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科幻小说 > 蝴蝶面具 > 第二章恐怖女尸
  1.案发黎明

  早晨6点,梁昕正在熟睡,手机忽然响了。他以为是廖敏打来的,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一看,却是刑警大队的值班电话。他想起,昨晚值班的是大案队的队长潘峰,他的好兄弟。潘峰肯定知道这个时候他在睡觉,没有很重要的情况是不会打扰他的。果然,他一接电话,潘峰就告诉他,刚才接到110指挥中心通报,柳镇一位村民报警称,在公路边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

  梁昕干刑警这么多年,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不管睡得多死,只要有电话,瞬间就清醒,就像没在睡觉,一直在等电话一样。他当即交代潘峰,先安排技术科去现场,马上开车过来接他,他们一起去案发现场看看。潘峰说,15分钟后准时赶过来。

  梁昕觉得头有些疼。他是凌晨2点多从观察点回到家的,到现在只睡了3个多小时。按理说,他那么疲劳,觉应该睡得很死,梦都没力气做。没想到,还是做梦了。如果是美梦,倒会觉得爽,可偏偏是让他很纠结的梦:他梦见曾经的未婚妻了。他那个曾经的未婚妻名字叫朱瑾,和他分手已经4年了。说是分手,其实是她单方面甩掉了他。朱瑾很漂亮很温柔很可爱,但甩掉他的那天,在他家楼门口,她的脸却冷得像一块冰。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甩了一下披肩长发,袅袅婷婷地往前走,都没回头看他一眼。梁昕做的这个梦,内容就是朱瑾甩掉他时的那个场景。4年多了,他大概不下200次梦见过那个场景了。让他羞愧的是,每次醒来,他的眼角居然还是湿的。今天做梦的时候,好像还哭得很厉害。

  他揉了揉太阳穴,使劲伸了个懒腰,然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匆匆洗漱完毕,他想泡一碗方便面吃。可是打开冰箱,里面没有方便面,只有一袋面包、一袋火腿肠和几瓶啤酒。太凉了,胃受不了,就不吃了。

  他利索地穿上裤子。这条深灰色的水洗布休闲裤有点脏了,早就该洗了。不是他懒,是太忙了。他是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却是事实上的一把手,因为大队长职位空缺,也没配教导员;他一个人最少顶三个人用。工作上的事不能马虎,生活小节就不在乎那么多了。所以平时,除了局里开会等重要活动必须穿警服之外,他一年365天每天都是穿这条休闲裤,就没人见他穿过别的裤子。

  其实,他穿的并不是同一条裤子,而是三条。这三条裤子看起来一模一样,实际上也一模一样。几年前的一天,他路过一家外贸服装店,看上了这款裤子,一下子买了三条完全一样的。这款深灰色的水洗布休闲裤,腿上和屁股上缀着8个口袋,很肥大很宽松,穿着很舒服;那8个口袋很实用,可以分门别类地装钱、警官证、香烟、打火机、钥匙、太阳镜、手机、手枪、手铐等很多东西。尽管有三条裤子可以倒替着穿,但因工作忙,脏裤子往往还是不能及时洗。现在,发现身上这条该洗了,才想起另两条已经穿脏了还没洗。

  他拿起搭在椅子上的黑色短袖T恤,准备往头上套,却闻到了汗酸味。昨天他穿的就是这一件,不光出汗了,还被雨淋了。提着领子仔细看,看见后背印上了白色的“地图”。他记得有一件灰色的T恤前几天刚洗过,应该在阳台上的晾衣架上。走到阳台,却发现晾衣架是空的。回卫生间打开洗衣机,这才发现那件T恤在洗衣机里,原来当时洗完忘了拿出来。他来不及再找别的衣服,把那件印有白色“地图”的黑色T恤套在身上。他曾经的未婚妻朱瑾把他甩了之后,他一直打光棍。打光棍的男人,日子一般都过得有些马虎。

  梁昕走到小区门口时,一辆警车已经停在路边了,潘峰坐在驾驶室里,摇下车窗玻璃朝他招手。潘峰中等个头,胖胖的,皮肤有点黑,留着小寸头,小眼睛,大嘴,爱说爱笑,一看就是那种活得很满足、强烈热爱生活的人。他小时候的人生理想是当警察,长大后真当了警察;他想当个好警察,结果真成了一个破案好手;他想娶个漂亮老婆,结果一次谈恋爱都没谈,就娶了一个他认为很漂亮的老婆;他想生个儿子,结果就有了个儿子,现在9个月大,都会爬了。他好像从没有过什么烦心事,所以觉得生活真美好,一天到晚总是咧着大嘴笑,嘴很少有合上的时候。他比梁昕小两岁,也比梁昕晚两年到刑警队。两人是老搭档,梁昕当大案队队长的时候,他是大案队指导员;后来梁昕升任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他就接任大案队队长。

  梁昕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潘峰发动了车,盯着梁昕的脸看了看,说:“梁哥,你脸色不大好,眼皮也有点肿,没睡好吧?”

  梁昕心窝子里热了热。这个兄弟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其实很细心,很会关心人。虽然是好兄弟,但由于纪律方面的原因,梁昕只能说他参与了市局的一次行动,睡得有点晚,不能说是什么行动。由于男人自尊方面的原因,他只能说自己睡不好觉眼皮就容易肿,但不能说因为梦见了朱瑾,做梦的时候伤心流泪的事。

  潘峰叮嘱梁昕注意休息,没有女人疼自己,就学会自己疼自己。潘峰的这话听起来有点别扭,好像有怜悯的意味,但也只有好兄弟才这样说,梁昕还是爱听的。他没吱声,向车窗外望去。雨后的世界很清新,街边的树木绿得就像蜡笔画的似的。

  过了一会儿,潘峰又问梁昕,这个案子还没有通知孔局,用不用向他汇报一下?潘峰口中的孔局,指的是瀛东公安分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孔少东。汇报是肯定的,但不是这个时候。梁昕看了看手表,刚好六点半。孔少东有晨练的习惯,这个时候肯定在打太极拳。太极拳发源于中国,历史悠久,流派众多,传播广泛,据说具有疏经活络、调和气血、营养腑脏、强筋壮骨的功效。孔少东打的是河北永年人杨露禅所创的“杨氏太极拳”的“中架”,拳架舒展,简洁大方,结构严谨,动作和顺,轻灵沉着。他打拳的时候非常专心,可以说是全身心投入。别看他平时对兄弟们很和气,但如果谁打扰了他打拳,他会急赤白脸地发脾气。梁昕打算再等10分钟就给孔少东打电话。

  警车出了城区,驶向了一条去柳镇的大路。柳镇位于瀛州市瀛东区的西部,距离梁昕的家大约15公里,十几分钟就能到。路两边的玉米有一人高了,叶子绿油油的,玉米棒子也渐渐饱满起来,抽出了黄色或紫色的须。路过一些坑塘时,青蛙的叫声此起彼伏。

  潘峰忽然笑了,笑得有些莫名奇妙。梁昕问他笑什么,他反问梁昕见过新来的局长没有。梁昕这才想起,昨天晚上局办公室张罗了欢送老局长、欢迎新局长的宴会,他因参与了市局的行动,就没参加这个宴会。于是他说,还没有。他明白潘峰的意思,今天是新局长封顺廷上任第一天,屁股还没坐下来,就遇上了一桩命案,也真够“寸”的。于是他也跟着笑起来。

  潘峰咧嘴笑着说:“梁哥你说说,这是给封局的一个见面礼呢,还是下马威啊?”

  梁昕皱了皱眉头,沉吟着说:“塞翁失马,祸福相依,得辩证地看这个问题。要是案子顺利破了,那就是咱们给封局一个见面礼;案子要是破不了呢,那就是封局给咱们的下马威了,咱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潘峰若有所思,不住地点头:“嗯,有道理。”

  梁昕因为昨晚没能参加那个宴会,就问潘峰宴会的情况。潘峰说,宴会就在局食堂里,吃得不算好。手头没有重要事情的都参加了。老局长退休离任,从感情上很舍不得大家,端着酒杯站在麦克风前,说了很多动情的话,给大家敬酒的时候都哽咽了。要退休了,头发也不染了,半截是黑的半截是白的。给大家敬了个礼,很多女同事都流泪了。新局长封顺廷倒是踌躇满志,穿着洁白的短袖衫,打着鲜艳的红领带,笑容满面的,谁敬酒都喝。单位来了新领导,难免成为大家谈论的焦点。很多人对封顺廷的“来头”感兴趣。封顺廷这个局长是市局空降的,是从另一个区分局的政治处主任职位上调过来的。从政治处主任升任局长,升迁幅度不小。有人嘀咕,说封顺廷是一位副省级领导的什么亲戚。

  对这个传言,梁昕半信半疑。中国人总喜欢梳理复杂的人际关系,谁是谁线上的人,有什么背景和后台。但很多传言都不真实,要么捕风捉影,要么张冠李戴。很多没有任何背景的官员,硬是给他们造出了这样那样神通广大的爹。梁昕从公安网上看到过封顺廷的简历,他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他不是科班出身,从乡镇组织干事干到某区组织部干部科长,援藏一年之后转入警界,在另一个区公安分局担任政治处主任。

  潘峰听到过一些议论,因为封顺廷不是科班出身的缘故,大家对这位新局长并不看好。因为在警界,业务能力是最被看重的,当警察不懂业务,还算什么警察?而在各警种中,刑警又是最牛的,有这么一种极端的说法:没干过刑警的警察不是一个完整的警察。的确,自从1905年袁世凯最早建立了我国真正意义上的“现代警察”,100多年来各个时期,刑警一直都是警队的无冕之王。按照这个逻辑,大家更看好的是刑警出身的副局长孔少东。

  在瀛东分局,孔少东是业务能力最强的。他干了10年的刑警大队大队长,破获了很多大案要案,两次荣获公安部二等功,六次荣获三等功,是瀛州市公认的破案专家。他不光自身业务能力强,带队伍也很有一套,表现出了高超的领导才能。在他的带领下,瀛东分局刑警大队曾经荣获公安部集体一等功。瀛东建区20年来,这是头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5年前,他终于从孔大队长变成了孔副局长,也是众望所归。

  在老局长退休前的一段时间里,坊间传闻孔少东是最有希望接任局长的。仅凭业务能力和领导才能,局长职位绝对是手到擒来,十拿九稳。另外,他的家势也很显赫,他的哥哥孔少南是瀛东区乃至瀛州市最富有的商人之一,无论商界还是政界都有很深的根基,这对他当局长无疑有很多便利之处。综合考虑各种因素,瀛东分局的新局长非孔少东莫属。甚至连孔少东本人,随着老局长退休日期的临近,都提前进入局长的角色了,比如,说话的时候有些不自觉地打官腔,表情变得有些矜持,开始关心他原来没有分管的工作,等等。

  可是事与愿违,天上掉下来个封局长。所有人心里都会想:等着吧,有好戏看了。

  孔少东是大家议论的焦点,同时梁昕被议论得也不少。在很多同事看来,如果孔少东升任瀛东分局的一把手,梁昕也会跟着往上走一步,升任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这是顺理成章的事。自从5年前孔少东由刑警大队长晋升为副局长,刑警大队长的位置就一直空着。两年前,局里曾经决定从现有干部中选拔一个刑警大队长,但不知为什么,后来这事被搁置起来了。如果这个大队长从分局内部产生,梁昕是最无悬念的人选。无论资历、人品还是能力,连一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梁昕从大学毕业就一直跟随孔少东,10年来,承蒙孔少东一手栽培,他从一个普通民警成长为瀛州市有名的“侦破专家”,并赢得了“瀛东狄仁杰”的威名;当然,他也是孔少东最得力的干将。如果孔少东当上一把手,无论任人唯亲还是任人唯贤,都会提拔梁昕当大队长。虽然这种关键岗位的人事权在市局,但如果孔少东极力要求,市局又没有正当理由反对的话,最后也会尊重他的意见。现在,孔少东没当上局长,梁昕的大队长一职也就有了变数,大家普遍认为前景不太乐观。

  潘峰开着车,又想起了这事,于是劝梁昕该走动就走动走动。他说,有些领导可能并不看重你给他送什么东西,但是他们看重你是否敬重他。你哪怕带一包香蕉、桔子去他家里走一趟,他都会认为你敬重他。你要是不去,你从心里再敬重他,他也会觉得你没把他放在眼里。这是人之常情。

  梁昕不动声色地说,他这个大队长职务,乐观也好,悲观也罢,都和他没关系,那是领导们考虑的事情。他干工作不是为了当官,领导给官当那就当,要是不给,也绝不去争。他在瀛州没什么根基和人脉;就算有人脉,也绝对不会去走动。不是他清高,是他觉得不值得。这涉及到一个“心理成本”的概念。在他看来,上窜下跳地“走动”是一种很无耻的行为,就像逼良为娼一样难受,心理成本大得难以承受。而对有些人来说,心理成本却可以忽略不计,甚至觉得很“享受”。说到底,这是一个观念的问题;观念决定思维,思维决定行为。

  潘峰觉得梁昕的观念太极端太另类。他认为去领导家走动并不无耻,可以当成一种联络感情的方式。拿出足够的真诚,领导也会对你真诚。从领导家出来的时候,领导笑眯眯的,你也笑眯眯的,这时候甚至会想,领导家早就该来了。当然,这事一开始就有功利的目的,因此“真诚”也会打折扣,说是去“联络感情”可能有些虚伪。那么就退而求其次,完全当成一种交易,那样就没有心理成本了,心态就平和了。心里盘算着为领导花了多少钱,领导会给自己多少好处,这么一盘算,发现这交易超值。

  梁昕琢磨着潘峰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朴素,实用。别看这家伙大大咧咧的,一天到晚咧着大嘴笑,在人情世故方面却精明得很。同时他心里也有些感动,这家伙这些“真诚”得露骨的话肯定不是对什么人都说,只有特别亲近的人之间才能说。不过,潘峰说这些是对牛弹琴,因为梁昕的观念是无法改变的。其实梁昕内心里并不为此感到自豪,却隐隐约约有点纠结;他并不想成为同事们眼中的另类,但却毫无办法。

  自己的这种观念是怎么形成的呢?梁昕认为是受了父亲的影响。父亲高中没毕业赶上了“文革”,就辍学回村当了民办教师,1978年才“转正”并调到镇上的初中,现在也快退休了。在老家的村子里,父亲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很受人尊重。其中历任村干部都有意和他走得近一些,见了他脸笑得像花儿一样。但他在村干部面前背着手,腰板挺得直直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就像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故作严肃似的。梁昕还记得,小时候过年,村里人都去他家请父亲写春联,父亲居然在一摞小纸片上按顺序写了号,来人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一律先领号,谁来得早先给谁写,就像现在去银行营业厅办业务时先取号一样。村干部家里人来也一样;哪怕是村干部本人来,还递上香烟(别人除了红纸什么都不带),该等着也得等着。父亲是教学能手,县教育局有意提拔他当副校长,可教育局长到学校去,他却躲着走,以至于分管文教的副镇长说他“晕”。这个“晕”字在这个语境中是“糊涂”、“不识时务”的意思。不知为什么,父亲这辈子就像跟“当官的”有仇似的。梁昕觉得他受了父亲的一些影响,观念和心态也像父亲那样有些不“健康”了。父亲还教导他,现在就业压力大,能当上公务员、捧上铁饭碗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千万不要“好高骛远”……

  梁昕看了一眼手表,又10分钟过去了,柳镇也快到了。按照梁昕对孔少东的了解,这个时候孔少东的太极拳可能还没打完。但是案情重大,不能再等了,哪怕被骂得狗血喷头,也必须得汇报了。于是他掏出手机,拨了孔少东的手机号。没想到,手机刚响了一声,那边就接起来了。梁昕有些磕磕巴巴地说:“孔局,我……我跟你汇报一个案子……”

  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边就响起了孔少东洪亮的声音:“兔崽子,正想找你呢!你反应也太慢了,我已经到现场了!”

  孔少东的声音总是那么具有震撼力,梁昕皱了皱眉头,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在梁昕眼里,孔少东既是他的领导,也是他的兄长,既严厉,也和蔼。总算没挨骂,梁昕悬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忽然,电话那边声音低下来了:“封局也在现场,抓紧过来!”

  梁昕马上说:“好的孔局,我五分钟之内赶到!”

  新局长封顺廷也在现场,这是梁昕没有想到的。今天是封顺廷上任第一天,办公室还没进,却先到了命案现场。梁昕心里感叹:新局长反应够快的,让人佩服。不过,让他有些吃惊的是,这消息传播得也太快了,是什么人向新局长汇报的呢?

  2.初见局长

  案发现场在柳镇某村外大约200米的公路边的河沟里。

  梁昕赶到时,看到公路上停了四五辆车,柳镇派出所的同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警戒线内有一堆人。几十个村民站在警戒线外面看热闹,好奇地张望着,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孔少东的司机小刘站在警戒线外面,看见梁昕走过来,向他招了招手。梁昕急忙走过去,问孔局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小刘低声说,孔局是接到封局的电话后赶过来的。梁昕“哦”了一声,看到在孔少东那辆帕萨特旁边,停着一辆新的丰田越野,司机正在车上玩手机。不用说,那辆车是封顺廷的。

  梁昕出于礼貌,想先跟新局长封顺廷和孔少东打个招呼,于是跨进警戒线内,向他们走去。潘峰紧跟在他身后。

  封顺廷和孔少东都在警戒线内站着。警戒线内还有分局办公室主任和柳镇派出所的所长、副所长、联防队员等七八个人。梁昕首先看清的是孔少东。在这一群人当中,有穿制服的,也有穿便装的。在穿制服的人当中,只有孔少东穿着白色的短袖制服,其他人穿的都是普通警官的蓝衬衣。在朝阳柔和的光线中,孔少东的白色制服很晃眼。

  孔少东48岁,身材中等偏上,体形偏瘦,身板挺直。肤色很白。浓眉毛大眼睛,眉间有三道很深的皱纹。脸上的肌肉有些松驰,腮上的法令纹很深。留着偏分头,发型很“陡峭”,头发一年四季打定型发胶,梳得纹丝不乱。整个人看上去很威严,气场很强大。今天他穿着白色的短袖制服,戴着墨镜,气场就更是无人能比了。

  梁昕心里明白,孔少东三级警监的白衬衣是穿给新局长封顺廷看的。公安局通常要求大家穿制服上班,但由于刑警工作情况特殊,除了内勤以外,很少有人穿。平时,孔少东穿衣服很讲究,喜欢穿西服打领带。这次他穿上了那件白衬衣,似乎是想提醒封顺廷,自己是三级警监;而封顺廷虽然行政职务高,警衔却比他低,是一级警督。

  梁昕注意到,孔少东旁边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略显发福的中年男子,肤色有些发黑,头发比较稀疏。他想,这位就是新任局长封顺廷了。他脑子里想起了公安内网上封顺廷的照片,和那张照片相比,封顺廷本人稍显老一些,也更严肃一些。封顺廷穿的是便装,上身是乳白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黑色西裤。和孔少东相比,封顺廷的气场就弱多了。在那些围观的村民看来,在这一堆人当中,官最大的肯定是孔少东。

  梁昕快步走上前,跟孔少东打了招呼。孔少东没和他客套,马上转身向封顺廷介绍:“顺廷局长,这是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梁昕。”

  梁昕毕恭毕敬地上前:“封局,我是梁昕。我检讨,我来晚了。”

  封顺廷严肃的脸上掠过一丝笑容,上前走了一步,朝梁昕伸出手来。梁昕连忙跟封顺廷握手。封顺廷的手相当有力,握得他有点疼。封顺廷握着他的手,上下打量着他,咧嘴笑着说:“哦,梁大,久闻大名啊!今天一见,果然器宇不凡,青年才俊啊。”顿了顿又说,“也就是少东局长带兵有方,能调教出梁大这样的人才来。”

  第一次和封顺廷近距离接触,梁昕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封顺廷额头上的皱纹很密,像一道道的五线谱;眼角有些下垂,眼袋很突出,眼圈有些发乌。梁昕忽然想起公安内网上公布的封顺廷的简历,他今年47岁了,也是奔五的人了。梁昕虽然来晚了,但封顺廷丝毫没有批评的意思,语气里充满了欣赏,这让梁昕心里很宽慰很舒服。

  这时孔少东哈哈笑了两声,说:“哎呀,真是不敢当啊,我算什么带兵有方啊。都是梁昕自己努力,小伙子灵透,一点就通。”

  两位局长的对话,听起来很即兴很随意,可是梁昕却听出了里面的深意。这是封顺廷借表扬梁昕讨好孔少东,给孔少东抛橄榄枝。可是孔少东呢,却不买他的账,不接那橄榄枝。梁昕隐隐预感到,今后自己夹在两个局长中间,日子不会太好过。干工作他不怕,加班、熬夜,再苦再累也能撑下来,最怕的是琢磨、应对复杂的人际关系,那种内耗对他来说太累了。

  “来晚了,不怪你,其实你的反应速度已经够快了。”说着,封顺廷松开了梁昕的手。梁昕立即把手收回来,习惯性地跨立,等着封顺廷训示。

  封顺廷看了梁昕身后的潘峰一眼。孔少东赶紧把潘峰向封顺廷做了介绍。潘峰向前跨了一步,身子向前倾着,咧着大嘴,毕恭毕敬地说:“封局好!今后叫我小潘就行。”同时伸出了双手。封顺廷和蔼地打量了潘峰一眼,伸出手来和他握了握,拍了拍他的肩膀。

  封顺廷挨个打量了每个人一眼,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这是要说话了,大家都做洗耳恭听状。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刚才我和少东局长沟通过了,这起案件性质非常恶劣,作案手法非常残忍。经过征求少东局长的意见,分局决定尽快成立‘7·11’专案组。刑警大队要全力以赴,尽快侦破此案,最大限度消除社会影响。”说到这里,封顺廷看着梁昕,“我和少东局长一会儿回分局,这里就先交给你们了。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或少东局长沟通。”他又伸出右手的食指,举过头顶,目光扫视着每一个人,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提一点要求:封锁消息,严格保密,绝对不能扩大影响面。大家听明白了吗?”

  大家都郑重地点了点头。

  封顺廷说完,又单独和梁昕握了握手,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孔少东跟在封顺廷身后,也离开了。他刚走了两步,突然又退回来,关切地低声问梁昕:“昨晚的宴会你没参加,干什么去了?”穿书吧

  孔少东问得有些突然,梁昕结结巴巴地小声说:“昨晚上,哦,廖敏副支队长带队,有个特别行动,临时抽调我去了。”因为任务高度机密,梁昕不能说得太多。

  “廖敏?这个家伙,用我的人也不跟我打个招呼,真不够意思!”廖敏和孔少东同岁,是警察学院的同班同学和舍友,两人交情很深。孔少东若有所思,沉吟着说:“以这个案子为主吧,市局的案子配合一下就行了。多注意休息,不要太拼命了。你看你那衣服,上面都有地图了!”

  孔少东表情很严肃,但语气里全是关心,让梁昕心里暖暖的。

  封顺廷和孔少东走后,梁昕问柳镇派出所所长李良,这事局长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李良撇了撇嘴,阴沉着脸说:“不知道110指挥台哪个马屁精,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就跟封局汇报了,也没给我提个醒。我还是接到局办公室值班电话才知道的。等我赶过来,封局已经到了,好家伙,没给我好脸看。昨晚指挥台是谁的班啊?太不仗义了,太不够意思了!”

  按照常理,案发地点在柳镇,110指挥台接到报警后,应该马上通知柳镇派出所所长李良。没有通知他,这是故意的。梁昕一猜就知道昨晚是谁的班,肯定是张永国。张永国和李良有恩怨。

  张永国曾经和李良搭伙在交警干过,张永国是中队长,李良是指导员。两人不大对脾气,共事不是很愉快,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停。张永国的一个表哥买了几辆自卸车拉土石方,这种车型往往都是超载,并且撒漏,是交通整治的重点。张永国利用职务之便暗中帮了表哥不上忙,后来被人举报到局领导那里。后来督查大队经查证确定属实,张永国因此被免职、记大过,调到110指挥台工作,而李良则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中队长。局里很多人议论,这事肯定是李良背后捣的鬼,把别人踩下去,自己爬上来。从那以后,大家都对李良的人品嗤之以鼻。这次,在李良的辖区里发生了案子,张永国没有通知李良,原则上并没有什么错误,但足以让李良在新局长面前吃瘪。

  梁昕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但又不好对李良明说,虽然李良是自己的学长,私交还说得过去。于是他故意岔开话题:“好啦好啦,我还没吃饭呢,给我准备点儿早饭吧。”

  李良说:“好吧,我让值班副所长给你准备,你回头到我们所里吃吧。我也先撤了。”说完,他嘴里嘟嘟囔囔的,转身走了。

  梁昕急忙去看那具尸体。

  3.漂亮可爱的女法医

  那具尸体在公路边的沟沿上。沟对面是大片的玉米地。梁昕站在沟沿上往下探了一下身子,看到了那具尸体。尸体已经看不出什么模样,全身都烧得乌黑;再加上夜里的暴雨,有些腐肉已开始溃烂。左手缺失,断口整齐。梁昕虽然不是第一次接手杀人焚尸案,但看着这具尸体,他仿佛还能感受到汽油燃烧的炽热,还能听到尸体燃烧时滋滋的声响,仍禁不住心惊肉跳。

  先期赶到的女法医李奕,已经开始了现场勘查。李奕今年才27岁,但干法医已经5年了,算得上经验丰富的老法医了。她22岁从刑警学院毕业,先在哈尔滨某分局干了1年的法医,后来调到瀛州市公安局瀛东分局,还是干法医,一干又是4年。李奕身高大约1米62,在女人中属于中等个儿。细腰,双峰高耸,屁股上翘,看起来很性感。皮肤白皙。眼睛大小适中,有些内双。性格开朗,爱说爱笑,有些大大咧咧。表情很有喜感,不笑的时候都像在笑,笑起来哈哈的,很有感染力。哈尔滨口音较明显。喜欢留短头发,穿休闲服,看起来很清爽。总之是个漂亮、可爱的大美女。如果她穿着便装走在大街上,恐怕谁也不会相信她是一名和尸体打交道的法医。

  在各地公安局里,一线的女法医数量是比较少的,整个瀛州市公安系统,包括李奕在内,也只有3名女法医。法医和医生还不太一样。说起法医,人们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就是尸体、残肢和血淋淋的犯罪现场。人们印象中的女法医的形象往往是:长得不太漂亮,戴着蓝色口罩、橡胶手套,手持一把细长的柳叶刀,一身福尔马林的味道。

  其实这是一种心理学上的“社会刻板印象”,事实上女法医也可以漂亮、温柔、可爱。一个大老爷们看见尸体,有可能恶心得吃不下饭,吓得睡不着觉。而这些女法医,因为受过专门的训练,面对各种各样的尸体都不会害怕。她们可以从容不迫地把死人的肚皮、头皮割开再缝上;可以从容不迫地把死人的胃切开,检验里面的“内容物”;可以从容不迫地把死人的身体器官摘下来。死人的尸体对她们来说就像布娃娃一样寻常。

  李奕很热爱这份工作。能让尸体“开口说话”,为案件侦破提供科学的结论,她很有成就感。当初她从哈尔滨调到瀛东分局的时候,局里安排她干户政或内勤,但她主动要求干老本行。很多人都觉得李奕这样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干法医太可惜了,简直是暴殄天物。社会上有些人对法医这个职业有偏见和心理障碍,觉得整天和尸体打交道不吉利,所以李奕的婚姻遇到了难题。几年来不断有人给她介绍男朋友,都是各行各业的青年才俊。但那些人第一次见她都会深深地迷上她,却从没见过第二次。因为见面的时候得知她干的是法医,当时吓得就想跑,道别的时候连她的手都不敢握。所以至今仍然单身。【穿】 【书】 【吧】

  看到李奕在这里,最高兴的莫过于潘峰了。潘峰是李奕刑警学院的师哥。李奕在学校里是校花级美女,喜欢她的男生数都数不过来,其中就有潘峰。在别人看来,潘峰根本就配不上她。但潘峰很自信也很自恋,他照镜子的时候,觉得自己的五官搭配得还是不错的。嘴有点大,但嘴大吃四方,有福;眼睛有点小,但眼小了聚光,看起来精神。他把李奕当成一座城堡,准备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把这座城堡攻下来。于是经常偷偷摸摸地给她写情书,鬼鬼祟祟地给她送玫瑰。但李奕这座城堡太坚固了,潘峰的火力再猛,也像橡皮子弹打到了城墙上,一点火花都擦不出来。潘峰白忙活了两年,终于累了,这才偃旗息鼓。

  让潘峰没想到的是,几年之后,李奕居然从哈尔滨调到了瀛州,还偏偏调到了瀛东分局,成了他的同事。他觉得这就是天意,是老天爷把李奕送到他身边来的。同时又觉得世界真小,这个地球上只有他和李奕。既然如此,就铁定能成两口子。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他还专门去寺庙里求了个签。寺庙的大和尚说他印堂发亮,这是要交桃花运。听大和尚这么说,潘峰高兴得再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夜里都好几次咧着大嘴从睡梦里笑醒。

  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潘峰追李奕追累了,休息了这么几年,精神又养好了。于是他请李奕吃饭、逛街、看电影、去海水浴场游泳。李奕倒是挺痛快,每次都照单全收。不过,一直是吃了白吃,喝了白喝,玩了白玩,事后什么表示都没有,甚至手都没让潘峰碰一下。而且,她还总是叫潘峰“师哥”。“师哥”这两个字她叫得很亲热,含糖量也很高。但潘峰一听这两个字,心就“唿腾”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他多次要求李奕改口,叫他“潘潘”、“峰峰”、“阿峰”、“峰子”什么都行。但李奕只同意叫他“峰子”,因为“峰子”和“疯子”同音。叫“峰子”还不如叫“师哥”呢。潘峰心想,“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没戏了,完了。他开始怀疑去寺庙里求的那个签不准,大和尚一准是忽悠他,害得他白捐了五百元的香火钱。

  大和尚没忽悠潘峰,不久大和尚的话就应验了。不是李奕回心转意了,是另有一个女孩子看上潘峰了。那个女孩子是某派出所的户籍警,姓罗。是小罗主动向潘峰示爱的。小罗长得比较“放心”,但潘峰和她吃过几次饭之后,觉得她越看越耐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两人很快就结婚了,连恋爱的步骤都省了。婚后不到8个月,潘峰的儿子就出生了,重达8斤6两,显然不是早产;原来这家伙是奉子成婚,有人开玩笑说他是“哑巴捉驴——闷逮”。当上爹的潘峰很顾家,除非实在迫不得已,他几乎从不在外面应酬,一下班就往家跑,给儿子洗尿布的时候嘴里都哼着小曲儿。

  至于他和李奕的关系,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他一点都不恨李奕,反而觉得比以前更亲了,见了就“师妹师妹”地叫,嘴里就像抹了蜜似的。李奕也不再叫他“师哥”,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叫“潘胖”,有时候还叫“死胖子”。两人见了面,不打几句嘴仗就难受。

  潘峰自从结了婚,就多了一样心事,那就是一定要把梁昕和李奕撮合成两口子。他觉得这是他责无旁贷的使命,很神圣很光荣。梁昕和李奕,都是他亲近的人,一个是好兄弟,一个是师妹。他觉得李奕是个好女人,应该找个好男人;他觉得梁昕是个好男人,应该找个好女人;他觉得梁昕和李奕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不敢想象他们和别人结婚会是什么样子。因此,他多次劝梁昕,从心里把朱瑾放下。并借用佛家的话说:放下了,就拥有了。但潘峰的那些话总是嘴上抹石灰——白说。梁昕也想放下,却做不到。这让潘峰很着急。夜里睡不着觉的时候,想起身边的这两个“老大难”,他都皱着眉头,在黑暗中唉声叹气的。他恨不能拿枪逼着他们,逼到洞房里去。

  现在,李奕蹲在那具尸体旁忙活着,她虽然穿着警服、戴着口罩,但娇好的身材和美丽的容貌还是显露无疑。也许因为太投入,梁昕和潘峰的到来她一点都没有察觉。技术科的两位同事在忙着拍照、做记录。

  潘峰朝李奕努了努嘴,悄声对梁昕说:“梁哥,你看我师妹多好,你娶了呗,也让我叫她一声嫂子。”

  梁昕皱着眉头,悄声说:“去你的!想嫂子想疯了吧?”

  这时李奕抬起头,看见了他们俩,于是站起来走近他们,摘下口罩,故意龇牙咧嘴佯装生气地说:“潘胖,你是不是说我什么坏话呢?”

  “是啊师妹,说你嫁不出去了,都成老姑娘了。”潘峰咧咧嘴说,“你看我都结婚了,没人追你了吧,不得瑟了吧,寂寞了吧?”

  “去你的死胖子!本姑娘不想嫁。”李奕嗔怒地说,“没有你这棵歪脖树,还有一片大森林。”

  “大森林没见到,这里只有一棵更歪的歪脖树。”潘峰指着梁昕说。

  梁昕没说话,照潘峰腿上轻轻踢了一下。李奕幽怨地看了梁昕一眼,撇了撇嘴。忽然,她夸张地捂住鼻子:“梁大,你是没洗澡还是没洗衣服?”

  潘峰夸张地说:“你不知道啊师妹,刚才我开车拉着他过来,差点就见不着你了。你猜怎么着?差点被他熏死。他衣服上的味儿,能熏死一头牛!”

  梁昕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求饶似地说:“打住打住!说正事,说说吧,什么情况?”

  4.疑点重重

  这是一起不同寻常的杀人焚尸案。

  李奕说,经过勘查,关于这具尸体,可以认定的情况有:死者为女性,尸体被浇上汽油焚烧过。致命伤是利器刺破内脏。左手缺失,手腕处的断口很整齐,应该是被利器砍掉的。

  那么,女尸的左手在哪儿呢?李奕的助手、另一名法医小许在沟底搜查,发现了一只左手。小许是个只有24岁的小伙子,长得跟电影里的“阿凡达”似的。个头很高,但很瘦,像一根营养不良的绿豆芽。两只眼睛离得有点远,表情总是像是受了惊吓一样。现在,他在沟底的草丛里找到了一只断手,真的受到了惊吓,眼睛瞪得更大了。李奕小心地把断手装进资料袋里,拿给梁昕看。

  这是一只很精致的手,手指修长,虽然已无血色,尸斑尽显,但仍能看出生前的光滑细嫩。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涂着浅色的美甲,看得出它的主人应该是个有一定品位的女人。

  尸体的位置有些蹊跷。从沟沿到沟底大约有10米深,尸体横在距离沟沿大约3米的地方,被一棵碗口粗的槐树挡住了。沟沿上有蒿草被烧焦的痕迹。很显然,尸体应该是在沟沿上被焚烧的,之后又被推了下去。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因此这里不是第一现场。也就是说,死者是被凶手从别的地方杀死的,然后又带到这里焚烧,焚烧之后又推到沟里,被那棵槐树挡住了。那么,尸体被槐树挡住,是有意还是无意呢?如果是无意,那就太巧了,因为沟的缓坡上其实并没有几棵树,都是些半米多高的蒿草,尸体被槐树挡住的几率并不高。如果是有意,显然凶手是想让人更容易发现尸体,那么凶手为什么要让人发现尸体呢?

  梁昕觉得这个案子有点意思。他问潘峰有什么想法。潘峰说,从现场痕迹看,这是明显的抛尸地,不是案发第一现场。据他分析,仇杀的可能性比较大。第一,凶手的作案手段极其残忍,一刀致命,明显就是奔着杀人去的。第二,杀人还不解恨,还得焚尸,只有仇恨才能让人如此发狂。第三,焚尸除了解恨,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掩盖死者身份。凶手为什么怕死者暴露身份?因为死者生前一定和凶手认识,可能关系还比较密切。如果是陌生人,是没有这么大仇恨的。

  听了潘峰的分析,梁昕和李奕不约而同地点头,表示认可。

  梁昕分析说,这个案子在抛尸地点的选择上很不合常理。这个地方距离村庄很近,浇上汽油焚尸,火光会引起村民的注意。但是现场留下的车辙和脚印都比较清晰,脚印不零乱,而是很整齐。这说明凶手在处理尸体的时候非常冷静,不慌乱。也就是说,凶手并不担心火光会引起村民的注意。显然,如果不是凶手心理素质极好,就是有预谋的。另外,如果凶手真想杀人灭迹,将尸体沉入大海会更容易更保险。还有,那棵槐树恰好就挡住了尸体,巧得有些离谱。根据这些情况几乎可以肯定,凶手是故意制造了这个现场。凶手选择这个地方抛尸、焚尸,并且在现场留下了比较清晰的足迹和车辙印,分明是故意给警方破案留下线索。

  梁昕的这个判断凭的是直觉。很多时候,我们做出的某些决定并不是靠我们的智能,尤其是在时间很短、需要你必须做出决定的时候,我们的大脑不会对这件事情再详细地做出评估分析,而是在瞬间就给出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就是直觉给出的。

  那么直觉可靠吗?可靠。直觉是什么?印度著名灵性大师萨古鲁说:人类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出于自己所搜集到的信息。所有你所看到的、听到的、闻到的、尝到的、触摸到的,等等,都在不断地被收集。这些信息有的你能意识到,有的却意识不到。直觉就是大脑对收集的全部信息的瞬间释放。人们通常认为直觉没有根据,其实是有根据的,根据就是这些信息。所以,当我们通过直觉做出判断时,往往都是很准的。以前梁昕曾经靠直觉破过不少疑难案件,他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么,凶手为什么作案之后又故意给警方留下线索呢?这是梁昕最感兴趣的,也是最让他兴奋的。干工作得兴奋,兴奋了才能进入最佳状态,才能干得更好。梁昕想起上大学的时候,刑侦学教授刘蒙先生讲过:“破案子就像谈恋爱,你了解她,爱上她,然后才能破了她。”刘教授话音刚落,下面男同学爆笑声一片;有明白过来的女同学则羞得低下了头;那些不谙男女之事的女同学则一脸茫然地问:“这有什么好笑的?”这时候,刘蒙教授对那些还没明白的女同学又加了一句:“破案和破处都是一个道理,这下懂了吧?”那些女同学都刷地红了脸。自此,“刘蒙教授”都被女生叫做“流氓教授”。梁昕觉得,刘蒙教授这个比方还是很贴切的。

  现在,梁昕就强烈地“爱”上了这个案子。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酣畅淋漓地“破”了它。

  现场勘查到此为止,李奕招呼人把尸体装进敛尸袋,还有那只断手,准备一起带回去做尸检。梁昕言简意赅地分配任务:“现在有三件事情需要去做:一,协调派出所的同事继续保护现场;二,报案人和进入现场的村民都带回派出所,做笔录和心理辅导,要求他们严格保守秘密;三,现场的勘查笔录和尸检报告我要尽快看到。”

  潘峰等人各司其职,立即分头行动。梁昕开着一辆便车离开了。他先去柳镇派出所食堂吃早饭;然后回局里,参加新局长见面会,再找机会向新局长封顺廷汇报一下案情;最后去三叶草旅馆对面的观察点,继续“猎狐”。虽然孔少东要求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7·11案”上,但“猎狐行动”快收网了,一旦成功,这将是一起震动瀛州甚至全国的大案,作为主要参战人员,他不想错过抓“大鱼”的机会。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蝴蝶面具更新,第二章恐怖女尸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