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其他小说 > 云殇倾城 > 第十一章 入宫为奴
  楚陌尘有些急了:“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带走她?那我问你,这天下和她只能选一个时,你怎么办?”

  白曦宸浅笑:“我想想要的东西,都不会轻易放手。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成大事?”“那你不介意她已经与我拜过天地,入过洞房……”“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天地本就不是十全十美,我又何必在意?”

  楚陌尘冷笑道:“相识不过数月,你怎么确定自己对她的感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你?”“带我去见她。”“休想!”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几个婆子和婢女大步走了进来,对着云容施礼到:“少夫人,奴婢奉公子之名,带少夫人和这位丫头离开这里,请夫人跟我们走吧。”

  云容把婉儿掩护在身后:“你们要带我去哪?我哪也不去。”“那就恕奴婢无理了。”几个人说着,就上前来拉扯云容。“你们放肆。”任凭云容和婉儿奋力挣扎,可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外面突然灯火通明,漆黑的夜色,顷刻间亮如白昼,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仿佛是有许多人把这院子围了起来。

  “白曦宸,你敢私闯内宅,就是到了圣上面前,我也要你还我一个说法。”

  楚陌尘大吼的声音,在云容的耳边逐渐模糊,所有的声音全都不再真切。耳中充斥的只有白曦宸这个名字,一遍一遍,交叠重复,让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奔腾了。不知哪来的力量,她使劲挣扎,居然挣脱了那几个婆子的桎梏,拼了全力向门口跑去。门打开了,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却被一个熟悉的臂弯搂住,猛地拉了起来。“云儿……”

  她慢慢地抬起头,四目相对,天地一片寂然。看着他熠熠的双眸,感受他怀中干净温暖的气息,她将头深深的埋入他的怀中,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再也不肯松手。仿佛这就是一生一世,天荒地老。

  白曦宸的手也略微有些颤抖,他把她从怀中拉起,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慢的抚摸她的发心,她的脸庞,一点一点,一寸一寸,仿佛她是一件世上最易碎的珍宝般,俊颜之上的神情是那么小心翼翼却又悔恨痛惜。

  此时,这个温婉秀美的少年身上弥漫着一股她之前未曾感受过暴戾的杀气。她几乎能看见他额头上曝气的青筋。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把小女子再次拥入怀中,深深的叹息着。“我……没事……”

  云容的眼前银光一闪,一把长剑带着风声,向白曦宸的脖颈袭来。白曦宸把云容护在怀里向旁边一躲,他的几缕发丝被斩断,飘飘幽幽的落到了地上。“走!”云容第一次听到白曦宸用这种冷冷的口气讲话,哪知却引来楚陌尘更加愤恨的声音:“笨女人,你以为他能让你幸福,不出三天,定会叫你二人追悔莫急。”“我们的事不用你费心,你做出这种伤天害礼的事情,还是好好担心一下自己吧。”

  白曦宸刚才严肃至极的俊上,随着云容的这句话,慢慢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眼中俱是怜爱宠溺的神情。

  “等我一下!”她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向屋内跑去。她坐在床沿,伸手向枕下慢慢摸索。好半天摸出了一样东西,然后紧紧的攥在手心里,重新跑回白曦宸的身边:“我们走吧!”

  白曦宸微微蹙眉,然后拉起她的另一只手,转身向院内走去。身边的侍卫用长剑把他们护在中间。到了院内她才看清,白曦宸的人密密麻麻的占据的整个院子。他居然带了这么多人来?她心中一暖,这些天来的委屈与悲伤,顷刻间被一扫而光。一股甜甜的幸福之感,慢慢萦上心头。

  至始至终宰相再也没有露过面,任凭着白曦宸带着人马闯进来,又带着云容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云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楚陌尘一眼。他一个人怔怔的站在屋门外,碎裂的星光映在他的双眸中,似有前言万语,终究全部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回落在风中,随着逐渐向前移走的灯火,一并留在院内漆黑寂寥的夜色之中。

  白曦宸将云容抱上马车,才刚坐稳,她另一只紧紧攥着的小手就被他强行展开。云容囧红了脸,急忙要把手缩回来。白曦宸低头仔细的看着她的心中,嘴角漾开笑意,用白皙的手指捻起它放到眼前,问她:“这是什么?”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小嘴气鼓鼓的撅着,伸出小手,想要把她的“宝贝”抢回来。白曦宸就势把她的手捉住,笑意盈盈的继续看着她。“不要算了,还给我。”“哦?送给我的?”白曦宸再次反复打量起手中的这个小东西,片刻后试探的问道:“这是个荷包?”

  云容咬咬牙,恨恨的说:“难道这不是荷包?”

  人家婉儿绣的针脚又细密,花样又逼真,可她费劲绣了好几天,绣出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可别人不喜欢也就算了,他怎么连认都认不出来?更让她懊恼的是,她一直以为这一枚比起被楚陌尘抢走的那一枚多少应该有些进步吧,可没想到……

  她委屈的瞪着他,他本来深深的抿着嘴角,在看到她蹙眉的那一刻,忽然再也忍不住扬起脸,哈哈大笑起来。

  她恼羞成怒:“白曦宸,还给我……”被他用力一拽,她整个人便倒在了他的怀中。再看时,他已经把那个荷包变戏法似得的系在了腰间。

  她俯下头,仔细的看了看,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他本就生得俊美至极,飘逸出尘,此刻一身皇子衣袍更显华贵不凡,自己绣的这个类似荷包的东西确实有些不堪入目,挂在他的腰间,十分‘触目惊心。“那个,还是不要戴了……”

  白曦宸把她拉起来,此刻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半分笑意,只剩下烁烁的光华,几乎要把她吸进去:“今后只许绣给我一个人!”

  天色陡然发亮,天边的层云镶着金色的边,云彩流动着渐渐的染上微红带金的颜色,好像整片云霞被火烧一般,忽然,那云间又好像裂开一大条缝隙,金色的阳光从缝隙中透出,黑夜已逝,那是黎明的晨曦。

  她看着身旁这个俊美如仙的少年,他就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晨曦。

  马车停在一座气派非凡的府宅前。府门的两边各有一座汉白玉雕成的玉狮守候在大门口。它们的胸前各自系了一条红色的花球。

  白曦宸和云容刚下马车。子墨便向府内跑去,一边跑一边吆喝:“真王妃回府了!”

  云容有些发窘,估计等天光大亮时,关于洞房花烛之夜,二皇子连夜去宰相府抢回新娘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了。那时关于她的事,不知会被天下人传成什么样子。毕竟她和楚陌尘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又在相府生活了这许多日。她虽然天真,懵懂,但是关于皇子妃的名节,她知道,那是全天下人最看重的事情,他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手心传来白曦宸的温暖,他用力攥了攥他的小手,然后领着她在众人的跪拜下一步一步向府内走去。恭迎王爷王妃回府之声一路上不绝于耳。

  云容四下打量,王府四处遍种奇花异草,十步一亭,五步一阁……比起相府又不知气派华美多少倍,“白曦宸,你家真漂亮。”

  沿途一处的杏花此时正在最盛的时刻,雪白的花瓣繁复的簇在一起遮蔽住花枝,有一枝横逸斜出,几乎擦过他的脸颊,映着他幽静深沉的漆黑眼眸,几乎绽放出一种灼伤人眼的风华。

  他使劲掐了一下云容的手心:“什么我家,这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她雀跃不已,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她有家了?

  王府好大,还没走到内宅,前面便跑来一位侍卫,他撩衣跪倒:

  “启禀殿下,昨夜襄王郡主连夜来到王府,一直在前厅等了殿下一夜。”

  “知道了。”白曦宸语调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奇。云容有点小小的失落。这个史玉来皇子府怎么就像到她自己家一样随意,连夜赶来,还呆了一夜。

  被这种情绪蔓延着,云容敏感的察觉到,白曦宸的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他难道是想把她快些安顿好,去见史玉?

  她的心里更难受了,幽怨的跟着他进到了一处正宅内。还没来得急看清屋内的情形,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她还没有回神,就觉得腰间一紧,灼热的手掌像烙铁一样牢牢抓住了她,炽热的气息从身后贴近,然后身体不知怎么地一转,她就被按在了门板上。

  白曦宸俯下身,低下头狠狠地压住了她的唇。起初只是唇瓣被用力地吸吮摩擦,渐渐地,对方似乎不满足了,开始向里面侵入。因为毫无心理准备,她没有一丝防备,轻易地就被撬开唇瓣,任他长驱直入。随着唇舌的深入,他们几乎全身上下都紧紧地贴在一起了,可是压迫着她的人却觉得不够似的,更加紧迫地压着她。

  “唔……”喘息不过来了,本能地想要推开他一点,可是完全没有用,反而引来更加强力的压制,她觉得自己就要晕过去了。

  这个白曦宸,看似温文尔雅,其实骨子里却是霸道至极的家伙。他在倾诉,又似在惩罚。他的气息仿佛已经传到了四肢百骸,抽走了她全身的力气。不知过了多久,混沌中好像听见敲门的声音,依稀听见有人说:“殿下,史郡主说有要事立刻求见殿下。”

  云容脑中掠过一丝清明,想到有人就站在门外与他们一门之隔,顿时羞窘不安,不自觉的退避闪躲,可身上的人好像要惩罚她的分心似的,在她的唇上更加猛烈地侵占起来。

  门外再次安静下来。在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的时候,狂风骤雨忽然停止了。但他并未离开,唇舌像安抚一般,轻柔地舔弄着刚刚遭受洗劫的领地。

  她瘫软在他怀里,这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可是这一次,却像是用尽了全力,她几乎无法承受。他的眼睛里蕴藏着她看不懂的情愫,炙热得像是要把她焚尽。

  他再次俯下头,去寻找她的唇瓣。男子的气息一点点将她融化,下意识的想要推拒,可却使不上一点力气,推拒的手,居然无措的攀上了他的肩膀。

  “史玉在等你……”她全身无力,说话声音极小,每一寸血液都被他点燃,奔腾呼啸着,想要的更多。可白曦宸好像连一个字都没听到似的,灼热的气息在她颈间流连着不动。

  时间在此刻凝固,他蕴满波光的黑眸近在咫尺地凝视她,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云儿,你还欠我一个洞房花烛之夜……”

  云容沿着门板滑倒在地上,整个身体微微有些瑟缩。白曦宸微微一笑,将她拦腰抱起,几步就把她放到了床心。

  “曦宸,宫里要紧的事情,能先出来一下吗?”

  门外史玉的语调里全是焦急与不安,仿佛真的有什么大事必须要马上告诉白曦宸。

  他听到宫里两个字,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起身坐好,用手揉了揉云容的发心,“天色还早,你先睡一会,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便整理好衣袍出去了。

  云容舒坦的躺在宽大的喜床上,满眼的红色温暖暧昧,从今以后,这便是他给她的家了?虽然心头仍因为史玉刚才焦急不安的口气有所担忧,但是这样静静的躺着,竟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与幸福。在她的内心深处,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至于究竟有多久,她也已经记不清了,毕竟她的记忆不过只有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她毫无顾及的在大床上顽皮的翻了几个身,微微合上眼睛,这些天来,真的太累了,没有多久便沉沉的进入到了梦乡。

  等白曦宸再次回到房中的时候,看见她趴在床上睡着了。胳膊下的枕头被压得扁扁的,一角正好抵住她粉嘟嘟的小鼻子,有点滑稽可笑。阳光透过红色的纱帘映进来,淡淡的一点痕迹,仿佛是时光轻巧的脚步。心里某个地方正在放松,仿佛这些年来所有的爱恨情仇,内心深处那些被自己多年强迫坚硬起来的东西,都在慢慢融化,变得柔软的不可思议。他替她拿过旁边的丝被,盖在身上,她丝毫没有被惊动,依旧睡得香甜,额发微微凌乱像个孩子一样。

  桌上的饭菜已经好似风卷残云般,被她吃的所剩无几。白曦宸见状,索性就着云容剩下的残羹剩饭吃起来,居然也吃得香甜可口。

  “你不是不饿吗?”

  “看你吃的这么美味,突然又有饿了。”

  这时侍女又送进来两盘精致的小点心。云容就着白曦宸的筷子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说道:“这个酥鹅卷,不应该是微咸的吗?”

  白曦宸微微蹙眉:“这是宫里今天送来的点心,怎么你吃过?”

  她呵呵一笑:“估计做梦的时候吃过吧。”

  在周府内她的吃穿用度他是最清楚不过了。进周府之前,据说她与母亲连温饱都成问题,怎么有可能吃过这种宫里的点心?

  白曦宸若有所思,亦用手指替她拂去嘴边的油渍。外面有人急匆匆的步入饭厅,扑通跪倒:“启禀王爷,宫里来人,请王爷速速进宫。”

  白曦宸面上略有些异色,向跪地之人摆摆手,那人便恭身出去了。他转过头对云容说道:“我还要去宫中一趟,你在府中等我回来,今日是七夕,晚些时候我带你出去玩。”

  云容答应着,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起来。昨日是他与她的新婚之日,若是按常理,今日一早他必是要带着她一起进宫去请安的。此时宫里来人三番两次单独宣白曦宸进宫,看来其中的事情一定不会简单。

  到了下午十分,白曦宸还没有回来。云容独自在花园里散步,身后传来侍女的禀报声:“王妃,二皇子派人来接王妃出府,请王妃更衣。”

  回到了寝室,云容瞧见床上放着一件长裙,一时有些出神。那婢女笑着道:“王爷为王妃定制的衣裳足有十几箱子,先时,奴婢还想着这些衣裳,裁缝都不曾为王妃量过身,只按着王爷说的尺寸就做了。当时就想王爷一个大男人的心思竟会如此的细密。”

  这条裙子质地轻薄纤巧,通身洁白无暇,只是在裙摆的最下端,若有若无的染上了极淡的的浅绯色。穿在云容身上,尺寸大小,是在合适不过了。她下意识的甩开长袖,慢慢转身,腰际几颗纯白色的丝绦便随着她翩翩飞舞起来,梦幻飘逸。远远的看去,整个人好似乘着晨曦中冉冉蒸腾的云霞,缓缓而来。ωWW.chuanyue1.coΜ

  云容从来没有穿过这么美的衣裳,可是为何心中却没有任何惊艳的感觉?只觉得很恍惚,很迷惑。那婢女倒是看呆了,望着铜镜好半天才惊呼道:“王妃穿这件衣服实在是太美了,只怕是这天下间,只有王妃一个人能将这件裙子穿出这样飘逸空灵的效果来。”云容淡淡一笑,整颗心也随之陷入了云端雾海之中。

  那婢女又为云容将长发绾成了双髻,只在右侧的髻角下方,插上了一朵用丝绢堆出来的梅花。这样的搭配倒是极雅致脱俗的,只是与自己新婚的身份不太相府。“王爷这是要带我去哪?”

  “今日是七夕,京城里素有放河灯,赏烟花的习俗。王爷特吩咐奴婢们伺候王妃过去,只怕王爷此刻怕要等急了。”

  出了王府,马车一路前行,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直到繁星漫天,方才停在了一处新月池边。池中波光粼粼,河灯摇摇。金黄色的烛光,点亮了恋人的眼眸,载着朦胧的爱恋缓缓而行。突然一声轰响,霎时间,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天空中开出无数朵绚丽的花朵。那花朵在美丽的夜空中炫美到极致,随之一点一滴慢慢消逝,仿佛一切都是一场空丽的幻影。

  云容挑帘而望,久久的出神,好半天,才轻声唤道:“来人呀。”

  很久也不见有人回应。她在这样诡异静谧中顿觉惊慌失措起来。一个人打开车门,跳下了马车。四下环望,却见车夫和随行的婢女,早就已经不知所踪,只余下车前的一匹马儿百无聊赖的低头啃噬着池边的青草。

  新月池边,满是相依相偎的青年男女,女子们满目娇羞,男子们深情款款,共执双手,将一盏盏河灯,盈盈的放入水中。

  开始的时候,云容也觉得有些好玩,以为白曦宸是在故意逗弄她,一会就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可是等了很久很久,他也没有出现。

  天空中又燃起了烟花,新月池中碎金涌动,波光粼粼。前方一阵喧哗,好像有人在发放着什么东西,引得四下的青年男女齐齐起步向那里跑去。Μ.chuanyue1.℃ōM

  从池水的另一端,飘飘盈盈驶来一盏小小的河灯,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云容的近前。她提起裙裾,慢慢俯下身,那盏小河灯颇有默契的停在那,一动不动。忽明忽暗的烛火,如同一只小手,轻轻的召唤着她。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将那盏小河灯轻轻捞起。河灯是小船状,两端各有一朵编制的莲花。中间一段粉色的小蜡烛,在其中一朵莲花的花心中,夹着一张小小的纸卷。

  云容拿起了它,一点一点的展开。便有刚毅俊秀的几行小字映入眼帘:自爱残妆晓镜中,环钗谩篸绿丝丛。

  须臾日射燕脂颊,一朵红苏旋欲融。山泉散漫绕阶流,万树桃花映小楼。闲读道书慵未起,水晶帘下看梳头。红罗著压逐时新,吉了花纱嫩麹尘。第一莫嫌材地弱,些些纰缦最宜人。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是有人在七夕之夜为怀念心上之人而作的诗文。而这个人必定是个女子,并且已经不在世间了。她忙朝着对岸望去,此时那里的人几乎已经走光了,远远的看见一位身姿挺拔的白衣男子独自立于岸边,久久的对着池中的波光若有所思。那身影好生的熟悉……云容兴奋的拎起裙裾向他跑去,那不正是白曦宸吗。可他身形一晃,独自向前方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人流穿梭不息,两两结伴。漫天星光之下,仿佛只有云容一人形只影单,像一只迷途的小鸟,找不到归巢之路。走着走着,她才渐渐发现了人们的异样,原来前方有人沿路摆摊卖有着七十二星宿,怪八仙等众多栩栩如生的面具。

  青年男女如获至宝般纷纷上前去买,一时间两旁的路人都掩去了本来的容貌,在玉树银华之下,来往穿行。

  渐渐的连两旁的行人也愈见稀少。往回早已不知来时的路,往前更不知应该去向何方。一种莫名的恐惧深深的向云容袭来,仿佛天地之间顷刻又剩下了她自己一个人。

  她在路间走走停停,回首间,突然看见一袭白衣在街口处随风飞舞,挺拔的身姿如同美玉修竹一般,引得所经之人纷纷侧目。他带着一袭丑鬼的面具,站在那里,似乎也在注视着她。

  “曦宸!”云容惊喜得拎着裙裾不顾一切的向他奔去。来至他的身旁,他却一动不动,深邃的眼睛里流露着她看不懂的情绪。身上传来淡淡的酒香和清凉沁人的香气。

  她伸出手,想要去揭开他脸上的面具。刚伸到一半,却被他在半空中抓住。他的手引着好凉,想要退缩却已经来不及。他慢慢引着她的手,向他的面颊上移去。猛然间,狰狞的面具被扔在了地上,男子俊毅不凡的面容落在了云容的眼中。

  深刻的眉眼,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神态孤洁、英俊优美的侧影透射出逼人光华,让天地为之失色。只是他的眉宇之间,笼罩着淡淡的忧愁,炙热迷蒙的眼神似乎想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漫天烟花之下,为何这个男子的容颜是这样的陌生,却又如此的熟悉?两两相望,分明只是一瞬间,却仿佛跨越了恒古的千年万载一般。

  云容的头像炸裂般,好痛好痛……矮下身,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你是谁?”他不是白曦宸,是一个陌生的男子,子,可是她想知道,他究竟是谁。

  他只身屹立于天地之间,夜风拂袖,衣袍翻飞。将郎朗乾坤之气,万物星月之辉,凝于一身,远远望去俊美无匹,宛若天神。这一刻,男子深邃的眼中如坚冰初破化作阵阵春水,眸中倒映着漫天的烟花烁烁生辉,又仿佛潋潋水波在缓缓的流动。他薄唇微启,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话说从头。俯下身时,他凉淡的气息夹着桂花酒的醇香,离云容越来越近。他的一只手抚上云容的面颊,他的指尖好冷,不同于白曦宸的手永远是温热的。

  云容下意识的向旁边一躲,却看见他的眸中闪现出一丝痛惜的神情。这个人,她真的是第一次见到吗,他究竟是谁?

  一声声尖叫从不远处传来,本来愈见冷清的街市一时间从前方涌来许多行人,争相奔逃着。云容被人挤到在地,等她反映过来时,只见一匹受了惊的马儿,发疯似得向她奔来。“啊?”

  一阵天旋地转,云容被人腾空抱起,闪到了一边。她微微有些窘迫,可是很快就被左脚传来的疼痛所代替。她痛得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试着向前走了一步,额头居然滚落下汗珠来。“我背你!”他的声音坚毅浑厚,透着一丝不容质疑的威严。语气如他的人一般清泠冷傲。再抬头时,他的眼中已经恢复了清明的神色,仿佛之前曾经流露的一切一切竟是云容看错了。“我要回二皇子府。”他略有迟疑,但终究还是从薄唇中吐露出一个‘好’字。

  趴在他的背上,由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他的肩膀好宽,像一座山一样,来到了一架马车前,一位手持长剑的侍卫躬身施礼:“太子殿下,时辰不早了,该起驾回宫了。”“嗯。”

  云容大惊,这个男子居然是当今的太子白梓轩?搂着他的一双手臂瞬间松开,下一秒便险些摔到了地上。“殿下,这位姑娘?”那个侍卫看到太子背上居然背着一个女子,可是待看清云容的面目后,这个人突然咬牙切齿道:“是你?”这时云容也认出来了,他正是之前在淮南放她离去的秋百翔。

  他上下打量云容,冷笑道:“你居然敢穿成这个样子出现在太子的面前?早知当初就该……”

  突然从四面八方赶来许多人马,将这里团团围住。他们穿着清一色的锦色铠甲,手持利剑,高举火把,仿佛天兵从天而降。见到白梓轩后,众人纷纷下马,跪倒在地。为首的一位赤脸将官,疾步来至太子近前,单腿跪地:“御林军统领蒋邵飞,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容下意识的想要把自己隐藏起来。可是这细微动作,却让身旁的白梓轩,再一次用手揽住了她的纤腰。明灭的火把将她的脸色映衬得有些苍白。她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看不清她的眼神,只看见长长的睫毛微微在颤动。

  白梓轩以为她是在害怕,以为这样就可以让她不在恐慌,亦如他曾经的云儿,最爱钻进他的怀中,汲取温暖。

  心中顿觉一痛,锥心刺骨。他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这个女子不是他的云儿,虽然她穿着和云儿当初一样的衣裳,梳着和云儿一模一样的发饰,在他恍惚了好一阵之后,他看清了她,他不是云儿……她是白曦宸的女人。

  可是她细小的动作,不安的神态真的和云儿好像,依然能牵动着他的每一颗神经。

  “太子殿下在此,蒋邵飞,你难不成想造反?”

  太子的手段和本事,无谁人不晓,蒋邵飞一时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末将奉万岁旨意,速请太子殿下回宫。”声音都在颤抖。白梓轩沉思片刻,冷声道:“百翔,你送她回皇子府。”“是。”

  蒋邵飞拢紧眉头,无奈道:“万岁旨意,将此女一并带至宫中。”云容大惊,她知道有一日白曦宸一定会带自己入宫的,可是从没想过,会是自这种情形下入宫。

  白梓轩再次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衣裙宛若皎洁的月光,低着头把容貌隐藏,他心中一动,她的容貌虽不及云儿的半分,可低头的神态,竟与自己的云儿有着九分相像。她若是云儿,他必会舍了性命保护她,再也不让她离开。

  车撵轧在青石板上,发出阵阵吱呀的声音。夜色中,数不清的宫灯与各殿四角的夜明珠将皇宫大内映衬得更加金碧辉煌,宛若白昼。一派奢华尊贵,迤逦绝美,雄伟壮观闪耀于墨色苍穹之下。御书房外的长廊之,下执灯的宫人,自两面一字排开,朝着迎面而来的太子,屈膝跪迎。

  云容跟在白梓轩身后步上玉阶,在进入御书房的那一刻,她看到白曦宸正跪在龙案之前。四目相对,她的心稍稍安稳下来。可余光一闪,却看见另一侧尚还跪着两个人,是宰相楚伯砚和其子楚陌尘。

  正中的龙椅上,明黄色的龙袍象征着那人至高无上的身份,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皇帝陛下看上去居然显得如此年轻矍铄。若不是鬓间不经意的一缕白发,根本看不出会是有白梓轩这么大皇儿的父亲。

  她矮身跪倒,随着白梓轩一同行礼。

  “抬起头来?”光惠帝的声音浑厚有力,她抬起头,却见天子眯起双目,别有深意的从头到尾打量她。半晌冷哼一声,杀机尽现。“父皇。”白曦宸抢先一步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所有的一切均是有人设计陷害云儿,她是儿臣心心念念一心求娶的女子,还请父皇明察。”

  云容大惊失色,认识白曦宸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过白曦宸如此哀求的口气。

  “哐当!”桌上的白玉镇尺被光惠帝拂于地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白曦宸的面前,碎裂成数段。

  白曦宸看着眼前断裂的碎玉,袖中的双掌紧攥成拳。

  这是连环计,环环相扣,宰相一家脱不了干系,恐怕参与其中的还有太子,甚至皇后。可他们不该把魔手伸向他的云儿。宰相楚伯砚的声音却出人意料的在御书房内响起:“万千之错,皆因老臣一家不该误娶二皇子妃,臣万死难辞其咎,请陛下赐罪。”

  楚陌尘跪行几步,来至父亲身旁,悲愤道:“圣驾在前,我还是那句话,那淮南周府将女儿送来相府成亲,我与周云容,拜过天地,入过洞房,我带她游过京城,逛过布庄茶楼,偌大京城皆知她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媳妇,二皇子夜闯相府,强行将其带走,今日还请陛下给我做主。这一次,对我的女人,我绝不放手。”

  光惠帝嘴角不经意间微微抽动了一下,“曦宸,这样人尽可夫的女就是你跪在御书房外一天一夜所要求娶的人……”

  “我没有人尽可夫?”屈辱已经让她的忍耐达到了极限。若是受辱的只有她自己,或许还可以忍耐,只是这四个字,连并将深爱自己的白曦宸也一并侮辱了。

  他为了要和自己成亲,居然跪在光惠帝的书房外一天一夜?心中既甜蜜又痛楚,眼角不自觉泛起泪花。

  云容深深的吸了口气,嗓音微微有些干涩:“陛下,云容不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若是可以,一定会选择做一个能配得上二皇子身份的官宦小姐。不是云容贪慕虚荣,只是因为云容知道,您的儿子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若是可以选择,云容绝舍不得让他为了云容与他不般配的身份而跪在人前一天一夜,云容希望他能够永远像初识云容的时候那般,潇潇洒洒顶天立地的行走于天地之间。

  云容虽出身微薄,自幼被人所遗弃,但做人一直清清白白,并非陛下所说的那般不堪。嫁入相府是他们绑着我上的花轿,一切皆是非我所愿。在这世上,云容只有白曦宸一位夫君,并非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而是因为他与云容真心相爱的男子,无论他地位尊崇,还是布衣贫民,只要他不要云容离开,云容都会跟随在他的身边,直到黄土笼头,白骨深埋。至于其他人……”

  云容淡淡的看了右前方的楚陌尘,正巧迎上上了他正回头注视她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几分挣扎,几分无奈,仿佛还有几分幽怨。

  “至于其他人,云容不知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阴谋,或者真的对云容有什么想法,一切皆与云容无关……”说完,云容将头重重的叩于地上,额前印出隐隐的血迹。

  御书房内鸦雀无声,白曦宸袖中的双拳几乎要攥出血来,心好像被生生剜去一般,他低着头,没有人看到他此刻那张绝世容颜之上,再无一点平日里和煦散淡的神色,只有恨,只有痛,只有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辱的不甘与愤恨。

  寂静的御书房内再次传来,天子冷冰冰的口气,好似金属利器碰撞后磨出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看不出,你居然还长了一副伶牙俐齿。只是,今日七夕之夜,你与太子殿下在街前长久相望,然后失魂落魄,做出一副痛苦不堪之状,然后任他背着你走了半条街,却又是为何?你还说你不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

  “我……我……”

  云容眼前电光火石般,又重现当时的情形。男子握住女子的手,引导着她一点一点揭下他脸上的丑鬼面具,那一刻,女子似被夺去三魂七魄,迷茫与震惊之色尽写于脸上。她久久的注视着面前俊毅非凡的男子,仿佛那男子有着魔力一般,让她怎样也无法移开目光。漫天烟花,拖着硕长的尾巴,在天空中残留几朵盛开的花朵。

  云容的脑子顿时乱了,没错,这个女子正是她。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映,她自己也无法说清楚。莫不是当时有人给她下了迷药?

  想到这里,她的头又开始痛,连同五脏六腑也一并痛得无法忍受。

  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颊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或许是错觉,她的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力量,好似有一股暖流涓涓的涌入她的身体。低下头,她看见自己长长的衣袖旁,拂于地上的是太子白梓轩的宽大的袖摆。而自己的手已经于袖内被他握住,她抬起头向白梓轩的脸上望去,可看到的依旧是白梓轩,冰雕般冷漠的面孔,他正跪于地上,目光投向龙案的下方,似乎连余光也没有关注过她。

  光惠帝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下方每一个人的表情,许久冷笑一声对这云容说:“怎么,说不出来了?曦宸在宫中与你苦苦辩解,你却背着他在街上勾引朕的太子。你这种工于心计,不知廉耻的女人,朕最是痛恨。今日若是留下你,他日必生祸端,来呀,把这个贱人拖出去杖毙。”

  “慢!”同一个字,分别出自两个人的口中。白曦宸跪行至云容近前,“父皇,儿臣求你了,这些皆是因儿臣归朝而起,云儿是无辜的,若要责罚,就责罚曦宸好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云容死死的护在身后。今日是他十八年来第二次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上一次,是母亲离开他的时候,她浑身是血的躺在他的怀中,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而这一次,难道又让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离自己而去?绝无可能……

  “陛下,云容,她……”楚陌尘想要开口替云容求情,可是双唇一张一合,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一切的一切……他能说什么?这个死女人,提醒过她多少次,就是不开窍。“啪”光惠帝重重拍了一下龙案,怒道:“今日谁在替她求情,朕就立刻将她五马分尸。曦宸你不要仗着朕对你的疼爱来试探朕的耐心……”

  云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双手不自觉的抓住白曦宸的胳膊。

  “明明早上分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切都是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什么周府小姐,什么王妃孤女,她所有的只不过是眼前的一个他。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白曦宸的手上,每一滴就像在他的心尖腕上一刀。

  随着脚步声,从御书房外已经大步走进四名应旨而入的御林军。不由分说,上前就要把云容拖走。“别碰我!”云容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惊恐无助而又愤怒至极的不知该如何保护自己。

  白曦宸双拳暗自用力,但他不敢轻易作出任何举动,生怕自己一时冲动便让云容遭到更无情的对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郎朗之声在御书房内想起:“父皇,儿臣有事禀奏。”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子白梓轩突然开口。

  光惠帝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对自己这个儿子,他还是很了解的,除了之前因为一个女子外,他几乎从没有让自己失望过。所以在接到密奏之时,自己才会如此的生气,立刻想要治这个女子的死罪。

  “梓轩,莫不成你也要为她求情?”他的声音里含着讽刺与警示,还有几分深深的探究。

  白梓轩面上并无一丝波澜,双手抱于胸前禀奏到:“儿臣并非想要替此女求情。只是觉得今日之事颇有些蹊跷,此女更绝非善类。恐怕她身后有主使之人,尚且隐藏于暗处,令儿臣险些中计。若此时杀了她,那幕后之人必将永远逍遥在外,无从查起。儿臣想,不如现将她暂时收押。一则,可以慢慢查询她身后主使之人。二则,淮南周府一直照顾皇弟,于我皇家有恩,若还没有亲口听那周慈恩说出当初一女二嫁的理由,便将此女杖毙,空有损我皇家声威。还请父皇三思。”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再次寂静无声。光惠帝默不作声,四名应旨而入的御林军,松开了抓住云容的手,低头躬身候在两旁,等待着皇帝的指令。

  “哦?梓轩,你说此女更非善类,可方才我听别人禀奏时所说的却并非如此?”

  白梓轩皱起眉头,轻叹一声,再次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启禀父皇,儿臣险些被其迷惑,是因为今日七夕之夜,此女的穿着打扮,着实像极一位故人,加上儿臣之前饮了些酒,所以才会一时失神。”

  光惠帝面上阴狠的神色慢慢消退,似乎对白梓轩的回答颇为满意:“梓轩,这么久了,你居然还为了一个女子这般执迷不悟,饶是令朕失望。今日只不过是一个和那人有着相同打扮的女子,就令你失魂落魄,若是哪一日,那女子复生,你岂不是连太子之位也不要了?”白梓轩忙道:“儿臣惶恐,这些年了,谨遵父皇教诲,时刻不敢忘记自己肩上的责任,于朝中之事一刻也不敢怠慢。还请父皇明鉴。”“哼,这样最好。”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跪坐在地上的云容,沉思了一会:“先讲此女收押在冷月殿中,等周慈恩进宫后,再将其发落。”

  云容一下子抓住白曦宸的手臂,躲在他的身后,她好怕,好怕一个人被关起来。咬紧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

  白曦宸用一只手慢慢抚摸她的背脊,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却不能说出一个字来。想用她入怀,却只能与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权利,之前他也一直在追逐,可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迫不及待的想坐上那个人人向往的高位。“带走!”光惠帝厌恶的瞥了一眼云容,向御林军挥手示意。云容像一个无助的小动物般,被拖出了御书房。

  冷月殿其实就是所谓的冷宫。院内杂草丛生,更有枯枝败叶零零散散四处可见,满目皆是残破衰败的景色。

  ‘吱呀’一声推开殿门,一股潮霉的气息扑面而来,云容连忙掩住了口鼻。宫人哑着声音,不耐烦的说:“进去吧,还站在这里等着人伺候怎么的?这冷月殿,杂家在宫里当差二十年了,只送人进去过,从没接人出来过。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等她适应了黑暗,借着月光才发现这里蛛网密布,一张床榻,一张桌子,都是落满了厚厚的灰尘,估计至少已经有若干年,没有人住过了。四处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老鼠叫声,她吓得连退几步。转身使劲的推拉那扇门:“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直到嗓音嘶哑,也没有任何的回应。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榻上。

  窗外的月色透进来,原来还是在夜里。隐约看到窗前一个男子负手而立,孤寞的背影,比月色还有清寒。

  “你醒了!”

  “太子殿下?”

  白梓轩走到床前坐下,用手摸了下她的额头:“你在发烧。”

  “喝点水吧。”白梓轩的声音不含一丝温度,冷冰冰的却不容反抗。就着他递来的破碗喝了一口冷水,喉咙里冷热交替,一阵咳嗽,喝进去的水,喷到了白梓轩的襟前。他冷峻的面容仍旧没有任何表情,随意的擦了擦衣襟,又把粗瓷的水碗递到了云容的嘴边,像是无声的命令。

  云容不得拒绝,只得低头又喝了半碗。白梓轩挑挑眉,顺手又拿起破桌上放着的一个馒头递给云容:“吃了它。”

  看不清他的眼睛,她想起御书房内的种种,一股愤恨之情一下子爬上了心头:“我不吃,你们马上放了我。”

  他沉默了一会,没有强迫云容,却把馒头掰开,一半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咀嚼几下,咽了下去,“在深宫里,活着才有希望,若是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说着,又把另一半递给了云容。他的话语依旧冷淡,可却笼着淡淡的哀愁,忧伤得让人心痛。

  她伸手接过那半个馒头放在嘴里咬着,硬的像石头一样,艰难的咽下去。他一个堂堂的太子殿下,居然做榜样的吃了这种东西?

  “殿下,你……”

  他英俊的脸庞向她移近了半分,沉默了一会,淡淡的说道:“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帮你,想必白曦宸也告诉过你,我并非是什么好人。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而我现在也刚好希望你活着,你暂时还不能死。”

  他的话说得很冷淡,可为何她总觉得自御书房起的那一番话起,这个太子殿下就像是一直在帮她。她甩甩一直发晕的头,最终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就像他说的,他只是不想现在让她死而已,他怀疑自己的身后有着什么隐藏的势力,那才是他所关心的。但是他刚才说的话,很对……

  她努力的把手中的馒头一口一口吃完,人也镇定了不少,自己拿起桌上的破碗,将里面的冷水一饮而尽,认真的说:“我会活下去的。”“你害怕这里?”白梓轩问得有些漫不经心。

  这里满屋老鼠乱窜,云容没有经过思考就重重的点了点头。“你睡吧。”“啊?”他似乎是要等自己睡着之后再走,竟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之前也听周府和宰相府的下人们议论过,说当今的太子三岁能吟诗,五岁能射击骑,天资过人,聪慧无比。

  他此刻究竟是什么意思?

  白梓轩从容自然的摆了摆衣袍,正身坐好,轻蔑到道:“把你的担心收回去,你还以为外面能传诵你有什么好的名节吗?”

  云容喉中一哽,“我的名节不需要别人议论,只要白曦宸信我就好!”倒是这个太子殿下才是最最奇怪。

  但转瞬一想,像他这样的人,必会把外面安排妥当的,他的心思,也不是她这样的小女子能揣摩得了的。云容确实累了,蜷到墙角,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白梓轩久久凝视着床上的女子,冷峻无匹的面容之上,深意莫测的眼光,像是要穿透这浓浓的黑暗,在她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许久许久,他竟然真的恍惚了。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头垂得很低,看不清她的面容,这种没有安全感的睡姿,竟是一模一样?“啊!”云容突然抱住膝盖,身陷火中的梦魇再次光顾她。她在火中奋力挣扎着,滚烫的火焰,一点点向她袭来,眼看就要将她吞噬。“阿琪哥,救我,救我……”她猛地坐起来,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抬眼,她看到床头上坐着一个冷玉一般的男子,月光从窗外洒进来,让这里渡上了一层梦幻的颜色,迷蒙而又虚幻。“太子殿下?”他居然还在这里。

  白梓轩慢慢转过头,逼视着她的眼睛,好久好久,低沉颤抖的声音忽然让云容有些害怕,他说:“你梦到了什么?”

  “我……”在太子几乎要发狂的目光下,云容渐渐怯懦起来。若把她的曦宸比作一块暖玉,那么这位太子殿下就是一块冷玉。被这样一个让人琢磨不透,满身寒意的男人近距离的逼视着,她不自主的向床脚缩了缩身子。

  “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太子的声音几乎要凝结成冰来。怕是再不回答,接下来他要做的事绝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只得如实相告:“我梦见……自己被困在一场大火中……拼命的呼救,可是许久也不见有人赶来……每次就在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就突然惊醒了……”月光将云儿小小的身影掩盖。窗外的树叶随着夜风莎莎作响。“你怎么知道阿琪这个名字的?”太子强做镇定,一贯沉静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近乎于疯狂的神情,炙热得几乎要把她灼伤。

  云容有些迷茫,把食指递到口中,轻轻的咬了一下,口中重复着‘阿琪’这个名字,努力的在思索着。可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落在太子白梓轩的眼中,令他的双眸一下子变得更加幽深。“我有说过这个名字吗,我在到周府之前失忆了,所有的记忆只有几个月而已,我还说过什么,能告诉我吗?”

  四目相对,如电光火石碰撞在一起,云容方才出了一身冷汗,想必烧已经退了,可是此刻,头却又突然疼得厉害。他的目光更让她浑身一个激灵。

  白梓轩如玉雕般,久久的看着她,却是一言不发。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着什么。只看到静谧的月光爬上他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深刻的嘴角。“殿下,你……”

  白梓轩真是像一团迷雾一般的男子。他的目光让云容感觉到他似乎正透过她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想起之前发生的种种,不由试探的问道:“殿下,我很像你认识的故人吗?”

  他看着她灵动的大眼睛,嘴角抽搐了一下,依旧沉默。“殿下,我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会有人让我故意穿成这个样子,出现在你的面前,也不知道这里有着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我只想和曦宸在一起平平淡淡的过日子,我不是你的故人,我只是白曦宸的妻子。”

  白梓轩眼中闪过一丝伤痛,轻轻的说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提到白曦宸,她嘴角不由自主绽开了甜美的微笑,“刚才是我糊涂了,我不该任性,我一定要活下去,因为……曦宸在任何情况下,一定不会不管我,一定会来救我的。”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若不是太子而是她的曦宸该有多好,若不是被人设下了圈套,今晚恐怕正是他与她的洞房花烛之夜吧。可是眼下,一切都变了,黑暗的冷宫,陌生的太子,她与曦宸只能隔着深宫的高墙,两两相望。

  云容眼底的落寂没有丝毫的掩饰,如数落入了白梓轩的眼中。他一撩衣襟站了起来,想尽快逃离这里一般,脚步有些踉跄的向门口走去。在这里再多呆一刻,他就会失去理智,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她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殿门再次吱呀一声合上。

  几天过去了,除去每日里送饭的公公,云容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人。仿佛太子那日的到来,只是一个梦境,而她真实的留在了冷宫中,却不像初时那样害怕了。又到了送饭的时辰,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进来的是一个梳着双髻的宫女。云容略感意外,那宫女回身将殿门带好,将食盒放在桌上,轻呼道:“小姐!”声音有些熟悉,她仔细辨认后跳下床,兴奋的拉住那人:“婉儿,怎么是你?”“楚公子说小姐一个人在宫里没人伺候,就安排我进来做宫女伺候小姐。”

  楚陌尘?至今云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在朝中可有个一官半职,可是偏偏发现他的势力大的惊人。

  她推了推婉儿,着急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糊涂,宫门深似海,进得来,不见得出的去,楚陌尘那个人的话你也信,万一我再也出不去了,到时他不管你,你难道要老死在这深宫里吗?”

  “小姐,楚公子,让婉儿带话给小姐。”“他说什么?”“楚公子说,昨日咱们老爷已经进宫了。之后万岁欲立襄王郡主为二皇子正妃。先不处置小姐,只是怕二皇子的反映太过激烈,等事情平息一阵后,小姐您的性命恐怕就要不保了。”

  云容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大脑中嗡嗡作响,半晌嘴里吐出几个字来:“周慈恩真的是我爹吗?”

  婉儿又叹了口气,劝道:“小姐想不明白,也不奇怪。楚公子说,咱们老爷为了保全夫人,将北方所有的生意都主动献给了朝廷,至此三年内,老夫人须闭门思过,为皇家祈福。碍着周家这些年照顾二皇子有恩,万岁就睁眼闭眼,没有治老夫人的死罪。

  楚公子说小姐也是个聪明人,若想活命就早些断了还与二皇子在一起的念想儿,他自会找机向陛下求了小姐出去。若是小姐执迷不误……就索性在宫里等死吧。”

  婉儿拿起汤匙,舀了米粥,递到云容嘴边:“无小姐怎样做,婉儿都愿意伺候在小姐的身边。小姐是好人,好人自有好报……婉儿不会抛下小姐的。”

  云容的眼角瞬间有些湿润,接过婉儿手中的瓷碗,一勺一勺的吃起来。吃饱了,才能活下去。可这本来香甜的粳米粥,咽下去时竟如黄莲般苦涩,苦得她紧蹙眉头吐了出来,却见那原本粥已经被染得血红。喉咙发不出声,任由眼泪呼哧扑哧落下来,没有止境。

  走出冷宫,外面的阳光刺得云容睁不开眼睛,低着头待适应了一切的时候,却看见那日送自己来到这里的那位公公和婉儿一并站在柳树下。几句寒暄,她才知道,自己在冷宫之中居然已经住了一个月了。山中无甲子,世上已千年。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不关心,她只想见他,马上见到白曦宸。

  她原本以为光惠帝会一直关着她,直到白曦宸为了救她而不得不答应光惠帝所要求的一切。可是没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被放了出来。难道曦宸他已经答应了?心中一痛,直达四肢百骸。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白曦宸从来不会让她失望的。即使是答应了光惠帝,也肯定是令有原因。爱他,就要相信他。

  她们随着柳公公,一路来到了一处极精致的宫殿外。这宫殿临水而建,四面的湖水中开着朵朵粉莲,在密密匝匝的荷叶间越发显得娇艳欲滴。眼前匾额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金色的大字:芙蓉殿。

  柳公公摆了摆手中的浮尘,低声道:“姑娘今后伺候的就是这里的主子。”

  婉儿在旁边惊叹道:“这是哪位娘娘的寝殿,好似琼瑶仙境一样。”柳公公眉目一展:“芙蓉殿里的主子,就是当今圣上最最宠爱的莲妃娘娘。圣上一月中大部分时间,都歇在这里,你们初来乍到,做事一定要格外用心。”

  殿内轻纱漫地,香烟袅袅。

  云容见莲妃穿着浅绿色的纱裙,梳着高高的宫髻,斜插着一直珍珠步摇,白皙的脖颈露在外面,妩媚至极,媚而不艳。

  莲妃摆手,众人退去,只剩下云容一个人跪在莲妃的脚下。

  “你的事情我也是才知道的,所以才特求了陛下将你要来。今后我去那里,你就跟到哪里,得了我的欢心,几日后,我自会送分大礼给你。”

  云容低声恭敬的答道:“既是万岁有旨,伺候娘娘便是云容的本分,娘娘的大礼,云容自是不敢奢望。”

  “哦?这样呀,本宫这份礼本来是欲安排你与二皇子殿下见上一面,原来你竟是不愿呀?”

  “什么?你真的能让我见二皇子?”“当然,但是你知道,我不可能让你白见的……”

  每日里有嬷嬷教云容宫里的规矩,莲妃就寝的时候,就小心的伺候在一侧。这一日晌午用过饭,云容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发呆,婉儿来唤她:“云容,莲妃娘娘要午睡了,唤你前去伺候呢。”“知道了。”日起,云容告诉婉儿,在深宫中最不缺的就是主仆,缺的是姐妹。以后她们就是姐妹。

  来到寝宫,却见莲妃早就屏退了众人,独自倚在床头。身上披了一件浅绿色的纱衣,白皙的肌肤半遮半掩,粉嫩娇柔,风情无限。

  云容躬身站在一侧,这才发现这寝殿中,已经燃着的熏香,不同与往日,只是这气味,却似曾熟悉。“今日只留你一个人伺候,若是让本宫满意,明日本宫就兑现诺言,安排你与二皇子见上一面。”

  殿外的知了叫的人昏昏欲睡,云容掩了殿门,自己跪坐在帐外的软垫上,打起瞌睡来。不知道是不是做梦,恍惚中,竟然听到帐内传来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和女子无法压抑的呻吟。”“陌尘……我对你的情义从来没有变过……云容在心底惊呼这个名字,除了他估计这世上不会再有如此胆大之人。不对,他不是人,根本就是个恶魔。怪不得,莲妃只留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伺候,原来是要在这里与楚陌尘私会。这个时候,能在近前伺候的人,除了她还能有谁?

  莲妃一边娇喘,一边低低的哭泣着。“那你现在就不怕死了?”“陌尘,我听你的话把她从冷宫里弄了出来,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本来正准备捂上耳朵的云容,手突然收了回来,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男人让莲妃向光惠帝要的自己?

  外面突然听到宫人的长声诵传:“万岁驾到……”来不及多想,云容站起身,三步两步向外殿跑去。一抬眼,看见光惠帝已经步入外殿。云容迎上前,矮身跪倒:“奴婢叩见万岁。”“是你?”光惠帝的声音中透着不屑与嫌恶。“莲妃呢?”“启禀万岁,娘娘本来在午睡,得知万岁驾临,正在更衣。”

  光惠帝‘嗯’了一声,顺势坐到了莲妃平日里经常坐着的一张软椅上,“周云容,你将朕的两个儿子与那楚陌尘一并玩弄于鼓掌之上,你的本事还真是不小。若是按周慈恩所言,你进周府之前,应该就是个佃户家养大的女孩。”

  云容抬起头,态度不卑不亢:“奴婢爱上二皇子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与太子殿下和楚公子的纠葛,更是非是我所愿。

  奴婢在进周府之前的事情都已经想不起来了,所以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云容也都不记得了。”“嗯?你是说你失忆了?”光惠帝沉默了一会,面色愈发阴沉起来。“是!”“抬起头来。”“陛下!”莲妃弱柳扶风般从内殿步出,脸上微显些许羞涩。

  可看上去面色红润,整个人都好似焕然一新。

  “你先退下吧。”莲妃冲着云容摆了摆手,向光惠帝袅袅走去。

  云容如蒙大赦,用衣袖擦了才额头的冷汗,退出了寝殿。逃也般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内。带上门,再划上门闩,直直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突然,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云容一下子又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用手捂住胸口,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尽,却见楚陌尘正披着一身夕阳,慵懒的半躺在她的床上“你还没死?”

  “让您失望了。”她说得咬牙切齿,脸上红白交替,最后粉嘟嘟的小脸上涨得通红,惹得楚陌尘哈哈大笑起来。云容跑过去掩了窗子,急的跺了下脚,小声怒道:“我还不想死,求求你不要总给我找麻烦好不好?”这个男人简直就是瘟疫。

  “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楚陌尘把‘要不是因为你’,这几个字生生咽了回去。

  “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我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之前不想,现在不想,以后更不想。”

  云容一边在哀求他,一边抛给他几记眼刀。

  楚陌尘猛地站起身,几步走到云容的跟前,伸手狠狠的捏住了云容尖尖的下巴,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来的:“你这个没心肝的死女人。哼,你就在这等死吧……”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云殇倾城更新,第十一章 入宫为奴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