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其他小说 > 青岛谍云 > 第三十三章
  一

  肖功泉来到炸药库,站在拒马口上的卫兵,看了看他的少尉军衔和军用摩托,又检查过他的证件,便移开拒马,领着他去见丁排长了。

  丁排长已站在平房前,接过他的证件看了看:“噢,警司谍报队的,看着这么面熟嘛!”

  肖功泉口舌不灵地说:“您是警司守备总队的,总队长……李延寿我认识,你是丁建君排长,对吗?”其实,这两个人名,是今天他才打听明白的。

  丁排长领他往自己的起居室兼办公室走着“:还是你们的脑子厉害。”肖功泉:“谍报队员就是……吃的这碗饭的嘛,几点几分,从眼前飞……飞过一只苍蝇,是公是母,可都……都得记清楚啊!”说着,手打眼前比画了一下,笑了。

  丁排长早已闻出他身上的酒气,进屋后,给他倒上一杯茶水:“中午喝酒了吧?来,喝点茶消消酒。”

  肖功泉嬉笑着说:“嘿嘿,喝的……有点儿过,说话也不讲究,别见笑。”

  丁排长:“今日有酒今日醉,明天后天还不知怎么个活法儿,谁还见笑谁呢!”ωWW.chuanyue1.coΜ

  肖功泉脑袋转了半个圈看看:“哎,我们谍报总队的副队长邹振风……不在啊?”他心里明明知道,邹振风今天不过来。

  丁排长:“不在,八九天没过来了。”肖功泉:“我们警司二科科长……兼谍报总队队长薛逢之说过,让我路过时勤来看看。”丁排长:“欢迎您来,反正闷在这里也挺寂寞。”

  肖功泉:“你寂寞点好啊,若是忙活起来,把炸药运出去……那可就要倒大霉……犯大罪喽!”

  丁排长不解地:“犯大罪?”肖功泉压低了声音:“你没见共军的《布告》吗?”丁排长摇摇头:“没见,都说什么了?”他昨天已经从叫花子包馒头的纸上看过了,一是不敢承认,二是想听他往下说,便谎称没见。

  肖功泉:“那上面对军政人员提出了警告:谁要是继续作恶,就是……犯大罪,将来逮着,绝不饶恕!”他回头望望门窗,“听说,刘行祺司令也接到了警告信,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这一年多,共党俘……俘虏的将军都上百人,他敢保自己当不了俘虏?再说了,若是把这些炸药拉出去,炸电厂……炸自来水厂……炸学校……那还讲什么‘民生’?那不是祸害老百姓吗?谁愿意去干……那种断子绝孙的事!”

  丁排长:“对对,说得有理,谁不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儿呀!”他把杯子向前推推,“您喝水,喝水!”

  肖功泉端起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用手背抹了抹嘴:“再说了,现在大中学校、港口水电……还有那些大厂,都成立了什么护……”

  丁排长:“护厂队。”肖功泉:“他们手里拿着铁棍铁锹,有的连枪支都配上了……都在死守着……恐怕是真把炸药拉了去,也炸不成。可是……共党进来可……可要清查炸药是……谁供的?算狠账哩!”

  丁排长:“可是,这拉不拉,往哪拉,咱说了不算啊!”肖功泉:“咱是有看管权的,可以想办法拖延、阻拦他们嘛!咱若是拦住了,那就是为全市老百姓立了功,共党进来能……能不奖励吗?”丁排长:“共党真的那么讲仁义,说话真的算数吗?”肖功泉:“这我们搞谍报的知道得多,共产党这点比我们强,人家是说到做到。两月前,青岛外围的……顾重光副旅长率警备旅起义,过去后……还照样当他的副旅长……还受到共产党的奖励呢!”【穿】 【书】 【吧】

  丁排长叹了口气:“可惜咱的官儿小了,又没有路子……”此时,一个上士进来,含笑说:“报告排长,那个叫花子又来了,他说,你答应过,饭前来,要给他个大饼子吃。”丁排长也笑了:“哟,他还真好记性,我是答应过他。叫他进来吧!”

  上士出去后,他又悄悄地对肖功泉说:“哎,正好你也跟着听听。我觉得这个叫花子很有意思,见景生情,编起顺口溜来像作诗,而且知道那么多有关时局的事儿。他走后,我心里一直在疑惑着,这到底是个什么人?难道……”

  肖功泉:“共产党团结的人就是多,说不定这叫花子……还真有通到那边儿的路子哩,不妨跟他多聊聊……聊聊……唉,这年月,谁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儿啊!”

  二

  上士把梁可引了进来,转身欲退。丁排长喊住他:“告诉伙房,晚饭多给我们留两个饼子。”上士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丁排长笑着对梁可说:“坐下吧,你还记得我要给你个大饼子啊?”梁可:“你的善举我哪能忘?”肖功泉:“你遇上丁排长,可是你的福气了,丁排长……可是个大善人哪!”

  梁可:“我已经看出来了,否则我就不来了,我还想跟丁排长交个朋友呢!”

  丁排长不语,拍了拍梁可的肩膀。

  肖功泉:“是啊,四海之内皆兄弟嘛,各种路子的……朋友都得交。听丁排长说,你到处走,知道的事儿多,能给我们多……多讲讲吗?”

  梁可:“不用多讲你们也该知道,共产党的军队,已经把青岛围得水泄不通。更何况,外围的好多股儿国民党的部队,纷纷起义,还有些跟共产党达成了秘密协议,炮声一响,就马上宣布起义。共产党想什么时候拿下青岛,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你们晚上安静的时候好好听着,要是听到即墨方向传来的炮声,那就是中共的华东野战军开始动手了。”

  肖功泉:“美国西太平洋舰队在青岛,会帮助我们阻止共军的。”梁可:“那是蒋介石拉大旗作虎皮,在欺骗你们。十几天前,蒋介石还陪着麦克阿瑟来过青岛,也会晤过西太平洋舰队司令白吉尔。但是,昨天白吉尔已乘旗舰走人了,美国上层早已决定,不与共产党军队交火了!”

  肖功泉听到这里,把眼一瞪,手伸到了腰间欲摸手枪:“你是什么人?!”

  丁排长也下意识地把手伸到了腰间。梁可拍拍自己身上:“我啥武器也没带,不用动枪,否则你们自己就断了活路儿,周围山林里就埋伏着我们的武装。”他笑了笑,“丁排长对我一个人施了善心,那是小善,我今天来是帮助丁排长全部弟兄们施大善的,你们应当感谢我才是。”

  二人听后,都把腰间的手移开了。丁排长转头瞅瞅门窗,过去把门闩好:“您是共产党?”梁可微笑着点点头。丁排长:“那您说说,怎么个行大善法儿?”

  梁可:“你那山洞里存的,不都是祸害百姓的东西吗?不让它流出去!”

  丁排长:“哟,这可是我说了不算啊!”梁可:“钥匙不是掌握在咱手里吗?咱机动灵活地跟他们周旋嘛!”肖功泉:“对,这是个办法!”丁排长“:可是……真的命令下来要往外运……那怎么个周旋法呀?

  如果我们硬性阻拦,说是起义了,那警司还不派部队把我们收拾了?!”梁可:“现在不要声张,要不露声色,只要你下了决心,我会派个代表来住在您营房里,我们有办法排解,见机行事,既要起义,又要尽力保证弟兄们的安全。”他又冷笑了一下,“当然,我们也不怕你捣鬼,我们外边树林里的武装,随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算账。”

  肖功泉:“哪能,哪能捣鬼呢!你们发善心来给我们送光明前程,我们决不会干那缺德的事!”

  丁排长忙说“:对,对!我们决不想给国民党当殉葬品了,最近我和一帮弟兄们,一直在寻求这条光明路呢!”他望望肖功泉,“你也决心跟我们一块干?”

  肖功泉:“那还用说?我白天黑夜都在盼着这条路呢!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了,那咱就脑袋绑到一起,一块干!”

  丁排长又皱皱眉头:“不过,你说派个人进营房来,是不是太扎眼?”肖功泉:“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你伙房里不是雇了个老头儿洗菜刷碗吗?把老头辞了,换上他派来的人不就行了嘛!”丁排长:“嗯,那倒行。”他又看着梁可,“你们真的按说的那样,对待国民党官兵?”梁可:“当然坚定不移!举个眼前的例子吧,俩月前,有条国民党的军舰‘黄安舰’,就从咱栈桥外的海面上起义了,听说过了吧?”

  丁排长:“报纸广播里都说了,不是半路上就被国军的飞机炸沉了吗?”

  梁可哈哈大笑:“你们被国民党蒙骗啦,黄安舰是安全到达了我解放区的连云港!”说着从他那破布口袋里掏出半截报纸来,“看看,这是咱解放区《胶东日报》上登的:这照片中间站的,是我们新海连特委书记谷牧同志,他旁边站的是起义的带头人、原黄安舰副舰长兼舰务官鞠庆臻,过去后,陈毅司令员亲自任命他为正舰长啦!再旁边那个是原国民党员副舰长,起义后仍然担任副舰长,两边那一大片是舰上的全体官兵,每人晋升了两级……”

  看完后,肖功泉说:“我们铁了心啦,冒多大风险也决不动摇!”丁排长一拍桌子:“好!”然后面向梁可,“那我们从现在起就听你们的,可以算作‘起义’吧?”梁可:“对,现在是算起义!但若你们出尔反尔,迟疑不决,等我们的大部队进城了,那时你们就是缴了枪,也只能当俘虏对待,享受不到起义的待遇了。”

  深思中的丁排长突然发话:“你说了就算数吗?怎么能证明您是共产党的人呢?”

  梁可“:你问得对,我当然是有备而来的。”说着,从他那装剩饭的大布袋里找出一个窝窝头,扒开后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他。

  肖功泉也凑过来看,上面写着“兹介绍我武工大队梁可队长前来洽谈起义事宜,请予接待。”落款处还盖着“中共胶东区党委”的大红印。

  二人阅后,欣喜地握住了梁可的手。梁可再次嘱咐:“一定要把思想工作做细,团结的人越多越好。”

  丁排长:“是!现在排里基础不错,二班长和许多士兵家都在解放区,他们经常暗地里议论解放区的好处。”

  梁可对丁排长说:“你现在就送我出去,到马路边的树林里,我就把派进来的人交代给你。他是武工大队支队队长老耿,他懂我党的思想政治工作,你们多切磋,你听他的就行了。”

  丁排长和肖功泉斩钉截铁地说:“好,一定照办!”他们到了山下路边时,老耿已从树林里跑了过来。“这就是守卫排长丁建君同志,这位就是老耿同志。”梁可为他们作了相互介绍,“我还有急事,这里不便久留,我走了。”他抬步后又转回身来,“丁排长给我留的大饼子,老耿你吃了吧!”

  众人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身影笑了。

  梁可走后,丁排长、肖功泉、老耿三人立即回屋,对全排的思想情况进行了分析,对起义的准备工作作了规划。按照老耿的意见,丁排长分头找二班长和几个家在解放区的战士,进行了谈心沟通,形成了起义骨干力量。两天后的晚上,他们就召开了骨干会,与会者都是坚定主张起义的人。

  二班长说:“我们早就在私下里议论过,起义是最好的前途,但苦于没有办法。现在好了,”他望着老耿,“共产党的代表老耿来到我们身边了,我们就是冒生命危险,也决不后退一步!”

  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我的家在文登县,以前租地主的地,全家忍饥挨饿。土地改革后,家里分到了四亩多地一头牛,说起话来也扬眉吐气了,日子过得是天翻地覆,全家还等着我回去呢!我们凭什么给老蒋卖命?”

  “我家在诸城县,情况也跟他说的一样,为了保卫我家和穷苦百姓的好日子,豁出命去我也跟着丁排长干!”

  “对,我们当兵拿枪,打谁?为什么打?脑子里已经想明白了,跟着共产党,是为天下穷苦老百姓,心里不愧,就是战死也值!”

  最后,“伙夫”老耿说:“眼下情况复杂,咱们必须与敌巧周旋。现在还要且记保密,跟其他好友做工作时,也只是了解你们刚才说的意思,不要轻易暴露起义之事。咱们今天参加会的,都是起义骨干小组成员,丁排长是组长,今后你们有什么重要情况,随时向丁排长报告,丁排长会及时跟我研究决定的。”

  此会议之后,与会者好像心里都揣着喜事,眉头也舒展开了,在他们潜移默化地感染下,全排的灰暗气氛悄悄地改变了。“伙夫”老耿,不但盘子碗刷得干净,还炒得一手好菜,越来越受到大家的拥戴了。

  三

  肖功泉从炸药库出来,因为心里还挂着一个大心事,便马不停蹄地去了青岛西餐馆,买上了俄式蛋糕提拉米苏。

  薛逢之既是警备司令部的情报科长,又兼谍报总队队长,更是中统青岛市的头目之一,所以,一直是肖功泉“巴结”的对象。昨天下班前,在他办公室里,肖功泉听到他接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中督促对方:“这事要直接向三十二军军部汇报……明天就汇报,抓紧!”肖功泉琢磨着这里边有文章。本来打算今下午就去“看望”他,可这炸药库演“双簧”的事占了大半,已是快五点了,他才提着四盒子提拉米苏到了薛逢之屋里。

  薛逢之独自一人坐在办公桌前,见肖功泉又提着东西来“孝敬”,立刻站了起来:“哎呀,上次你送的刚吃完,你又……”

  肖功泉:“我说敬爱的老哥,您不是就愿意吃这提拉米苏吗?今后就吃不到了,西餐馆那个专做俄国大餐的厨师,马上就要去香港啦!”

  薛逢之:“再不回来了?”肖功泉:“是啊,所以我是抢着给你买来的。青岛局势这么个情况,西餐馆也没大有人去了,正好香港有家俄国餐馆高薪聘他。唉,再也吃不到这么地道的俄国点心啦!哎,说起俄国来了,那苏俄间谍案还没结案吗?”

  薛逢之:“反正最大的嫌疑犯也是唯一的线索王志峰,已经被上峰抓去了,那就等上边去处理吧!光这军队内部的事儿,就弄得我焦头烂额的了,内调局本部还不断来电训斥东、申斥西……”

  肖功泉要往昨天电话的正题上引了,忙掏出烟卷儿给他和自己点上,叹了口气说:“人说树倒猢狲散,可树还没倒啊,你说这军队,那是党国的枪杆子呀,也一伙一伙地跑到共匪那边去了,真没点儿军人的骨气!”

  薛逢之:“是啊,这不到半年就跑过去好几股。这不,”他点点桌子上的文件,“又有一个团蠢蠢欲动了,这次咱们是先下手为强……”

  肖功泉是多么想看看那文件啊!但是,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连桌子也不瞅一眼:“对,先把他们抓起来!”

  薛逢之:“你现在还没有抓到证据,怎么能动手抓人呢?”肖功泉:“那咱就干瞪着眼叫他们捣鬼?”薛逢之笑笑“:有办法,把团长提为副参谋长,把他手下的营长都换上咱可靠的人,就是他真有反叛企图,也只能望洋兴叹喽!再说了,他那个团驻纸房,处在军部和师部部队的重重围裹当中,不管是谁,稍有点动静,咱派去的营长们就把他擒起来了,他想跑都跑不出去!”

  肖功泉与段子衡去过了七五四团,经薛逢之这么一点“纸房”驻地,他心里立时对上号了。为防止薛逢之警觉,他没有单刀直入地问下去,而是夸道:“这又是咱中统的功劳?您就是高明,所以得处处跟着您学!”

  薛逢之得意地说:“是咱中统的功劳,去年咱派进去的参谋长、新闻主任起了大作用了。昨天下午给我汇报了不少疑点,我跟三十二军军长通了电话,又叫他们去向军长当面作了详细汇报。这不,军长完全采纳了我的意见,命令下来了,明天上午就去把那几个可疑分子团长、二营和三营营长,全部都换下来。”

  肖功泉:“好,先来个大换血,把他们的兵权剥夺了,然后慢慢收拾他们!”

  这突如其来的惊雷,使肖功泉想到,必须分秒必争了!他谎称要回家给老母亲煎药,便退了出来。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即骑上三轮摩托车去顺兴昌找了侯鉴伦。侯鉴伦谈了三点意见:一是火速拉上段子衡去见方本庄;二是争取今天夜里提前起义,但这困难太大,请他们自己决断;三是如果留有善后事务,我们帮助处理。

  肖功泉找到段子衡,二人饭也顾不上吃,上了摩托就狂奔而去,一路颠簸,一个小时就到了纸房,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下来。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青岛谍云更新,第三十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