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被抓之后,张强曾经想乘胜追击,突审刘军,破获大案,可张强审了刘军三天三夜,方法用尽,刘军却什么也不说,一开始就把案子办僵了。
张强还不甘心,亲自坐在审讯监控室里,命令王成刚继续审讯,他自己全程监控王成刚和刑侦队其他侦查员的审讯工作,依然企图从其他人的审讯中寻找突破点。
可还是没用,王成刚和队友审讯了几次,刘军还是问一句答一句,基本不予配合。
这时,龚老爷子和省厅还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审讯刘军身上。因为刘军是公安部特大通缉犯,是这几年中国公安部门追捕的头号犯罪嫌疑人,作案线长面广,涉及中国中部、南部、西部八个省市区,多为持枪抢劫银行、商店,枪杀数十人,各地公安机关都在全力追捕,现在,头号凶犯落网,各地纷纷向公安部申请请求将刘军“引渡”本地审讯,把案子交由本地侦办,A省公安厅、重庆、湖南、湖北等地要求尤为强烈,因为刘军一伙主要作案地均在这几个地方,而从侦破角度说,这几个地方都是刘军团伙案主要承办单位,而且都为该案的侦破做了大量卓有成效工作,特别是A省公安厅,他们一直追在刘军的屁股后面,朱志强就已经追到中阳来了,如果是别的案子,中阳方面配合一下,人抓到了他们就可以带回去,整个案子的侦破他们就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也许,任何一个其他案子就可以这样结束,可唯独刘军这个案子不行,刘军曾经作案的每个地方都可以成为主办单位,每个地方都有足够的理由要求移交刘军到本地,可现在刘军落到中阳警方,龚老爷子是绝不会把刘军交到别的地方,尽管有公安部反复协调,老爷子据理力争,也许看在老爷子崇高的威望,最终公安部同意中阳市公安局成了刘军一案的主办单位,由龚老爷子挂帅全程办理,公安部负责协调、督办。
等龚老爷子处理完案子主办的归属问题再来审查刘军的时候,刘军已经变成了一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对象了,反正知道自己是死罪,什么都不说,尽管龚老爷子和王成刚都先后开展了审讯工作,刘军也交代了一些主要问题,凡是媒体曾经报道的几起大案他都认可,但交代的并不具体,更不详细,案子一开始就办成了一锅夹生饭。
龚老爷子就跟李志坚商量,怎么寻找突破。李志坚和省厅专案组的人从湖北武汉回来之后就审讯了刘军,把刘军一伙在本省的犯案情况摸清了一个大概,特别是从赛金花口里获得了刘军的几个主要同伙,李志坚和专案组的其他同志全力以赴抓捕了刘军的其他几个同伙,在侧面获得了整个案件的突破。听了老爷子的介绍,李志坚就感觉对刘军的审讯是不成功的,现在全国的同行都在盯着这起案子,公安部刑侦局的领导也一天一个电话,如果不彻底敲开刘军这张嘴巴,无论中阳市公安局也好,省厅专案组也好,都不好交代。而现在,刘军是你问一起案件他就交代一起案件,就像羊拉屎一样,走一步拉一粒,很不理想。李志坚就在考虑,是不是变换一个角度,正好这时A省的朱志强又来了,跟省专案组通报案情,并要继续审查刘军,李志坚就跟朱志强商量,想跟朱志强联合审讯,A省是此系列案件的“大户”,了解刘军在A省的作案情况有助于整个案件的侦破,不管刘军在哪里作案,作为主办单位必须履出整个团伙犯罪作案情况,履出刘军的全部犯罪过程,这是非常重要的。李志坚原本打算自己一同参加朱志强的审讯班子,可他这张脸刘军太熟了,刘军不一定会当着他的面全说。审讯是一门艺术,审讯是要抓住犯罪分子的心里,也需要人文关怀,就是快死了也需要关怀,需要安慰,李志坚安排了一张新面孔进入人家的审讯团队,这人是专案组的侦查员刘忠,犯罪心理学专家,审讯犯罪嫌疑人很有一套,刘忠的老家就是刘军的老家,算起来是同乡,追踪认祖,还是本家,李志坚就如此这般跟刘忠作了一番交代,悄悄制定了审讯方案,让刘忠参加了A省审讯团的审讯工作。
朱志强审刘军,首先就用德山话将其痛骂一顿:“刘军,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告诉你,老实点,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显然,朱志强不是个审讯专家,一开始就没有找到审讯的切入点。
刘军沉默。
朱志强又说:“我们是德山来的,告诉你,你的问题不说也是死,男子汉要敢作敢当,老实点!”
刘军还是什么也不说。
场面很快就陷入了僵局。
后来刘军说我早就知道自己死路一条,老不老实有什么关系?要勉我死罪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外星人来营救;二是美国总统跟我们国家主席达成协议,美国同意用两艘航空母舰换我,中国释放我到美国去反恐。
这一说弄得朱志强有些哭笑不得,他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恶贯满盈的悍匪。
刘军说,本来,我在这里关着心闷心烦了,早就盼望着家乡来人了,我还在想为家乡的警察准备什么礼物,我从来没有想到要隐瞒什么,在中阳落网后,一直关在看守所里,心里就一直希望家乡来人提审我,有些案子是在老家做的,跟这边的人说了也没什么意思,就盼着家乡来人,给家乡的警察备份最好的礼物,可一看审讯的人一开始就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说的话都不想说了,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你对我不客气,我也对你不客气,你对我客气一分我对你客气十分,等朱志强骂了一通之后,朱志强不说了,不知再说些什么,刘军却问说完了吗?朱志强惊呆了,说什么意思?你这么个特大杀人犯怎么问这么个问题?刘军说说完了我来说几句,你要这么说我什么都不说了,反正是一死,我什么都不说还是死。
这时朱志强才放低了语气,说你说。
刘军说,家乡的人来了为什么不问问我在这里怎么样?尽管我是死罪,可我们的人格是平等的。
朱志强有些哑语。
刘军继续说,没想到家乡的人是这么对我,那就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是旁边的刘忠反应快,马上递给刘军一根烟,给他点上,说,刘军,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刘军愣了,他根本就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就本能地问,什么日子?
刘忠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代表家乡人祝你生日快乐。
刘军惊讶地问:今天几号?
十月三号。
农历?
八月十七,是不是你生日?
真的?哥们,好,你这话我爱听,谢谢,能在这里听到你的祝福我高兴。
刘军接过烟,猛抽了几口。
刘忠又说,都是老乡,我也是德山的,离你们家不远,说吧,有什么话要带回去?
刘军真的很感激,说谢谢,如果可能,帮我去看看我妈,告诉她,我对她不起,不能给她老人家尽孝了。
放心,我一定去。
你……说吧,叫我怎么配合……
刘军就把在A省作案的情况全都作了交代。
这还不够,刘忠要的是全部,等朱志强满载而归之后,刘忠跟省厅专案组的另一个年轻民警再一次提审了刘军,他告诉刘军,自己是本省警察,上次是协助A省公安厅同行前来审讯,这一次本省专案组的审讯,希望刘军如实交代所有的问题。
刘军对他落网的地方很反感,要不是这里的警察,他可能还继续做成下一个案子,在抢劫银行、抢劫商店的任何一次行动中,他从来没有一次失手,这一次在中阳失手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在来中阳之前,他精心设计了一番,不仅搞了一场声东击西的把戏,还换了落脚的地方,在他看来,这是万无一失的方案,可中阳方面是怎么知道他的落脚的地方,又是怎么这么快找到他的,他真的找不出原因。他恨这个地方,他一听刘忠是本地警察,前面对刘忠所有的好感一下又烟消云散了,他不想跟这里的警察说什么,当然也就包括刘忠。
刘军回答刘忠,别说了,上次说了在A省的全部作案是看在老乡的份上,现在该说的都说了,还是别问了吧。
刘忠说,行,不问就不问,说点案子之外的东西吧,听说你挺讨女人的喜欢,说说吧,你到底有多少女人,有什么招数,介绍介绍?
刘军一听这个话题,立马眉飞色舞起来,说这回你真问对人了,跟你说吧,老子玩过的女人不下一千,情人不下一百,至爱不下一十,这可是老子的十百千工程。
又找到了话题,又找到了突破口,刘忠暗自高兴,刘忠已经摸准了刘军,吃软不吃硬,又特别爱吹牛,刘忠这个时候已经跟李志坚审讯了几乎所有已经抓到的刘军的情人,也知道了刘军跟这些情妇的很多细节,都是猛料,刘忠决定从刘军的吹牛中寻找突破。
刘忠说你别跟我吹了,什么十百千,你以为我不知道?要不要我跟你点穴?
你知道什么?我有什么穴能给你点?
真想让我说出来?
你说。
别吹了,我要说出来可就毁了你一世的“英明”,你不怕?
说。
你以为你真是英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狗屁英雄,你性无能!
你……
我说错了吗?你的那些红颜知己哪个能从你那里得到满足?获得快感?还十百千?去你的吧。
原来,刘军是个性无能者,他做过的案子越多,找的情人也越多,几乎每到一个城市都有他的情人,而且不止一个,这一方面是为了掩护自己,他好有个窝;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他的虚荣心,他需要女人对他死心塌地,为此他使用了最残酷的手段,就拿这个赛金花,为使赛金花下水,死心塌地跟他,刘军从外面请来了一个20来岁的小伙子,许诺做赛金花的情人,结果这个小伙子上钩了,跟赛金花发生了关系,赛金花从小伙子那里得到了性满足(因刘军自己性无能),心却还是在刘军身上,刘军为了考验赛金花,也为了让赛金花沾满鲜血,命令赛金花开枪杀死了对方,这样,赛金花死心塌地跟着刘军,没有半点退路,就是最后有机会可以立功的赛金花为什么依然走向死神。
一听刘忠什么都知道了,刘军突然感到脸上无光,就是到了现在,他还是觉得这种事情不应该说出去,说出去了他死都没面子,他终于跟老乡刘忠说求你,这事别说出去,你要我交代什么都行,结果把在中阳所作的几件主要大案都交代了,当然,他依然有所保留,依然隐瞒了不少细节,但和前面比较,他的态度已经来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说出了以前他从不愿意交代的问题……
刘军自幼好打架,中学时打架,还有一些违法行为,被送了劳教三年。劳教回来后他曾做生意,想过安稳的日子,就跟一个朋友(银行信贷员)借了三千块,从广州贩鞋卖,赚了几千块,便决定继续做鞋生意,也许这是他人生的一条路,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也许是另一番景象,可他人生的命运在这个地方出现了一个岔口,他还是跟那个朋友借钱,说准备把生意做大,要借一万元,一万元在在当时是个大数目,对别人来说借不起,可对这个朋友来说刘军觉得并不为难,人家就是搞信贷的,明知道他做鞋子生意有赚头,也完全能够还上这笔钱,可对方还是不相信刘军,信贷员手上就踹揣着三万元现金却硬说没有,刘军很无奈,只得放弃他的雄伟计划。可随后不久这个朋友出门就遭到抢劫,被抢去手提包,此人反过来找刘军去追抢劫者,因对抢劫者熟悉,刘军不久追到了抢劫者,夺回了提包,结果发现里面有三万元,刘军发现这个朋友骗了自己,就记恨在心,发誓以后一定要报复此人,也要报复这个社会。
刘军想做生意,没有本钱,没做成,后来干脆不想干了。他的家乡是个水乡,十年九涝,常被水淹,生活不太安定。有次镇上有家商店准备出售,标价30万,刘军觉得这是个机会,就约了从劳教所出来的一个同伙去打劫这个商店。第一次作这么大的案子一点经验也没有,他自制了火枪,又在广西购买了12发子弹,与同伙手持火枪,来到此店,冲进店内打劫,叫女店老板别动!交出钱财,不料这时店内又冒出店主的妹妹,见人拿枪抢劫就大喊救命,同伙心虚,惊慌之中一枪把自己的脚板打穿了,店主姐妹见此大喊救命,抓抢劫的!刘军见状一顿乱枪,没打中一个人,自己吓得落荒而逃,什么都没抢到。两人拼命逃跑,找了一条小船逃到一个孤岛上,准备等同伙伤好了之后再出来。可没过两天,听到对岸的高音喇叭在喊,说全乡镇的赤脚医生集合,有重要事情。刘军和同伴觉得不对劲,怀疑乡政府召集赤脚医生是对自己来的,目标可能被发现,就跟同伴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快跑吧,已经被人发现了。同伴也觉得处境危险,就同意逃跑。刘军把同伴扶到船上,可就在同伴快到船上的那一瞬间,他萌发了弄死同伴的想法,觉得留下对方是个祸,就乘同伴不注意用一块石头扎在同伴的头上,接着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把同伴砸死,然后把同伴双脚困住石头,将同伴沉到洞庭湖底,然后乘火车逃离了老家……
这是刘军第一次杀人。
这一次杀人之后刘军心里非常害怕,担心被公安局发现,在火车上偏偏遇上一个便衣警察,风衣里别着一支手枪,刘军以为此人就是来抓他的,害怕极了,又不敢轻举妄动,正好旁边有个男子在看报,五大三粗的,刘军就有意跟那男子说话,有句没句地说着,那个男子也许以为这个人是个神经,爱理不理的,在刘军看来这倒是好事,显得对方跟自己很熟,其出发点就是要让那个便衣警察知道他不是一个人,还有同伙,对方要动手还得掂量掂量。果然,“便衣警察“没有动手,其实人家根本不是来抓他的,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可刘军觉得对方就是来抓他的,见对方还没动手,刘军找准机会溜走了,溜到厕所,打破玻璃跳窗逃跑了,后来在中阳市流浪了半年,这半年在中阳干过什么他没说,只说流浪,乞讨,也间或到建筑工地打工赚钱糊口,却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ωWW.chuanyue1.coΜ
刘军觉得那次打劫商店失败在于没有选好伙伴,缺乏基本的训练,事前没有计划好,以后要干就要不断训练自己的心理素质,训练自己的“业务”素质,还要找好伴,这一点特别重要。后来,他在中阳市结识了几个哥们,重新回到了老家,抢劫了几家商店,都成功了,抢劫了不少财物。刘军没有把抢来的财物分给同伴,而是买了一批武器,躲在一个偏僻的山里一方面总结前几次作案的经验教训,另一方面,进行了一段时间的射击训练,他在做着职业犯罪的准备。
刘军抢劫银行,计划非常周到,要求同伙九十秒钟内解决问题,得不得手都得逃离现场。一次,同伙在某银行开枪打死六人,抢劫得手,逃出银行,刘军在外面接应,坐一的士车上,听到枪声,的士司机伸出头来看热闹,刘军乘机一枪打在司机头上,司机当即毙命,刘军立即拉下袜式面罩蒙住自己,跳下车来一手拖住司机,将其拉到车下,当时司机头部还血流如注,刘军爬上车正准备驾驶的士逃跑,偏偏前面一个骑自行车的人走来,刘军挥动手枪叫对方让开,他好像并不想杀害对方,可对方偏偏不停使唤,居然骑着自行车大摇大摆走过来,刘军来不及犹豫,举手就是一枪,对方一枪毙命,人和车都倒在的士左前车盖上,使的士调头非常困难,刘军立即下车抓住死者扔到一边,又抓住自行车支架把自行车扔到一边。刘军做事一向非常精细,头脑冷静,想到可能留下指纹,只要留下指纹警方就能发现他,故有意抹去自行车上的痕迹,然后掉头就跑。
后来刘军反省自己十六条失误的时候,就担心这一次跑得匆忙,在单车上或者的士尸体上留下了指纹,给警方留下破绽。事实上,警方这一次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破绽,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当时走访群众不到位,勘察现场不到位,刘军被抓后多次问警方怎么破案的,审讯民警避而不谈。穿书吧
刘军一直处在被追捕的过程中。跟警察打交道多了,他特别谨慎。每次用一次手机就扔掉卡号,在他看来,内卡一扔警察就无法再跟踪,其实,他不知道,手机除了卡上有密码,手机本身也有密码,可他不知道,最后一次作案,把老家的县银行行长夫妻约到江面见面,说是谈一笔业务,最终把行长和他的妻子枪杀在江边,然后沉尸,抛车,这个银行行长就是当初不肯借他三万块钱的信贷员,刘军实施了他人生的最后一次作案。
警方在此处寻到子弹,进行并案,终于发现了为刘军团伙所为。
刘军留下了银行行长的手机,扔掉了内卡,换上了新的内卡,然后每打一个电话换一个内卡,在他看来这是万无一失的,可正是这个手机,A省警方紧紧跟踪,从德山追到重庆,从重庆追到武汉,从武汉追到中阳,A省公安厅一方面报告公安部,一方面由朱志强带队追捕到了中阳市,最终中阳市公安局将他抓获,一代“枭雄”终于走到了他的尽头……
刘忠的审讯有了重大突破,完全可以肯定,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警方的不断努力,整个案件同样会有重大突破。李志坚正准备跟龚老爷子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可还没来得及,情况就发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张强当上了局长,自己被调到了省厅,老爷子被气得心肌梗塞躺在医院里成了植物人,整个刘军系列案件的侦破到这个时候暂时被搁浅下来。
张强上台后采取了“果断措施”,他不信任王成刚,但表面上又显得特别信赖王成刚,因为有了那个飞来的一等功让他当上了公安局长,他一上台就把王成刚提成了正处级,算是回报,随后不久就把原来在东区分局的亲信、原治安队长、现在为东区分局政委的尤长贵调到了刑侦支队当支队长,让王成刚担任禁毒支队支队长。他自己亲自担任刘军一案的侦破组长,对刘军及其同伙实施了最严密的控制,力图破大案立大功。
可现实却事与愿违,越是想破大案越是毫无进展,相当一段时间内刘军一案再也没有新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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