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苏栉橡回来不久后的某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乔桥一直苦于苏少校，哦不，现如今是苏少将欲拒还迎的纠缠，被他拉着去滑冰，俩人换上鞋，滑冰场只有零零落落的十来个个人，大多是情侣借着滑冰的名义实则亲亲抱抱，乔桥顿感一阵头疼，正苦思冥想着一些能快点儿逃跑的借口。
“那是你的朋友吗？”
乔桥耳边穿过一阵热乎乎的气流，可她这回没顾上掀开凑到自己肩上的少将，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滑冰场的那个小角落里，柳子子正在那儿七拐八扭的转弯，要倒不倒的样子，她身旁的男人及时扶住了她，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就亲上了，亲的熟练程度绝对不是第一次作案。然后，男人微微侧了侧身子，乔桥倏地握住了少将的手，跟见了鬼似的，少将比她好多了，只是象征性的微微表示了下诧异之情，然后就笑了，那双熠熠发光的眼睛让乔桥心尖颤了颤，几乎就要失去理智之际强行将自己从美色诱惑中拉了回来，用仅存的那点儿骤然想到了什么。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乔桥的表哥，苏栉橡的朋友，莫家大少爷莫云骁。
那两人终于看到了他们，竟然也不闪不避，落落大方的姿态让乔桥想找个地方埋了这俩人。
晚上乔桥照例毫无警觉性地放少将进了家门，连连被占了好多次便宜浑然不觉，就在少将又一次餮不知足的亲上来后，乔桥推开他，顺手拿了盒牛奶窝在少将怀里。
“莫云骁怎么会看上柳子子那蠢货呢？”
是的，蠢货，身为乔桥发小的柳子子大明星，在乔桥这儿就是个只有一张脸能看的蠢货，这个词绝对不是过分了的，乔桥甚至还觉得自己是给留了些情面在的。可蠢归蠢，说到底那也是自家的蠢货，婚嫁这种大事儿乔桥不可能不把关，那莫云骁虽然也算得上高富帅了，可也耐不住他女朋友小情人多到数不过来而且还能和平共处的花心肠呀，最重要的是，就他那黑心黑肺黑血的，几千个柳子子也不够镇他的。这下，乔桥越发的愁开了，那蠢货次次都是看准了谁就是谁，不到南墙永远不会回头。
“我不也看上你了嘛。”
瞬间，乔桥的万千惆怅被少将这找揍的情话弄得烟消云散，只顾得着去唇枪舌战了，至于怎么个战法，是少将说了算的。
“对不起。”
时隔十来年，乔桥还是对苏栉橡说出了这句话，可这时候说，却跟那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心态，她轻轻抚摸着这个人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觉得悔恨，愧疚，心疼，觉得爱他这件事，她想做一辈子，诚诚恳恳的。
“那个时候，很难熬？”
“嗯。”
“如果我没跟你吵架，如果我没说分手，你会不会，会不会，”乔桥哽咽道：“好过一点？”
“嗯。”
“你，你这样是想让我更难受，更愧疚吗？”
“嗯。”
乔桥想咬他，却又舍不得，只好认命似的拱了拱乱糟糟的头发，被泪水打湿的睫毛贴在苏栉橡胸膛上。
“你爱我吗？”
“嗯。”
“我说什么你都这样？”
“嗯。”
“你为什么这样，我更难过了。”
“所以，嫁给我吧。”
“有什么联系，”乔桥顿了顿，在昏暗的灯光中看了看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戒指，也顾不上哭，顾不上笑，只是呆着，思绪渐渐地飘远了。
最开始，她可以接受自己对苏栉橡动心，因为他不是第一个，理智上来说，对方比她大，比她成熟，她不用担心他会像张泽城那样给她带来什么压力，而且，她也不是苏栉橡第一个喜欢的人，像他这样的人，迟早会离开自己，双方都不用有什么负担，这个心她是动得起的。
然而，这只是理论上来说，所以当莫青珊出现的时候，那样一个良家女孩儿，长得漂亮家室清白，还是青梅竹马，乔桥是想要毁了这个女孩儿的，那一瞬间的冲动差点儿湮没了她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凡涉及到苏栉橡的事情，理智，就是个笑话。【穿】
【书】
【吧】
可是，后来到底是怎么爱这个人，爱到宁愿不要他了呢。爱的最高点，大概就是一切都为了对方，让他受一点点苦楚都不愿意。所以，那时，乔桥怎么忍心让苏栉橡忍受与父亲一样的折磨，哪怕只是可能呢。
这个戒指，实在有点圣洁，有点高度的承诺，这回，乔桥却觉得自己可以毫无顾忌的接受它，接受这一切，并且是喜悦的，激动却平静，实在有些奇妙。
她想到了父亲，想到了母亲，他们当年，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场景下决定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母亲当时也是自己这样的心情吗，当时的她，可曾想到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可曾觉得父亲对她的爱实在有些脆弱。
“
你是你妈亲生的，她是个精神病，你也是！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恶才会碰上你们这对母女！
”
乔桥从未真正恨过自己的父亲，那些年母亲就算几次差点儿害死他，他也从没提出过离婚，因为乔桥这个女儿绝对算得上是他俩爱的结晶，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爱消逝，取而代之的是厌烦无奈，是责任疲累，爱情是伟大，却也挺脆弱，于乔桥而言，这个东西既迷人又让她觉得可怜，她清楚自己到底是被什么钳住了喉咙，却也没打算要挣扎逃脱。
因为她那父亲说的话虽然可恶，却是对的，是事实。
那些年因为母亲去世的事情，在外人看来，乔桥似乎是怪罪她的父亲，甚至神经质的认为是她的父亲一手害死了母亲，其实乔桥都清楚，最该怪罪的，是她这个当女儿的，自己的孩子害怕自己，厌恶自己，甚至叫自己去死，她那母亲，哪怕是临死之前，都在祈求着女儿的原谅，可是，乔桥对母亲的希望，与父亲一样，被日子磨得实在是在挤不出一点了。
乔桥的母亲不是没有挣扎过的，今天还是和颜悦色，到了明天，乔桥就很可能是被她给掐着脖子弄醒的，乔桥知道，就算到了那个时候，母亲眼底还是在挣扎的，且痛苦狰狞。
就像乔桥接触过那个杀人犯之后还能全身而退，之后不久就有了那人自杀的消息，就像她的父亲在听到她有男朋友之后的反应，不敢置信，还有厌恶同情，像是在看着又一个他自己出现了那般。
到了那个时候，乔桥对父亲的恨意，像是打开了那闸，一发不可收拾地涌了出来，里面夹杂着许多别的东西，或许连带着对母亲的憎恨，或许是无奈且痛心的对于苏栉橡的出现，更多的，应该是对自己的厌恶唾弃，还有嘲讽。
早知道自己分明谁也招惹不起，却偏偏要试上一试，她不信自己会像母亲那样对一切束手无策，只能待在那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日复一日，直到被所有人抛弃，一个人孤零零地绝望麻木地割开自己的手腕，静静等待生命最后一刻的结束。
“乔桥，你在想什么？”
“呃。”
乔桥看了看外面渐渐发白的天空，又看了看苏栉橡那张明明很紧张却在假装轻松的脸。
“我们去看日出吧！”
俩人在睡衣外头随便穿了外套，急匆匆地跑上了屋顶，坐在栏杆旁边，第一缕晨光已经冒了出来，苏栉橡紧紧盯着，或许是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从求婚变到了看日出。
看日出，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苏栉橡从来没有过，他这人奇怪得很，就算常年在军校早睡早起，可一到有个什么休息的时候，他还是照样一觉睡到午饭时间，晚上跟着那帮狐朋狗友浪到三四点才回家，遇到乔桥前的那些个伴侣，没人敢在大清早的叫他醒来，更遑论来看什么日出。
天空渐渐变得红了些，那红色混在蓝色与白色之间，就差来个画家着这三色画幅画出来，可似乎也用不着那画家，又过了片刻，红色更加鲜艳，太阳终于冒出了个头顶，也终于在天空上出现了幅抽象画，美不胜收，让人莫名就觉得朝气活泼，今天又是最好的一天。远处的雾渐渐散了些，已经可以隐约看得到别的房屋住户，阳光打在那些窗户上，暖得令人惊奇。
万瓦宵光曙，重檐夕雾收。
苏栉橡竟然还难得的想到了句诗，估计是他妈什么时候念叨过的。
以前他不懂，可这个时候觉得挺应景，跟自己心爱的乔桥一起看日出，以后可以天天看，说不定还能带着他们的孩子一起看看。穿书吧
苏栉橡不自觉地笑了笑，终于回了神，却感受到了身旁那人久久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那样平和，那样炙热。
他在看日出，她在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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