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Avengers
(一)
“校园里的暴露狂不止一个,小孔是受人唆使的。”迟若非说。两个人还没有走出机电系的宿舍楼。
方致远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与这位师兄,语言的表达方式极为不同。自己是典型的“谢耳朵”式思维,注重逻辑的严密性,“1、2、3”条罗列清楚,前后要加很多延伸性、总结性的语句。
而这位师兄偏爱单刀直入,不经意之间,说的都是大事儿,且不带过渡性语句。
这种思维的差异叫方致远有些不舒服,嘴上却说:“这个我早就猜到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听他那么长的故事?——我还发现,他家里一定藏着什么事儿,有点儿古怪。”
“赞成。”迟若非就事论事:“这个影响他的人,很有可能来自他父亲那边的亲属,甚至不排除就是他的父亲。要不然,警察为什么从小孔嘴里套不出其他话来。他要保护一个人,而这个人对他来说比较重要。而且,他出宿舍接陌生电话的时间,明显早于他开始当暴露狂的时间,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有一个人从2个月前就开始影响他。在与他通话的这个人,说的显然不是福建话。”
“可小孔这么一个外向的人,为什么从来不对同学们提起这个人呢?”方致远纠结在这个问题上。
迟若非琢磨了下:“我也不知道,也许是对方叮嘱过他不要说,而小孔是个言而有信的君子,也许是,——”他似乎想起来了什么,语气稍微有点儿急促:“我们可能需要回去整理一下思路。”
“那需不需要将我们的发现告诉警察呢?”方致远问。
“再想想吧,我们的推理也许有漏洞。”迟若非说。
两个人随即分手了。
几天之后,又有突破。
迟若非刚刚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门都没有进,电话就响起来。一看是方致远。——辛亏他这个时候打来,提前个二十分钟,自己手机都不在身边。
“JASON,你在哪儿,快来快来!有着落了。”方致远急匆匆地说。
这个兄弟态度嚣张了些,却颇有团队合作的意识:说好了要统一行动,就一个都不能少。
半个小时后,刘薇薇独自一人走在冰华园南门外的住宅区里,浓郁的夜色依然不能冲淡她的好心情:这是他,头一次邀请自己到校外来散步,也是头一次亲口用了“散步”这个词儿。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刘薇薇潜意识里清楚的很:自己20年人生中,从来没有被哪位男士追求过、爱慕过,甚至都没有哪个男同学主动亲近过自己。
中学时代,因为自己学习太好,男生全部对自己近而远之,大学时代,男生们与自己的“打开”方式似乎依然不对路。
而最打击自尊心的是:上学期,那个让自己一见钟情的他,居然拒绝了自己的表白。
自己不是裴任之(这个傻缺),还分的清A、B、C货色,一开始就知道他是个万里无一的人物。可是,这并不妨碍自己对于他的倾慕与追求。
——人物又怎么样?帅哥又怎么样?有钱的单身汉又怎么样?——在适当的时候都是需要一位老婆的。而我自己,就是给美国总统去做老婆。也是绰绰有余的。
什么?你说我还不够美?这个世界难道是看脸的吗?至少我刘薇薇坚定地认为:这个世界是看智商的,这个世界是看学历的。Μ.chuanyue1.℃ōM
他温和地拒绝了我,并没有影响我的光辉形象。他所以拒绝我,是因为他没有眼光,而且,他们这些境外人士,普遍瞧不起我们中国大陆的女孩子。这是对于一个族群的歧视,并非对我个人的。
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他?——我就是喜欢帅哥,别的,没有仔细想过,不需要仔细想吧?
而孔老师的追求,名副其实属于我的第一次,难能可贵。且不管孔老师是否英俊潇洒,且不管他是否真的懂得艺术,就是这份诚意也令人怦然心动。何况,从小到大,总觉得周围的同龄男生无比幼稚,师生恋才真的适合我。
刘薇薇觉得,孔老师的追求甚至让自己“花开朵朵样样红”,冰华大学里别的男生似乎也开始关注自己了,一位电子学院的师兄本周开始频繁向自己示好。难道说,自己迎来了桃花运?
正想着,已经走到了约会地点。
孔老师已经提前到来,站在一棵高大的玉兰树下翘首以待。虽然不是玉兰花怒放的季节,却依然令她想到“玉树临风”四个字。而且,孔老师今天刻意盛装出行,穿了一件修身的卡其色风衣,没有系扣子,只用腰带裹住前襟,显得特别的潇洒。校园里的男士,装束中规中矩,很少有这么“潮”的,有可能,男为悦己者容!
“你来了,——真好。”孔老师今天的语调比较浪漫。
刘薇薇点点头,嘴角微微笑了下,右边漾出一个酒窝,如同梅花落在初雪上,真的非常美。孔老师更是陶醉得不能自抑。
如同上几次,两个人的交谈不外乎艺术、人生、旅游,孔老师与懵懂的薇薇分享了很多在美国自驾游的经历。不过,说到后来,连被挂了迷魂汤的刘薇薇都感觉到:孔老师有点儿心不在焉。好几次,自己问的问题他都所问非所答。
绕来绕去,孔老师似乎终于找到了重点,突然用诗一样的语调说:“小刘同学,孔老师我今天约你来,是有重要的事情给你说!”
刘薇薇怔住了,内心涌现出了甜蜜的激动,几乎是心花怒放地问:“什么?你打算告诉我什么?”
“薇薇,你是我30多年人生中遇到过的最美丽、最有魅力的女孩子。我真的非常喜欢你,与你分享爱情,是我这一生之中最为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表白如期而至,语言情真意切,——而且,表达方式全部都是刘薇薇最为期待的。刘薇薇的胸脯开始剧烈起伏,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气喘吁吁地说:“真的吗,孔老师?”
“句句是真话!我——从来不说谎。”孔老师说:“可是,薇薇,我想知道的是,爱情都要两情相悦,这么直率的孔老师,是否能被你接受呢?”穿书吧
刘薇薇羞红了脸,她觉得应该说:我要想一想,请给我时间思考一下,——这也是实话,她虽然对爱情心驰神往、无比迷恋,却并没有想清楚:是否要把自己的爱情与面前的这位孔老师拴在一起。
裴任之曾在宿舍里说过:小说中很多女孩子并不是对一个特定的男人一见钟情,而只不过是爱上了“爱情"这个字眼本身,比如《飘》上的郝思嘉,又比如《呼啸山庄》上的凯西。
不过,她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说出这句话来,她实在太激动了,或者说,太开心了,平生之中,所有优异的学习成绩赢得的满足感,都无法与现在的激动之情相提并论。
两人之间经历了好长时间的沉默,并没有让孔老师不开心。
孔老师峰回路转突然说:“薇薇同学,为了更加表明我的诚意,我希望将我所有的一切都贡献在你的石榴裙下,就像古希腊的英雄向他们的心上人表明心迹一样!我说的是,我所有的一切——”
刘薇薇还没有弄清楚他话里的意思,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孔老师解开了风衣的带子,而在风衣之中,他居然一丝不挂。
刘薇薇立即变了脸色,向后退了三步!所有的迷恋被突如其来的恐惧代替,她几乎是在1秒中明白了:这个孔老师是个典型的暴露狂,——且不管他是否就是传说中、在冰华大学出没了近1年的那个暴露狂。
孔老师的面色依然温文儒雅,语音里款款深情:“在美国的时候,白人同学们都说,孔老师有一副好身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小刘同学,你说呢?”暴露的画面与语言的潇洒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如同吸血鬼在餐桌上舔舐着美女的脖颈。
刘薇薇已经吓得说不出来话了,腿都软了,她想扭头就跑,可方圆几百米,无论看哪个方向,都似乎没有人出现。她嘴唇嗫嚅着:“对不起,我觉得这么快不太好,我,要走了……”终于掉头要走,却被两步跨上来的孔老师抱了个满怀,孔老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刘薇薇的左手。
刘薇薇大叫起来:“不要!”
也不知道是她的叫喊起了作用,还是孔老师的举动太过恶心、触怒了“围观群众”。瞬时间,周围不知道什么地方,立即跳出来了四五条汉子,有人大喊:“色鬼大胆!”
孔老师立即松开了刘薇薇,裤子都没有提好,就快速朝着居民楼的缝隙跑去。可还没有跑几步,就被另外一个闪现出来的汉子堵住,胸口按了一记老拳,立即“扑街”。五个男人七手八脚,上去就将孔老师给生擒了。
这个时候,刘薇薇才看清楚:其中的四个都是自己的同班同学:方致远、黄毅彤、罗东浦、苏炳辉,还有一位正是和自己一个读书会的迟若非。刚才那一拳,就是迟若非打的。这些人什么时候潜伏在这里的?这是哪儿跟哪儿呀?
惊讶之情稍稍退去,无比的羞耻感随即到来。刘薇薇扭头就要走,却被方致远叫住:“薇薇,你,你,你,要去哪儿?警察蜀黍还没有来呢?你要一起录口供的!”
“你们几个自己录吧。”刘薇薇头都没有回,脚底更是没有停。
方致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喊:“你还没有谢我们呢!要不是我们,你刚才就危险了!是你遇到危险的,当然得由你亲自和警察蜀黍说呀,跑什么跑?”
刘薇薇还是不听,方致远站起身来想拦住她,苏炳辉却叫住后者,说:“别强求,警察要找她,自然找的到。”
(二)
不到十分钟,校警与公安同时跑到,将孔老师拷上了手铐。孔老师刚才惊恐,没敢大喊大叫,此刻却是不停狡辩:“嘿嘿嘿,我招谁惹谁了?——你们凭什么抓我?谈恋爱犯法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随便抓大学老师呀?瞧你们几个把我打的,公安同志,我要告他们几个?打人犯法呢!”
如果不是事先被迟若非、苏炳辉叮嘱过,方致远与罗东浦肯定会与孔老师对骂。但好在有人未雨绸缪:在其他人都不说话的情况下,孔老师越叫喊越心虚。等到了公安局之后,审讯只推进了二十分钟,他就什么都招了。
如假包换,他确实是那个近一年时间里过冬在冰华校园里的“暴露狂”,“作案”先后超过了30次,具体在哪个地点、什么时间,连他自己都记不确切了。不过,非常可以肯定的是,裴任之的室友关柏铜晚上碰到的一定是孔老师。而裴任之那次碰到的,却并非他,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孔思汉,曾被拘留的冰华大学机电系大四学生。
几个冰华书生,为什么能够“围剿”成功?其中也有玄妙。如同通力合作的美国大片,主要的策划者是迟若非。他虽然没有给几个小伙子开会,却通过方致远,成功传递给了大家一个“以静制动”的思路,也是一个欲擒故纵的方法:要将孔思汉“放虎归山”,他迟早会去亲近自己的哥哥,从而带给大家“盯梢”的机会。
而在大家学习、工作繁忙的情况下,黄毅彤利用自己的计算机特长立了大功:给孔思汉的活动环境建立了计算机模型,找出了其生活规律。在其行动路线不符合规律的时候,就要给予关注。
罗东浦、方致远也都在机电系内外安插了“内线”。
方致远的内线就是小孔同学的室友董同学,这位北京小伙子表面话痨,实际上乐于助人、为人仗义,最重要的是人还很机灵,特别适合从事间谍这个工作。
最初,大家并不知道与孔思汉近期往来的“神秘人”是他哥哥,最后能一击成功,也可谓厚积薄发。
当时听小董讲故事,迟、方两人,一度推测:“神秘人”应该是小孔的爸爸。而且,大家都说他爸爸和妈妈离了婚,那么,即便他爸爸再婚,也应生出弟弟妹妹来,而不是个大他这么多岁的哥哥。然而,他们没有跳出惯性思维,并不知道:小孔的妈妈才是再婚的对象。在生小孔之前,他爸爸就已经结过婚、生过孩子了。
潜伏侦探小孔的工作并不算难。简易窃听器帮了忙,苏炳辉本身就是个电子设备高手,临时组装了一个窃听器,被董同学放进了孔思汉书包的夹层内。“内线”通力支持,方致远很快找到了与小孔交往的“神秘人”,弄清楚了那人的身份就是他的哥哥。
但是,知道他交往的是谁,还远远不能等同于找到了暴露狂:兄弟两个见面从来没有暴露行为,何况,就是有暴露行为,两个男人之间,也算不上什么。
直到迟若非看到了方致远用手机偷拍的照片,事情才有了进一步的进展。迟若非惊讶而后怕地发现:这个“哥哥”居然就是孔老师。他脑子里风驰电掣地想到其与裴任之的交往过程,首先断定的是:这个人肯定不是燕京大学的老师(与自己事先的直觉一样。)如果他真是一个大学老师,小孔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向同寝室同学隐瞒:拥有这样一位为人师表的哥哥的。几个月前,孔比多所以能在冰华大学出入自由,轻易找到裴任之,完全是因为:他已经对这个校园非常熟悉了,他,——在这里当暴露狂已经非常久了。
那么,他到底是谁?他的目标何在?一个暴露狂,为什么会做出一派痴情不悔的样子,拼命追求一个冰华大学的大本女生呢?——在社会上呆久了,迟若非也有一些惯性思维: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如果表面看不出原因,那么,其中一定就有什么阴谋。
好在,直到孔比多被捕,“阴谋论”的设想并没有落地。
当时,迟若非看过方致远照片之后,最先的感觉是:他是一个“惯犯”,心理变态的程度类似于连环杀手,在追求裴任之无果之后,一定会在冰华大学展开进一步的追求。凭借这这么一条思路,他指导方致远他们将重心从孔思成转移,直接围绕孔比多的活动进行,尤其是要密切关注其在冰华大学校园内的行动。
各类技术高手同时出马,很快,大家取得重大突破,——发现了孔比多对刘薇薇的追求。
至于怎么在刘薇薇“完璧如初”(方致远的话)之前能让孔比多自行“暴露”,达到“抓人抓赃”的目标,也颇费了一番周折,说是“钓鱼执法”也不为过。最后的方法不是迟若非出的,而是班长苏炳辉想的。
首先,苏班长极力想弄清楚:小孔是否知道自己的哥哥在追求刘薇薇?——经过调查,答案是肯定的。于是,就有大董他们在宿舍里大谈特谈刘薇薇,消息来源自2004建筑学(1)班的同学们,“台词”均是苏炳辉与方致远一起编造的。
(三)
“我那天认识了个美女,建筑学系的师妹,真是沉鱼落雁之姿呀!”大董有一天突然在宿舍里这么说,语言的突兀,赶得上20年前《大内密探零零发》上的情节:为了同心协力抓住反贼,零零发调动了全家人;于是,配合做戏,零零发的岳父在一桌子亲友齐聚的家宴上,突然问女婿:“那天在妓院里碰到了你了,你去干什么来着?”
小孔上铺的辽宁籍兄弟小李懒洋洋说:“拉倒吧,你是不是没戴眼镜出的门?我们学校里还有美女?”
“你们都OUT了,他们建筑学学院真的挺多美女的,至少,比我们学院强!”另外一位内线、隔壁寝室的山西籍的老霍同学(方致远、刘薇薇的老乡)如是说:“谁呀,谁呀?是不是那个高个儿的,美名远扬的,叫什么来着,任之,叫什么任之的?”
“比那个高个儿还漂亮,叫刘薇薇,是个山西姑娘,个头与身材,配我正合适!我这不足170(cm)的高度,与高个儿美女不般配!”董同学装出一副心向往的样子,或许,他内心深处真的是“本色出演”:“那姑娘真的是好豪放的,太合我的意了:餐厅里我们也就第二次坐在一起吃饭,她就要摸我的胸脯,还对我说:‘师兄,别人都说胸口长一颗痣的男孩子胸怀大志,我想看看,你胸口是不是也有这么一颗痣?’”
听了他的话,不知内情的小李差一点从上铺掉下来了,嘴里骂骂咧咧:“靠,冰华大学有这样的女生吗?你编的吧?兄弟,想象力不能这么丰富呀!”
老霍接着说:“原来是刘薇薇呀,我老乡,老董没有说错:她真就这么样的,她好像有点儿轻微的肌肤饥渴症,特别喜欢触摸别人,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我就被她摸过,不过,没有老董好彩,她只摸过我的手。她说他会看相,能够从人身体的纹理看出运势来。”
“不会吧,”小李简直无语了:“半仙呀!我也要认识她,让美女摸一摸不吃亏!”
“不过,她虽然行为豪放了些,却是个好姑娘,绝对不像有人想的那么流氓。”老董说:“可能是,从小到大,她一门心思学习了,没有人教过她这些生活常识。她好像很多常识都不知道,我那天和她吃饭,穿了一件风衣,她以为这就叫马褂,还说‘师兄,你穿马褂真好看呀!’”
“她怪癖多了去了,我们老乡都觉得她奇怪呢,”老霍补充道:“有些人有幽闭症,她却偏偏怕光,特别喜欢去幽暗的地方呆着,还对着黑暗吟诗作对:黑暗给了我明亮的眼睛,我用它看到光明。”
一屋子男生哄堂大笑。
小孔终于发言了:“怎么,还当真是个文艺女青年呀?淡淡忧郁、丁香花式的女孩儿?”
“你也够文艺的的啦,”大董称赞了一句:“不过,文艺的女孩儿一般都是快热,喜欢一个人就特别希望迅速开花结果,绝对不想慢热、拖拖踏踏。——你们说,我乘热打铁,追追她可不可以?”
"你早干什么吃去了?别搞笑了,大学都快毕业了,却想起追师妹了?”小李善意提醒:“来不及了吧!何况,你毕业了不是马上要出国留学吗?又不是呆在北京继续混,对得起别人姑娘吗?”
“这个就是小李你不对了,”大董还没有开口,老霍就替他说了:“第一,我们才多大岁数,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吧?怎么就要对人家姑娘一辈子负责?我们的班主任金老师不是说过吗?——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大学期间要好好学习,不要动不动就想着谈恋爱,等功成名就了再谈也来得及,'你们这个年纪,未来的老婆还在读小学、上幼儿园呢!'——所以,我们大董对于刘小姐的一见钟情,目标只是谈谈恋爱。再者,——”
“再者,”大董接着说:“别人都说中国男生去了美国普遍找不到老婆。我为什么不能在中国‘内定’一个呢!免得年纪大了非要去当接盘侠。我不想当接盘侠,真的!兄弟们,你们说我自私我卑鄙我大男子主义都可以。——反正,我想好了,我就是要追这个新鲜热辣、白璧无瑕的师妹!谁拦我我跟谁急!"
寝室里又是一阵大笑,其他同学安抚与鼓励:“没有人和你急!”“支持你,老董,一往无前!”“你是我们的表率!男人里的战斗机!”
以上这段对话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剩余的桥段包括:有人在孔比多出入的食堂、书店放上电影简介、心理学书本,有人在孔比多深夜回去的路上假扮情侣互相抚摸,罗东浦被大家说服后男扮女装,苏炳辉扮演了他的男朋友,两个人演完之后都恶心地吐了一路,大董“真刀真枪”地对刘薇薇展开了追求,还是当着孔思汉与孔比多的面,导致刘薇薇受宠若惊。目标直指一个结果:孔老师必须通过进一步的行为来占得追求刘薇薇的先机。
于是,围剿成功。
(四)
派出所里,更多的、更恐怖的真相浮出了水面:燕京大学的天气物理系确实有位叫孔比多的老师,却与被抓的这个孔比多没有任何关系。两个人同名同姓而已,出生年月并不相同,真正的孔比多老师是1973年生的,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而这个“暴露狂”孔比多却是1977年生的。后者给裴任之看过的是个假身份证,上头虽然用的是真名,户口地点、出生年月则全部造假。乃至裴任之看过之后,再去网上搜索,两人的信息是惊人的一致,于是并没有怀疑这个人。
“暴露狂”孔比多的真实职业是来自山东泰安市某县某村的农民工,北漂北京的时间超过了11年。他也是3年前在家乡上网时,无意间发现燕京大学有位年轻副教授,刚好与自己同名同姓,才萌生了冒充斯人的想法。
这个真相,使包括迟若非在内的全体冰华大学同学无比震撼,裴任之、刘薇薇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了桌子上,不仅是为孔生的诡计多端而惊讶,更为他的高超演技而啧啧称奇。
食堂里,几个男同学碰到了一处,就连苏炳辉都忍不住问:“这个假的孔老师,扮演了那么长时间的真孔老师,怎么都没有被发现呀?一个农民工能够成功扮演一个教授?这农民工的素质得多高呀?”
罗东浦笑嘻嘻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是好事儿呀,证明我们中国人口素质突飞猛进,就连一个农民也有满满的书卷气!”
“我觉得这扮相特别重要,”刘坤说:“假孔老师本来长得就可以,再故意戴副眼镜,还真像那么一会儿事儿呀!你们两个,老苏,老罗,如果摘了眼镜,换身衣服,搞不好还更像农名工呢?”
“滚!”罗东浦骂道:“说你自己吧!你个躬耕襄阳的布衣!距离英俊潇洒偏离了整整180度角。——我觉得吧,这还是证明:时代在发展。你们想:20年前,咱们中国,农民和城里人的外貌差别多大呀,一个红二团、满脸皱纹,一个皮肤白皙、衣冠楚楚。可现在,你走在大街上,能分得出哪个是农民?哪个是城里人吗?这就证明:我们中国的阶级差异在减小,社会在发展!”
“也是,”苏炳辉说:“现在在我们湖北乡下,所有的小朋友都会上电脑,所有的大爷大妈都会用手机。这在20年前,怎么能想呀?——别说,假期里我高中同学搬家,我们都去帮忙,全都灰头土脸的,她爸妈根本分不出哪些是我们,哪些是请来搬家的专业民工,还给我让烟呢!”
一调侃,同学们都笑了。
苏炳辉心里还有另外一个惊叹号:透过近千度的镜片,他终于认出了迟若非的名人身份,内心正自翻江倒海。思忖再三,他觉得没必要将这个发现与同学们分享。来冰华大学混文凭的名人多了去了,都和普通学生没有二致,何必点破呢?——或许,连裴任之也不知道吧。
本次抓捕事件里,迟若非除了与方致远接触较多,与其他人的交集有限。很显然,多数人并没有留意:他究竟是谁?就连方致远,注意力也完全集中在破案的这个方向,至今没有认出迟若非的名人身份。
直到有一天,打篮球休憩的间歇,方致远突然问苏炳辉:“你有没有觉得,管理学院的Jason师兄,看着有点儿眼熟?”
“有啊,”苏炳辉笑道:“长得特别像你,确实眼熟”。
“我不是说这个。”方致远说:“还是黄毅彤发现的,他说Jason师兄很像一个明星,最近演过一个历史剧的,叫什么来着?”
苏炳辉含混说:“喔!毅彤还看狗血剧呀?真是个人才。我作业都做不完呢,大小明星一概不认识。”
“说的也是。”方致远又开始愤青:“就算是明星,有什么了不起?考得上冰华大学吗?——道宁真没说错,数理化学不好的,才会想着去当演员。”
派出所里,更多的真相、八卦被迟若非打探出来。也许,一个人从事的职业习惯了被记者们挖掘八卦,在探究别人八卦的方面,也被培养出了相当的能力。处于博爱之心,他没有与任何人分享这些发现。
首先,原籍山东的孔比多是个风月场上的惯犯,骚扰的人远远不止裴任之、刘薇薇两个,而且,自认“得手”的次数特别多,曾经在济南还让一位白领女性怀孕过,后来人家报案了,他就一溜烟跑了。如果不是他在当暴露狂的时候及时被抓住,搞不好,刘薇薇就是下一个受害者。而孔比多本人早在8年前已经在家乡结婚,早已是两个健康男孩儿的爸爸。
能在大城市的风月场上如鱼得水,除了在“表演”方面有天赋,孔比多还是一个好学上进的青年:通过互联网博览群书,不仅爱看历史政治,还酷爱心理学与纯文学。为此,他的谈吐与风度,在多数人眼中,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高度。
最后,冰华大学机电系大四学生孔思汉同学,其实算是一个私生子。二十几年前,他父亲从山东省南下厦门从商,欺骗了他的母亲,弄了一出重婚的闹剧。他在山东老家其实早已经结婚,已经有了三个孩子(孔比多排行老三)。当年的重婚真相浮出水面后,孔思汉的母亲坚决与之分手。
所以,社会学家、心理学家也许会说:一个不负责的、不尊重女性、不珍惜家庭的父亲,很容易培育出一个自带劣根性的儿子。
但孔比多在道德品质的败坏上似乎青出于蓝,他还选择了“暴露狂”这条道路,乃至广大公安干警不得不从精神失常的角度去看待这个怪诞案例。
对于用假身份、冒名顶替地欺骗了若干位女性,孔比多(对公安)的解释比较清楚:“我家里在农村,挺穷的,我爸爸早年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我结婚的时候盖房子都是朝亲戚东挪西凑借的钱。所以,我从小就嫉妒那些有钱有地位的男人,尤其嫉妒他们能够随便玩儿美女。我就想,有那么一天我也可以这么睡美女该多好!几年前,上网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燕京大学有个年轻教授和我同名同姓,我就想,机会可是来了。”
但对于如何成为了“暴露狂”,孔比多则说不清楚,他含含糊糊地说:“可能,觉得自己身材好,多暴露暴露,容易吸引更多的女性吧!”
公安进一步追问,他与同父异母弟弟孔思汉的近期交往,尤其是如何引诱弟弟成为了一个暴露狂。孔比多的反应更加迷茫:“他也暴露了吗?”之后一问三不知。公安当然不相信他与这件事情没有关系,但处于对孔思汉“初犯”的保护,并没有一查到底。
迟若非倒是往好处想:他是念了手足之情,故意装糊涂罢了!孔思成并非一个情商特别低的小伙子,如果他极力维护一个人,这个人就绝不是一无可取之处的。
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奇妙:演员们仅仅为了工作,只在屏幕上扮演各类角色,即便这个角色是自己不熟悉、不认同的。而更多活在现实生活中的人,却为了种种目标,或是名利,或是色欲,或是虚荣心,经常扮演着匪夷所思的角色。
如果仅仅是暴露狂这个罪名,孔比多不过会被公安机关行政拘留若干天。但是,他涉嫌假冒他人身份、性侵、欺骗多名女性,数罪并罚,足以判有期徒刑了。不久。孔比多被移送司法机关,将为多年来的违法行为承担后果。
截止当月为止,困扰冰华大学数月的“暴露狂”一案告一段落。方致远、苏炳辉、罗东浦、黄毅彤荣获了“见义勇为”奖,也算在校园青史里留了名。
迟若非也得到了同样奖项,他领奖时特别低调,没有像前头几个那样兴高采烈地出席颁奖仪式。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对这件事情的自豪感,通过这件事情,他深感自己被融入到了冰华大学这个大家庭中,成为了一份子。而这种归属感,是他从美国回来之后的8年职场生涯中从没有感受过的,——世界上有些事情,不是功成名就就可以带来的。有些小确幸,反而能带来大幸福。
而对于2004建筑学(1)班的以上几位,从这件事开始,也开始关注了这位外来的Jason师兄。尤其是黄毅彤,他对迟若非产生了一种近乎他对计算机程序的兴趣。这是黄毅彤有生以来,为数不多的几次,对一个活生生的人类(而非机器)产生了观察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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