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婴儿房内，一个个保温箱整齐划一的排列，有的婴儿睁着像黑葡萄般的双眼好奇的试探着世界，有的婴儿紧闭双眼嘴角带着淡淡笑容期待着未来，还有的婴儿一出生便带着病痛的折磨。一个新生儿被放在插着各种管子的仪器里，浑身有着不自然地潮红，一声啼哭，婴儿的机器发出响声，医生和护士匆忙赶来检查。
病毒性脑炎（viralencephalitis）是一种急性病症，它的潜伏期短，发病率极高。这种病多发于免疫力较低的婴幼儿，虽然大多数情况3周内便可以恢复，但却有可能留下后遗症。
脑炎的后遗症，有可能引发各种精神障碍，例如呆滞，狂躁，孤僻，失语，甚至出现幻觉，严重的会导致臆想症或者精神分裂症。
婴儿时期的病毒性脑炎有可能伤及还在发育的大脑，虽然后遗症经过治疗后容易得到康复，但也容易复发。这种发育缺陷导致的精神病症主要体现在，狂躁，自我中心和严重的幻觉。并且，情感过激。
一个披头散发、面色憔悴的女人打开家里的音乐，随手拿着一瓶酒，笑着缓缓地走向阳台看着窗外下，她的丈夫倒在血泊之中。她喝了一大口酒，笑呵呵跳起舞，仿佛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路人们围上来指指点点，她被以过失伤人的嫌疑而逮捕。
女人坐在被告席上，看着检方举出各种证据，院长作为精神鉴定方面的证人参与了这个案件。而他的丈夫浑身是包扎和支架坐在原告位置。
全体起立，法官起身宣判：考虑被告有精神病史。经过鉴定，34岁的李家妍被判无罪，但被强制送往丰都大学精神病院进行深切治疗。
一锤定音。
李家妍穿上病号服，被看护员送进好几个精神病人挤在一堆的病房里，她不安地看着周围，他们脸上挂着不正常的笑容正缓慢地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从身体深处传来一股阴森的凉意，李家妍双腿不自觉地颤抖摔倒在地，耳边传来吹气声，一次比一次靠近，湿软的舌头滑过她的耳廓，一声尖叫反而刺激他们的行为，前仆后继朝她袭来。
她的眼角挂着泪珠，有一件事只有她自己清楚：精神病只是她免除重罪的借口。
夜里，精神病院里的病人们，有的人发出哧哧怪笑，有的抽泣声断断续续时近时远，有的人走来走去像不存在的永动机没有生的意识，有的人面壁一言不发，苍白无力的脸上只能看见如同小丑般的假笑。
李家妍恐惧地躲在床下，紧闭双眼，好似这样就能与方寸之间隔出一层保护罩。她有些后悔以精神疾病为由进来是否是正确的选择，但有件事她并不清楚，一旦被认定为精神病人，这个标签就很难再被去掉。
时钟咔嚓咔嚓的地走着，到十二点了，一声怪叫如往常一样再次响起，她慌忙地将自己缩成一团，双手紧紧地包住自己的腿脚，一只手从床地伸进来，冰冷地手摸着她的脚踝，她惊恐的睁开双眼，一张诡异的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对她说道：“找到你了，出来玩吧。”沈亦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周围的人穿着蓝色病号服走来走去。她努力想要挣脱，可是束缚带紧紧绑着使她动弹不得。
“这是哪！来人啊！松开我！”沈亦大声叫着。
一个漂亮的小护士急急忙忙赶过来说：“请不要大声喊，会影响到其他病人的。”护士检查她的脉搏，又看了看束缚带，温柔地说道：“院长说你有暴力倾向，所以先忍一忍吧。”“我不是病人！你们搞错了，我要见院长！”沈亦继续大声嚷嚷，同时扭动着束缚带，试图挣脱。
周围的病人渐渐都被沈亦引起了注意。
小护士见状感到十分尴尬，叫来了两个护工，把她的床推走。
此时李家妍正在看动画片，护工们将绑的死死的一直在呼救的沈亦推进了房间里。
“这个病人不适合大病房，安排在这住几天。”护士略带着歉意说道。
李家妍看看表情狰狞的沈亦笑笑点点头，转头继续看动画片，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
沈亦疯狂地摆动着身体，吵着要见院长，护士见状没办法叫护工按住她，给她打了一针镇定剂。
一瞬间，沈亦感到眼前的世界一片模糊，从缝隙中看见李家妍缓慢地转过头来，露出发黄的牙齿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怎么昨天开始就联系不上，我做错什么了吗？”方一廷不停地给沈亦打电话，可惜只能听见冰冷的女声回应，想起昨天沈亦那句“对不起”，让他更摸不清了。
这时候敲门声传来，方一廷绕过走来走去的现场鉴定团队，打开门，原来是崔成国。方一廷朝着四周看看，除了保护现场两名警察，没有见着沈亦的身影。
“看什么呢？”“沈亦去哪了？”“我还找她呢，昨晚开始就联系不上了，我请来的是大爷吗？”说着崔成国摇摇头戴上鞋套走进旅馆房间。
“昨天为什么沈亦会跟我说那样的话……”崔成国回头看着方一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还是先谈工作吧。”方一廷点点头和崔成国来到主卧。
现场取证团队正在工作，地上用白线画着两具尸体的轮廓。整件屋子到处是溅射的鲜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儿，越是靠近白线，血腥味越加浓郁。【穿】
【书】
【吧】ωＷＷ.chuanyue1.coΜ
“这里是刘允风所住的酒店房间。昨晚夜里21点左右，隔壁房间听到这里有激烈的吵架和对骂，当酒店的工作人员敲房门的时候，声音已经消失了。”方一廷解释说道。
崔成国看着房间连到处的鲜血，感到有些恶心，差点把刚吃的早饭吐出来。
“直到今天早上清洁人员来打扫卫生时才发现两个人的尸体。互相都有激烈搏斗的痕迹，面目狰狞，尸体已经送去尸检，初步断定是两个人都是被对方用利器刺死的。”方一廷继续说着。
崔成国龇牙咧嘴地看着地板上的痕迹，想象着搏斗场面，连书本都变成了粘稠的血书。
整个房间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从房间到卫生间满满都被沾染了血迹，就像是被血雨淋过一般，说是他见过最残忍的凶杀现场一点也不为过。
“这下可好，嫌疑人全死光了。”崔成国叹着气说道。
方一廷耸耸肩。
“局长怎么说的？”“他已经去总局向领导汇报了，上面可能会成立个专案组。”“什么？”崔成国一个机灵站起来。
方一廷有点不好意思道：“就是说，这个案子会有专案组来接手，我们只能配合他们工作。”“我们精神犯罪科呢？”方一廷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奈何。
“看来没时间耽误了。”说着崔成国拿出手机打电话大步走出房间。
此时人们都撤出了房间，空荡荡的房间满是鲜血，样子更加恐怖。
黑暗中传来莫世行的声音：“你在……寻找答案？”“我在哪？”沈亦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小女孩的房间里，穿着普通少女的连衣裙，窗外风和日丽，鸟语花香。
熟悉的老音乐在门外飘扬着。
沈亦妈妈：“开饭了~”沈亦弟弟：“欧耶~我吃饭咯！”一个小男孩路过沈亦的房间。
“姐姐！你不去吃饭吗？”沈亦愣了一下点点头。弟弟走过来拽着她的手，沈亦莫名其妙地跟了出去。
在餐厅妈妈摆好了一桌丰富的饭菜，爸爸正坐在饭桌前看报纸，见到孩子们过来，便去掉眼镜。
“你们姐弟俩怎么成天黏在一起啊。”“那当然了，我们沈峰最喜欢姐姐了对吧？”妈妈笑呵呵地问沈峰。
沈峰已经迫不及待地坐上饭桌，看着妈妈使劲点了点头。
“姐姐快来坐~！”沈亦看着和睦的一家，嘴上不自觉地笑了笑，这画面是她想了好多年，回忆好多次，只有这一次那么真切。
她默默走过去坐在了沈峰旁边。
“姐姐，你想吃什么？我夹给你！”“我想要……”沈亦刚想回答，看见身边坐着的人变成了莫世行，她揉了揉双眼，眼前并没有变化，周围的景色失去了原本温暖的色彩。
“你想要什么？”莫世行低沉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
沈亦一下子站了起来，三个有着相同面孔的莫世行正温柔的笑着看着她，她一步一步地后退，嘴里呼唤着父母和沈峰，脚下一软坠落深渊。
黑暗中，许多人浮现在她眼前，赵正、柳斌、李珍美、付林惨死的模样一一出现。
沈亦猛地惊醒，满头大汗，她发现身上依旧被束缚带绑着，李家妍则在一边笑呵呵地看动画片，白雪公主正唱着动人的歌谣，原来梦里的音乐是电视里传来的。
李家妍感觉到了动静，一扭头看见了沈亦问：“你醒了啊，要我叫护士来吗？”“啊，这是哪……”沈亦依旧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
“你以为这是哪？精神病院呗。”李家妍跟她聊着天，时不时还回头看几眼动画片。
“我，我没疯。”李家妍意味深长地看了看沈亦，突然慢慢靠近她，眨了眨眼睛说：“你有带……吃的吗？”“什么？”沈亦有点不明白。
“零食啊，水果啊什么的，新人进来总会带点吃的。”看着沈亦茫然的脸，李家妍扫兴地坐起来，“时间长你就知道了，每天吃东西都被盯着有多难受。”李家妍撇撇嘴，继续看动画片。
沈亦想扭动身体，但是浑身无力。看着一动不动，双眼死死地盯住电视机的李家妍。
李家妍突然以不可思议地弧度转头微笑看着她，食指放在唇上“嘘”，眼神里参杂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不知为何，沈亦后背一股接着一股的冷汗袭来，不一会儿背上的衣衫被浸湿，阴冷的湿风一吹，鸡皮疙瘩席卷全身。
恐惧，是她现在最真实的感受。
这时候来巡视的小护士看见沈亦醒了，走进来。
“你醒了？太好了。”说着护士检查了一下她的脉搏和血压，点点头记录着什么。
沈亦浑身无力，艰难地抬起头，几乎哀求地看着护士说：“我，真的没有疯……”旁边的李家妍有点不耐烦道：“要是这么说有用，我早特么出院了。”“我相信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护士温柔地笑笑刚要转身，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女护士已经出现在门口。
看到护士长到来，李家妍害怕地钻到被窝里，露出骨瘦嶙峋的脸庞。
全身肥硕的护士长走进来关上电视，冷冷地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病人一天只能看1个小时电视。”小护士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护士长扫了一眼李家妍，她连带着脑袋一起缩进被子里瑟瑟发抖。护士长不屑地转头看着被绑在床上的沈亦问：“状况怎么样？”“脉搏64，血压97,62。有点低……”“哼，氯丙嗪（Chlorpromazine，用来抑制中枢多巴胺的镇定剂）的正常反应。”说着护士长走近沈亦，凑上去盯着她的眼睛，“狂躁症是我最讨厌的病，我不在乎医生能不能治好你。到了这里，你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了。”沈亦浑身无力，全身笼罩在一片黑暗阴影之中，一股医药味儿夹杂着汗液味扑面而来，难闻的气息萦绕在沈亦的鼻尖，她屏住呼吸，从面无表情的护士长身上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寒气。
“院长决定亲自治疗这个病人，并且拿她当病例上课。你们要时时刻刻盯着，不能出问题。”护士长站起来扭头看着点着头小护士，打开门扭着肥屁股出门了。
“护士长性格就这样，你别生气，其实她人可好了。”小护士回头给沈亦做了个鬼脸，沈亦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
李家妍从被窝里爬出来，想要打开电视。
“等一下！”她愣住了。
小护士走过去打开电视，调小了声音：“下回记得注意点，要不然我又要被护士长骂了。”“嘿嘿，你放心吧！哎，你受伤了？”李家妍看见小护士的左手包了绷带。
“给她绑约束带的时候破了个小口子，没事的。”听到这里，沈亦生出一丝歉意，但是想到要逃出这里，歉意马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家妍扭头对着沈亦撇撇嘴。
“没事的，我怎么能跟病人较真。好好养病，祝你早日离开。”小护士拍了拍沈亦的肩膀，让她别放在心上，说着笑着离开了，只留下李家妍和沈亦。
沈亦环顾一切，依然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被关在这里。
没过多久，便到了午饭时间。
李家妍吃完橘子，还要吃橘子皮，被小护士一下子抢走。一小杯酸奶李家妍舔得干干净净，沈亦想到有个男人也那么喜欢喝酸奶。
护士长用勺子给她喂鸡蛋沙拉，看着护士长那冰冷的脸，沈亦紧闭着嘴不吃。
“你得厌食症了吗？不吃完我是不会走的。”护士长平静地说。
李家妍扭头看着护士长说：“要不我替她吃？”护士长死死地看了她一眼，李家妍就不说话了。
“护士长，我来喂她，这边已经吃完了。”护士长放下碗和勺子，走过去面对李家妍。
小护士看着沈亦，甜甜地笑着：“不管出了什么事，都不能虐待自己，明白吗？”沈亦慢慢张开嘴，视线看向另一边，护士长正在给李家妍喂药，她把药片放在李家妍的舌头上，李家妍把舌头收进去，喝了水咽下去。
护士长扶着李家妍的下巴，仔细看了看她的嘴巴，点点头。
等沈亦吃完了饭，小护士拿出药，要喂给沈亦。
“我没病。”沈亦认真地看着小护士。
“这……”护士长走过来，摁着沈亦的下巴，拉开她的嘴，示意小护士。
小护士连忙把药片放进沈亦的嘴里。她浑身都在挣扎着，但却无能无力。
护士长把水倒进沈亦的嘴里，熟练地一拍脖子，沈亦就咽了下去，刺激的呛到了鼻子。
她使劲咳嗽，想要把药吐出来。
“吃药不仅是为你，也是为了这里所有的人，你听话下次就不用吃苦头了。”说完护士长示意小护士收拾一切，自己离开了。
“这么吵下去，又该被打针了。”沈亦刚想说什么，被小护士按住摇摇头，“可是……”“跟我刚来的时候一个样，嘿嘿。”小护士冲着李家妍笑笑，推着放午饭和药物的车子离开了。
沈亦无奈地看着天花板。
李家妍慢慢凑过来，小声道：“你会习惯的，哪怕你没病，嘿嘿。”黑暗阴冷的禁闭室里，坐着一个带着头套穿着束缚衣的男人，门口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护工。
院长坐在玻璃门外，微笑着看着里面的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说着：“连大小便都要让别人帮忙的感觉如何？”里面的男人轻松地舒展了一下脖子，如果不是这一身打扮，好像就在家休息一样惬意。
“现在你知道了吧，我没时间跟你耗着。”男人站起来靠着墙躺下去，似乎对院长的话不以为然。
院长笑了笑站起来说：“那么……好吧，我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你也无妨。那位和你一起破案的小警察现在就在这里。很快，我会让她变成彻彻底底的疯子。你选择救她，我给你提供所有条件，包括实验室和助手。你可以把你脑子里的那些疯狂的想法全用出来，让你那个伟大的发明重见天日，怎么样？”男人满不在乎的转过身去躺下，仿佛身旁的人只是惹人厌的苍蝇。
“你最好在她疯掉之前考虑清楚。”院长看到男人的反应，对着两个强壮的护工使了个眼色，然后走出禁闭室大门口，两个护工关上了门，男人仍然一动不动。
深夜，月色朦胧，仿佛披上一层薄纱，看不清，也不想被看清。
沈亦被绑在床上无法入眠，从走廊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鼾声，哭声，还有谁在窃窃私语，她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在这里时间被模糊了，只有现在才知道一天又过去了。
沈亦扭头看见李家妍正一手攥着窗户上的铁栅栏，看着外面。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脸上失去了白天的轻松，满脸愁容，嘴里还默默念叨着什么。
忽然，李家妍一扭头正巧撞进了偷窥的双眼。沈亦心里有些害怕，抬头看到床边的呼叫按钮，想要伸手可无奈被绑着，怎么动也够不着。
沈亦瞧见李家妍朝她走来，乱动的身体一下子停住了，生怕刺激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每当她走近一步，沈亦的心里就越发慌张，虽然她是身经百战的刑警，但面对疯子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何况自己被绑着。
眼见着她越靠越近，沈亦再次使劲全力想把手伸出来，朝呼叫按钮方向移动，李家妍一个翻身，夸坐在了沈亦身上，把脸凑到沈亦眼前，四目相对，沈亦咬着牙接收着李家妍奇怪的目光，心想有什么意外，就使劲咬对方的鼻子。
“你想干什么？”连沈亦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开口时声音都带着颤抖。
“我相信你并没有疯，你相信我吗？”李家妍表情严肃。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沈亦。
“我……我，相信。”“你确定？”李家妍盯着她的眼睛。
“你不仅没有病，还是个好人。”“为什么这么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两年前那个把丈夫推下楼的家庭主妇，我一直认为你是冤枉的。”“你认出来我了？”“虽然我不确定，但是我觉得应该是你。”听到这里李家妍愣住了，突然眼眶湿润，趴在了沈亦身上，抽泣起来。
其实沈亦只知道名字，并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不过居然猜对了，这下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李家妍擦干眼泪，坐了起来，叹了口气道：“两年了，头一次有人这么说。”沈亦此时才感到李家妍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也许李家妍早就被治好了。
“我可以帮你逃出去。”“什么？”“但是你要帮我办件事。”“什么事？”沈亦锐利地看着她，此时的李家妍表情变得认真而沉重。
“一件就算我出去了也办不到的事。”说着李家妍看看四周昏暗的房间，“希望你能带我的女儿来这里见我，我很想她。”沈亦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
“那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的。”“可是……”“想要逃出去，首先你要学会做个精神病患者。”李家妍嘱咐道。
“可我没疯。”午餐时间，护士长和小护士像往常一样来给沈亦和李家妍喂饭。
沈亦这时想起昨晚李家妍说的话：已经被订上了标签，证明精神正常是没用的。只有一个方法可以获得他们的信任—就是让他们知道你明白自己有病，然后慢慢被医院治愈。记住尽量避免服用他们给你的哪些药。
沈亦认真地吃完了饭，回头看着笑了笑的李家妍。
护士长对沈亦的转变感到奇怪，把配好的药和一杯水放在她面前。
小护士看着李家妍服下药，然后检查了她的口腔，点了点头。
沈亦像李家妍一样吃药，护士长查看她的口腔，发现确实什么都没有，对沈亦180度的转变越发感到奇怪，小护士高兴地冲着她点点头，推着餐车离开。
李家妍悄悄地看走廊里的护士长等人进入另一个房间，迅速跑过来扶起沈亦，捏着她的喉咙，几下子让她把药吐了出来。
“刚开始确保万无一失，你要先咽下去，我来帮你吐出来。”李家妍帮沈亦擦干净嘴。
沈亦缓了一下，神奇地看着她问：“怎么你捏我两下，我就吐出来了？”李家妍把包好药片的卫生纸放在地上，用脚踩碎，然后把药粉小心翼翼地撒进垃圾桶里。
“之前住在这里的是个厌食症患者，她吐出来的东西比吃的还多。”“她现在在哪呢？”“饿死了，就在你这张床上。”感觉浑身不自在的沈亦缓慢地蠕动着身躯，希望能从床上下来。
就在这时，从门外突然进来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工将沈亦绑在轮椅上，而她不做任何挣扎，全程配合。
诺大的治疗室里，几个医生围坐着看着沈亦。
李家妍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除了主治医生的监视治疗外，每周会有两次的例行会诊，所有医生会对所有病人一一询问，对下一步治疗指定计划，这是你获得他们信任的机会。在疯人院，辩解反而会被认为病情严重，认识到自己有病，会被认为是自我认知的表现，医生们会认为你病情开始有进展。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沈亦平静地看着周围的几个医生。
医生们观察着她，一边记录着什么。
“沈亦，你入院后有什么感想？”沈亦环视四周沉默了会儿说：“我错了。”“错了？错在哪里？”医生对沈亦的回答一点也不意外。
“我认识到之前的所作所为给别人带来的伤害，感谢你们耐心的帮助，我一定会好好配合治疗。”沈亦说完一脸认真看着医生们。
医生们窃窃私语起来。这时一个护工走进来，在其中一个医生耳边说了几句。
沈亦被护工推着离开诊疗室。
突然，她看见许医生和身旁的医生有说有笑地从她身边走过。
看到她那一刻，沈亦仿佛看见了救星。她不住地转身，想要确认那个人就是许医生，可是护工硬把她摁住。
眼看着许医生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沈亦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许医生！是我！沈亦！快来救我！”她高喊着。
沈亦用尽全力撞开身边的护工，一下子从轮椅上滚下来。她穿着束缚衣不能奔跑，只有一边趴着向前移动，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许医生。
许医生终究没有回答。
护工把她摁在地上，护士长走过来，拿出镇定剂打在她的脖子上。沈亦感到昏昏沉沉地，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
课堂上，院长小心翼翼戴上了白手套，黑板上挂着沈亦的大脑成像图片。台下坐着许多医生和实习生，每个人都拿着笔记，认真地看着院长。
两个护工把沈亦推上来，她被绑着的床立起来，嘴也被封条固定住，而脸也被头套盖上。
刚刚醒来的沈亦浑身无力，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院长笑着看了看沈亦，又看了看台下的人们，准备开始讲课。
沈亦紧张地看着台下，发现了在后排坐着的许医生。
她使出全力想要引起许医生的注意，可是自己被绑的死死的，加上身体没有力气，完全动不了。
“这是一名甲状腺机能亢进（Hyperthyroidism）所致的谵妄症（delirium）患者。女性，29岁，有暴力史，西酞普兰（citalopram）服用史。为了保护个人隐私，我不能让大家看到她的脸。但是大家可以来看看她的T2加权成像。”说着院长打开幻灯片，讲台前出现了一组四个的脑部成像图。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她的大脑除了左侧丘脑有明显活动增加外，没有其他的症状。但是患者临床又伴有明显的狂躁表现……”听着院长胡言乱语，沈亦实在无法忍受，可是台下的人听得津津有味，而许医生也完全没有注意到被绑着的病人就是沈亦。
院长把投影仪切换到了心电图，说道：“仔细观察心电图就能发现，患者有心房纤颤，我们再结合患者有眼球突出，怕热，发射活跃等症状，得出了甲亢引起谵妄这一结论。所以大家一定要记住，并不是所有精神问题都是大脑引起的。”说着院长得意地看了一眼她。
如果不是被绑着，沈亦简直想冲过去把院长狠狠揍一顿。
院长摇摇头，示意她一切都是徒劳，然后扭过头去，继续讲课：“所以该患者，我们应该放弃心理治疗，而结合心血管方面的方法进行药物治疗，甚至是手术……”院长在办公室里看着沈亦的资料，沈亦被两个护工推了进来。
看到面前的沈亦，院长喝了一口咖啡，示意护工出去说道：“怎么样？精神病院还住得惯吧？”沈亦狠狠瞪着院长，倘若松开的她的嘴，一定会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人们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得了精神病连丝都抽不了。”院长饶有兴趣地看着沈亦的脸，走过去靠近她，“确诊精神病容易的很，可是康复嘛……只要你配合接下来的试验，我相信，你很快就会得到解脱……”院长正在得意的时候，激动的方一廷推开阻拦的护工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崔成国。
“你们到底怎么做事的！为什么总是有人能闯进来！”两个护工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院长先生，我们想跟你调查些事情。”院长看到崔成国出示证件，又不好敢他们走，只得生着闷气点点头，示意护工把沈亦推走。
看到方一廷和崔成国，沈亦使劲地扭动躯体，想引起注意。一使劲，整个床都被沈亦晃到在地上，崔成国以为是精神病患者，吓得不自觉地退后脚步。沈亦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
崔成国莫名地打了个冷颤，这感觉竟然有些熟悉。
方一廷完全没有顾忌任何事情，走过去贴近院长，“李珍美的死一定跟莫世行有关系！
我现在就要见到他！”“我已经说过了……”院长试图拿莫世行已经转院的说辞搪塞。
“刘允风和王杰克早上被发现在酒店房间里死亡，而且刘允风所说的莫世行寄给李珍美的信件现在并没找到，我有理由相信莫世行跟这件事有关。”崔成国上前认真道。
刚被扶起来的沈亦听到这里心里一惊，原来嫌疑重大的两个人竟然都死了！
“笑话，你们警察不努力破案，反而要问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病人。”“我的同事沈亦为了调查这件事失踪了，我认为她来过这里。”方一廷有条不紊地说道。
“两位警官先生，没有证据可不能瞎说啊。”院长强装镇定，眼睛不自觉地看向沈亦。
方一廷有些控制不了情绪，崔成国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方一廷不知道的是，此时沈亦正从他身旁被推走。
晚上，沈亦被护工送回房间，李家妍急切地看着他。护工去掉沈亦的头套和嘴上的护具，沈亦这才松了口气。
等护工走出去，李家妍赶紧凑了上来问：“怎么去了那么久？”沈亦坐起来，默默摇了摇头。
“没事！我还有很多方法呢！”李家妍安慰道。
“我一定要离开这，可是……”她看看自己身上的束缚衣，摇了摇头。
“在他们认为你的病情缓解之前，也只有上厕所的时候了。”沈亦突然眼前一亮，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四周都被铁丝网团团围住的院子里，沈亦久违地见到外面的阳光，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沈亦被小护士推着在院子里晒太阳，沈亦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各种各样的患者在院子里游荡。有的对着花草聊天，有的默默仰望天空，有的哈哈大笑。有个老头在地上打滚，被护工扶起来带走了。
“我想上厕所。”沈亦突然说道。
小护工点点头，把她推向厕所。
“我想自己进去，可以吗？”“可是这是违反规定的啊……”小护士为难道。
“我已经绑了很久了，就想活动一下，你可以叫护工在门口守着。”看着沈亦祈求的眼神，小护士心软了，把她推到厕所门口，解开了她的束缚。
被绑了好几天，终于摆脱了束缚，沈亦使劲甩了甩手，伸展四肢。
“你快上，别让护士长看见了。”小护士小心翼翼地看看四周。
“恩，谢谢你。”沈亦进了厕所关上门，假装打开马桶盖，然后跑到窗户旁边，向外望去。
她发现窗户被很粗的铁栅栏拦着，而外面则是严丝合缝的防盗网。沈亦使劲拽了拽铁栅栏，任她使劲全身的力气，铁栅栏任然纹丝不动，她用力锤了一拳铁栅栏，手疼的差点流眼泪。
“好了吗？”门外传来小护士焦急的询问。
“奥……马上好。”沈亦有些无奈的捂着自己的右手坐回到了马桶上。
厕所的四周墙壁上，到处是患者们的留言和涂鸦，有的写着不堪入目的脏话，有的写着对不起，有的写着七七八八的名字，而最多的字则是“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沈亦何尝不也是想着离开这里。
正当她想不到什么办法的时候，突然，她发现厕所的墙根上用红色的笔画着一只红雀！
激动不已的沈亦蹲了下去，顺着红雀旁边的箭头看过去，写着一行小字：来找我吧，我就在这里。
“是莫世行！一定是他！”沈亦心理默念着，她脑子里闪过莫世行那张诡异的笑脸。
正在此时，小护士推着轮椅紧张地进来说：“护士长来了！”沈亦赶紧坐上轮椅，小护士给她套上束缚衣，颤巍地手指一个一个艰难地把扣子系上。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了护士长皮鞋的“吧嗒吧嗒”声。
就当护士长推开门，小护士刚好系上最后一个扣子，擦着头上的冷汗转身微笑地看着护士长。
“没什么事吧？”护士长皱着眉头看看紧张的两人。
“没有，患者想上厕所。”“她上厕所也不能脱下衣服。”护士长打量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沈亦。
“她刚才一直这么要求来着，我在跟她讲道理。”护士长轻蔑的一笑：“跟病人讲道理？别废那工夫了，上完厕所送她回去。”小护士推着沈亦一路上絮絮叨叨和她说了很多话，但她的心思完全在思考还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离开这里。
等小护士吐了吐舌头推着她回到房间离开后，沈亦立马坐了起来。
“我有点事要问你。”李家妍关上电视走过来说：“怎么？厕所的环境怎么样？”“厕所是不行了，但是我有个想法。”“好，你说。”沈亦看看门外没有人，小声的凑过去说：“我要找个病人。”“找人好说，只要在这里住了半年以上的我都认识。”“不，这个人表面上其实不在这里。”“我没听懂……”沈亦想了想问：“这里的地形你熟吧？各个建筑物里都有什么人你知道吗？”“你算问对人了，这要想弄清楚对我来说一点不难，刚到这的头一年我一直计划逃走来着。”沈亦想了想，指了指抽纸抽纸，李家妍立马心领神会，抽出纸揉成几个小纸条，摆在沈亦的床头柜上，摆成一个地图。
“这是前院和门诊大楼，主要是负责诊断和安排那些病情较轻的病人。”李家妍指着最外面的纸条，接着又指着第二条纸条，“这里是行政楼，教室和办公室都在这里。”李家妍指着第三个纸条，“这就是我们所在的第三栋楼，从这里开始和外界是隔绝的，主要安排我们这些需要长期入院治疗的病人。”沈亦点点头，看着最后一个纸条问：“那最后这栋楼是？”“这里是重症监护区和实验室。所有最严重的病人被安排在这里，还可以进行一些手术以及特殊治疗。”沈亦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说：“我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那。”李家妍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不是要逃出去吗？”“找到那个人是逃出去的关键。你知道怎么才能进去吗？”“这个……我没进去过，但是有几个病友发作的时候被送进去过几天。我想你这种情况，要把护士长打了倒是有可能……”沈亦认真地想了想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开个玩笑……”沈亦抬头看着她说：“家妍，这几天多亏了你了，希望你帮我最后一个忙，问问你的病友，整理出最后一栋楼里的地形，我只要进到里面剩下的你就不用管了。我保证，一定会带你的女儿来看你。”李家妍看着沈亦坚定的眼睛，默默地点了点头。
之后的几天，李家妍一直寻找着几位病友向他们打探最后一栋楼的情况。
在团体心理治疗的时候，她偷偷地和旁边的病友聊天，手里拿着手纸比划着。
在院子放风的时候，李家妍坐在一直望着天的患者旁边陪她望着天，偶尔问几句话，那个患者就回答她几句，一坐一下午。
晚上，李家妍拿着俩香蕉来到一个小女孩的病房，给她香蕉吃，陪她画画，然后在画纸上画出了最后一栋楼的地图。
经过几天的考察，李家妍终于拼凑出一套最后一栋楼的地图。
深夜，李家妍把沈亦扶起来，拿出手纸摆在桌子上，向她讲解最后一栋楼的情况。
沈亦高兴地点点头。
在宽敞的治疗室里，病人们一排排地站在护士长面前，护士长打开收音机放着音乐，大家跟着音乐开始做操，有的人只是做个样子，有的人很认真，也有人没什么反应，只是跟着笑。门口有两位强壮的护工守着，李家妍站在第一排，旁边坐着被绑在轮椅上的沈亦。
李家妍回头看看，两个护工心不在焉地窃窃私语聊天，而护士长则像个班主任一样一个个检查病人们的动作。
沈亦对着李家妍点点头，李家妍立刻举起手说：“护士长！”护士长看到她，一脸嫌弃的走过来问：“怎么？”“沈亦有话想跟您说。”护士长看着沈亦，皱了皱眉头说：“她自己没嘴吗？要你说？”护士长瞪了一眼李家妍，然后背着手走近沈亦问：“什么事？你也想做操？”沈亦看了一眼护士长，嘴里默念了一句。
“你说什么？”护士长靠近了沈亦。
沈亦又轻声说了一句。
护士长把脸凑到沈亦面前说：“你别给我捣乱……”突然沈亦的头猛地砸向护士长的脑门，护士长一下子被撞到在地。
沈亦用尽全身力气带着轮椅跳起来压在护士长身上，张口咬住她的鼻子不松口。
“快！快把这家伙给我拉走！”护士长一边大声求教，一边使劲想要推开身上的沈亦，可是她死死压在自己身上，嘴里还啃着她的鼻子，就是推不开。
病人们嘻嘻哈哈的围观，有的病人当没事一样继续在做操，还有的病人开始模仿沈亦咬住别人的鼻子。
两个护工看见了，大声吹着哨子，跑过去支开围观的病人。李家妍躲在一边，趁乱离开了治疗室。
更多的护工闻哨声跑进来，大家怎么也拽不开沈亦，此时护士长的鼻子血肉模糊，她只能张嘴呼吸着，鲜血流进鼻腔、嘴里，不断地咳嗽呛住。
护工拿出麻醉针狠狠打在沈亦的脖子上，沈亦这才失去力气松口。
“妈的！你这疯婆子！送到后楼禁闭室去！妈的！”护士长艰难地爬起来，鲜血已经流到了她的护士服上，在洁白的衣衫上开出一朵朵绚丽妖娆的花朵。
护工把神志不清的沈亦放在担架上，她满嘴都是鲜血，但是听到护士长要把自己送到最后一栋楼，开心的笑了。
沈亦浑身无力迷糊中感到自己被人抬到了外面，隐约看见最后一栋楼离自己越来越近。
护工们打开禁闭室的门，沈亦被扔进了身子都没法躺平的窄小的禁闭室里，等门关上，一片黑暗，麻醉的作用下，她慢慢睡去。
过了很久，沈亦被人拉开头套，此时她才慢慢醒来，脑袋天昏地转，还没有从麻醉中清醒过来，依稀觉得自己仍被束缚衣绑着，躺在担架上，但是房间却变了。
实验室的灯一闪一闪地亮了，刺眼的灯光让她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的，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面前。
“你可是我们院开天辟地的第一人啊，居然敢惹我。”护士长的鼻子被包扎好，脸上写满了愤怒，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活像要把沈亦连皮带骨地生吞入腹。
沈亦脑袋还是不够清醒，但是她也有了不祥的预感。
“好消息是，院长已经同意由我本人亲自对你施行……”护士长说着让开身子，她的背后出现一个金属椅子，椅子上有一个金属环，“……电击治疗。”“这是不合法的……”“放心，没人会知道。”护士长的脸越发狰狞，使了个眼色，沈亦被两个护工松开了束缚衣，抬到金属椅子上。
沈亦感到害怕，浑身冰冷，从心底深处袭来的冷意让她慢慢清醒过来。她坐在椅子上，护士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忽然，她发现护士长的背后的黑暗处，慢慢走出来一个人，仔细一看，那人正是自己脑海里反复出现的莫世行。
沈亦意识到自己的幻觉再出发作了。莫世行微笑地看着沈亦，她也艰难地报以微笑。
护士长冷笑一声：“接下来的日子里，你恐怕再也笑不出来了。”莫世行指了指沈亦的手脚，两个护工正打算给她的手脚上锁。
沈亦像是明白了什么。
“就是现在！”随着莫世行大喊一声，整个世界仿佛慢了下来。
沈亦使出吃奶的力气，跳了起来，手脚上的束缚都被她撞开。她一个翻身过去，踢倒了一个护工，然后对着另一个护工胸口连着狠锤了两圈，又一拳将他打倒在地，抬腿拧住刚站起来护工的脖子，跳起来一翻身，护工被沈亦借力带到在地。她再一转身，用脚后跟踢到了对方的脸上，护工重重砸在地上不省人事。
时间短到仿佛只花了几秒钟，看着两个护工都晕倒在了地上，沈亦拍了拍手站起来，此时护士长已经吓得躲到了角落里。看着吓得哆嗦的护士长，沈亦活动了一下手脚。
“爽！终于又能打人了。”“我，我警告你，你别……”没多久，沈亦换上护工的衣服悄悄离开实验室的门，实验室里面两个昏迷的护工被绑在地上，护士长则被绑在金属椅子上，嘴上贴着封条，任她怎么动也出不了声音，脸上已经分不清五官，鲜血再次浸染了鼻梁上的纱布。
沈亦把门锁好，整理好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走向楼梯。相比之前的病房，这栋楼的气氛更加阴森，偶尔还能听见不知从几楼传来的尖叫和呻吟声。
沈亦回忆着李家妍之前给她讲解的地图，偷偷在每一层搜寻着。拿着护士长的通行证，穿过一道道门，有遇见经过的护工，她就壮着胆子点点头。因为是晚上的关系，似乎这里的工作人员也不多。
顺着楼梯，沈亦每一层都仔细的找遍了，大部分病房里都关着时而精神恍惚、时而歇斯底里的病人，甚至还看见有人从窗户里伸出一只舌头不断地扭动，她只求快速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的气氛和感觉总会让她不自觉地害怕，一旦被关进去永无出去之日，像小白鼠一样被观察被实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重复直至死去。
她始终找不到莫世行。失望之余，沈亦看到一楼大厅尽头的电梯，电梯上写着“只到地下一楼”，而她又回头看看，发现楼梯到1楼便没有往下的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地下一楼有着莫名的吸引力，她知道在那里会找到他。
沈亦来到地下一楼，发现这里每间病房的门都没有窗户，而且都没有开灯，气氛异常阴森恐怖。她在走廊间穿行，看见一个强壮的护工在转角的尽头坐着，她从兜里摸出了一个麻醉针，缓慢地靠近他。
全副武装的护工正津津有味看着手里的漫画，突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麻醉针就扎在了他的脖子上，护工立马昏了过去。
沈亦左右看了看，翻出他腰上的钥匙，来到他旁边把守的门前。
终于，她打开秘密房间的门。
房间里非常宽敞，但被一道厚厚的玻璃隔成了两半。玻璃的那一边，隐约躺着一个人。
沈亦打开灯，那人被突然的光线刺激到，睡眼惺忪的翻过身。
找到他了。
莫世行依旧留着大胡子满头长发，虽然穿着束缚衣，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无比轻松自在。
“莫教授！”沈亦激动地走过去，趴在玻璃上兴奋地他。
莫世行对沈亦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叹了口气道：“亏你还是警察，还有一个看守你都没发现。”“什么？”就在这时另一个孔武有力的护工出现在沈亦的背后，用棍子使劲勒住了她的脖子。
无论沈亦怎么使劲，不断地用胳膊肘击打对方的肚子，那个护工仍然坚持着要让她断气。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莫世行微笑着唱起歌来，歌声缓慢且悠扬。
护工看着坐在里面莫世行诡异的笑脸，听着这奇怪的歌词，满头大汗，惊恐地睁开眼睛，慢慢松开了沈亦。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沈亦看准时机转身一拳打在护工脸上，然后压在他的头上对着后脑猛击一拳，护工当场昏了过去。
“好了，现在快放我出来。”莫世行轻松地点点头。
沈亦赶忙拿出护工的通行卡，打开玻璃门，跑进去解开莫世行身上的束缚衣。
“莫教授，我们现在要逃出去。”莫世行脱下衣服，露出身上肌肉的线条，站起来高兴地伸了个懒腰道：“啊~~好舒服啊~”“李珍美死了。”“哦。”“还有好几个人也死了，警方现在需要你的合作！”莫世行晃了晃自己的肩膀，像是很久没有活动过了一样，而她的话他似乎完全没听进去。
“好想出去晒晒太阳啊。”莫世行自顾自话道。
“你刚才为什么一唱歌他就变脸了？”沈亦回头看看倒地的护工。
“我知道很多人的秘密，你的，还有他的。”莫世行若无其事地走出门外，扒掉护工的衣服穿上。
沈亦低头一看，地上的护工居然没有右耳。
此时莫世行已经背着手哼着小调走去，沈亦小步跟上。
两个人穿着护工的衣服在停车场躲着巡逻的人。沈亦看见自己进来时开着的小货车，对莫世行招招手上了车。
“他们居然连钥匙都没拔走。”说着发动汽车。
到了门口，莫世行对着看门人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守门人看了看驾驶汽车的沈亦，仔细的对比着工作证上的照片和车里的人，还招呼着另一个守门人过来。此时如果被要求揭开就会露馅，沈亦摸着档位做好随时准备冲出去。
温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手上，沈亦转头撞上莫世行平静的双眼，紧张感随着手上的温度渐渐消失。
果然，看门人把通行证还给莫世行，打开了大门，两人终于离开这所医院。
看着车水马龙的都市街景，沈亦有种劫后余生的兴奋感：“我们现在就去报案。”莫世行一直看着窗外，像个小孩子一样仔细打量着外面世界的所有事物说：“我并不建议你这样做。”“为什么？”莫世行也不看她的脸说：“院长是不是说你有谵妄症？这种症状很难排除的，而且随时有猝死的可能，这老家伙早都想好了。况且你非法潜入精神病院又逃出来，如果是我也不会信你话。”“那该怎么办？这事总要解决吧！”沈亦有点慌。
“你身上带钱了吗？”“我的衣服都被收走了。”“哦，运气真好，停车。”莫世行翻了翻口袋，翻出一个钱包，“我们在逃跑啊，院长他们随时都会追上来。”沈亦着急的说道。
“放心，放心，你看你紧张的。”莫世行说着解开安全带。
沈亦停下车，莫世行轻松地下去。
坐在车上的沈亦依旧紧张的环顾四周，紧盯着后视镜，感觉随时都会冲上来几个人把她制服似的。
不一会儿，莫世行上了车，带上来一大兜酸奶。
“走吧。”说着他揭开盖，一饮而尽。
“我们去哪？”莫世行指了指前方说：“前面左拐，去郊区。”“郊区？很远的！”莫世行耸耸肩，按了两下汽车的喇叭，舒服的靠着椅子。
沈亦翻了个白眼，发动汽车。
太阳渐渐升起，沈亦驱车驶下高速公路，渐渐靠近纸条上的地址。可是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是荒野森林，四周连小动物都没有，更何况是人。
莫世行已经睡着了，沈亦拍拍他。
他睁开眼睛，把身上一个个酸奶盒子扔到一边，看着阳光照射下一望无垠的荒野，莫世行眼睛有一丝湿润。
不远处的荒野间，隐约出现一座米白色的小房子，房子门口似乎还有人在擦车。
“这里怎么会有人……正好那有个老头，我去问问。”沈亦把车开上了山坡停下了，和莫世行一起下了车。沈亦走过去，看见老大爷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弯着腰在擦一辆破旧的老车。
“大叔，请问……”“到别处问。”大叔斩钉截铁的回答，不给沈亦一点面子，继续擦他的车。
莫世行慢慢走了过去，看着辛苦擦车的老头说：“猫叔。”猫叔一抬头，看见正冲他微笑的莫世行。他在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扔掉毛巾，踉跄着几步走过去抱住了莫世行。
“少爷……”猫叔泪如雨下，像个可怜的小孩子。
看着眼前温暖的画面，沈亦想起还不知所终的弟弟，不知道何时能够像这样，见上一面拥抱在一起。
一栋简单的二层小洋房，在荒无人烟的森林里独立于世。在这个地方建房子，可见主人家的冷漠的性子。
猫叔打开门，屋里的几只野猫四散而去，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一直在这里？”“我在等您回来，少爷。许医生帮了我很多忙，重新装修了这里。”屋子里的装修简朴却不失气质，虽然不大，却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住所。
沈亦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熟悉的感觉让她回忆起，曾经在梦里出现的房间，就是这里！
莫世行仔细地抚摸着楼梯扶手上的被熏黑的裂纹，摇了摇头，鼻子一股酸意，强忍住泪水。他想到什么，立马上了楼。
沈亦想要上前，猫叔拉住了她，摇摇头。
莫世行来到自己曾经的卧室，那场大火把屋子熏黑，已经失去原来的模样。虽然猫叔努力重新装修好，家具还摆放地和当年一样，可人终究是回不去了。
床头柜上放着两人的照片，他拿出照片坐在床上，看着照片里的妻子，鼻梁上挂着眼镜遮不住良善的双眼、温柔脸庞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一个人沉默良久，泪水止不住的一滴一滴的滑落脸庞。
他把照片扣在桌子上，打开抽屉找到妻子曾经佩戴的眼镜，其中一条眼镜腿已经烧焦了。
此时他脑中再次回忆起当年的那场大火。熊熊火焰中，她表情异常坚定，莫世行眼睁睁地看见火光一点一片地烧掉她的衣裙和身躯，身上的疼痛还是暴露出她的脆弱，泪水随着火焰触及皮肤流了下来。
沈亦坐在客厅里，猫叔身边围着好几只猫，他拿出一个饼干盒，打开老泪纵横地看着里面的照片。
“谢谢你带少爷回来，终于有点以前的气氛了。”沈亦翻弄着盒子里的照片，看着莫世行从小到大的照片。
“三年前的大火，少夫人去世，少爷也疯了。今天少爷能回来，老爷夫人知道肯定高兴……”猫叔一边说着一边抹着眼泪。
“三年前到底出了什么事？”猫叔不回答，沈亦一抬头，看见他居然就坐在那里睡着了。
沈亦有些惊讶，想要伸手拍拍他，莫世行此时从楼上下来。
“猫叔有间歇性嗜睡症，随时随地都能睡着。”沈亦站了起来，此时的莫世行已经刮了胡子，把凌乱的头发扎起来，换上蓝灰色的风衣，还戴上了一副眼镜，整个人与之前见过的模样完全不同，仿佛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你要是愿意在这，就陪猫叔说说话。”莫世行翻弄着抽屉，找出几个证件放进怀里。
“你这是……要去哪？”“逃啊，你不逃跑吗？”莫世行拿出一个行李包，把换洗衣服装了进去。
“不是说好了要帮我查案呢？”莫世行笑了笑，没有回答她。
“你要去哪？你可还答应过找我弟弟！”沈亦一着急冲了过去，拉住他的衣袖。
“沈警官，我必须跟你说一句对不起。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奇。”莫世行站起来一脸认真的看着她。
“我千辛万苦到精神病里救你，你现在却要一走了之？”“不是你救的我，是我让你救的我。”莫世行笑了。
“什么意思。”“你以为自己很容易就能混进医院？”“你早就知道我会来救你？”莫世行做了个鬼脸。
“不，不可能，如果你都能安排，为什么还让我去救你！”“我需要一个陌生人来救我，最好是个警察，你来上课的那天我就计划好了，院长，护士长还有那个漂亮的小护士都被我心理暗示过了。”莫世行耸耸肩。
沈亦一下子抓住了莫世行的领子说：“不！你必须说清楚……”正当此时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两个护工拿着枪走进来，院长走在后面大笑着进来。
“哈哈，我一猜就猜到你会来这里。”护工走过去分开了沈亦和莫世行，猫叔在一边还打着呼噜。
“莫教授，你的计划我已经知道了，怎么样，把材料交出来吧？”说着院长举起枪对住了沈亦，“你还想有个女人为你而死吗？”“你想杀就杀呗。”莫世行反而更加轻松了。
“那我就试试吧。”说着院长扣动扳机，准备发射。
沈亦颤抖着闭上眼睛，害怕那一刻的到来。
“等一下！”院长笑着看着莫世行。
莫世行叹了口气说：“跟我来。”他转身走向地下室，院长推了推沈亦示意让她跟上。莫世行来到地下室的金属面板，回头看了看沈亦和院长，按下密码。
他打开灯，一个秘密的实验室出现在两人眼前，到处放着各种资料和照片，中间的桌子上则放着复杂的实验仪器和化学试剂。
“你知道我要什么，别耍滑头。”莫世行依然微笑着，冲沈亦眨眨眼睛，走到角落里蹲下去。
院长知道自己就要得到想要的东西了，得意地笑着。
莫世行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摞材料袋，刚要转身站起来，就被院长夺了过去，然后狠狠将沈亦踢倒在地。
“哈哈哈哈，搞了这么多事，HQ23的配方最终还不是要归我！”院长打开材料袋，发现里面只是一些白纸，“你敢耍我？”莫世行笑笑，站起来拉动墙上的阀门，大量气体从下面涌了出来。整个屋子不一会儿，便是白茫茫地一片。
两个护工正在门口守着，身上多了几个红色圆点，还没来得及思考。突然几个警察破窗而入，迅速制服两个人，崔成国和方一廷也穿着防弹背心破门而入。
“沈亦！你在哪？”方一廷一进屋便大声呼叫着她的名字。
在迷雾中，沈亦听见了方一廷的声音：“我在这里！”院长冲着沈亦的方向开了一枪，沈亦躲了过去。
“莫世行！你敢耍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已经死了，你怎么杀我两次？”莫世行在迷雾中躲来躲去。
院长只要一听到声响便乱开了几枪，很快地把子弹打光了，还是找不到莫世行。
躲子弹的沈亦趴在地上，莫世行拉住她的手来到地下室门口，打开门扶着她走出去。
看见莫世行扶着沈亦出来，方一廷赶忙走过去接住了她：“沈亦，你没事吧，以后再也别一个人去查案了。”沈亦看见方一廷紧张的脸，轻轻地拍拍他的背，让他安心。
“你没事就好。”崔成国示意手下去地下室逮捕院长，然后走到莫世行面前。
“对不起，莫世行教授，你因为擅自逃离精神病院，我要把你送回去。”莫世行笑笑伸出手，崔成国刚拿起手铐，就被刚到达的许医生拦住了。
“你不能逮捕他。”“许医生？”许医生拿出一份厚厚的材料交给崔成国说：“这是莫世行教授精神鉴定正常的材料，还有赵东院长这几年利用医院进行各种违法犯罪活动的证据，起码非法持有枪支就够他判几年的了。”崔成国吃惊的拿过材料翻看起来。
许医生身后站着一个漂亮小姑娘，沈亦很快认出她，居然是医院里的小护士。
“是你！”“你，你们认识？”方一廷惊讶的问道。
沈亦看着小护士，小护士微笑的冲她挥挥手。沈亦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莫世行。
莫世行调皮地眨眨眼睛，然后又回头严肃地看着崔成国说：“沈警官是我见过最优秀的警察，没有她的帮助我无法重见天日，为了感谢你们，我会帮你们找到李珍美的。”“李珍美？她不是死了吗？”崔成国说道。
“嗯，你猜我为什么这么说？”“怪不得我总能闻到麦香。”沈亦自言自语地说道。
莫世行点点头说：“我建议你们去查一查最近的出国记录，有没有长相相似的人，抓她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崔成国点点头。
沈亦看着一脸轻松的莫世行，越发觉得这个人从见到她一开始就谋划了全部，包括他们能够顺利逃出来，院长跟踪到这里，这一切他都了然于胸。
此时院长也被警察从屋里带了出来。
一脸狼狈的院长看着莫世行，嘶吼着：“莫世行！你这个小人，骗子！”莫世行走到院长耳边，轻轻说了句悄悄话：“那个单词，是不是‘恒星’？”院长的嘴巴张大，吃惊的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以为我心甘情愿让你关两年是为了什么？”莫世行平静地说着，回头微笑着看着沈亦，“谢谢你。”“你答应的事，还有效吗？”莫世行点点头。
崔成国又想说什么，莫世行看着他，打断道：“该做的，我都会做，但这之前，请你们离开我的家。”崔成国叫手下收队，方一廷拍拍沈亦的肩膀。
她一边跟着方一廷上了警车，一边不时回头看着门前那个带着神秘微笑的男人，不知还有多少秘密藏在他背后。
这时猫叔才突然睡醒说道：“谁把玻璃都打碎了？恩？怎么突然这么多人？”莫世行拍拍手说：“猫叔，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一个月后。
李家妍和往常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
一个面无表情的护工走进来，缓缓的开口：“李家妍，有人开看你。”“我？”李家妍奇怪转过头来，慢慢地站起来。
她跟着护工身后，想不通还会有谁会来看她？
护工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示意李家妍进去。
她走进房间，里面正坐着一个恬静可爱的少女，眼睛在看到她的时候，一下子亮了。
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妈妈。”“西西！”泪如泉涌的李家妍快步走过去抱紧了女儿，“妈妈好想你啊……”李家妍说着又放开女儿，手指拨动着她的头发，笑着问她：“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听外公外婆的话？有没有好好读书？”走廊外面，听见李家妍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沈亦双手怀抱靠在墙边，欣慰地勾起嘴角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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