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跪葬
深夜。
季家的人应是都睡沉了，偌大的府院，灯熄火灭，一点声响都没有。
祁舒云缓缓推开季临风灵堂的门，灌入屋里的风将桌案上白烛的火苗吹得不安分的跳动了一下。
今日离开季老夫人的房间之后，她越想越觉得季老夫人的行为太过古怪，一个悲伤的母亲，为什么总是要想方设法把她儿子的死昭告天下呢？
除非……
她素手放在漆黑的棺椁上，似乎是想要印证什么似的，她神色沉沉，手掌缓缓用力。
厚重的棺盖发出难听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诡异。
可是祁舒云却不管不顾，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费力的挪动着棺盖。
可是当棺盖打开的那一刻，她却滞愣在了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
空的……
她的猜想印证了，季临风的棺材里是空的……
她僵在原地好久，才惨笑出声，觉得老天似乎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季临风的棺材里根本没有尸体，是不是代表他根本就没有死？！
那季家为什么要大张旗鼓的说她克死了季临风？！
如果不是今晚她猜测之下来一探究竟，恐怕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前世整整七年，她似乎都活在了一场骗局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前世为季家付出的七年，到底有多可笑？
她悲惨的一生到头来竟然只是季家为了掩盖季临风没有死的牺牲品？！
祁舒云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紧。
季临风去哪里了？！为什么要装死？！
她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情！在此之前，季家，必须为利用了她付出代价！
——
晨起，天色将将蒙亮，一队送葬的丧衣队伍抬着灵棺悲肃的走在涂州县的街道上，没有人发现棺材昨晚被人动过。
漫天白色的纸钱雪花般的被人扬出去，而棺木后面，一名穿着丧衣的女子敛着眉眼静静的跟着，一步一跪，三步一扣。
没有人发现她脸上的嘲讽之色。
分明是一道空棺，她却要做出一副心甘情愿赎罪的模样来，多可笑？
沿路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余麽瞥着祁舒云冷静下跪的动作，眼里掠过一抹轻蔑，忽然悲呛的高声喊道：“大少爷！罪妇祁……”
她一句话没喊完，就被祁舒云拽住了手腕。
余麽刚要生怒，回眼就看到祁舒云直直的站在原地，一双眸子冷冷的盯着她，没由来的，她被她看得心里一凉。
“余麽，歇着吧，不劳你操心，我自己来。”祁舒云清冷的声音传入余麽耳中，等余麽反应过来，却见她已经提了丧衣跪下，面色平静的望着前方，毫无血色的唇瓣一启，口齿清晰的扬声道：“季家祁氏克死长子，罪该万死！”ωＷＷ.chuanyue1.coΜ夶风小说
她起身，在一众哗然的目光下坦然的跟着棺材走前一步，再次下跪：“夫君！罪妇祁氏，来给你送灵赔罪了！”
“夫君！往生路上冷清，带上祁氏吧！”
丧衣女子一步一跪，女声从冷寂到哽咽，从隐忍到颤抖，在清晨的送葬队伍里显得凄婉而悲跄，瘦弱的身子在空荡荡的丧衣中格外惹人心疼。
围观的百姓逐渐开始不忍：“哎，你说这季家长公子，前几日还见他好好的，怎的娶个亲就突然死了呢，莫非真是这女子克死的不成？”
“谁知道呢，可惜了，这祁氏生得这般好看，真是可惜了。”
“怎么说也是刚嫁进季家的人，这样让她跪葬不好吧？”
“你们知道什么，我表妹在季家做丫鬟，听她说祁氏是主动要跪葬，给季家长子陪罪的！”
“主动的？”
“可不是，跪葬七日，说有命活下来再伺候季家公公婆婆嘞！”
“嘶……那这女子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啊！七日跪葬，不死也得残废了！”
“就是啊，哎。”
与此同时，某处客栈阁楼上，一个男子静默的看着底下缓缓经过的丧队。
男子一袭暗金镶绣的黑袍，墨发高冠，身形修长，在窗阁前负手而立，他目光平静低垂，气势中自带一种震慑感。
门外忽然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息后，一个劲装的黑衣男子打开门，恭敬的对他道：“主子，季家二公子来了。”
话落，一个穿着丧衣的年轻男人匆匆走进来，看见他后，神色拘谨的一抱手，“偃……偃公子，不知公子驾临，季家有失远迎，如果家母知道，一定会亲自来迎接您的。”
他黑眸不轻不重的搭在丧衣男子身上，冷硬的五官并没有因为丧衣男子的恭敬而缓和半分，“不必了，我也只是跟季家大公子有些结交而已，季家尊长丧子之痛未过，无需惊扰他们。”
丧衣男子赶紧抱手回道：“多谢偃公子体恤，家兄还未下葬，涂州这小县城的客栈简陋不堪，不如先去寒舍将就几日如何？”
男子颔首：“季二公子客气了。”
后者连连客套，态度更加恭敬起来。
临走前，男子的目光瞥了一眼窗下跟着丧队跪拜的女子，发现下面的情形似乎有些骚乱后，视线也没有多停留的收了回来，一贯冷硬的面上并无异色。
丧队中。
发觉周遭那些百姓指指点点的矛头逐渐开始不对后，余麽顿时伸手暗中掐了祁舒云一把，压低声音斥道：“你老实些！老夫人让你跪葬是来赎罪的，可不是来出风头的，有我这个老婆子在，你别想耍滑头！”
手臂上的疼痛让祁舒云顿时皱紧了眉，不由多想，她便抬手扣住了余麽掐她那只手的手腕，跪在地上侧头冷凝她道：“余麽，我敬你是半个长辈，处处忍你，可你别忘了，我是你的主子。”
她声音并不高，不足以在嘈杂的丧队中让其它人听见，可是她本来就是这次丧队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祁舒云忽然跪在地上没有起身，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往她这儿瞧呢。
余麽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下来。
当众被祁舒云揪住了手，而且她的手指现在还掐着祁舒云的手臂，恶奴形象已经暴露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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