的嘴巴都说干了，老船夫心疼得紧，时不时将酒壶递过去赐茶。
说到最后，还背了一遍和“三颗痣”见面时要用的暗语。
风凌叟脸色一变：“果然不出老朽所料，这就是‘生死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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