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灰暗的云团布满了天空,一架飞机在云团中穿过,时隐时现……徐徐降落在青岛机场。时值1947年8月18日。
舱门开启,蒋介石及随行人员陆续走下舷梯。因为蒋介石早有密令——此次青岛之行要“迎接从简,对外保密”,所以来机场欢迎的只有青岛警备司令部司令丁治磐中将、参谋长何厚儒少将、保密局青岛站站长兼市警察局长王志峰等寥寥数人。蒋介石满脸疲惫,阴沉寡语,与来人打过招呼之后,便由侍从室主任和丁治磐陪同,坐进了一辆高级防弹轿车,在七八辆轿车与警戒车的簇拥下驶出了机场。
车内,蒋介石问丁治磐:“似庵,我记得你是资格较深的了,哪一年授予的中将衔?”似庵是丁治磐的字,以此称呼更显得亲切。
丁治磐:“报告总裁,是1938年武汉会战之后,您亲自授予的。”这位参加过武汉、长沙会战等重大战役,在抗日战争中有卓著战绩的将军,并非黄埔出身,还没资格叫蒋介石“校长”,所以只能称总裁。
“唔,唔……”蒋介石心中有些茫然,此问不过是为笼络部下感情而为,只是心不在焉地应答着,脑子里却在不解地思索着目前的战局:自从撕毁“双十协定”后,他蒋家有四五百万装备精良的现代化军队,从数量上来说,相当于共军的三倍以上,从装备上来说,更是那些“土八路”望尘莫及的。本来计划数月之内即将共党予以剿灭,可一年过去了,现实却是越剿越多,向解放区的全面进攻屡不奏效……眼下看来,改为重点进攻,从东、西两面下手,重拳出击,尚不失为一步好棋……“现在暑气正盛,总裁在这避暑胜地多休养几天吧!”丁治磐说道。“住几天是可能的,但谈不上休养。”蒋介石深有所虑地停顿了一下,“目前,局势堪忧……这次我来,是想与诸位将领商定一项重要的战略计划……”
车队进入了海滨的八大关高级别墅区。静谧的马路两旁,遍植葱绿的花草树木,浓郁的花卉清香和阵阵清凉的海风,把这里打造成了避暑的仙境。然而,此时的蒋介石,却并无那份欣赏风光的闲情逸致,轿车驶进正阳关路36号之后,他便径直进了小楼。
原本清静的街道,因这位重要人物的亲临,霎时变得十分冷清而阴森了。各路口有荷枪实弹的宪兵,36号周围更是警察密布,便衣特务游动其间。
二
青岛警备司令部坐落在馆陶路22号,整体建筑呈巨大的方形,地上四层,正门有一排高大的罗马柱,颇具欧式风格。
参谋长何厚儒的办公室在三楼,早晨上班不多时,他接了一个电话之后,便把联络参谋侯鉴敏叫来:“你马上把山东半岛军用地图、放大镜等物品找好,跟我去36号。”
车至正阳关路36号院内,何厚儒从侯鉴敏手中接过地图等物件,说了声“你在这里等着”,便下了车,经最后一道门卫检验了证件之后进楼而去。
这位参谋部的上尉军官侯鉴敏,是中共地下党员,二十六岁,中上等个儿,长得虎背熊腰,像是一尊铁塔。兄弟三人,他排行老三。大哥侯鉴仁,原为蒋介石的侍从室少校,因对内战态度不积极而被调离,现任国军交警总队驻胶济铁路线上的某团副团长。二哥侯鉴伦,表面上是贸易行的董事长,实则是中共“青岛103谍报站”的负责人,侯鉴敏就是他发展进103谍报站来的。从体格和性情上来说,老大和老三都长得粗壮,憨直寡言,而老二鉴伦则体形匀称,机灵善辩,用鉴敏的话说,“就他随母亲,薄嘴唇儿,能说会道”。昨天老二又出了个点子,谎称“父亲病重”,发电报让老大速归……蒋介石的突临青岛,使侯鉴敏绷紧了神经,他坐在车里,不时地望着蒋介石住的这栋小楼,正绞尽脑汁地琢磨着怎样从这次机遇中获得情报,何厚儒回到了车上:“回去。”
这位少将衔的参谋长将近五十岁,是个“大块头”,上等个儿,身体微胖,圆圆的脸上一副慈眉善目的长相,没有架子,与下级军官相处得也比较融洽。对于蒋介石此行的意图,侯鉴敏已作过多种分析,他决定先从这位参谋长口里探探风。
侯鉴敏边开着车边问道:“参谋长,这大热的天儿,总裁该在咱这避暑胜地多住几天了吧?”
何厚儒神情淡然地回答:“不清楚。”然后便默不作声了。侯鉴敏见他守口如瓶,也未敢再问,便默默地开着车,回了司令部。
下午一下班,侯鉴敏就急不可耐地回了家。侯家位于观海山南坡,这里依山而建的几条马路都不太宽,颇有些幽静。侯宅独门独院,院内是一座二层小楼。这本是父母亲的宅第,未婚的侯鉴敏一直与二老住在一起,前年母亲去世后,为了更好地侍奉老父亲,侯鉴伦和妻子谭春妍也搬了过来。
他们的父亲侯之庭,年已七旬,是一位晚清的秀才,写得一手好字,因为支持辛亥革命,早期就加入了同盟会,还担任过山东高密县县长。民国初年,孙中山乘火车路过高密时,还专门停车接见过他。中山先生逝世后,特别是蒋介石独揽大权之后,他对国民党的所作所为越来越看不惯,便毅然脱离了政治,到青岛当起了寓公。蒋介石冒天下之大不韪发动内战,更使他对蒋家王朝厌恶有加。对于老二和老三神神秘秘地捣鼓些什么,他心中早已有数,但因为自己对时局并无认真研究,怕做父亲的威严干扰了他们,也便不多过问,而是采取了“心照不宣”的总方针。
侯鉴敏到家时,大哥鉴仁已赶回家中了,而动作麻利的鉴伦,已经把今晚的活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了。在获悉蒋介石抵达青岛的那一刻,鉴伦即与谍报站核心组的同志通报了情况,今晚是他布施的第一步棋。
侯鉴仁点指着两个弟弟:“你们净出些鬼点子,吓得我赶紧往家跑,回来一看,老爸安然无恙,正在练书法呢!”他再望望父亲,父亲的脸上浮现出会心的微笑。
侯鉴伦搪塞道:“不过,昨天晚上老爸还真有点不舒服……”他诡秘地笑了笑,“再说了,你侍从室的老同事们到青岛了,你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嘛!”【穿】
【书】
【吧】
侯老插话了:“这混乱年头儿,没有多少比友情更可贵的东西了。”侯鉴仁对鉴伦说:“尽地主之谊得花钱哟,反正是你让我打电话约的人,钱的事儿也归你,我可没钱。”侯鉴伦拍拍胸脯,把眼一眯:“本人,侯老板,有的是银子!”他手上掌管着顺兴昌贸易行,该行是青岛市委城市工作科为便于103谍报站的隐蔽,拨了一点经费创办起来的。起初是个很小的买卖,由于跟解放区进行贸易,得到市委的扶持,再加上侯鉴伦很善经营,贸易行很快发展了起来,创办一年多,也有了不少的积蓄。虽然侯鉴伦口气不小,但他深知这是党的财产,平日里的一切花销他都严格控制,账目也记得一清二楚;然而,到了需要“把钢用到刀刃上”的时候,他也绝不吝啬——这也正是市委所指示的。www.chuanyue1.com
侯鉴仁虽然长年身居外地,但对于二弟和三弟所干的事儿,也猜出个八九,他与父亲的心态相似,也是持“心照不宣”的策略。他心里明白,此次将他骗回来,无非是想通过他的特殊身份,以侍从室抠出些内幕而已。
侯鉴伦看看手表:“哟,时间到了,咱该出发了!”
在侯鉴伦的招呼下,弟兄三人驱车来到正阳关路36号门口,接上侍从室的刘异、赫占海两位军官,便直奔美国海军俱乐部了。
这个美国海军俱乐部,位于前海海滨,虽然规模比不上港区那边的海员俱乐部,但其豪华程度却是无可比拟的。它的大厅设有舞台,可表演节目,垂下银幕又可放映电影;大厅中心有五六百平方米的空间,通常作为舞池,遇有节目演出,亦可摆放椅子作观众席;大厅周围环以精雕细琢的罗马柱,罗马柱外侧的空间则遍布桌椅,供人们用咖啡或是西点;罗马柱托起的二层楼阁,既有用餐的包间,又具看台的空间;巨大的天棚呈弧形,宛如苍穹……这里是美国海军的活动场所,只有少数有头有脸的上层中国人,才能来这里享乐,侯鉴伦选定这里,也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价。侯鉴伦虽称不上达官贵人,但他比一般的达官贵人更容易进入。因为该俱乐部所用的花生米、花生油,长年由顺兴昌贸易行供应,而且所供的胶东大花生和花生油,得到了极佳的评价,因此,俱乐部上上下下对侯鉴伦老板都有好感,连俱乐部主任巴斯利尔对他也待若上宾。
侯鉴伦很会迎合环境氛围,刚才在家时还一身绸布裤褂,而此时已是西服笔挺,革履映辉,分头梳得油光锃亮,浑然一副洋老板的形象。他虽已是三十岁的人了,但在舞场上,那矫健的体形、灵敏的动作、高超的舞技,远比一般青年人更具吸引力。
今晚他要牵紧侍从室的官员,跳舞那是必备项目,而且让大哥在发出邀请时,就预告有电影明星陪同。进入俱乐部,侯鉴伦将他们四人安排在二楼包间内,又点上了咖啡,说了声“稍事等候”,便开车接电影演员白丽去了。
侯鉴仁与刘异、赫占海曾是侍从室老同事,三位旧友相逢,自然话少不了,他们边喝边聊叙起来,寡言少语的侯鉴敏,只是偶尔应承两句。这场闲谈看似“垫场”,实则是侯鉴伦安排的“重头戏”。
刘异说:“本来苏修亭、孙佳平等几位也想来,可是主任没有批准外出。我俩是因为明天要去潍县出差,今晚没安排事,这才得以脱身。他们都托我向您问好!”
“太监堆儿里的官员,总是身不由己的,这我完全理解,回去向弟兄们转达我的问候吧!”候鉴仁嘬了口咖啡,看看他们二人的领章,“占海没动,刘异你混得还不错,晋升为少校了?”
这刘异,身体微胖,皮肤白皙,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很有些“学问家”的风度,再加之很会渲染,善于表现自己,所以提得比较快,刚刚三十一岁就混上少校了。而与他年龄相仿的赫占海,不善应酬,整日里默不作声,至今还是中尉军衔。
刘异说:“去年才晋升了一级,原来是您手下的上尉,今后在您老兄面前,永远是您的一个兵!”
候鉴仁摆摆手:“别这么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嘛,这是自然规律。我虽不才,但总盼着手下的弟兄们,一个个都升为将军哪!”
三人会心地笑了。
候鉴仁招呼着刘异与赫占海品尝咖啡,二人品尝了之后都点头,刘异赞不绝口:“这高级的地方,连咖啡的味道也是十分地道。”
候鉴仁放下杯子,瞅了瞅刘异,说道:“这次总裁来青岛要多疗养几天吧?”
“我看,总裁之意不在疗养,明后天,整编第八师李弥、整编第五十四师阙汉骞、整编第九十六师陈金城等军长们也都将赶来青岛……”说到这里,刘异压低了声音,“恐怕是要在这里筹划一场大的军事行动。”
明明是整编师的长官,为什么他总是称某某“军长”呢?原来,抗战胜利后,在国内一片反内战的呼声中,蒋介石为表示“裁军”“诚意”,将许多军级编制改称了“整编师”,然而实力并未变化,有的甚至还加强了装备。国民党军队内部的人,为奉迎长官的“自尊心”,都仍然将这些整编师的师长称为军长。
三
侯鉴仁与刘异聊叙了半个多小时后,侯鉴伦回来了。他带来了两个漂亮的女人,进门后便一一向大家作介绍:“这位是当红电影明星白丽小姐,这位是白丽小姐的表妹窦一娟,正在山东大学中文系读二年级。”他说的“当红明星”,是交际场上惯用的夸张之词,其实白丽不过是个一流的演员而已。她为拍戏长住上海,因为父母住在青岛市,近期无演出之事,便回来避暑小住。她中学时代曾与侯鉴伦是同学,可说是老相识了,有跳舞此等好玩的事,一打招呼便欣然而至了。
大家坐定,服务小姐就把西餐酒菜端上来了。“我安排不周,耽误大家的时间了。来,我自罚一杯,也算是先敬各位一杯!”侯鉴伦说着端起杯,将满杯的红酒一饮而尽,“请诸位随意享用,餐后咱们再到楼下舞厅跳舞。”他看看白丽和窦一娟,“有这样好的舞伴,不享受岂不可惜?”侯鉴仁抬手点点鉴伦,嗔笑着说:“我这二弟呀,不思国家与社会之忧,就有一片孩子似的玩耍享乐之心!噢,他还是个舞林高手呢!”他理解鉴伦的“议程”,暗暗地在配合,说完就举起酒杯,向大家敬了酒,招呼着大家抓紧吃喝起来。
刘异饮了口酒说:“我看侯老板做得对,我们是军人的绳子套在脖子上,不愿想也得想战事,人家侯老板去想那些国家大事干什么,越想越悲观。人家就是要抓好自己的贸易行,挣钱,享受嘛!”他的话引得众人笑了起来。
侯鉴伦就势站了起来:“知我者刘兄也,来,我单独敬您一杯!”一仰脖儿又是一杯,“这俱乐部是我的活动窝点儿之一,刘兄若不嫌弃,今后咱常过来玩。”
刘异对这种环境的享受可谓垂涎三尺,自己那点薪水享受不起,可如今有给掏钱的,这便宜不捡白不捡!想到这里,他立即也站起来:“老弟的情我领了!”说完也干了杯中的酒。
在侯鉴伦的促动下,宴席进入高潮,男欢女悦,觥筹交错……此时的刘异,心意已不在酒,而是专注到了眼前这两个女人身上。他暗暗观察着:那电影演员白丽,虽然是俏丽超凡,风情万种,但其行踪飘忽不定,而且他这种级别的官儿也难以摽得上。而她的表妹窦一娟则有猎获的可能,一是二十岁的学生涉世不深,二是位置稳定在山东大学,便于长久联络。务实的他,偷偷地欣赏起她那双俊美而温和的大眼睛,白皙而透着红晕的鸭蛋形脸蛋儿……她寡言少语,拘谨的举止中更透出了一种少女羞涩之美。作为一个军人,本来就难得接触女性,进了侍从室,清规戒律更多,就更少与女性有肢体接触的机会了。想到今晚能把这个小佳人搂在怀里跳舞,他心里已痒痒起来,待侯鉴伦一招呼下去跳舞,便马上起身呼应了。
他们来到舞厅时,舞会已在进行中,舞场上,美国人占了半数。侯鉴伦领着他们,在舞池边上的两张小桌前就座,服务生托着盘子送来了红酒和饮料。
他们刚刚坐定,侯鉴伦向舞台那边瞅了瞅,无意中看到一个美国中年男子,便礼貌地向他摆了摆手。这美国人也摆了摆手,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侯鉴伦马上站起身来上前握手,并把他介绍给大家:“这位是美国海军俱乐部主任巴斯利尔先生。”
巴斯利尔热情地说道:“很想念您,欢迎您的朋友光临!”客套了几句,便忙忙叨叨地向另一边走去,走前还与闷声不语的侯鉴敏亲热地拥抱了一下。侯鉴敏在美国受训时就结识了他,二哥鉴伦也是通过这一关系,将顺兴昌的花生买卖与俱乐部挂上钩的。
巴斯利尔原为美国空军飞行员,抗日战争末期即来到了中国参战,再加上他热心学习中国文化,汉语已说得十分流畅了。正因如此,他被调至青岛,表面上是俱乐部主任,实则是美国西太平洋舰队情报科科员,暗中搜集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阵营的情报。青岛是中国北方的重要军港和国际商港,北边对应着苏联远东舰队基地海参崴,以及他们占领下的旅顺港,所以美国对青岛的情报工作十分重视。巴斯利尔肩负的使命,使得他很注重与中国朋友发展关系,每当侯鉴伦过来,他都要礼貌地打打招呼。
舞台上的美军乐队经过了短暂的间歇,又继续演奏起来,大厅里响起了莫扎特《小夜曲》的优美旋律。
刘异已三十多岁,家在安徽农村,读中学的时候,父母就给他娶上了老婆。但那婆娘比他大一岁,长得又很一般,所以,只是婚后甜蜜了一阵子,后来就觉得乏味了,再加上他在县城读书,便很少回去了。尤其是考上了军校之后,以路途遥远又工作太忙为由,十年多来只回去过两次,其婚姻关系也早已名存实亡了。今天遇此情景,他怦然心动,迫不及待地向窦一娟发出邀请,牵着她的手走进了舞池。在轻缓而柔情的音乐笼罩下,刘异把窦一娟紧紧地搂在怀里,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幸福感。他不时地端详着她那潮红的脸庞,间或低声与她耳语几句。纯朴的窦一娟,是第一次与陌生的男人而且是位少校军官跳舞,心里有些紧张,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着头回应几句。二人的声波气浪里,都夹杂着淡淡的酒气。
刘异心里惦记着今后的联系方式,一曲下来,便领着她到舞场边角的一张小桌前围坐,掏出钢笔和小本本,一边记录,一边窃窃私语起来。今晚的侯鉴伦,真可谓是光彩四射了。因为侯鉴仁和赫占海不善跳舞,也不愿下场,刘异又牵着窦一娟不松手,带白丽跳舞的重任便落在了侯鉴伦的肩上了。白丽懂得,作为女伴的舞者,能否发挥水平,全靠男方带舞的技巧。今晚,她的水平发挥得淋漓尽致,看到诸多投过来的羡慕的目光,虚荣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几乎每曲都下场。又一支舞曲响起来了,这是难度较大又能展现技艺的狐步舞。她又向侯鉴伦微微点头了,意思很明显:下场吧?下场后,只见他俩一会儿跃步,一会儿骈步,一会儿荡步,一会儿摆臀,一会儿踌躇曳行……特别是那圆润而飞速的旋转,真是衣袂飘飘,恍若仙人,白丽心里涌上一股美滋滋的味道。往日难以做出的花样,在侯鉴伦有力的手势辅导下,竟然也完成得十分漂亮。她被侯鉴伦那高超的舞技和男子汉的帅气折服了,她下意识地把腮向他的脸上贴去……而此时候鉴伦却把脸一闪,猛地用强有力的手势把她甩开,让她做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及开位造型,恰到好处地融合了曲终下场。
现在,侯鉴伦及朋友们在舞场左侧自然地分成了三摊:侯鉴仁与鉴敏、赫占海在饮着果汁,边谈边欣赏着鉴伦的舞姿;鉴伦和白丽在另一桌稍事休息;刘异与窦一娟则在更远的一桌,边交谈边在纸条上写着,互留今后的通讯地址、电话……此刻,靠近舞台右侧的两桌边,一群美军男女正在兴高采烈地喧哗着,而其中有位中尉女军官却默不作声,目不转睛地盯着侯鉴伦。这位女军官叫奥兰娜,是美军西太平洋舰队勤务部的翻译官。她酷爱国标舞,少年时代就进过舞蹈学校,至今是驻青岛美军中公认的“舞林高手”。她对这场舞会的态度很是认真,来到舞厅后,还专门换上了一套舞蹈服装,但令她遗憾的是,没能遇到能与自己匹配的男舞伴。今晚目睹了侯鉴伦的舞姿,对其十分心仪,一直想邀他共舞,无奈那白丽总是占着他不松手。
奥兰娜极具西方女性的豪放特质,趁着舞曲间歇的片刻,她大大方方地走到了侯鉴伦的面前,做了个礼邀的姿态,用汉语说道:“请你……跳舞吧?”
侯鉴伦刚擦完了额头上的汗,正端着杯子喝饮料,冷不防这美国姑娘跟他说话了。他放下杯子,手足无措地望了望白丽,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探戈舞曲已经响了起来,这探戈是国标舞中难度很大的一项,白丽也掌握得不够娴熟,正在犹豫下不下场,见奥兰娜来了,就势把鉴伦让了出去:“人家这么盛情,你就陪人家跳个吧!”鉴伦微笑地迎合着,与奥兰娜走进了舞池。
这探戈曲子,下场的人减少了许多,鉴伦和奥兰娜的舞姿逐渐引起了人们的注目。只见他二人动作优美,配合默契,直步、跃步与折腰后仰交替,陀螺转与弧形旋结合,把探戈那奔放的内涵发挥得淋漓尽致。鉴伦还特别注意了调动奥兰娜较深的旋转功底,多次为她创造独立速旋的机会,使得奥兰娜的舞裙,就像一把完全撑开了的伞,裙沿的花边频频甩到了半空中,连雪白的大腿都展现了出来……这也正是开放的西方女性所期待、所自豪的。
奥兰娜对这位身材矫健、鼻梁挺直、目光深邃、眼角修长的东方男性产生了好感,更被他高超的舞技所折服,大有相见恨晚之意。连续跳了两支曲子之后,她仍不想罢手,但看到人家原来的舞伴还坐在那里等候,也便知趣地把他退还给了白丽。分手时,还给鉴伦写了纸条,留下了今后的联络方式,他们俨然成为好朋友了。
今晚的宴席及舞会,参与的各方,尽管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计,但无疑都得到了满足,可以说,侯鉴伦精心设计的这场戏取得了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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