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而拥挤不堪的房间里,妻子拿着手中的玩具逗着襁褓中的小孩,丈夫从后面拥抱着着妻女,含笑地看着妻子,又看着妻子怀里的孩子。
一个吻落在妻子失去光泽蜡黄的脸颊上说道:“辛苦了,老婆。”妻子摇着头,满怀爱意的望着睁着好奇双眼不哭不闹的孩子。
父母为女婴取名谢小琪。
谢小琪的父母是外地务工人员,他们挤在这间小小的单间生活着,日子过得平凡而快乐。
父母为了给谢小琪更好的生活,在下班了后,两人都力所能及的做着各种兼职。
眼看日子渐渐好转,向国家申请经济适用房,一家三口搬进不足五十平一套二的房子。
谢小琪也有了属于她自己的房间。
可长年累月的操劳过度,母亲在她出生的第三年重病去世,给刚进入认知启蒙阶段的谢小琪造成严重影响。
她出现了明显的交流障碍,心理焦虑,眼神无法集中,造成语言障碍,但唯独对绘画出现了兴趣。
伤心难过的父亲带着小琪去看医生,医生检查了小琪的眼睛等部位,又看了大脑mri图像。得出结论,她的左右脑均正常,无明显的出血,肿块等可疑特征,排除了病理性因素,属于典型的孤独症。
医生的答复,让这个原本单亲家庭,雪上加霜。
父亲望着懵懂的女儿,老泪纵横。
傍晚,客厅里的收音机放着音乐,自闭症患者小琪看着桌前放着的画纸,墙上贴满了她之前的画作。
她的眼神游离分散,不像是一个6岁女孩该有的天真烂漫神态。
父亲正在厨房炒菜,朝里屋吆喝着:“小琪啊,准备吃饭了!”听见父亲的叫喊,小琪手脚僵硬地离开桌子,差点被桌腿绊着摔倒,她缓慢地移动着步伐朝房门走去。
这时门铃声响了。
小琪父亲用围裙擦着手,走到客厅。
“是谁啊?”小琪父看了看猫眼,笑了,“你们啊,进来吧。”小琪因为惧怕陌生人的到来,脚步不自觉地后退,双眼瞬时睁大,浑身开始有点发抖。
门外传来小琪父的声音:“你这是干什么!啊……”她挣扎着、颤抖着用尽全身力量倒在地上,用僵硬的手脚爬进了床下。
门外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突然,门发出强烈撞击墙壁的声响,打开了。
一双高帮的登山鞋慢慢走进房间,在她的房间走了一圈。
小琪紧张地用手捂住鼻口,大气不敢出一声,一边发抖,鼻尖上冒出冷汗。
高帮鞋的人慢慢蹲了下来,掀开床单找到她,脸上挂着是她这辈子看到最可怕诡异的笑容。
第二天早晨,小琪家围满警察。
一个中年警察小心翼翼地走进小琪的房间,仔细观察墙上的画,顺着地上的痕迹,他慢慢蹲下,轻轻把床单掀起来,看到床下浑身无力地摊在地板上的小琪,又饿又渴使得她呼吸声越来越微弱。眼神游离的她仍然不知所措。
2016年4月的某一天夜晚,谢小琪躲在床下整整17个小时,直到警察发现了她。而她的父亲却被发现死在家里的客厅,死因是溺水。
谢小琪的父亲面部苍白浮肿,鼻腔渗出已经干了的鲜血,瞳孔放大,被法医盖上了单子。
而此时就在小琪房间墙上,角落里的一幅画,虽然画笔很稚嫩,但是仍然能发现是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姿势和小琪父亲的尸体一模一样。
宽敞而昏暗的房间,一排排桌子被整理地干干净净,两个人在靠窗的位置上对面而坐,窗帘外透过的微光照射在两个人脸上。
“所以,李永福跟你学了一个月?”莫世行惊讶道。
“他学的可下劲儿了,我都烦死他了!”犯人一脸不屑。
“你没有问动机吗?”莫世行仔细观察着犯人的脸。
“学偷东西能有啥动机啊,不都是为钱吗呗!”这下换犯人奇了怪了。
莫世行点点头:“这期间他有没有带别人一起学?或者给你介绍过什么朋友?”“这我敢保证,肯定没有,但是他晚上不管多远一定要回家,说不定是想教他儿子?”犯人异想天开道。
“据我所知,那期间李永福经常夜不归宿,你知道他别的据点吗?”莫世行步步紧逼,弄得对面的犯人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渍。
“我说莫大夫啊,你怎么整的跟警察似的,我是来看病的啊。”犯人一脸委屈地看着他。
莫世行回头一看,好几个病人在门口排着队,还有俩看守所民警拿着棍子看着他。旁边的黑板报上写着“我所在押人员莫世行义务心理诊所”几个大字。
“对啊,莫大夫,您倒是快点啊,等会我们都有活干呢!”身旁的犯人不满地嘀咕着。
“我说了几遍了,心理治疗要绝对安静,不能打扰!”莫世行没好气地站起来,走过去把门关上,一个民警留在屋里,剩下的犯人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着他又走回去。
“可是莫大夫啊,您这不像是心理诊所啊,我要不还是先走吧。”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犯人因为他关门的行为有些坐立难安。
莫世行笑笑:“怪我,怪我,我们继续。所以,最后李永福跟你都学了些什么?”犯人郁闷地仰天长啸。
不到五平米的房间里,只能容下一张一米二宽的小床,莫世行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做俯卧撑,一边看着地上贴着的三个纸条,每个纸条写着一个单词:“星辰”“玫瑰”“群山”。
他一边默念着单词,一边艰难地坚持着,手臂上的肌肉勾勒出好看的线条。
门外两个民警走过来。
“1407号。”其中一个民警拿着记事本看着地上的莫世行说道。
莫世行缓缓站起来,喘着粗气慢慢吐出一个字,“……到。”“准备好了吗?”莫世行点点头,穿好衣服。
另一个民警打开囚房,检查莫世行的身体,点点头。
“祝贺你,跟我走吧。”莫世行被民警一前一后押着从走廊走向门口。两旁所有的犯人都鼓掌欢呼。
“莫大夫!再来啊!”“莫大夫!别忘了我们啊!”“谢谢大家,祝大家好运。”莫世行冲着犯人们挥手,像是个接受欢迎的领导,走出了门口。
时隔三个月,崔成国换了个非常洋气的发型,正站在门口等着他。
莫世行把自己的结婚戒指戴好,用手掌遮挡住还来不及适应的光线,慢慢走出看守所。
“听说你在里面很受欢迎。”崔成国好奇地问道。
“哎,这么好的天,连个接我出狱的人都没,真是的。”莫世行伸了个懒腰。
“喂!我不是人吗?”莫世行这才回过神:“你是……”“连我都忘了?你在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了?”崔成国很惊讶,拿出自己的证件给他看。
“啊!是你啊!你是那个谁啊!走吧,上车。”说着莫世行上了旁边的一辆车,他一扭头车里坐着一个少妇。
明明在车里,还戴着太阳眼镜,似乎想要遮挡着眼部的淤青。穿着润湿的衬衣,连带着外衣都沾染了湿意。手指不断敲打着方向盘,眼神警觉,好似在提防着什么。指甲有不正常折断,里面还有显微组织。左手腕处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右手虎口内部有不意察觉的清洗过的血迹,再加上方向盘旁边放着各种身份证明和凌乱的现金,突然见到陌生人,整个身子都进入到战斗状态,身子因为紧张而害怕地颤抖着。
崔成国来到窗边,弯下腰说道:“这不是我的车,你坐错了!”“对不起,女士。”莫世行看着旁边的少妇笑笑,便下了车,跟着崔成国上了他的车。
“真是尴尬死了。”崔成国絮絮叨叨着。
莫世行心不在焉看看四周的风景,随口淡淡地说了句话:“报警。”“那女的不会报警的,你放心。”“我说你报警,前面那女的刚杀过人。”崔成国愣了,看着前面的车,又看看莫世行:“你刚放出来哎,就想跟我开这么大的玩笑?”莫世行回头随意地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崔成国还是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莫世行见他没有反应,无奈地拿出一个手机拨了110,然后递给他。
“我的手机……怎么在你那?”莫世行耸耸肩。
电话很快接通:“喂您好110报警中心。”“啊,我想查一辆车,车号是……”崔成国一边说着,一边瞧着莫世行撇撇嘴看向别处。
事不关己的模样在他身上刻画得淋漓尽致。
“没想到真让你破了个案子!可你的案子怎么那么难破?”崔成国开着车一路惊叹着。
莫世行跟随着广播的音乐轻轻晃动着脑袋。
“在看守所三个月你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崔成国看着莫世行摇头晃脑略显痴呆的模样怀疑道。
“这三个月很充实,得到了很多一手的资料。我恨不得写个论文,题目就叫《看守所伙食与犯人精神问题的关联性》,恩好想法。”说着莫世行频频点头,嘴角洋溢着满足的微笑。
“还好你的罪名只是非法闯入,如果发生了严重的伤害事件可是要判很多年的。你知道吗?”崔成国强行把话题拉会正轨,可看着莫世行依然心不在焉地晃着脑袋。穿书吧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有件事应该早点告诉你,唐老先生前天去世了。”莫世行扭头看着他,关掉音乐。
“很抱歉,关于你的事他什么也没说。”莫世行摇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唐氏集团破产了,唐泽月和他弟弟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崔成国有些担心,一边看着前方一边注意着他的情绪。
“哦,挺好。”莫世行只是皱了一下眉头,又慢慢恢复了标志性的心不在焉的表情。
崔成国感到奇怪:“那是过去你的老师和恋人啊,怎么一点都不伤心?”“恨我是最好的结果。”说着他伸了个懒腰,把手放在脑袋后面枕着。
“被人恨有那么爽吗。”崔成国摇着头表示不解。
“沈亦呢?”“因为擅自行动,局长让她无限期停职。啊对了,现在住在你家。”莫世行感到惊讶,转身看着崔成国:“怎么能让她住我家?”“不是你说的嘛?让她住在你家。”莫世行一脸不满,坐好看着前方,嘴里嘟囔着:“耍个帅而已。”“就让她住吧,这么可怜。”“说不定现在正开心呢。”莫世行一脸不屑。
陈旧的小洋房里,周遭因为有了人气,显得不那么孤单。
沈亦给大家分着盘子说道:“这可是刚刚才送过来的冰淇淋蛋糕,不错吧?”旁边的猫叔,方一廷,许医生人手一把勺子。
方一廷拿着勺子看着沈亦,有点尴尬:“你在别人家办生日派对,合适吗?”沈亦用勺子挖了一大勺蛋糕塞进嘴里,嘴角都是奶油,差点噎着。
猫叔开心地吃着盘里的蛋糕,笑着点点头。
许医生尴尬地把装有蛋糕的盘子放在一边,优雅地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喝了一口饮料,又感觉不好喝,皱了皱眉头把它放在一边。
“家里人多点好,以后逢年过节我们都这么搞。对了,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沈亦好不容易地把那口蛋糕咽下去,又对着桌上的蛋糕发动第二轮进攻。
听着沈亦心里记挂着他,心脏扑通扑通地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
“我的生日是,不对,我的就不用在这里办了,我们可以出去过……”方一廷说着声音渐小,也不知道沈亦有没有听见。
“今天过生日是其次,我主要是想请许医生来,感谢她联系基金会提供我弟弟的住院费。
吃啊,许医生。”沈亦笑着看着许医生。
许医生尴尬地笑笑:“啊,不用,我吃过了。”“那喝饮料?”许医生又摇了摇头。
“我真有正事要说……”方一廷拉着沈亦的衣角说道。
沈亦有点不耐烦:“吃完再说。”这时候门开了,莫世行和崔成国走了进来。
莫世行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房梁上挂着五彩缤纷的彩带,happybirthday的气球紧贴在客厅的墙上,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炸鸡、薯条、披萨等应有尽有,还有一个三层高的蛋糕,上面的冰淇淋正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加速融化着。
莫世行吸了吸鼻子,闻到一股强烈的香辣味,走进一看,原来在蛋糕旁还在煮着火锅。
沈亦的眼神顺着莫世行的行动轨迹,嘴巴张大得可以再吞下一块蛋糕。
“看来我不用说了。”方一廷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一边。
“啊,生日派对!来来,我也参加!”说着崔成国走进去拿了一个盘子在旁边坐下,拿着刀切了一大块蛋糕。
“怎么回事。”莫世行看着沈亦,咬牙切齿道。
沈亦回头看着方一廷,嘴里努力挤出几个字:“你,怎么,不,告诉,我?”“我想说来着……”莫世行表情若无其事,手却攥得紧紧的,大步上楼。如果再待在这里,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事来。
沈亦以为逃过了一劫,冲着大家嘻嘻地做了个鬼脸。
“沈亦。”莫世行在二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啊,什么事?”“麻烦上来一趟。”“这就来。”方一廷担心地看着她,许医生噗嗤乐了。
另一边猫叔和崔成国认真地吃着蛋糕。
莫世行的房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没了过去乱七八糟的样子。
“这里,怎么回事。”莫世行忍住怒火指了指变了样的房间。
沈亦疑惑地看着莫世行,不懂他在说什么。
“我记得之前不是这样。”“啊,我帮你打扫了一下,住在你家想为你做点事而已,不用谢。”沈亦这才明白,脸上的笑意特别明媚。
“为什么我的书都被收到箱子里了?”莫世行先是愣了愣,随而指着一摞摞的纸箱子。
“你一下子看不了那么多吧,摊的到处都是,行动多不方便啊。”沈亦细心地解释道。
“我柜子里那些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呢?”莫世行又指了指橱窗柜。
“味道实在难闻,我放到地下室的冰柜里了。”沈亦一边说着还吸吸鼻子,仿佛还闻得到那刺鼻的气味,一脸嫌弃的说道。
“你冻起来了?!”莫世行的声音骤然拔高。
显然把沈亦吓到了,她似乎感到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道:“难道,不能……吗?”语气里带着小心的试探。
莫世行闭上眼睛做了一组深呼吸,随即叹了一口气:“还有,放在我桌子上的,我和妻子的照片呢?”“这个嘛……”沈亦神秘地一笑,手舞足蹈地走到桌子旁边拿出一个大盒子,盒子里是一个合上的巨大组合相框,她拿在手里得意地看着莫世行。
“不要太惊讶哦。”说着沈亦把组合相框展开,里面放着莫世行从小到大的各种照片,下面还写着“莫世行一家”的字样。
“这,这是什么?”莫世行的眉毛不断地上挑。
“我一直想感谢你,所以做了这个相框,这是你从小到大的照片,你看你小时候多可爱!”说着沈亦指了指一张婴儿的照片。
“那不是我。”“啊?”沈亦有点慌。
莫世行打开相框,想要取走妻子的照片。
“哎呀,你别拆呀,我弄了半天。”沈亦想要阻止他。
“我不需要这样的相框,有我妻子的照片足够了,其他都给我收起来。为什么这有你的照片?”莫世行发现自己和妻子的照片旁,有一张沈亦的照片。
“我现在不也是这个家的一员嘛……”沈亦不好意思的笑笑。
莫世行叹了口气,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沈亦,你要搞清楚一件事。如果是我请你来帮忙,我会很感激;但如果是你自以为在帮我,即便出于好意也是自私的表现,有些人会为了照顾你的感受而忍住怨气,有些人则不会,在这件事中没有一个人会得到正面的影响。所以,在打算帮助别人之前,先做好你自己。”沈亦有点模糊,但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额……我……好吧。”莫世行点点头:“我要休息一会儿,外面的人替我照顾一下。还有,生日快乐。”沈亦脸上堆着满足的笑容,点点头准备离开。
莫世行突然想到了什么:“哦,对了,这些天你都睡在哪?”她嘴角的弧度僵住,有点张不开口。
“如果你睡在我的房间,我就把你的大脑取出来做试验。”沈亦一惊,思考着他做这事的可能性,只用三秒便抱着脑袋跑出去。
莫世行想说什么,看着她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处,摇摇头笑了。
他走过去看着相框里沈亦的照片,拿了出来,准备撕掉扔到垃圾桶里,动作微微迟疑,又把照片扔到了桌上。
晚上,莫世行和许医生在实验室里,两个人看着沈峰的资料,莫世行拿着沈峰的脑部MRI图像对着灯光仔细观察着。
“你认为他的脑部发生了病变?”许医生眼睛盯着图像。
莫世行皱着眉头,在一张脑部示意图上一边画画,一边给许医生介绍情况:“像是病变但又不像,所以昏迷的原因很难解释。你看,岛叶区被大脑皮层各个区域包裹着,而有异样的区域是连接岛叶和额叶的岛旁区,这里有一个梭形神经元(Spindleneuron),在神经元发生作用的时候,岛旁区才会出现异样反应。”“你说的是布罗德曼分区的第49区?”许医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看来你还是研究过脑科学。”莫世行笑着看了她一眼。
“不要小看我们学心理学的好吗?”说着许医生假装生气笑了笑。
“你知道海马体吧?”莫世行指了指岛叶。
“当然。”莫世行把手指向下滑,指到了岛叶的下方:“就在海马体的下面,这里。”莫世行说着拿出一张海马体的图片,指了指49区所在的位置。
许医生看看他手指的地方,又看看他的脸,感到情况不对,渐渐失去笑容。
“你是说,在海马体附近?这里即便做手术也很危险吧。”许医生感到很荒唐。
莫世行摇摇头,放下图片,搓了搓眼睛说:“确切地说,是海马体的一部分。”他拿了一包酸奶喝掉,继续说道:“但是如果不解决,沈峰永远都醒不过来。”“那就醒不过来呗。”许医生的话让他有些惊讶,“你已经帮沈亦找到了弟弟,也没有承诺一定要治好他,况且不会有人做这种手术的。”许医生凑到莫世行面前看着他的研究。
“沈峰是一定要治好的,他是因为服用了HQ23才成这样。”莫世行沉默了一会克制着说道,声音里有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看上的男人就是这么优秀,你肯定能找到办法的。”许医生紧皱的眉毛慢慢舒展开来,两只手搭在他肩上,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莫世行笑了笑,不露痕迹地拿掉许医生的手,整理起各种资料说:“我不一定能找到办法,但是我知道有个家伙可以。”“是谁?”莫世行推了推眼镜看着她:“我大学的室友李白。”丰都市第一人民医院,无论何时都是都是人来人往的。因为其专业的医疗团队和以人为本的医学理念,让远在他乡的人慕名而来。
手术室门外排了长队,许多人都安静着擦着汗,一动不动生怕发出一点声响,人群把手术室外的走廊堵得水泄不通。
手术室里正紧张地进行着一场开颅手术。所有护士和医生都严阵以待。几个医学领域顶级专家在旁边的观察室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术的画面。
坐在病人大脑前的李白,一丝不苟地通过眼前的外科显微镜观察着大脑。
“脑膜挑针。”护士递给他。
“吸引管。”助理医生把吸引管递给他,一旁的吸引机负责医生慢慢扭开了开关。
“慢。”李白突然伸出手,暂停了机器。
观察室内,专家们被他突然的暂停弄得迷惑不解。
“怎么了?”“部位太复杂,可能没办法了。”专家们纷纷窃窃私语。
“擦汗。”护士过来擦了擦他快要滴落进眼里的汗。
“耳机。”护士和旁边的医生一愣。
观察室内,专家们被李白提出的要求整的不知所措。其中一个专家喃喃自语道:“耳机是什么器材?”李白看着四周的人,叹了口气:“耳机嘛,我不是说过,我做手术的时候一定要带来吗?”护士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从旁边拿出一个蓝牙耳机给李白戴上。然后她又拿出他的手机:“什么歌?”李白想了想:“老规矩嘛。《费加罗的婚礼》。”(《费加罗的婚礼》:莫扎特最杰出的三部歌剧中的一部喜歌剧,完成于1786年。)听着悠扬的音乐从耳机传来,李白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倾听着耳旁的震撼,周围所有人都在静静等着他,包括观察房里的专家们和门外的家属们。
手术室里的时钟一点一点的转着圈圈,有医生想要提醒李白时间不等人。
李白举起手阻止那人开口,闭上的双眼骤然睁开,高兴地站起来看着病人的大脑,拿起器械迅速开始手术。
“组织钳。”旁边的医护人员也开始跟着李白一起忙活。
“刮匙”、“神经剥离器”、“神经刀”、“显微刀”、“显微蛛网膜刀”、“脑膜穿刺针”一个接着一个手术用具从他嘴里仿佛音乐字符一样有节奏地蹦出。
手术中的灯灭了,病人被护士推出了,一群人默默围着跟了出去。
李白去掉手套和口罩走出来,一米八的大高个,身体纤瘦得不像话,皮肤苍白,唯有一抹红唇凸显出正常人的气色,几个家属围上来焦急地看着他。
“医生,请问我们厂长的手术怎么样?”“没事了。”李白笑着看看家属们,眼角周围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家属们欢呼似的笑了。
“安静。”家属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担惊受怕地安静下来。
“不过触及了大脑,他的性格会有所变化。”李白补充地说道。
“什么变化?”家属好奇地发问。
“恩……不知道,也许会变得喜欢听莫扎特。”说着李白哼着费加罗的婚礼走了,剩下一脸懵逼的家属们奇怪地看着远去的男人。
李白哼着歌走进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几张图看着,正是罗夏墨迹测试。
(罗夏墨迹测验因利用墨渍图版而又被称为墨渍图测验,是非常著名的人格测验,由瑞士精神科医生、精神病学家罗夏(HermannRorschach)创立。)李白看了几秒钟,慢慢嘴角上扬,收起图片转身打开音响,Alphaville的《Foreveryoung》欢快地播放出来,他跟着音乐的节奏做着夸张的动作,宣泄着自己的情感。
这时,院长打开门,看见正在陶醉的李白,面露不满。
李白正翩翩起舞,转身就瞧见院长正瞪着他,立马关上音乐:“啊,爸。”“你知道今天有多少别院的专家们在看你的手术?”“额,这我哪知道。”李白有些尴尬。
院长凑近李白,恶狠狠地看着他:“13位,你却非要在做脑膜瘤摘除手术的时候听音乐?”“可是我必须要靠音乐来静下心,手术不是成功了吗?”“对,咱们院的医生形象也毁了,别以为你获得了一些业界的认可就沾沾自喜,也别以为我不会开除自己的女婿。如果还有下次,就请您另寻高就吧。”说着院长用手指戳了戳李白的胸口,转身离开。
李白尴尬地笑笑,对着院长鞠了一躬。
“哦,还有,你那个精神病朋友在外面等你。”“放出来了?”院长嫌弃地点点头出门了。
李白开心地走出办公室看见正等着他的莫世行:“嗨!老酸奶!他们居然放你出来了,没去做个精神病鉴定吗?”“去你的。”莫世行回头看了看远去的院长,转身一拳砸在李白胸口,“听说你做手术的时候又听莫扎特了。”“对啊,把那帮老头吓了一跳。你来的有点早哇,我下班还等会呢。要不你来陪我坐班呀?”李白得意的一笑,高兴地搭上莫世行的肩膀。
“别闹。你还记得我给你提过的那个叫沈峰的患者吗?”莫世行笑着推开李白。
“啊,就是那个女警察的弟弟吧。你这么上心,不会看上人姐姐了吧?”李白眨巴着眼睛调笑道。
“她就在你身后。”莫世行一只手握拳放在嘴巴下面咳了咳。
李白一转身,看见推着沈峰的沈亦。
沈亦的脸上因为他的玩笑话,布满红晕。
“哈哈,都来了啊,得,进来吧!”说着李白打开门让沈亦推着弟弟进了办公室,李白转身冲着莫世行比了个大拇指,这姑娘不错啊。
莫世行抬手把李白摁进房间。
李白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看着沈峰的脑部影像,又看了看他的瞳孔。
沈亦紧张中带点期待地看着李白。
李白回头转身,对上莫世行的双眼说道:“如果是滥用药物引起的话,暂时还不敢用药。”“是的,所以我认为可以尝试脑立体定向手术。”莫世行提出建议。
“问题是现在只知道病灶,不知道病因。”李白严肃地摇摇头。
“我记得你做过海马体切除术。”李白笑了,回头看了一眼沈亦:“海马体是存储记忆的,你介意弟弟醒过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吗?”沈亦沉默不语,眉眼中能看出一丝纠结。两个人光看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你看她介意吧。”莫世行点点头,示意沈亦坐下,转向李白问道:“你先告诉我有没有可能治好。”“再给他做个脑部神经的检查吧,实在不行,还是要打开看看。”李白看着沈峰的头,做了个打开盖子的手势。
“您的意思是开颅手术?”沈亦微微有些惊讶。
“放心吧,开颅对我来说跟开酒瓶一样简单。”李白如沐春风的笑容仿佛一剂镇定剂,让她稍稍放宽心。
“待会儿我们去老地方喝一杯。”李白脱掉白大褂,换上休闲西装。
酒吧墙上斑驳的字迹已然淡了印迹,海报上的明星早已不是时下流行。依旧是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能够看清轮廓。从唱片机里翻来覆去地放着经典老歌。
李白开了两瓶啤酒,放到莫世行和自己面前。
莫世行嚼着花生,看着周围的装潢:“好久没来,一点都没变。”“医学院压力大啊,好多学生晚上会来这里。”李白说着看着围坐在周围学生模样。
“说的也是,我们上学的时候也没少来这里。”莫世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感叹道。
“老酸奶,海盗王,还有马大姐,只有咱仨。”李白指了指酒吧墙上贴着的各种顾客的照片,其中就有他,莫世行和唐泽月的合照。
“居然还在。”他脸上的表情些许动容。
“那是我们最好的时光。”李白摸了摸那照片,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啤酒。
莫世行笑了笑:“那可是我们最苦的日子。”“真正的苦日子,我穷得吃不起饭,你和马大姐就轮着请我。”“我可没打算要债。”侍者把一碗酸奶放在莫世行面前,他点了点头,拿勺子吃了一口。
“听说马大姐的公司倒闭了?”李白试探性地问道,又见着脸色变得沉重的好友,拍着他的肩膀,“说点别的,我还真有件事想拜托你。”“我能帮上你什么忙?”莫世行往后一躺,整个身子舒展开来。
李白神秘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宣传册,册子上写着疗养院的字样。
莫世行翻开小册子,第一页就印着李白的照片:“这是什么?”“我和别人合伙开的一家公益性的疗养院,资金来自几个公益组织,主要安置一些有心理障碍但没有钱的患者,当他们治愈后可以留在医院做义工当做支付医药费。”莫世行点点头:“你这么抠,不像是你干的事啊?”李白耸耸肩:“总之,我想请你来这里做主任医生。”莫世行看着李白沉默了一会儿。
“我是认真的,医院才办了一年,就住进来100多位患者,我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来组建医疗团队,这样也会得到更多的资助。你觉得怎么样?”李白说完看向莫世行。
莫世行想了想不知道如何回答:“你为什么要做这个?”“老莫,你还不懂我吗?虽然在老丈人的医院是个还不错的脑外科医生,但我无时无刻没忘过当初选择医学院的初衷。我妈就是个精神病患者,你记得吗?家里人根本没人愿意收留她,我爸那个混蛋也跑了,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我一定要办一所真正造福社会的疗养院,有我精神外科的技术,和你精神病理学的造就,这家医院一定能成为全国首屈一指的公益疗养院。有什么可犹豫的呢?”莫世行看着神情激动的李白,一脸轻松地吃了一口酸奶:“我已经很久没工作过了。”李白心里焦急,但是看着莫世行的脸,也明白无法跟眼前这个男人着急,于是缓和下来,“沈峰的手术我会安排在这家医院做,我老丈人医院的费用那姑娘负担不了。”“这样吧,让我现在你的医院里实习一下,我再做考虑。”莫世行沉思片刻试探地说道。
李白听见莫世行松口,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好了!今天多喝几杯!”烈日高照,马路上的车子被围堵地水泄不通,着急的按着喇叭,炎热的空气让人不知不觉地烦躁起来。
方一廷和沈亦此时正在汉堡店吹着空调吃着汉堡和薯条。
“偶尔出来尝尝汉堡也不错。”方一廷穿着休闲服,难得的享受周末。
“最近忙什么呢?警察叔叔。”沈亦用怪名调皮的称呼着他。
“有个走私案,真烦人,要是你在一定……”方一廷话说一半觉得有些尴尬,擦擦嘴,看向她,“沈亦,你再忍忍,局长现在正气头上,过一段我替你说几句好话,你就能回来。”沈亦大口吃掉汉堡,酱汁从口中流出来,落到手上。
方一廷赶忙拿着纸巾,放在她手里。
沈亦微笑地接过擦了擦手,将最后一口汉堡使劲咽下去,然后拍拍手站起来说道:“谢谢你,但是我不需要,现在这样挺好。”“可是你不想当警察了?”方一廷说着也跟着站起来。
“也许我根本不适合当警察。”她眼神里原本的星辰在此刻失掉光芒。
方一廷看着沈亦的离去背影,有点担心。
这时候一群人从汉堡店门外急急忙忙地跑过,他觉察不对劲,跟随汉堡店内四处张望的人流走出去,发现不远处一家冰淇淋店里的客人们四散地跑着,发出强分贝的尖叫声。
商场里熙熙攘攘的人群都看向那里,一队商场保安急急忙忙跑了过去。
保安把冰淇淋店门口围住,不一会儿外面就围满了人,有的人还在尖叫,有的人拿出手机拍摄。方一廷挤进去给保安亮了证件,便看见一个满脸狰狞的男人正拿着水果刀劫持一名女学生。
“放下刀!”方一廷从后腰抽出手枪对准了男子。
此时沈亦也从人群里钻进来看见了里面的情景,慢慢靠近方一廷,在他耳边问道:“怎么回事。”“不知道。你刚走没多久,就看见这里围满了人就跟过来。”方一廷解释道。
“嗯。那你想办法稳住他,吸引他的视线,我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过去救出人质。”沈亦说着望着男人身后有个缺口。
“小心点,别受伤了。”方一廷望着沈亦,知晓她现在停职没有手枪,担心道。
“放心吧,你还不知道我吗?”沈亦给他一个信任的微笑。
男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并不理会方一廷,手里的女学生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脖子上眼见着一条血痕。
方一廷举着枪慢慢向前移动,生怕激怒了男子。
“别过来!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是好人还是坏人!”男子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话,勒紧女学生的脖子,愤怒地看着他。
方一廷故作镇定地笑笑,引导道:“别紧张,你如果放开那个女孩就是好人。”听到“好人”两字,男人的表情有些动容,慢慢松了口气,可女学生还被他紧紧用刀架在脖子上。
人群外,警察及时赶到了,把现场维持住,几个警察也举着枪进去。
“重案组。”方一廷一边举着枪,一边拿出证件给警察们看。
男子本来缓和下来,却看见那么多警察将他团团围住,被刺激道,“那么多警察过来?
是来抓我的吗?看来,我还是坏人啊。”沈亦小心翼翼的靠近男子身后,从后面对着方一廷使了使眼色。
男子注意到方一廷的视线往后看时,被沈亦死死地架住他的脖子。
男子呼吸不畅推到女学生,将水果刀刺进沈亦的手臂,她吃痛地松开手摔倒在地,鲜血从衣袖渗了出来,周围的人被这一系列的动作吓得叫出了声,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方一廷趁机一把紧紧抱住女学生,一转身发现男子已经跪在地上。
几个警察正准备上去,男子突然把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脖颈儿,一边哭泣一边笑。
“你别想不开,有什么话放下刀。”方一廷一边抱着女孩一边说。
男子看着方一廷,哭笑不得:“我到底是谁?”恍惚间,远处的身影又出现赵正的脸孔:“你在寻找答案?”匕首划过脖子,捂住手臂的沈亦此时脸上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一脸,眼睫毛上的血渍浸染到眼睛里,男子倒在血泊中,血液如同打碎的红酒以他为中心渐渐蔓延开来。
方一廷将女学生交给警察,快速地朝沈亦方向走去,蹲下来问道:“有没有受伤?回答我。”呆呆的沈亦眼睛里流出眼泪,摸着脸上的血渍,缓缓地看向他,带着哭腔说道:“是热的。”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眼前死掉,她没有任何办法阻止。果然,当警察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个笑话。
一个诺大的办公室里,有一个足足两米长的巨大鱼缸,直接把医生办公区和病人疗养区分开。
莫世行穿着白大褂,欣赏着在鱼缸里自由自在游动的鱼儿。
“居然有这么大的鱼缸。”李白得意地笑笑,放了一段轻柔的音乐,鱼缸里的水跟随着节奏流动。
“这是音乐鱼缸,能跟随节奏制造浪花,两种爱好完美的结合。”莫世行点点头:“很贵吧。”“我平时就喜欢听听音乐,养养鱼,要是我老婆知道我买这么大一个鱼缸,肯定跟我离婚。”“我手上你的把柄太多了。”李白大笑起来:“所以我才要把你留住啊。”莫世行看到一面墙上的画,微微有些在意:“这是什么?”“啊,这是那些小朋友的画,我贴在这里,一边展示,一边检查他们的心理状态。”李白走过来,随后又指了指外面一群小朋友,一个老师亲切的跟他们玩游戏,但是似乎没有几个孩子能做出反应。
其中一幅画吸引了莫世行,他仔细地看了看,似乎画着一个男人,躺在地上,鼻腔渗出已经干了的鲜血。
他把画取下来,仔细研究了一下。
“很有意思是吧?”“这孩子是目睹了别人死亡吗?”“这孩子的父亲溺水而亡,但是这幅画是在她父亲死之前一个礼拜就画好了的。”李白拿过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
莫世行奇怪地看着李白。
“很离奇是吧?还有更离奇的,她来到这里以后两个人画过类似的画。”说着李白拿出抽屉里的另外两幅画,画上都有个颈部流血的人,旁边被李白记录上日期和获得这幅画的人,“得到画的两个人出院以后都失踪了。”莫世行仔细看着画想了又想。
这时候外面传来嚷嚷的声音。
“你们不能随便进来!”护工拦住他们。
“我是警察,把那个孩子交出来!”听到声音,李白从鱼缸后面走出来,看见一个中年警察跟着两个下属走到跟前。
李白示意护工回去:“你好,袁警官,怎么又来了。”“这是调查令,我要把谢小琪带走。”李白有些奇怪:“您不是说调查意见告一段落了吗?这孩子正在接受我们的治疗,不能被外界刺激。”“如果这孩子不接受调查,你们这个疗养院就要关门了!”说着袁强从怀里抽出两张照片递给李白。
李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是杜可为?他,他怎么死了?”“今天中午,他在缤纷商场的冰淇淋店里劫持了一名人质后自杀,你们疗养院,居然把精神病人放出来危害人民生命安全,你们是怎么工作的?你们负得起责任吗?”李白有些抱歉:“你们可能搞错了,他出院的时候是经过很多人的鉴定,况且他本身也不是精神病患者啊。”“总之他是从你们这里走出去的,那个孩子给他的画,有可能就是刺激了他出来犯罪的证据!”“你……”这时候莫世行拉住李白上前。
“这位警官,请你先别激动。我们会配合你的调查,但就凭一张画没法作为刺激犯罪的证据。”莫世行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他。
皮肤黝黑,五官分明,脸上有常年在外晒伤的痕迹,太阳穴微微鼓起,眼中红血丝明显,整张脸蜡黄。手腕上有橡皮手套的勒痕,而左手食指湿润。他同时看了袁强身后的两个人,得出几个信息:文职,压力大,午饭很匆忙。
“让我见见那个小女孩总可以吧。”袁强退一步道。
“你们在查那个药物走私案吧?”听到莫世行的话,三个人皆是一愣。
“谢小琪跟那件走私案什么关系?”莫世行又仔细观察袁强和后面两人的脸,“原来如此,你们的目标不是谢小琪,是她身边的人……那就是她死去的父亲吧?她父亲跟这件案子什么关系?”袁强看了一眼莫世行,推开他靠近李白:“我没时间瞎耽误工夫,如果你不让我见谢小琪,我就申请彻底调查这个疗养院。”李白慌了:“不行,不行,袁警官,这没有道理……”“我可以帮你从谢小琪那问出你想知道的。”莫世行突然说。
袁强转身看着他,“我为什么要通过你?”“我看过她的材料,是非常严重的自闭症,外部刺激对她会无限放大,如果用错误的方法,你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给她留下永远无法消除的心理伤害。你负的了责任吗?”莫世行斩钉截铁地看着袁强。
莫世行看着他表情有些松动,停顿后说道:“现在,你们最需要的是休息,剩下的工作我来做。”“你可以?”袁强怀疑道。
“我给公安部门当过三年的心理顾问,在儿童心理学方面也算是个专家了,可以试试。”袁强眯起眼睛看着莫世行:“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精神病大夫吧?听说你不仅进过精神病院,还进过看守所。”门外,一个梳着低马尾化着精致淡妆,穿着白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匆忙走过来,看到一切。
“人的历史是不可改变的,无论是那些阴暗的,还是光彩的。”莫世行说完认真地看着袁强。
袁强想了想,从同事那里拿过一份材料,看了看然后塞给莫世行说道:“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也是我申请搜查令的时间,三天后我回来亲自调查的。”说完转身离开了。
“老酸奶,你刚才可太帅了!哈哈!”李白松了一口气,一下子从背后抱住了莫世行。
莫世行也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莫教授啊。”女人鼓掌,迈着轻盈地步伐走过来。
李白看了看她,刚刚欢喜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这位就是你的合伙人吧?”莫世行将一切看在眼里说道。
李白点点头:“什么都瞒不住你。这位是我的合伙人,心灵基金会的负责人孟云。”莫世行和孟云握了握手,她的皮肤有着光滑湿润的触感。
“我们疗养院能得到莫教授的帮助,真是我们的荣幸。”孟云礼貌地打着官腔。
“也是我的荣幸。对了,我想确认一件事。”莫世行扭头看着李白,“沈峰的手术什么时候进行?”李白看了看点头的孟云:“明天下午,已经安排好了。”“你打算怎么让谢小琪开口?”孟云好奇地问。
“我只能试试,这三天无论我做任何事,都不要打搅我。”说完莫世行匆忙离开。
向阳的房间里,墙壁上贴着粉红色的墙纸,还有一些可爱熟悉的卡通形象。
谢小琪一个人呆坐在白色的画纸前,旁边摆满了各种彩色蜡笔。
莫世行打开门走进来,小琪微微颤抖,却没有往他的方向看。
她推开画纸,回到床上钻进被窝,把自己包裹起来,露出一个小口呆滞地看着外面。
莫世行一进来便很轻松地躺在地上,哼着歌,抽出文件夹里的资料,当女孩不存在一样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小琪稍微露出一点脑袋,目光仍然呆滞,一声不吭。
温柔的月光洒进房间,照亮书桌前的小小一角。
“小琪,吃饭了。”护工走进来看见莫世行有点惊讶,刚想说什么被他打住,把晚饭放在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护工又拿了一份晚饭放进来,莫世行一边看着材料,一边吃饭。
乌云遮住了月光,不知过了多久,谢小琪才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此时的莫世行已经躺在地上睡着了。
她小心翼翼走到桌子旁边,一点一点的吃起饭。
吃完饭后,她又垫着脚尖回到被窝里,用铺盖卷儿把自己团团围住,仰望着窗外那片小小的墨色。
第二天,阳光大片大片的洒进房间里,窗外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吵醒了睡梦中的莫世行,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脑袋,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然而谢小琪却不见了。他一下子做起来,戴好眼镜。
明亮温暖的教室里,课桌整齐划一的摆放着,孩子们却杂乱无章地坐着。
护工一边指着黑板上的画,一边在给孩子们上课:“小鸭子!有几只?一二三四五六只!”底下的孩子们有的东张西望,有的哈哈大笑,也有的安静不说话。谢小琪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角落,看着一张白纸,手上的画笔迟迟不落。Μ.chuanyue1.℃ōM
护工看见堂而皇之进来的莫世行,后者示意不用介意。
莫世行坐在谢小琪身边,小琪颤抖了一下,继续呆滞地低着头。他瞧见她一直死死盯着一张白纸,于是他也有样学样拿了一张白纸放在面前,又拿出画笔写写画画。
他先画了一颗树,又画了一间屋子。挠挠头,不满意,换了一张白纸,把房子画在树上面,可他依旧不满意,如此反复,仿佛周围人都不存在一样。
谢小琪发现旁边的莫世行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存在,就偷偷尽量不被觉察地瞥向他的画。
李白的办公室里传来舒缓的音乐。
他给沈峰剃光了头发,然后拿出电脑上的ppt给沈亦看:“原本呢,我们可以先用TMS做一个保守的治疗,但是莫教授还是建议做手术。你看,很简单,我们打开这里,观察一下Pas的状况,如果确实有病变我们就割掉,如果没有就什么都不做,采取保守治疗和进一步研究。”(Tms:经颅磁刺激技术,通过磁场刺激大脑神经)沈亦认真地看着李白:“李医生,我弟弟能醒过来吧?”“莫医生为了你这么问了我好几遍了,放心吧,这手术并不难。”说完李白从上衣口袋拿出一支笔交给她,然后拿出几个表格,“你作为他的亲人要签几个表格,下午3点正式进行手术。”“好的,好的。”沈亦接过表格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莫教授在哪?”“额,他呀,忙着研究一个自闭症患者。”沈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在表格上签了字递给李白。
李白看了看表格,把沈亦交给她的笔放进上衣口袋说道:“恩,既然没什么事,你先让我准备一下吧。”“谢谢李医生。”沈亦站起来转身出去,忽然想到什么回头时,看见他拿出罗夏测试一张张看着。
而站在李白身旁的,正是她脑子里的莫世行。他抬头冲着沈亦眨了眨眼睛,她吓了一跳,发出声响。
“怎么了?”李白抬起头。
“啊,没事……”说完沈亦就出去了。
沈亦在走廊上走走停停,想着脑海中的莫世行很少在她清醒的时候出现,正巧路过门口,看见一群孩子在教室里听着护工的讲课,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此时莫世行画了很多不同的房子和树,而另一边小琪也开始默默地跟着画起来。
沈亦走过去,偷偷拍了拍他的背。莫世行一回头,发现沈亦想说什么,赶紧捂住她的嘴。
小琪似乎发觉了什么,但还是继续画着。
莫世行把沈亦推出门口,做了个小声的动作,又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小琪,沈亦也跟着看看。
“你干什么呢?”“做一件很有趣的事。”莫世行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交给她,“帮我找个人。”沈亦莫名其妙地看着手里的纸,是一个患者的资料。
“关山……为什么要找他?”“这是小琪预言里的人,一定有什么阴谋。”“可是马上就到我弟弟的手术了。”“手术以后再去,你把这个交给他。”莫世行认真地看着沈亦,说着他又拿出一张画交给她,“这是当时小琪送给他的画,询问他任何知道的事情。后天再来找我。”沈亦拿着画愣愣地看着,上面是一个躺着的男人,颈部流着血。
“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莫世行注意到沈亦右手臂被白纱布包扎着。
“没什么,小事。”沈亦说完给了他一个还算好看的笑容,可眼睛尽是躲闪。
“别撑着。有时候,往往不在意的小事在关键时刻会成为障碍。”莫世行关切地说着。
“行了,我知道了,先走了。”沈亦说完也不看他,朝他摆摆手。
莫世行看着远去的沈亦转身回到教室里,发现小琪已经离开了。
桌子上放着小琪刚画完的画,上面有两颗很小很小的树。
李白洗洗脸转换了一下心情,看着面前的几张罗夏测试图,点了点头,穿好手术服和帽子口罩,戴上手套举着手走进手术室,护士走过来帮他穿上手术围裙。
沈峰躺在手术台上,他的头被定位支架撑起来,光头上画着开刀的部位。旁边开颅手术用到的各种器械都摆好了。
手术室外沈亦紧张地看着手术室里的弟弟,手担心的攥起来。
手术室里,李白打开音响,舒伯特的《鳟鱼五重奏》想起,他闭上眼睛轻盈地跳着舞步来到手术台旁边的座位,面前正是沈峰的天灵盖。
李白看看周围的护士们,点了点头,手术正式开始。
“手术刀”、“电刀”、“双极电凝”、“电钻”、“铣刀”、“咬骨钳”、“剪刀”……手术台上,李白一边看着显微镜,一边不断地换着器具,护士也不断地给他擦汗。他拿出一个小小的电子装置,慢慢放进沈峰的头部。
房间内,小琪一个人看着白纸。
莫世行走过来把她的画放在她旁边,然后自己依旧自顾自地安静地画着什么。谢小琪无动于衷地仍然默默看着白纸。
四个小时过去了。
李白走出手术室,一脸疲倦。坐在长椅上的沈亦忽地站起来靠近他。
李白看看沈亦,取下口罩笑笑:“病因是神经元,并不是Pas,我放了一个疏导装置进去。”沈亦疑惑地看着李白,显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他过不了多久就会醒过来了。”“谢谢您了李医生!太好了!”沈亦高兴地握住他的手,不断地上下轻微摆动。
“不过他还需要观察一段,这期间最后不要来探视他。”“那我这段期间能做点什么?”沈亦点点头。
李白想了想笑了:“莫医生这么下劲儿,你是不是该报答一下他?”沈亦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头看见脑子里的莫世行就在站不远处,招手让她过去。
“麻烦您照顾我弟弟,我有事要离开一下。”她说完拿出怀里莫世行交给她的画和纸,急急忙忙走了。
李白擦了擦汗,从衣服里掏出罗夏测试看着。
莫世行困得快睡着了,突然听见什么沙沙的声音,抬头一看,小琪开始作画。他悄悄站起来,来到她的背后看着。
沈亦骑上摩托车,按照纸上的地址来到某个破旧公寓。门口坐着一个痴呆老大爷。
她取着头盔走过去问道:“大爷,我想问一个叫关山的人是不是住在这?”大爷根本不看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沈亦见这大爷什么也不说,就摇摇头上去了。
沈亦快步上楼,拿着地址再次对了对门牌号。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回答,无奈之下打算离开。
一转身,对面的门开了,一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的男人打开门,眯着眼看着她。
“啊,请问……”那男人慌张地拉着沈亦进来然后关上门。
小琪努力画完了画,莫世行一把夺过她的话,手颤颤巍巍,在画的一角留下紧抓的印记。
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恐惧和担忧。
沈亦进了关山家,屋里乱七八糟,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光线,隐约透露着诡异阴森的感觉,让人有点害怕。
“你就是关山?”他点点头,凑到窗户旁边看了看,紧张的穿上衬衫。
“我一个朋友找你想问点事情,关于这个。”沈亦拿出莫世行交给她的画,“你记不记得曾经有个的自闭症的小女孩给你画过这样一幅画。”关山拿过画看了看,愤怒地将它撕成碎片。
“哎,你这是干嘛。”“你老实说,是谁派你来的?”沈亦有点纳闷:“我……”关山眯着眼睛靠近沈亦,发现她口袋里有张纸,里面抽了出来,是疗养院的资料。
“你是疗养院的人?”关山怒视沈亦,然后转身到处翻找着什么东西。
莫世行冲出房间急忙跑出去,拿着电话拨打着沈亦的号码。
画慢慢飘在桌上,白纸上画着一个女人倒在地上,颈部流着血,而这女人的衣服颜色和沈亦的一模一样。
“我想你误会了,我就是有个朋友在那……”沈亦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可她现在无暇顾及。
突然,关山抽出一把匕首,转身对准沈亦。
沈亦见状做好防御准备:“你别激动,我不想伤害你,如果你不愿意我来这,我立马离开。”这时候外面传来汽车声,关山看了一眼窗外转身恶狠狠地瞪着沈亦。
“你千万别激动……”沈亦还没说完,关山举着匕首冲了过去。
两人打成一团,她拼命地阻挡着关山手中的匕首,但他力气大的出奇,似乎也非常擅长格斗,他注意到她受伤的右手臂,死死地抓住,鲜血又从里面流出来。
趁她吃痛地时,力气渐松,关山找准了机会,一刀插进她的胸部。
全世界变得黑压压的一片,她的身子变的沉重,慢慢倒了下去。
关山拔出带着鲜血的刀子,收拾行囊,匆匆逃出房间。
沈亦依稀中看见站在她脑子里的莫世行蹲了下来,她伸出手,但他没有接住,眼前渐渐变得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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