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阳考上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成了这个城市的明星,到处都在传说这孩子不简单,李志坚最初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和其他人一样佩服这孩子聪明,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中学只读了三年就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实在不简单,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孩子是余小冬和秦岚的孩子,这让他感到震惊,余小冬是谁?是他一直关注的人,更确切地说是他一直怀疑的人,一个做生意的,甚至,他觉得可能就是那个当年杀害吴大麻子的凶手,居然培育了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子,实在让他不敢相信,他觉得这应该是秦岚辛勤培育的结果,可女儿李晓萌告诉他,余阳这么优秀其实是他爸一手培育的,是他爸从小跟他一起做数学游戏训练出来的,他爸可厉害了,比学校的老师要强一百倍,不像我爸我妈,什么都不管。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女儿说的是甲事,父亲却想到了乙事。余阳这么聪明,成绩这么拔尖,肯定是有父母的培育,秦岚学的是中文,教的是语文,对余阳的成长肯定有影响,但不是关键,读三年中学就能考上科大的少年班关键还是理科成绩拔尖,李志坚就觉得这一方面是遗传,另一方面是培育,余阳在小学的时候没有参加任何奥赛培训却能够拿到全国一等奖,这完全是余小冬精心培育的结果。遗传也好,培育也好,都与余小冬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李志坚对女儿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非常有限,也没动什么心思,一心想着的就是自己的工作,单位的案子,这个时候听到女儿这么一说他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对余小冬身份的怀疑。自从在余小冬和秦岚的婚礼上见到余小冬的第一眼起,他就认准那个人就是余小亮,而不是什么余小冬,尽管被无数次否定,而且龚局长当初也下了结论,余小亮已经死了,但他还是觉得这个余小冬就是当年的余小亮,一直怀疑,怀疑,还是怀疑,就是没有任何证据。当听到女儿的介绍之后他突然得到了启示,要弄清这个余小冬是不是那个余小冬就要弄明白这个余小冬跟那个余小冬的区别,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跑到美国看看那个余小冬还在不在美国,如果在,这个余小冬就是假的,而是余小亮,如果不在,则这个余小冬才有可能是真正的余小冬,但这个方法很笨,行不通,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怀疑,连龚老爷子都说那个人死了,他怀疑谁会相信?老爷子都说死了他还说活着那不是跟老爷子叫板?没人会相信,也没有必要,他不可能跑到美国去找那个余小冬,就算老爷子同意他去找,他上哪去找?怎么找?就算有这笔昂贵的旅差费也没地方花,通过国际刑警组织找也不可能,这人在本市就销案了还能跑到美国去找,不是开国际玩笑?不能去美国找就只能把眼光放在眼前这个余小冬身上,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余小冬。
看这个余小冬是不是真的余小冬就要看他跟余小亮的差异,而要看他们的差异最好的途径就是找最熟悉这兄弟俩的人,自然是他的父母,能分清双胞胎的自然是他们的父母,可余小冬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只能找最熟悉他们的人了,最熟悉他们的人就是抚养他们的人,李志坚已经知道了,抚养两个孩子长大的正是张强的母亲,余小冬兄弟俩小时候就在张强家长大,最好的调查就是找张强的母亲,当然也包括张强,可这能行吗?张强的母亲就在余小冬家住着,能去找吗?不可能,就是找张强也不可能,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那是余小冬,千真万确,没有任何作用,如果李志坚的怀疑是正确的,反而会弄巧成拙。
只能退一步,找相对熟悉他们的人,比方,他们的老师,他们玩得要好的同学,朋友,而且一切都只能悄悄进行。
李志坚通过多方打听终于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原来,他父亲就是当年余小冬和余小亮中学时期的班主任,这是个最理想的受访者。
找父亲!
这一天,李志坚按时下班回到家里,父亲也下班回家了。看到父亲心情比较好,李志坚就问父亲什么事这么高兴,父亲说今年的高考成绩不错,一中又一次拿到全省第一了,前两年这个第一被师大附中夺走了,今年还是被一中夺回来了,实在是可喜可贺。李志坚就向父亲祝贺了一番,然后父子俩的话题自然就落到了培育孩子的问题上。李志坚首先作了一番检讨,对女儿李晓萌的教育很不够,要不是爷爷管着就可能耽误了孩子的前程,现在他想补上这一课,尽量多挤出一些时间来管管孩子。听晓萌说这次有个叫余阳的孩子还只有十四岁就考上了中科大的少年班了,原来余阳还是晓萌小学的同班同学,读小学的时候余阳的父母就一心辅导孩子,让他成功考上师大附中超常班,现在中学刚读了三年又考上了少大班,实在是个奇迹,爸,听说您当年是余阳他爸的班主任,又是秦岚的领导,人家是怎么培育孩子您能不能介绍介绍?
李志坚不能直奔主题,那样会使父亲反感,只能从培育孩子的这个角度去打听,这是个适合的幌子。
李伯康说难得你也想到要关心孩子了,太阳也从西边出来一回,其实,余阳能成功重要的不是他母亲,而是他父亲余小冬,余小冬在儿子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不简单呀。
李志坚就问,余小冬一个生意人怎么会辅导孩子?怎么懂得教育?这不大可能吧?
李伯康说怎么不可能?人家读书的时候就特别优秀,家学渊源,其实很正常。
李志坚就问人家怎么个家学渊源?爸你就跟我介绍介绍您的学生余小冬怎么个厉害?
李伯康心情一高兴就滔滔不绝地说开了,说到余小冬他自己脸上也有光,这是他的得意门生,在他的学生中这是第一个留学美国的人,现在虽然在做生意,可教育出来的孩子那么优秀,他也跟着骄傲。
听了父亲的介绍,李志坚自然问道余小冬的孪生兄弟余小亮,听说那也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听说有些方面还超过余小冬,是不是真的?
李伯康说一点没错,其实弟弟余小亮脑子比哥哥还灵活,反应很快,数学成绩特别好,超过余小冬,余小冬的特点就是平衡发展,不偏科,结果他成功考上大学,弟弟余小亮则严重偏科,文科成绩很糟,一塌糊涂,结果高考落榜,尽管数学高考成绩考了一百三十多分,可还是没有上线,我那时帮着跟他找过一些学校招生的,人家都说这孩子理科成绩太优秀了,是个难得的苗子,可连录取线都没上,没有一个学校敢打破常规录取他,以致他回到社会破罐子破摔,反而成了罪犯,投江自杀了,这孩子太可惜了,好好的一个人才,说没就没了,实在可惜。
李志坚说爸您是不是很喜欢余小冬的弟弟余小亮?
李伯康一点也不掩饰,说没错,我就喜欢他,聪明的孩子老师都喜欢,尽管这孩子不喜欢上语文课,不喜欢作文,不喜欢几乎所有的文科课程,但我还是挺喜欢他的,他懂礼貌,特别尊敬老师,还挺仗义的,也算是个人物。
李志坚很不解,父亲怎么这么说,就问余小亮怎么个仗义?怎么还是个人物?
李伯康说了一个事情,当年班上有个女同学,在回家的路上被几个小流氓围住了,要对那个女同学非礼,正好被路过的余小冬和余小亮兄弟俩碰上了,哥哥余小冬怕事,就拉着余小亮赶紧走,叫余小亮别管闲事,可余小亮不走,不仅不走,而且叫那几个人住手,那几个人见对方只有两个人,也没跑,就叫余小亮别管闲事,余小亮就说这事我管定了,那是我女朋友,你们要给我面子就放了她,我就当没看见,要不你们看好了,谁都别想好过。余小亮说完就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唰!”的划了一刀,鲜血顿时花花流下,那几个人一看傻眼了,都说自己不怕死,没见过比他们还不怕死的,谁都不敢再跟这人较真,乖乖跑了,那女同学也得救了,后来那女同学真的要跟余小亮好,余小亮却拒绝了她,说他不是为了回报,叫女同学好好复习,好好参加高考,别把这事放在心上,李伯康也是余小亮出事之后才听学生说的,一直为这事感动。Μ.chuanyue1.℃ōM
李伯康突然感觉儿子今天有些不对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余小亮的身上去了,明明是说余小冬的,就跟李志坚说你怎么突然问起余小亮了?这跟辅导晓萌有关吗?
李志坚说我也就是随便问问,看见人家余阳理科成绩这么优秀,我想会不会是遗传了余小亮的基因?
父亲突然警惕起来,说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怀疑余小冬就是余小亮?我警告你,别神经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是罪犯!别没事找事!滚!我不想看到你这张嘴脸,动不动就怀疑人,太不象话了!
李志坚想解释,说爸……
李伯康不听,说不用解释了,我早就对你们的做法反感了,在你们眼里就没有一个好人,全都是犯罪嫌疑人,全都值得怀疑,一个人死了好多年了你还在怀疑,连你们局长都早下结论了,人死了,你还不信,你还怀疑这怀疑那,你还有完没完?
屋里的母亲和邵静妮都跑出来了,问怎么回事?
李伯康很气愤,说你们问他怎么了?不可理喻的东西!
李志坚的母亲就问志坚你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让你爸生气了?
李志坚依然想解释,说爸我……
李伯康说你不用多说了,我请你死了这条心,以后别再提这个话题,这对人是个伤害,知道吗?
邵静妮忙打着圆台,说志坚你跟爸胡说什么呀?爸,你别信他的,他就这毛病,什么人都怀疑,您放心,下次他再这样我告诉我们领导,非处分他不可。m.chuanyue1.com
这时李晓萌回来了,看见大人们的脸色不对劲,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谁都不想在孩子面前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尤其是李志坚的父亲,李伯康忙说没事没事,我刚才还在批评你爸,就他事多,就他的事情重要,从来不关心你的学习,哪像个做爹的?
批评得好,我支持你,爷爷,李晓萌说。
李老太太忙张罗着吃饭,余小冬和余小亮的话题才算告一段落。
李志坚虽然挨了父亲一顿臭骂,却获得了一个重要的信息,这就是余小亮当年为了救班上的一个女同学竟在自己的手上划了一刀,既然划了一刀就必然会留下疤痕,只要发现现在余小冬手上有疤痕,更确切地说是左手上留有疤痕,这个人就绝对不是余小冬,而是余小亮。
什么是破案的线索?这就是,一条极好的线索,李志坚心中大喜,下一步,就是想办法发现余小冬左手上的疤痕,只要发现余小冬左手上有疤痕,这个谜底就揭开了。
要发现余小冬左手上的疤痕其实不难,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找余小冬看看,一眼就能发现,可李志坚不能这么莽撞,要是人家手上没有这块疤呢?不是下不了台吗?办案是不能这么傻办的,得讲究技巧,走一步棋至少得想到第二步,再高明一点就得想好第三步。显然,李志坚自己不能直接去找余小冬,不能再为这件事让秦岚厌恶,也不好再派王成刚去找余小冬,王成刚已经三番五次找过余小冬了,没有发现任何破绽,现在不合适再缠着人家,这件事要做就得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一旦确定那块疤痕就立即正式立案,到时候老爷子不相信都不行了。想来想去,李志坚觉得有一个人最适合,这人就是龚姗姗,龚姗姗曾经为他重回刑侦队做了大量工作,现在他们成了知己,无话不说,而龚姗姗又是跟秦岚大学同学,关系好得不行,让龚姗姗约秦岚两口子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小菜一碟,这个时候正好是热天,都穿着短袖,龚姗姗一眼就能看出余小冬左手上是不是有疤痕,问题就解决了。
第二天,李志坚就找了龚姗姗,请她约余小冬夫妇吃饭喝茶,顺便看看余小冬左手上是不是有块疤痕,为什么李志坚没有说出来,只是答应等龚姗姗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再跟她解释。
龚姗姗也不多问,她相信李志坚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但又不好说穿,就照李志坚的意思做了,在一个周末的晚上请了秦岚夫妇吃饭,正好她要采访余阳成功的秘诀,一个极好的话题。
饭吃了,采访也采访了,龚姗姗还做了个游戏,跟秦岚夫妻俩看手相,从余小冬的左手臂看到手尖,没有发现任何疤痕,回头龚姗姗告诉李志坚,她什么也没发现,李志坚还不相信,说肯定有个疤,应该在余小冬左手腕上,龚姗姗说绝对没有,她从上看到下,什么也没发现,还把过程告诉了李志坚,李志坚这才不得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看来自己的怀疑是错的。
怎么会没有那道疤痕?怎么这个人不是余小亮?难道自己真的成了父亲说的神经质?破案破到走火入魔了?
李志坚感到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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