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几天的田翊这天突然出现在迟豫的家里。
迟豫眼皮抬都没有抬一下,淡淡地道:“你应该不是来告诉我你一个唱主题曲的明天要去参加杀青宴。”
田翊走到迟豫面前坐下,严肃又认真地跟他面对面,“我要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保准你会感兴趣的消息。”
“什么消息?”迟豫抬起眼。
田翊本想卖个关子,可又想到迟豫这家伙肯定会扫他的兴,也干脆不卖了,“我这几天去调查舒落了。”
迟豫眼里有了起伏,“你调查她干什么?”
田翊老实交代,“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生活的人对外界都保持一定的警惕和怀疑,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本能。当然我不是怀疑舒落有什么动机,我只是单纯的对你难得在意的这个姑娘好奇,就顺手去查了一下,但是没想到依我的能力,调查起来会这么困难,这就更加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所以,就干脆一查到底了。”
能让田翊调查都那么困难的人,只能说明……有人刻意隐瞒,或者说,是维护。
迟豫脑海里突然闪现出荣旭辉的名字,那个年代的传奇,他如果刻意在维护,应该没有多少人能真正挖出什么吧。不然,不会过了这么多年,外人还不知道其实荣泽还有一个不是亲生的妹妹。
“你查出了什么?”
“舒落的母亲,居然真的是慕斯!喂喂喂……你,你的反应好像太平淡了点儿吧?”
迟豫说:“我知道。”他曾见过那位国际影后,那双眼睛他记得很清楚,而舒落,恰好遗传了她最好看的眼睛。刚见到舒落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这方面的想法,只不过他并觉得这个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因为,她只是她自己。
田翊蔫巴巴地垂下双肩,“唉,被你这么一说我都没有继续爆料的激情了……”
“你还查出了什么?”
“看来你还是很关心的嘛……”田翊得意地笑了,也不吊他胃口了,“你不是说当初在医院遇见一个哑巴小护士吗?”
“嗯。”
“你难道就不能多说一个字?好吧……我说,我说,我全说,那个小护士是谁我倒是没有查出来,不过当时是荣泽把你救活的对吧,他还在那住了几天对吧,事实上,当时他并不是一个人住,听说还有一个人跟他住在一起,是个女孩,看样子不是情侣就是兄妹。”
“还有什么?”
田翊得意:“看来你真的要把所有东西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了。还有就是……有人曾描述过跟荣泽住在一起的那个女孩的外形,也是短发,跟照顾你的那位小护士差不多。”
说完,田翊紧盯着迟豫,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可惜,迟豫的内心戏很丰富,却从不会轻易表现在脸上,让他失望了。
田翊最后总结说:“所以,舒落十有八九就是当初那个小护士。”
他又有些困惑:“但是看她跟你见面的样子又不像是跟你很熟,如果她是当初那个小护士,她怎么不告诉你呢?还有,你不是说她是哑巴吗,舒落可是会说话,根本不像是曾经哑巴过的样子?”田翊想不明白,女人们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他从来都没有搞懂过,也没有兴趣花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搞懂。
迟豫不言,眼前却渐渐浮现出当初那个在医院照顾他的小护士,有些怯懦,几乎从不抬头看他,似乎……厨艺也不错,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失去味觉,尝得出饭菜中的味道,那个味道,成为他记忆中最后一抹味道。
小护士的模样他已经记不清了,当时的他根本无意去关注别人的样子,唯一还留有记忆的,除了她每日小心翼翼地为他腾出安静的空间,就只有她做菜的味道。
迟豫想起第一次见到舒落时的情景,是在荣泽的婚礼上,为了那场特别的海棠婚礼,荣泽准备了很久,而作为荣泽的妹妹,舒落也是不遗余力地要让哥哥的婚礼变得更加特别、尤其是深入新娘的心。那日,在海棠花林中,舒落仰着脸,手握剪刀剪海棠花枝,之后,她剪的那些海棠花成为婚礼上最明艳动人的景色。
小护士,舒落,小护士,舒落……
最终,小护士的影子和舒落的影子融为一体,变成了一个人。
迟豫从来没有问过小护士的名字,她后来消失的也莫名其妙,仿佛她的出现本就是一种莫名其妙。
作为一个不重不轻的角色,也不知道是黄廷导演格外看好,还是怕到时候人去的不多显得不热闹,反正向丹盈也接到了杀青宴的邀请,她自然乐意去的,现场除了迟豫和齐羽这样的当红演员,还有几个不知是看在导演的面子还是迟豫的面子抑或是两者都有、友情出演了几个镜头的老演员。
对于一个主持人来说,能够牵上这些人脉,不仅对自己,对节目也是有极大的好处。
她毫不犹豫地去了,当下从衣柜里拿出拍戏前舒落亲自为她设计的礼服,纯黑色,是她平日里几乎不接触的严肃颜色,穿在身上,自带气场。
舒落选了一件月白色礼服,她的肤色偏白,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沾着晨露摘下的、娇艳欲滴却又纯白可人儿的栀子花。
这件礼服和向丹盈那件是同段时间设计,样式不同,有异曲同工之妙,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孪生姐妹一般,向丹盈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一副你没有男伴就由我来解救你的样子。
舒落看破不说破,两人一白一黑走进宴席,舒落忽然侧头小声说:“我忽然想起来另一对姐妹。”
“什么?”
“黑白无常。”
向丹盈嫌弃地纠正她,“黑白无常是一男一女好不!”说完突然想到她和舒落现在就是一黑一白,立即明白过来舒落是在打趣她,干脆破罐子破摔,“好啊,我是兄,你是妹,好妹妹,跟着盈哥哥我走哈。”
舒落毫不客气地作呕吐状。
杀青宴席并不隆重,却格外精致温馨,除了自己戏里的场景,黄廷导演并不喜欢搞大排场,所以选了这么一个地儿。
向丹盈和舒落到了里面,发现剧组里凡是参演的演员能来的都到场了,甚至还有一个龙套角色也来了,向丹盈在拍戏时不小心撞了那个龙套一下,力道更是没收好,差点儿将人家撞到马蹄下,所有她带着浓重歉意的同时对那个龙套角色印象也很深。
经过聊天舒落才知道,原来黄廷导演每次举办杀青宴时,都会一视同仁地将剧组里的人都邀请来,当然,请不请是他的事,被邀请的人来不来就不关他的事了。
也是在剧组里的那些日子里,舒落发现,剧组并不像是她常听闻的那样——每个演员都勾心斗角,导演对不同分量的演员也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对待。
黄廷导演不是,只要在工作,黄廷导演从来不会在意演员的外在东西,只会在意演员能不能将他想要呈现出来的角色很好地表现出来,如果不可以,即使是迟豫那样级别的演员他也照骂不误,而如果演得好,即使只是一个替身或者龙套,他也会赞许,不会觉得那是理所应当,因为在他的眼中,每一个认真努力去演好角色的演员的,都值得被别人认可。
或许是导演的带头作用,组里其他人自然而然以演戏为重。
这样的导演让她尊敬,舒落想,等到宴席开始的时候,她一定要好好敬导演一杯,不仅是感谢他这段时间的指点,还有他这个人本身就值得人去尊敬。
距离名利较远时,或许谁都没有想法,甚至会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粉饰自己的淡泊名利,可,一旦有机会接近名和利,又有谁肯轻易放弃呢?黄廷导演不是没有机会跻身于大导演行列,只不过他坚守的东西在那儿,在他要坚守的东西面前,名利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舒落一开始还有些奇怪,黄廷导演是出了名的坏脾气,不好相处,可为什么迟豫就能跟他有话说,经常在一起讨论事宜和剧情,后来舒落渐渐想明白,或许他们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人,一样不喜欢被这些规矩束缚着的人。不然不会一个不迎合主流拍随众文,一个不签约经纪公司,成为独立自由的演员。除了这个,他们应该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区别对待演员,在他们眼中,能演好戏的演员,都是好演员。
舒落以前听向丹盈说过自己亲眼见到的一个龙套演员的一次经历,她去客串一个角色时,那个角色只有一个镜头,最后的剪辑能不能保留下来还不一定,可那个龙套演员为了演好角色,硬是琢磨出了好几种演法,导演没有空理他,他就去找副导演,表演给副导演看,副导演像是看耍猴戏一般地看完了他的表演,漫不经心地说:“就两秒的镜头你还想翻天啊!”说完副导演哈哈大笑。
一边的工作人员也为了讨好副导演跟着大笑。
那个龙套演员脸上也有笑,只是眼里流露出浓重的哀伤。
讲完之后,向丹盈对她说:“落落,你知道吗,他是真的在演戏,可在那样一个不走心的剧组里,他的认真演戏反而成了一种笑话,可是当时我也笑了,虽然不是嘲笑,只是觉得大家都在笑,我不笑好像显得很不合群,但是,现在的我为当时的笑感觉到羞耻,为我对自己角色的吊儿郎当羞耻,为自己笑过他的认真而羞耻。”
过了一段时间,舒落想起来那个龙套演员的事,问向丹盈:“他最后怎么样了?”
向丹盈说:“他回家结婚生子了,听说他家世代务农,家里需要他来传宗接代,可惜啊……这个以娱乐为主的圈子硬生生地夺走了他原本纯真的梦想。”
舒落也一阵感叹,感叹的不是他的梦想被扼杀,而是他为什么不多坚持几年,不过毕竟是别人的事和别人的选择,她从没过过他的生活,自然不会理解他的选择,也不会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指责什么。
舒落忽然想到了迟豫,当初他也是默默无闻,在他十七岁成名之前也是过得艰辛又艰苦,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即使站在云巅之上时突遇车祸,掉到了悬崖底端,一切只得从头开始,甚至可能连从头来过的机会都没有,他也没有自怨自艾过,这样的人,注定会拥抱到光明吧。
一阵掌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迟豫和黄廷导演一同进入宴席,两人都是正装,因为拍戏这段时间忙于工作,黄廷导演并不会注意自己的外在,衣服随便穿,胡子也一直没刮,看着就像是邋遢的大汉,现在他的胡子刮了,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收拾下来,显得年轻了十几岁。
向丹盈凑到她耳根前,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没想到黄廷导演把自己收拾干净了还挺帅的啊,平时深藏不露啊!”可能是平时黄廷导演穿着太随意,今天突然穿得这么正式,别说向丹盈,就连舒落也觉得有些不适应。ωWW.chuanyue1.coΜ
“我们导演应该还没有四十。”停了会儿,舒落又说:“看样子应该也没有结婚。”
“哈?!”向丹盈瞪大眼睛看着好友,觉得自己今天是不是带错了人出来。
迟豫倒没有刻意换装,可能是因为那张很容易让人原谅的脸,所以无论他穿什么都不会让人觉得有违和感,反而觉得浑然天成。
黄廷导演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杯,走到话筒前,对这段时间的工作简单的做个总结,然后感谢在座的每一位为《水镜》这部戏付出的努力的演员们,说完自己喝完了杯中红酒。
下面有人鼓掌,掌声过后,大家也饮尽杯中酒。
宴席这才算真正开始。
大家纷纷散开,根据自己的小圈子或围坐一桌,或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端着酒杯聊天谈事情,总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每个人都似乎很开心。
迟豫在黄廷导演讲完话之后就自顾自地走到一张独立的沙发坐下,面前端放着红酒和甜点,一口没有动,他半曲着手臂,支着额头,视线放到不远处在给黄廷导演敬酒的舒落身上,若有所思。
有女演员想过来搭讪敬酒,都被小黑巧言地一一挡走。
舒落诚恳地说:“导演,感谢你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和对我的包容,也感谢你能给我机会演这么好的一个角色,这杯我敬你!”
说完,舒落一口喝完杯中红酒。
黄廷导演显然心情极好,一直笑呵呵的:“在演艺方面,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能跟你合作,我也很高兴。我先去那边见一个老朋友,你随意。”
“好。”
向丹盈看不过去了,等黄廷导演走了之后跑到舒落跟前,一脸愁苦地看着她手中的空杯子,“你不是不能喝酒吗?怎么喝了这么多?”
舒落还很清醒,从侍者端来的盘子里又拿出一杯红酒:“谁说我不能喝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嘛!”
是好,可红酒的酒劲不是现场发作,等会她就知道厉害了,向丹盈提醒她,“我今天可是带着重要使命来的啊,我是要结识几个重要人物的啊,你要是喝醉了我可没法送你回家啊。”
“放心吧。”舒落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安心。
舒落的安心让向丹盈更不放心了,她看着舒落有些迷醉的双眼,似乎酒意已经慢慢上来了,眼巴巴地瞅了瞅距她只有几步远的几个老演员,她哀叹一声,心里骂了舒落几遍之后才解气,“告诉你,这种场合最不安全的就是喝醉酒的女人,我可不能保证每个男演员都跟迟豫那样洁身自好,算了……谁让我答应了你哥要好好照看你呢,唉……”
虽然头有些晕,可舒落还没有醉,尚在清醒中,所以,向丹盈的话她也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满:“你当我这么多年的功夫是白练的啊?”
“即使你有防身术,即使你的功夫再好,我告诉你,在遇到绝对的强敌面前,你一样保护不了自己,你看——”她指了一下其中一桌上的肥肠大耳的壮汉,“就比如他吧,光身板就抵得了你两……快三个了。”
舒落也不知听没听到,反正不说话了。
向丹盈还是不甘心今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她瞅准一个角落的位置,扶着舒落过去:“走,我扶你去那边坐。”
舒落感觉身子有些轻了,她不由自主地跟着向丹盈往那边走。
向丹盈一边扶着她,一边抱怨:“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还喝了一大杯,真当你自己是一杯不醉啊,等会儿可别喝了啊,谁劝你你也别喝。”
舒落难得乖巧的回答,“是……就听你的……”
向丹盈知道她已经醉了,醉酒的人的话能听吗?能信吗?
显然不能!
陪舒落坐了一会儿,舒落忽然说:“丹盈,我想睡觉。”
向丹盈的眼睛猛地一亮,“睡觉?睡觉好啊,你睡吧!”
如果舒落在这边乖乖地睡着了,她就能去那边顺顺利利地扩展人脉了。
舒落果然趴在桌子上睡了,可也许是趴着不舒服,她抱着膝盖,半弓着身子,脸贴在膝盖上睡着了。这是一种,极没有安全感的睡觉姿势。
直到听见舒落平稳的呼吸声,向丹盈这才终于吁口气,端着酒杯,蹑手蹑脚地往目标方向走去。
在她走后没多久,一直均匀呼吸的舒落忽然睁开了眼睛,眉头一蹙,觉得有什么东西想从胃里翻涌出来。红酒的后劲大,舒落只觉得头昏脑涨的,她站起,强稳住身形去了洗手间,趴在盥洗盆前吐了好久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对不会喝酒的人来说,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舒落拍拍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走出洗手间时,看到倚靠在廊间的迟豫,她一愣,感觉酒醒了一点儿。
迟豫走过来,将一杯清水递给她,“好点儿了没有?”语气平淡,听不出来关心,也听不出来不关心,仿佛天大的事发生在他眼前,他也能如泰山般岿然不动。
舒落没有接过清水,也没有回答,只觉得心里突然有些怅然,不知道自己在希望着什么。
迟豫以为她是被酒精刺激的难受,才没有说话,手往前一送,“喝点儿水会好一些。”
舒落终是接过清水,喝了一口,觉得舌头发苦,她忽然想起来没有味觉的人是不是喝东西都是这种感觉,心一下子软下来,对迟豫笑笑:“谢谢。”
舒落不想那么早进去,便在外面坐了一小会儿,迟豫也没离开,陪着她,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正常来说,两人曾一起合作过一部戏,且这部戏刚刚才杀青,在戏中两人也是恋人关系,只会越来越熟悉,话可以不多,可也不至于没有,就像普通朋友那样,但是,舒落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一刻,她只能安静地待着。
向丹盈刚敬完酒,转身一看,哪里还有舒落的影子。
她脸上的笑骤然消失,四处下望,觥筹交错间,各式各样的男人女人都有,可是就是看不到舒落的影子。
“真不让人省心!”她暗骂了一声,不知道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舒落。
里面没有人,那就到外面走,向丹盈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舒落和迟豫两人,一人长身玉立,一人端坐一旁,都有一种地老天荒的姿态,好似所有的闯入者都是亵渎。向丹盈顿住脚步,静静看了背对着她的舒落一会儿,暗暗叹口气,摇了摇头。
迟豫开口打破沉寂:“你不会喝酒,其实可以喝饮料。”
舒落轻笑,“丹盈她并不放心我喝酒,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舒落淡淡地说:“因为我曾经因为喝酒胃里突然出血,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她到现在都心有余悸,一直怕我再出事。”
“怎么回事?”迟豫语气中有隐隐的担忧。
“放心,今天才喝两杯酒,我还承受得住。”舒落站起身,对着迟豫,笑容灿烂:“因为生存啊,当初想活下去,就必须玩儿命的喝。”
迟豫沉默着,舒落看到他的眼里透出哀伤。
够了,其实这样已经够了不是吗?那些都只是过去的事,而且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过去,何必一直沉溺于过去不可自拔呢,这样对自己对他人都是种束缚,现在的她还好好的,迟豫过得也好好的,他们都生活得很好不是吗,她还在祈求什么呢?
舒落深吸一口气,对迟豫说:“好了,我出来这么久,丹盈见不到我该着急了,我就先进去了,还有……”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水杯,“谢谢你的水。”
说完,不等迟豫有所表示,她就越过迟豫径直走过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只余下空气中淡淡的栀子花香。
刚坐下,向丹盈就已经走过来,她没看到迟豫,却看到舒落的不对劲,她隐去眼里的担忧,笑着坐在舒落旁边,幸灾乐祸地说:“叫你不要喝酒还偏要喝,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舒落揉揉太阳穴,一脸懊悔的样子:“说什么也不喝了。”
话音未落,齐羽一身精致的晚礼服走了进来。
宴会开始时一直没有见到齐羽的身影,向丹盈还以为她这个女主角不参加了呢,可没想到还是来了。
齐羽将包包伸手递给助理,从侍者盘中端过高脚杯,环视四周,似乎……每一个桌子上的人她都不是很熟,也不想去认识,又环视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到舒落这边,她笑了笑,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过来。
“说好的,杀青宴上,我跟你喝杯酒。”
舒落想起来,那天在剧组,齐羽知道了她曾经帮她留在剧组的事,问她想要什么报答,因为齐羽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当时她随口说,在杀青宴上跟她喝杯酒。没想到,齐羽还真记在心里了。
舒落只觉得刚清醒一点的脑袋又开始昏了。
刚端起酒杯,向丹盈就拦下,“喂,你可不能再喝了啊。”
齐羽不悦,冷冷地说:“我跟她喝酒,你来插什么嘴?”
向丹盈毫不让步,冲着齐羽说:“她是我朋友,我想插嘴就插嘴,你管得着吗?”
齐羽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她也是我朋友,我就管得着了怎么样?”
两个身穿晚礼服,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的人居然就为了一杯酒互怼,除了声音没那么大,两人的姿态像是无理取闹的泼妇骂街一样完全不顾自身的形象,这还是在大荧幕面前呈现给观众们的甜美可人和气质逼人的形象吗?
舒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向丹盈见对方说话简直无赖,也懒得与她纠缠,将话头对准了舒落:“听到没,不准喝!”
齐羽云淡风轻地说:“说好的要一起喝杯酒。”
还未等舒落开口,向丹盈就立马拒绝:“不行!”
“你又不是她,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舒落皱眉,这两个人在剧组里除了拍戏几乎没有交集,应该没有交恶啊,可是两人一对头怎么都跟点了炮仗似的,谁也不让谁?
“行啦行啦……”舒落双手张开,分别挡在两人面前,无力地说:“我的确跟齐羽说过杀青宴上要跟她喝一杯。”
齐羽得意地朝向丹盈扬起下巴,仿佛自己赢得了多大的战绩一样。
向丹盈白了她一眼,对舒落说:“不行,两杯已经你她的极限了,要是再喝一杯,你还不醉死啊。”
齐羽松了嘴,问舒落:“喂,你的酒量真不行啊?”要是不行的话,这杯酒不喝也行的,她也不是那种喜欢劝人酒、别人不喝就不给自己面子的肤浅者。
舒落竖起一根手指,朝她笑笑:“还能……嗯,只能,喝……一杯。”
“那好,干杯!”齐羽碰了下桌子上盛满红酒的酒杯,笑着喝完了酒,然后朝她示意一下自己的空杯子。
舒落无奈地笑,这个齐羽,平时看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有时候还真是孩子气呀,她端起酒杯,仰头将杯中红酒尽数喝完。
“不错,好气魄!”齐羽不吝夸赞。
向丹盈连白都懒得白她了,担心舒落的身体,“落落,你还好吗?”
“没事。”舒落笑笑,强撑着发沉的脑袋,对向丹盈和齐羽说:“你们去玩吧,我自己在这儿睡一觉应该就好,等你走的时候记得叫我。”
齐羽端着酒杯踩着高跟鞋潇洒地离开了。
向丹盈狠狠瞪了齐羽的背影一眼,“明知道不能喝还非让人喝,明显是不安好心啊。”
舒落嗓子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向丹盈着急了,“落落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
迟豫走进来时碰到了齐羽,他没有打招呼,齐羽倒是主动跟他说了话:“都说迟豫参加杀青宴一般比导演走得都早,现在导演都准备走了,可你还没走的意思啊。”
她的话真实意图未明,迟豫也不去猜测,说了个‘嗯’就要继续走。
“哦,对了。”齐羽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施施然转过身,巧笑着,漫不经心地说:“刚才我好像把舒落灌醉了,你去看看,说不定能赶得上英雄救美。”
迟豫眉头一蹙,眼风扫过齐羽,没留步,往舒落那边走去,那一刻,齐羽仿佛看到了戏里初见时冷漠的左岸,微微怔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笑了。
汪美玲走过来,皱着眉问:“你到底在做什么?”刚才她怎么好像看到齐羽把迟豫惹生气了。
齐羽笑嘻嘻地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做什么……当然是好玩呗!”
舒落醉意尽显,她的脸颊红晕,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像一片开得正盛的海棠花,美丽极了。
“嘿嘿……丹盈,你怎么有两个人呀?嘻嘻……”她像个孩子似的伸出手指点点看到的两个影子,想试试哪一个才是真的,可是,无论她点到哪个,都有实体,难道丹盈变成了两个人。
对她这样孩子气的做法,向丹盈眼皮往上翻了翻,抓住舒落乱挥的手,她一会儿捣捣她的嘴巴,一会点点她的眉毛,幸好舒落的魔爪还没有伸向她的头发,不然她今天精心做的造型肯定就要毁了。
舒落似乎不愿意被她抓着手,使劲地要挣开,挣的用力了,手腕都疼了。
她委屈地瘪嘴,“你把我弄疼了……”
向丹盈无力扶额,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舒落喝醉,没想到她现在喝醉还会变娇气,这样都疼?那当初手心划出那么大的血口子怎么没见她吭一声!
“走吧,我带你回家。”向丹盈起身,想要将她扶起来。
幸好这个地方有些偏,舒落也不是名人,不会引人注意,不然被哪个有心的人拍到,只怕舒落的剧还没有播,就已经引来一阵骂声了,毕竟,她一个无名的小演员跟迟豫演感情戏,在那些网友的眼中已经是个讨骂的人,那些人巴不得多找些她的黑点,有了黑点就有了发泄的正当理由。
“不,我不回家,我已经没有家了,要回哪里去?”舒落喃喃道。
向丹盈知道现在的舒落说什么话都不经过大脑,她其实也没有必要跟她多费口舌,但是为了避免舒落会因为听不到应答而大喊大叫招来大家的注意,她好言好语地回答:“当然是回你的新家了。”
“不要……”舒落拼命摇头,像个任性的孩子,挣脱向丹盈的手,“那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想回去。”
“好好好……”向丹盈像个奶妈一样顺着她的话说:“不回你家,我带你回去我家,跟我住在一起。”
“你家?”舒落像个孩子一样歪着头,仔细想了会儿,然后点点头,“好,我去你家。”她不再乱动了,顺着向丹盈的动作站起来。
好不容易将舒落扶起来,舒落不知道忽然想吐,弯下身子,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向丹盈一个踉跄,差点儿因为舒落的动作而摔倒在地。
一只手过来扶住她,没让她倒地,同时,稳稳地将舒落搀在怀里。
看到来人,向丹盈一喜,“迟豫,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一下?”其实对方已经帮了,她不过是想多问一句,仿佛只要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才会安心。
“我送她回家。”迟豫看着怀中的人儿,舒落迷迷糊糊地靠在他的怀里,嘴里碎碎念着什么,像是梦中呓语,听不清。
向丹盈看到舒落在迟豫的怀里消停了,不知道是该替舒落高兴还是该难过。舒落说过迟豫和她住在一个小区,而且是一层楼。向丹盈心想,在一个剧组里待那么久,迟豫应该知道舒落住在哪儿。
她还是多补充了一句:“她住在锦荷小区。”
“我知道。”迟豫打横抱起舒落,舒落温顺地躺在他的怀里,嘴角还挂着笑。
“那要不要我跟着?”问出这句话时,向丹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尴尬。
迟豫说:“不用。”
待迟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向丹盈都觉得奇怪,明明她和舒落才是亲密无间的姐妹,姐妹情一共持续了八年,可为什么迟豫一来,她就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呢?
凭她对迟豫的了解,是个君子,应该不会乘人之危,就算乘人之危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舒落那么别扭的性子,迟豫看着也不花言巧语的人,这两个人,或许真的需要一个契机。
找足了理由说服自己,向丹盈整了整被舒落弄乱的礼服,又去洗手间补了妆,确定自己足够美丽了才面带笑容和、姿态优雅地走进宴席,然后,融入早就盯上的一个小圈子里,谈笑风生。www.chuanyue1.com
迟豫将舒落放在后座,本想到驾驶座位上开车,谁知舒落抓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走,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睡着了没有,如果睡着了竟还有力气抓住他,如果没有睡着,她却也不再胡乱说话,不说胡话,对醉酒的她来说太不可能。
迟豫打电话给小黑,让他来开车。
路上,可能是路上颠簸,晃得舒落胃里有些难受,她又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能难受地蹙着眉。
迟豫温声询问:“是不是很难受?”
“嗯……”舒落趴在他的膝盖上,无力地动了动身体。
迟豫对小黑吩咐:“开慢点。”
小黑没说话,从后视镜稀罕地看着迟豫,什么时候他说话也会带点感情色彩了?他的脸上挂着暧昧的神色,车子的速度慢慢缓了下来。
舒落迷迷糊糊地问:“你不是向丹盈,也不是哥哥,你是谁?”
“迟豫。”
迟豫看着舒落似乎在忍着痛苦,他双手按在舒落的太阳穴上,帮她轻柔地按着,不一会儿,舒落的眉头舒展开来。
“迟豫……”舒落喃喃,似乎在努力回忆这个叫迟豫的人到底是谁,她认不认识,“你骗我……你才不是迟豫,迟豫才不会对我这么好,他……他是个大坏蛋,他嫌我又哑又丑,他还误会我,不理我……”
“我没有嫌弃你,也没有不理你。”迟豫像个老妈子一样安慰她。
听到这句话,小黑居然一个没稳住,车差点儿撞到栏杆上去。
舒落喃喃自语,声音很低,要迟豫低下头才能听清:“其实,你没有错,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你只是不喜欢我,而你并没有做错什么,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只是……只是你为什么不多关心我一点儿,为什么要那么快就找到了女朋友,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们在一起的时候,真的……真的心都快死了。”
“当初我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只要你说一句话,哪怕只是叫我的名字,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留下,可是你没有,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气我打了你的经纪人,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能容许任何人说我的妈妈,一个字都不行,就算我有时也会埋怨妈妈,可我只允许自己埋怨,别人说一句话都不可以……不可以……”
舒落的声音太低,坐在前面的小黑根本听不到,可他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情况,只见迟豫低下了头,舒落仰靠在他的腿上,在小黑这个角度看去,真的很像是两个人在接吻。
小黑一个不小心,车差点儿又撞到栏杆,为了自身以及车里另外两个人的安全着想,小黑将后视镜按下,专心开车,不再窥看后座一丝一毫。
将舒落的低语听进耳中,迟豫凝望着舒落近在咫尺的脸,神情莫变。
“哥哥让我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可是,你连记都记不得我了,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我恨你,我再也不想你,再也不要原谅你,不要原谅你……”
最后,舒落一直在重复着‘不要原谅你’五个字,直到车子到达锦荷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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