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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2015年7月8日
,周三,安得集团的股票开始绝地反弹,终于从跌停板上反抽,几次上下跳跃之后,一骑绝尘向上,当日涨跌报收。
周四,再反弹,再涨停。
周五,再反弹,再涨5.52%。
再一个周一,还是反弹。
为了看盘,迟若非在办公室里已经孤坐了一个上午。估计那几天,坐在电脑屏幕前紧盯股票的上市公司董事长,远远不止他一个。
下午收市,他终于深吸了一口气,站起了身子,疲惫地踱步到了窗边,夏意正浓,阳光灿烂,万里明媚。
他两次拿起手机,又两次放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又拿起,打通了裴任之的电话:“晚上想一起看动画片吗?我去接你?”
然而,乐极生悲,可以概括股灾结束之后裴任之的遭遇,也让她充分意识到:高度近视与体育运动素质不佳,将可能给人生带来何其惨痛的经历。
迟若非要约她看动画片,裴任之求之不得。他们很久已经没有在一起开心了。她也深知:师兄这些天天天晚上说梦话,确实累得不轻。正好找个机会让他放松一下。
这几天,电影院在放《疯狂外星人》。类似的科幻题材一直都挺对裴任之的胃口。迟若非从来不认为动画片弱智,多年以来坚持与裴任之分享动画片。或许,因为他二哥迟慕白是搞配乐的,在好莱坞主要的工作就是给动画片配乐,——动画片是个技术活儿,切勿小觑。
于是,傍晚六点十分的时候,接到迟若非马上要到的电话,裴任之兴奋地从办公室里一路小跑下楼,提前到达了地下停车场,——他们当然不能光天化日下就在马路上见面,停车场的右侧角落僻静处,是他们多年以来碰头的地点。
而每一次接她看动画片,迟若非都会自己开车来。
一出电梯,裴任之就朝着那个老地方跑过去。她如果视力好一点儿,或者机警一点儿,一定会注意到:一排垃圾桶附近人头攒动,也会看到一个已经走过来的家伙戴着诡异的面具。可是,她太兴奋了,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于是,当身后一个麻袋套到头上的时候,她半天才反应了过来,声嘶力竭大喊起来,却立即感觉到头上挨了一棍子,人事不省了。
几个劫匪将裴任之弄上了面包车,急速开出了地下车库,刚好与迟若非的车错车而过。老陈(裴任之现在的老板)的写字楼位于朝阳区的核心写字楼区,面包车出入并不常见,迟若非与他们错车的时候就有一点儿异样的感觉。
他开车到了约定地点之后,并没有看到任之,——这很反常,裴任之虽然工作很忙,但有一个好习惯,很少迟到,每一次都是她先来等迟若非。他立即拨打了裴任之的电话,响了好多声后,被人掐断了,再打,已经关机了。
他心中一惊,念头一转,立即调转车头追出去,哪里还看到那辆面包车的身影?距离面包车出门已经超过2分钟了。但是,他是一个较有直觉的人,潜意识中认为:干了坏事儿的人,一定是不愿意走在光天化日下,比较可能是朝着偏僻小巷一路向北开,开出朝阳区,开到京郊去。他按照自己的思路,一路加油门,三十秒后,果然看到了那辆疑似绑匪的面包车,开在工体北里附近的街道上。他一路追去,一路打电话给110,叙述了车牌号与整个事件。
谁料到,那辆面包车似乎意识到了他在后头,也开始加速飞奔。一辆豪车追着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在北京的胡同里展开了惊险的追车大赛。两次看似马上追上了,却因为突然出现的行人或车辆又不得不停下来。迟若非心里隐隐有顾虑:追的太急的话,他们前头会不会出车祸?这可不是拍电影,任之可是肉长的,别说是遇到车祸,开快了,磕磕碰碰都是大事儿呀!
好在,年轻时在美国高速公路上飙车的记忆还没有全部消失,迟若非的车技还是不弱的。几个回合的追逐后,终于在一个拐弯的胡同前,横车将面包车拦住,面包车的刹车系统落后,生生在他那辆大众辉腾的侧面撞出了一个凹口。
迟若非立即跳出车来,狠狠敲响了面包车的车窗。
面包车里的人半天没有动静。好半天,在迟若非打算砸他们车窗之前,一个壮汉才从副驾驶座跳出来,破口大骂:“你有病呀?拦我们车干什么?”迟若非估摸着:他们刚才以为自己是警察,后来看自己半天没有出示警证,才敢大骂的。
迟若非不由分说,将那人一胳膊拨开,头探进车里去查看,——心中却是狠狠一凉!追错了!
车里只有一个鬼头鬼脑的司机罢了,哪里有裴任之的身影。面包车的后座上,满满当当放着各类废铜烂铁、废旧金属,有井盖子,有电线,也有水龙头。原来,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位,是偷盗或贩卖公共设施金属的不法分子,怪不得,他们一看有人追,就开得比兔子还快!Μ.chuanyue1.℃ōM
可是,任之到哪里去了?迟若非就在当下,一遍遍拨通她的电话,一遍遍听到“您所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透不过气儿来的感觉令他眼睛有点儿发黑,——面包车司机的大声叫嚣,群众的围观与惊喜叫嚷,警车的临近,在他眼里都变成了模糊的"蒙太奇"画面。
(二)
裴任之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不知道是晚上还是半夜。头好痛,头皮感觉像是脱掉了一块儿皮,麻辣辣地交错着刺痛与胀痛,而最郁闷的还不止于此:隐形眼镜在被推打的过程中丢了一只,两只眼睛视力不一,感觉看不清楚东西。
很明显,从胳膊到脚,身上没有一处是没被绑住的。周围闪现着一些昏黄的灯光,霉味隐约可闻,应该是在一间类似废旧仓库的地方。她活动了一下嘴,还好,嘴里好像没有塞东西。就想也没有想,扯开喉咙大喊“救命”起来。
喊了六七声之后,旁边才出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别喊了,喊了也没有用!这里方圆几里地都没有人,喊了白喊。”
"我在哪里?你们为什么要抓我?”裴任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这是哪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抓你,其实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换赎金吧!”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
任之脑子里风驰电掣地想到了一些事情,有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沮丧感,但她立即喊道:“抓我换赎金?有没有搞错?我一个普通白领哪里有钱?你们肯定抓错人了。”
旁边看不见的声音似乎懒得搭理她,随便应付说:“不会抓错人的。我们很专业的。”
之后,任凭她如何试探、询问、叫唤、哭闹,对方都不再理他了。以此推测,他应该是个马仔。
在此之后,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小时,或者是,整整一天半。严重的视力衰退中,裴任之度日如年,昏昏沉沉睡了又醒来,醒了又睡。劫匪们不仅凶残,而且懒惰,在此期间,只让她上过两次厕所、喝过两次水,一顿饭都没有给她吃。她剩下的一只隐形眼镜枯萎了,只能从眼睛中被摘掉,更是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
不过,通过白天两次(被押送)去上厕所的经历,她感到,这里很像一个废弃了的电影片场,而不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因为路上踩到了很多装扮成了碎转断瓦的泡沫塑料,还有扔到地上的几把(貌似)机关枪,应该也是假的(如果是真的,怎么可能放的到处都是)。
以此推断,这应该还是北京郊区,太远的地方,也没有废旧的电影拍摄基地。
当裴任之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忍无可忍之后,“正主儿”终于出现了,废话没有,开头的第一句就是:“小美女,你走运,你男朋友来赎你来了!知道你这条小命儿值多少钱吗?呵呵,其实也不值多少钱,北京三环里,还买不到一套房子。我是怕出价太高了,你那朋友也不肯出这笔钱!”
仓库里的光线强了很多,不知道这帮人从哪里弄来了应急灯。
白炽灯下,一个身高马大的壮汉形象隐约可见。裴任之心中一惊:是师兄来了吗?他们知道师兄的名人身份吗?——北京三环内买不到一套房子,这个价格应该是小于等于500万元的。师兄,会不会有危险?
她想从劫匪的语言中推论出蛛丝马迹,却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是一头雾水。
眼睛又看不清,也不能从劫匪的装束打扮上推断他们的“专业”程度,到底是山贼还是黑社会?
因为觉得赎金唾手可得,“老大”的心情似乎不错,他回答了裴任之的部分问题:“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来吗?——最早可不是想找你男朋友的。有人看你不顺眼,只想教训教训你!你小姑娘年纪轻轻,道儿上的梁子还结的大了,真人不露相呀!”
裴任之又是一惊,忍不住问:“谁呀?我,谁也没有得罪过呀?”
“老大”轻蔑一笑:“这个我现在不想告诉你了。总之,你这个年纪,不是欠了别人的钱债,就是欠了别人的情债,——如果你非说自己没有欠债,你就一定是挡了别人的财路。挡了大人物的路,无论你有多么无辜,别人都要像怕苍蝇一样将你拍掉的。看,你不用交钱,哥就给你上了人生的重要一课,感谢我吧!——太利于你成长了。回去过日子,千万不要忘了哥!”
听着他这些洋洋得意的话,裴任之心里稍微轻松了几分,她推断:这些个劫匪应该是“业余”的山贼,而非职业的黑社会。职业黑社会中人,应与电影上的杜月笙一样,谦恭有礼、寡言少语,没有这么话痨。
但他说的话令人疑惑,自己得罪谁了?——第一想到的就是工作中的同事们与可能存在的竞争对手,自己虽然有点儿小名气,可也算不上挡住别人的财路呀!
裴任之立即问:“那谢谢你给我上了一课(说完这句,几个劫匪哄堂大笑)。那么,后来怎么又扯到什么男朋友身上了?”
“老大”一拍大腿,说:“这事儿,就是我耳聪目明了!我看了你的手机图片库,居然有你和你男朋友的合影。开始时,我还认为你就一追星族(裴任之打断他说自己是追星族招谁惹谁了),结果仔细研究了下,你肯定是他女朋友,第一,如果不是女朋友,图片不可能有这么多张,第二,我用你的电话打回去给他,一听他那个急切的声音,就知道你是他心尖儿上的人呀!——其实,我这原来的客户想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也挺不厚道的,我这一琢磨,就改了主义,不如,就叫你男朋友弄点儿赎金把你弄回去算了,——这特么的对全社会都有好处呀,而且,比原来的客户给我们的钱还要多。”
裴任之的手机当然是有密码的,但她推断:时代在发展,或许,劫匪团体中,也有精通电脑解码的人。夶风小说
如果不是一个马仔兴冲冲跑进来报告:“他来了!他来了!”,估计“老大”还会兴致勃勃地与裴任之唠下去。
裴任之听到“他来了”,又是惊喜又是担忧,面子上却还要装出一副平静的姿态,她害怕自己闹出什么破绽,让事情节外生枝。按照老大的说法,自己的手机漏了馅儿,师兄日理万机,自己不帮忙也就算了,还给师兄惹出了这么一个大篓子,自己真的是很没用!
(三)
黑暗中,迟若非从长长的过道中走出来,表情严肃,从容平静,仿佛走过红毯,而不是一群亡命之徒劫持人质的地狱。四个劫匪手握钢刀,跟在他后头。
进来后10秒,他一句话没有说,先朝任之的方向看了几眼,递给身边一个劫匪一副眼镜,说“帮个忙,帮这位小姐换眼镜。”
劫匪一愣,还是接过了眼镜,立即给裴任之戴上了。
裴任之当时感动得眼泪都快滴下来了。视线清晰后,她发现,多数的劫匪都戴着面具与口罩,包括那个与自己聊过天的“老大”,也是捂得严严实实;而迟若非却以真面孔示人,除了面色有些苍白,表情、态度如故。裴任之甚至觉得,这几年,他从来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么英俊过。
迟若非说出来的话依然彬彬有礼:“请放这位小姐出去,我朋友在门口500米处接她,你们要的钱在他那里。”
老大的语调非常不满:“你他妈的当老子是什么人啦?说好了拿钱来换人,怎么就变了呢?”
“误会了。我自愿换裴小姐出去,钱照给你。”
“妈的,你以为你进了我们这里,就能出得去吗?
“现在放了她,要不然,一分钱都没有!”迟若非说,嘴角都没有动一下。
“呦喔,没有想到你还是个情种呢?”老大讽刺道:“那我倒是要看看,她都在我们手上了,你还能怎么样?”
话音刚落,身边的壮汉就是一皮带,狠狠抽到了裴任之身上。事出突然,裴任之剧痛之下咬紧牙关,居然没有叫出来。
当壮汉举起皮带又要抽下去时,身边却人影一晃,自己已莫名其妙地躺到地下了,继而才感到脸上剧痛,——原来,迟若非以极快的速度将他一拳打倒,已经夺过了皮带。
“伤女人算得了什么汉子!”迟若非的声音撕金裂玉。
劫匪们怔住了,随即恢复了凶神恶煞,“草泥马,他特么个娘们样儿,好意思说老子不是汉子!”
“哥们儿们,一起上。”
拳头像雨点一般地落下来,皮肉、骨头撞击的声音,伴随着任之的尖叫声,充斥在逼狭的空间中。
裴任之遭遇了平生未见的械斗场面,如同影像,却货真价实。
13人打1人,寡不敌众,想都不用想的结果。几分钟后,当裴任之再能看清时,迟若非已经脸上带伤地被三个劫匪捉在了屋子中间。
“你们抓好他,让我来仔细看看这个大美人。”老大的声音变得嘲弄而癫狂。
一个犀利的耳光迎面扇过来,迟若非的左边嘴角被扇出了血,耳朵也被扇得轰鸣连连。只听到对方说:“你小子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老子是谁?”说着,掀起了自己的面罩。
这个时候,迟若非才清楚地看到,这是一张稍微有点儿变形的饱经沧桑的脸,还好,自己没有裴任之那样的脸盲症,——想的起来,这人正是8年之前,冰华大学门口打劫过迟若非的那个精壮劫匪。怎么,事过境迁,他居然成为了一个“老大”?看来,果真是“行行出状元”,每个人都在“进步”。
这些个人的身手、组织的严密程度,也远胜当年的那一堆盲流。——迟若非心中涌出了一些后悔:人生在世,最好不要随随便便地放过邪恶。
“看清楚了吗?”“老大”无比骄傲地说。
迟若非的语气带着一丝嘲笑,浅浅露出的牙齿上满是鲜血:“看清楚了。——不过,还是不认得。”
“老大”被激怒了,一把大手卡住迟若非的脖子,用力勒得他喘不过气来,身后的裴任之又再次大叫了起来,——极度的肉体痛楚中,迟若非突然有一点心软。
“你他特么的没有记性呀?哈!2007年9月,冰华大学南门,水木巷,你小子可是本事大呀!不是很会打吗?老子叫你打,叫你打。”一边骂着,一边一个耳光接一个耳光地扇过来。
周围有狗头军师看见迟若非差不多被打昏了,终于提醒老大“不可”。
老大才住了手,一把揪起迟若非的头发,凑近他的耳根说:“那一年,老子昏了头,以为就一个普通‘客户’,没有想到你大有来头呀!黑灯下火的,老子也没有看清楚你是谁。早知道,你是个人物,那一年就该赚你个千儿八百万的。”
接着他吩咐手下,“里里外外把这人给我看好了!哥儿们这回可发达了!把这小妞先绑出去,换钱!”
裴任之大喊“放了他,我留下!”
众劫匪哪里肯听,三下五除二,已经将裴任之拽到了门口。
突然间,门口一个油腻的声音说:“兄弟们别价!女孩子、男人都留下来,买一送一,才好收场。”
“呦!您来了!”老大立即显出一副客气样子,又让几个小厮将裴任之弄回来绑住了。
那个油腻的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裴任之心中咯噔一声,——残存在记忆深处的一个模糊影像跳了出来。
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迟若非已经被弄到了仓库的墙柱上,结结实实几层绳索绑严实了。老大与其他人就跟着门口那个声音出去了。
屋子并不大,正是7月最热的时候。
开始时,屋子里只蹲着两个负责看守的劫匪。但没过两个小时,两个人都嫌太热,移到了门外。裴任之心里忍不住一动:是否有逃脱的可能性?但听外头的声音,小小的房子周围,至少驻扎了五六个人。再说,自己被五花大绑得像一枚粽子,根本不可能自行解套。
正纠结想着,迟若非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任之,别怕!不会有事儿的。他们拿到钱,会放我们走的。”
当此之际,裴任之希望自己还能幽默得起来,可是,舌头颤抖着,有点儿找不到位置,两次开口,都被哽咽呛住,好不容易整理好语气,嘴边的笑话却又想不起来了,只好说:“大白,要是现在有个大白就好了。”年初,她与迟若非抽空跑去电影院看了动画片《超能陆战队》,上头有个善良的、神通广大的机器人叫大白——卡通片、动画片、科幻片,是他两个的共同爱好之一。
迟若非的声音像哄孩子一样温柔:“任之,我就是你的大白。”他与她同居多年,较少用这种宠溺的语气说话。
裴任之笑了起来:“你是我的小白白,这么瘦,还好意思充大白,大白多丰腴呀!”脸上悄然挂满了泪水。
迟若非很想去吻干她脸上所有的泪水,无奈双手双脚被绑得很紧(很专业的捆绑方式,而非横店片场上做样子的套路),根本动弹不得。只好插科打诨:“我哪里瘦呀,喝了那么多你煲的老火汤,想瘦也不容易呀!你还记得那个覃导演吗,你见过的,最近又遇到他,他皱着眉说:JASON,你都圆得我认不出来了?——要不是变壮实了,我刚才能那么英雄吗?”
最后一句说出来,没有想到,裴任之却“呜”地一声哭出来声:“别说了。”心疼之情溢于言表:“师兄呀,你也是二货吗?你干嘛跑着来呀,谁叫你来的?”
迟若非无奈地笑了:“什么叫‘也’是二货?你意思是,首先你是二货,然后我才是二货?——宝贝,有点儿规矩可以吗?中国人讲尊重前辈的。”
“你个二货,还男尊女卑呢?都这田地了,谁想和你讲尊重?告诉你,有机会逃,你自己一定要先逃出去,不用管我。”裴任之的语气突然变得很认真:“第一,我从小跑步是短板,跑不快,跑起来完全是坏大事的节奏。第二,我口才好,比你好,招人待见,我就是在坏人手里,也比你要占便宜。”
迟若非消化了一下她的观点,语气却依然是轻松的:“FIRST,你除了讲笑话有特长,其实口才很一般,未必能够在劫匪窝里占到便宜.SECOND,你既然跑不快,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可爱的包袱,所以,你如果最先到达了安全地段,我就没有后顾之忧,大展拳脚也好,机智周旋也罢,都没有问题。”
裴任之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还是你有机会就先跑。反正这次一定要听我的。”
其实,裴任之真的很想问问他:怎么办?还有没有人来救我们?但又害怕他更有压力,也容易让外头看管的劫匪们听到有用信息。她脑子走过了十几种自杀的方式:如果自己逃不掉,一定要咬舌自尽,让师兄逃掉。
可是,这些自杀的方法全是小说里看的,没有一条是身边的人试用过的,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四)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屋里透进来一点光线,一个身影慢条斯理踱步进来,朝着小裴这边,笑呵呵说:“小裴同学,多年没见,你是不是很想孔老师呀?”正是刚才喝止“老大”的那个油腻声音。
裴任之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记忆深处那个令人厌恶的身影终于清晰起来。又是冤家路窄,这个“暴露狂”曾祸害了冰华大学的女生长达1年之久。是什么原因,让他掺和到这样一个诡异的绑票事件中来?难道,他才是始作俑者?刚才那个“老大”说那么一大扑拉子话,都是骗自己的?
裴任之沉默不语。
孔老师还和N年前一样,别人保持沉默,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的好心情。
他自顾自说:“真没有想到,你和我居然在这个地方重逢了!——真是人生当只如初见呀!——不过,我更没有想到的是,你这男朋友居然是个人物。当年他打我那一拳时,我就觉得他不是个俗物,没有想到还是低估他了。”
说着,他的手充满感情地抚摸上了裴任之的脸蛋,嘴唇都要凑上来了,这也是N年前他特别想做却没有机会做的。
“你动下她试试!”那一边,迟若非咬牙切齿地威胁道。只是,他重伤虚弱,语调的气势大打折扣。
孔老师一怔,奸笑道说:“没错。我试试看!?”
随即,他嘴唇直接亲上了裴任之白皙透明的脸蛋,连续亲了好多下。
裴任之奋力挣扎,尖声嚎叫,可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孔老师的流氓行为。
迟若非怒骂气急、几欲昏厥,千刀万剐般的痛苦中,夹杂着自责与悔恨。千算万算,依然考虑不周,明明知道这个流氓蛰伏在附近,却没有将其揭穿。
“刘大辉!华健国要把你开除了!”迟若非哑着嗓子喊道。情急之下,也只想到这招了——孔福临现在的身份是梓鸿集团投资部总监,他的老板华健国,一定不知道他在北京当暴漏狂、入狱的那段经历,如果迟若非跑去告诉了他,很有可能撕裂这段雇佣关系。
果然,孔比多听了之后,手底下停了下来。
但他随即嘲笑道:“华健国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孔老师,北漂民工一枚,多情郎君一位,和一个企业家有毛关系?——我说迟广厦,你够聪明,可你能拿我怎么办呢?——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和刘大辉是一个人?——只要你还有口气,随便你去揭发,我看你能将刘大辉告倒!”
他踱步走到迟若非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直接往迟若非脸上吐了一口口水,说:“呸!孔老师最讨厌你这副高傲的样子了。没有想到你也有今天!真是大快人心呀!你去告诉华健国吧,你看他在不在乎?——你们这帮老板个个狼心狗肺,只管怎么能赚到钱,谁去管下头人的人品。人品好的都是傻缺,刘大辉这样的才靠谱!——你去告诉他呀,没准儿,他还立刻给刘大辉加官进爵呢!”
“他要知道你拿着他的钱,在外头放高利贷,他也会给你加官进爵?”肉体与心理的极端痛苦中,迟若非依然不示弱地说出了这句话。
孔比多手底下一松,很显然,这句话对他更有触动。但随即,他眼睛微眯,就是狠狠一个耳光扇过来。
“老板都是聪明人,既然用了你,就准许你在一定范围内活络资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你以为他傻呀?——《明史》读过吗?中国,从古至今,都是这样的!”孔比多说。
其实,迟若非也是按照江湖潜规则来“诈”他的,他有没有放过高利贷,迟若非也不知道。可听他的话,还“诈”对了。
“为什么要抓我?”迟若非忍着痛,继续问。他想知道,绑票这件事情到底和孔比多有多少联系?
孔比多是个聪明人,并没有回答他想要的,只随便说了不打紧的:“你以为就凭‘阿大’几个毛贼,能将你这个大人物引出来?——还不是靠着我,他就是看了小裴的手机,也不知道照片上的人是你本尊呀。别以为你们当演员的就天下无双了,说实在的,当年在冰华大学,我过了好久才把你和那个傻逼方致远分清楚。这天下,长得像的人大把了,‘阿大’怎么知道你是名人呀?”
迟若非再问他问题,他不耐烦了,飞起两脚,直踢到迟若非的腰上,那儿刚好是迟若非那块蜈蚣伤疤的所在地。疼痛难忍下,他晕了过去。
裴任之心如刀绞,再次大喊起来,终于招来了看门的劫匪。孔比多才住了手。
劫匪怕迟若非死掉,急忙给他灌了点儿水下去,看到他悠悠苏醒过来,几个人才从房子中又撤了出去。
"任之,”迟若非颤抖着说:“一切会过去,就当,是个噩梦!”他所以颤抖,并不仅是因为伤重疼痛,而是,适才裴任之所受的侮辱,让他肝胆俱裂到了痉挛的地步。这是他一生之中所受的最大侮辱。
他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一个人,没有如此想让一个人立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痛下决心:有命出去后,无论花多大的代价,也要将孔比多绳之以法。
上帝啊,我真是一个废物,居然让这种龌龊的事情发生在了她身上!我也该死!
我该如何保护她、抚慰她、弥补她?
他真的很想用电脑删除的技术,将裴任之的这段记忆删除,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这辈子,裴任之还没有受到过刚才孔老师所给的那般侮辱,简直恨不得立马死掉了的好。她觉得这个世界原来好恐怖,居然会有这样禽兽不如的流氓。
可是,她知道:自己所受的侮辱,比及迟师兄,可能不算什么。自己是她的女朋友,是他深爱的、呵护备至的人,流氓居然当着他的面,这样侮辱了自己,该会怎么伤害他?
为了让他安心,她忍住哽咽,说:“我知!”她想问他:伤的怎么样?疼不疼?——可她觉得:现在要坚强,问了也白问。
(五)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靠近角落的高窗上响起了“咯吱咯吱”的细微响动,好像是工地上的金属与木头之间互相搓拉,断断续续一直响了四五分钟,回响在深夜里空荡荡的房间里,氛围有点儿惊悚;裴任之抬眼看到:迟若非的眉头紧皱,嘟起嘴唇摇摇头,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姿态。裴任之立即会意了:吉凶未卜,不要出声。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咯吱”的声音停歇下来。世界寂静的有点儿可怕。
再后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方致远的俊脸笑吟吟地闪现在了小裴同学的眼前。“我们来就救你们了!”
黄毅彤的声音也从黑暗里响起来,难得一见的充满了激情。
原来,刚才的他们正在用钢刀撬窗户入室。他们虽然改了行,却是冰华大学建筑学毕业的高材生,熟悉各种土木建筑的结构,当然也会学以致用。
“胡闹!谁叫你们两个跑来的?”迟若非咬牙切齿地低语道。他极少这么不客气地训人,可见真的是气愤异常:要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安得集团高管,三个高管同时身处险境,公司怎么办?股票会不会又暴跌?
黄毅彤一边帮他们解绳索,一边简单说:“你放心,我们做事情,没有那么没计划的,该叫的人都叫了。刚才就在窗户底下,紫龙还放倒了两个(坏人),好身手!”
那边的方致远,也在紧锣密鼓地为裴任之解绳索,补充道:“靠,敢打劫我们公司,简直活的不耐烦了?我们公司多的是棒小伙儿!紫龙、废都与LEADER都在附近,就留BARON、刘坤两个,守在原来你说的500米处。”迟若非一听,更是要昏了:“紫龙”、“废都”两个,都是成名于江湖的演员,上市公司的宝贵财富,等同“固定资产”,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也卷进来了?
要紧关头,他甚至都没有精力去推断一群兄弟的侠肝义胆:这帮年龄不到30岁的小伙子,没有一个仅仅是为了给迟老板递送“投名状”而跑来的(紫龙分分钟可以跳槽,根本没有必要讨好老板),他们真的对迟老板有感情,对公司有感情,彼此之间也有感情。这在当代的中国职场,怎么说都是难能可贵的。
85后、90后生的年轻一代真的如作家韩寒所说,天生的冒险精神就超过了上几代人。活了这么大,能遇到几次仗义助人的场合?大家为此都荷尔蒙暴增,摩拳擦掌,一定要来救迟老板!
——然而,仗义归仗义,两个知识分子,救人的水平还是尚欠火候。
“有人跑进来了!”一声大吼,一名劫匪已经开门冲进屋内,一把工具刀就向黄毅彤砍去。黄毅彤急忙闪避。迟若非的绳索绑得繁复,他还没有解开一半。
"快帮任之!”迟若非声嘶力竭地大喊道。
好在方致远已经解开了小裴的绳索,他是运动健将,动作要比黄毅彤快,想都没有想,直接抄手抱起了小裴,就想窗户前的几个箱子上爬去。黄毅彤也不敢恋战,抄起地上个木板做势挡了劫匪几下,也向窗边退去。
这个时候,四五个劫匪已经又冲了进来,有人立即去包抄方致远与裴任之,方致远已经在高处放下了裴任之,自己一脚踹下去,正好踹中了最先赶来的一个劫匪的肩部。裴任之没敢大喊大叫,一心一意翻窗子,可是,翻了好几次,窗子显得太高,根本翻不过去。
方致远很想骂她,却又无计可施。一时之间,似乎大家都要再次落入劫匪的掌心。
眼看着黄毅彤已被三个人围住,朝哪个方向跑都是不可能出去的,门口却闪现出了废都与紫龙的身影,两个人还算准备齐全,不仅戴了口罩,还一进门就扔烟雾弹(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弄来的拍电影用的烟雾弹)。片刻间,紫龙与废都两个,已经与劫匪们打成了一团,场面一片混乱。黄毅彤终于找到个空档,闪到了窗子附近。
更多的劫匪冲进屋里,迟若非接着大喊:“紫龙,你们快跑!别管——”“我”字还没有出口,后脑就挨了一下子,顿时昏了过去。
等黄毅彤一只脚刚刚跨上了窗子,不远处又有劫匪大喊:“警察来了!”
紫龙、废都一听,拳头底下更是不松劲儿。
“其他人不用管了!”“老大”大喊一声:“重点看住这个祸害!他才是摇钱树!”于是,两把钢刀驾到了迟若非的脖子上,身边的绑匪立即走过来,将迟若非从柱子上解了下来,由两个精壮汉子拖住,向门边撤退。紫龙与废都眼睁睁看着利刃架子迟若非脖子上,拳头绷得紧紧的,却无计可施。
可是,还没有走出小区,就被十多位武装到牙齿的特警拦住了,不得不再次退到了一间破旧的平房中。劫匪们没有想到的是,LEADER与BARON两个人一直埋伏在暗中,悄悄潜伏到了这件平房里,迟若非刚被劫持进去,房间里就是一片打斗之声,特警们趁乱击中了三位劫匪,也跟着冲进屋里,发现迟若非已经被劫匪扔在了地下。警察蜀黍果断出手,2分钟内的手起枪落,全体劫匪终于被搞掂。
在路口看到警察“蜀黍”们的一霎那,任之就感觉得救了,总算没有像美国电影一样:警察总是来晚一步、滞后反应。她当然不知道,除了方致远、黄毅彤入室救援,一切的一切,都是迟若非安排过的。与那几个兄弟不同,他不是一个热爱冒险的人,精心策划,才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
可是,百密一疏,他低估了自己的年龄与绑匪的凶残程度,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态。当BARON与APPLE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抓了一手的鲜血,吓得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叫出声来。迟若非的头部、脖颈与胸部,鲜血似乎仍在往外渗出。紫龙慌忙将他再次放下平躺,手忙脚乱地想做应急处理,废都已经在打120电话了。
裴任之再看到迟若非时,他仍紧闭双目、满身鲜血地躺在地上。小裴撕心裂肺地一声惨叫,跨出去两步,却突然摔倒在了地上。方致远几个健步赶过来,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紧紧按住,嘴唇不动地说:“别过去,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裴任之无论怎么挣扎,伸出的手,距离迟若非始终都有十几厘米的距离,终是没有够着,眼睁睁地看着救护人员赶上来,用担架将迟若非抬走了。
内心的恐惧与悲伤像潮水一样涌出来,使她浑身一直在发抖,胜过了那年经历的秘鲁大地震。方致远就这样一直抱着她没有松手,一直赶到了医院。
没有人不知趣地对她说:“你也受伤了,回去休息吧!”
黄毅彤还替她挡住了警察蜀黍的笔录要求,延后处理。
医院的急救室外,裴任之与一众小伙子等了约三个半小时,医生终于走出来了,表情是和缓,“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裴任之听懂之后,嚎啕大哭。
她大概用了半天的时间,才停止住了浑身的颤抖。初步的医学鉴定报告触目惊心,在受到各类重击之后,迟若非的身体多处骨裂与骨折,引起了失血性休克。即便是那一次的地震,他都没有伤的如此严重!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昏昏沉沉睡去。
在梦里头,她再次颤抖,凄楚地反复喊着他的名字,乃至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仿佛在家里,仿佛在地狱,又仿佛在天上。好久好久,她感到有只温柔的手在抚摸自己的头发,第一反应是:方致远越界了,虽然是好意,做朋友的,有些动作也是不能这样做的吧!她惊叫着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仍在医院,就趴在迟若非的病床上。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了,——目光,却是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浑浊。忧虑,酸涩,焦灼,自责,浓的化不开的情绪,仿佛能在自己身上烧出一个洞来,让他整个儿的人,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六)
2015年7月中旬,两周生死纠结之后,股灾带给安得集团的振荡,终于告一段落。
第一个打来电话表示喜悦之情的又是广州的林大妈,她心有余悸地告诉女儿:“这次可差点儿把我害惨了,都做好了辞职的准备!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敢在这种股权大事儿上随便牵线搭桥了。”
她又不知道从谁哪里听说了迟若非的伤势,真心诚意地关怀了好多句,无奈女儿当时脑子里是一锅子浆糊,正嫌她说话婆烦,三言两语就想把她应付过去。
林蕾有点儿委屈,她想多和女儿说几句体己儿话:“之之呀,有了这件事儿,我觉得,他对你应该是真心的。也许,他与我们以前想的那些名人都不同。”
裴任之有点儿触动,多年以来,她都很少与父母谈及迟若非,尤其不谈自己与迟若非的感情。这点儿期待已久的母亲的信赖,却是迟若非用血淋淋的伤口换来的,——他,至少还要在医院里躺一个月。想到这里,眼泪再次落下来了,她实在没有办法与母亲分享喜悦,匆匆挂断了电话。
又是一个工作日,天气晴朗,部分化解了裴任之心头的忧虑。
股灾的窟窿被补到了,妈妈不怪迟若非了,警察也将歹徒捉住了,——一切似乎演绎成了不错的结局,裴任之胸口逐渐产生了一些期待:通过这件事,妈妈既然对迟若非的想法有所改变,是不是能让她去做爸爸的工作、允许两个人结婚?——算一算,眨眼间8年都过去了,人生又有几个8年呢?同班级的李曼妮、陶爱萍都生孩子了,自己也不能太落后吧!
在公司的地下车库停妥了汽车(遭遇了极端事件,裴任之决定开车上班),裴任之一路琢磨着甜蜜心事走向电梯,却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裴小姐!”
回头一看,又是那个徐芳。顿时有一种被拉回冰窖的感觉。
“裴小姐,有空说几分钟话吗?据我所知,现在距离贵司上班还有十七分钟呢!”徐芳似乎对裴任之的工作了如指掌。
这个讨厌的女人!还有她背后的那个女人更加讨厌!裴任之微微一笑:“我今天有会议,需要提前准备,不奉陪了。”转身就走。
身后的徐芳并没有追上来,胸有成竹地说:“您不想知道您这次被绑架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裴任之一愣,意识到了她的言外之意,但依然不想纠缠,继续往前走去。
身后的徐芳依然不紧不慢说:“看来,您是对迟先生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为您弄得一身的伤,还在住院。您是想让他隔三差五就住住院吗?”
裴任之的后背僵住了,终于“上钩”,停住了脚步,转头愤然说:“你是说,这次我被绑架、他被打伤,全是你们一手策划的?法制社会,你们,你们怎么能够这样做?”她想起了刚被抓的时候,带头老大模棱两可的话:本来是想吓唬吓唬她,叫她赶快打包铺盖卷滚回老家去,再也不要到北京来,后来又如何等等。
徐芳一路微笑着走来,声音温柔而富有感染力,但在任之听来却全是毛骨悚然:“小美女,我们哪里敢呢?你说的,法制社会,绑架人可是犯法的。——我这次来,是想向你赔礼道歉的。阴错阳差,裴小姐受惊了。本来,我只是找了个社会上的朋友想请裴小姐去郊外喝喝茶,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建议。谁想到,这个朋友办事忒不靠谱,居然请了些流氓去吓唬裴小姐。而且,就是我这个不靠谱的朋友,也没有想到,他找的这个人的其他朋友,居然和迟先生有旧仇。所以,弄得你们两个都受苦了。这么个情况,绝对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她的话确实使裴任之颇为震惊,她从小长在一个阳光的环境中,邪恶、暴力与犯罪只有在小说与电视上才接触到,却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生活中。而且听徐芳的意思,根本不是偶然性发生的犯罪事件,而是有的放矢的举动:因为自己没有答应她们的物质利诱,就要用暴力的方式来威逼!
不过,让迟若非也深陷其中、深受其苦,是否也是他们的策划?——裴任之当然不相信徐芳关于本来“请裴小姐去郊外喝喝茶”的说法。裴任之尽量使自己的语调镇静自若,道:“医疗鉴定迟先生目前是重伤,你们要负法律责任的。”手底下已经悄悄打开了手机的录音机。
“裴小姐看来是不完全相信我刚才的说法。”徐芳的反应很快:“Jason受了重伤,JANE别提多伤心了,眼睛都哭肿了,约好的电视节目也不去了。我们这么爱Jason,又怎么可能去害他呢?——其实,我们过来人都看得清,JANE可是比裴小姐您更爱JASON呀!繁华落尽之后才看得出来真情呀!都是名利场走到高处的人,还肯这么爱,才叫难能可贵呢!你说呢?”
裴任之只觉得恶心,要不是她们,迟若非怎么可能伤得那么重?——金玉一般的人,素来心高气傲,还受到了那么大的侮辱。她们却还好意思来说什么“爱”,名人都是这么厚颜无耻吗?真是侮辱了“爱”这个字。
“你回去告诉李景姗,我保留随时追究她法律责任的权利。”裴任之一字一顿地说:“不要以为自己是名人,就可以放手操纵一切。”
徐芳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我说了,你被绑架、迟先生被打,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再说了,就算是真有关系,这是个讲究规则与习俗的社会,法律还在其次,多大的事情,我也摆得平。我们好心好意来向裴小姐道歉,礼物还没有送出来,您就说出这样的狠话,是不是有点儿不够厚道?”
听了她的话,裴任之的肺都要被气炸了:狠心害人,居然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地讲别人不厚道?按捺住火气,裴任之义正言辞地说:“我也再说一遍:我们是法制社会,而且,邪不胜正。我裴任之行得正做得端,她李景姗有种就放手过来,要我命给她,要我的迟师兄,没门儿!下辈子也没门儿!”
——我的迟师兄,谁也别想碰!
她解恨地看到,几丝不安与意外,终于在徐芳的脸上出现。裴任之也终于转身离去。徐芳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裴小姐,请慢走。”
这个上午的工作干得百无聊赖,裴任之的心思哪里能在建筑设计上?
她细细辨别了徐芳这次的拜访,其主要目的根本不是道歉,就是另一次货真价实的威胁:首先,她轻而易举找到了裴任之的工作单位,对于单位的情况摸得比较清楚,且能在合适的时间里“堵截”到裴任之。再者,她并不怕裴任之知道事情的真相,不怕对方去向警察揭露李景姗与这件事情的联系。她们是想向裴任之传达一个信息:坚持让裴任之离开迟若非,否则,类似这次绑架的“意外”还会重演,甚至扩大到其亲友、同事,直到对方屈服下来;并且,她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做到这一点。
本来已经安全下来的神经因为徐芳的拜访再次被绷紧,裴任之对于传说中的名利场知之甚少,她不知道他们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不知道对方的深浅。
也许,对方只是虚张声势,也许,对方确实不择手段!——自己的录音不知道有没有用?徐芳也并没有说什么直接指向绑架联系的话语。——以往,所有棘手的事情都会找师兄商议,可是现在,师兄还睡在医院里,是为救自己而睡在医院里的。当然不能再找他商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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