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34蔑视
天牧踞坐在一片砾石上，砾石边缘渗出点点水迹。水迹逐渐凝成涓流，以他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出去。涓流与沿途的水系交汇，形成小河。无数的小河再次交汇，形成大江。在清晰而又遥远的地平线，数不尽的江河奔涌着，冲向浩瀚无际的海洋。
这片里世界被天牧称为万水之源，是他另一片利用星际尘埃打造的灵云。它与万山之巅一样，只是天牧享受静谧时微不足道的去处。
实时的星空投射在万水之源的上方，构成了里世界的天穹。天牧仰望天空，在头顶的点点星光之上，是无数的灵云和灵魂体。它们无一不臣服在自己的权杖之下，他是银河的主宰。
一道明亮的彗星划过星空，天牧摇了摇头。他知道难得的清净将被打破。接着，一个透明的人形在他眼前显现，来人正是第九元老战钺。
“自从成为银河系元老院院首之后，独处对我而言成了最奢侈的东西。”天牧透明的嘴角流出一丝微笑的曲线。
“您离开得太久了，银河需要您的指引。”战钺道。
“有什么事？”
“关于太阳系灵云的。”战钺道。
“它的毁灭都没有必要向我汇报。”
“我知道，但事情可能与第二元老智叟有关，我不敢怠慢。”
“哦？”天牧身上投射的水面泛出一丝波澜。
“火星灵云的暮婵被俘了，而俘获她的灵魂体正是灵犀。”
“说说吧。”天牧的意识视界里显现出暮婵绝美的形象。
“火星灵云的牧首戈弋不久前颁布了延长灵族休眠时间的法案，这激起了灵族的暴动。在暮婵负责的水手谷区域，灵族的暴动尤为猛烈。暴动的灵族直接对暮婵潜世界的灵云发起攻击……”
“潜世界？”
“对，就是潜世界。”战钺道。
“你继续。”
“暮婵的灵云被灵族大军蚕食，最终力竭被俘。”
“她的灵魂力量，足以横扫整个太阳系的灵族。”天牧身上的水面变得波光粼粼。
“灵犀锁死了暮婵的灵魂体，使她无法阻止灵族的蚕食。”www.chuanyue1.com
“火星灵云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强大的灵魂体？你要知道，只要灵犀的灵魂体建构在火星灵云上，想要锁死另一个像暮婵这样的灵魂，需要的力量要远远超过整个火星灵云的承载能力。”
“问题就出在这里。”战钺道，“戈弋对暮婵的被俘进行了灵云数据的复盘，发现水手谷暴动的灵族所占有的灵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在灵犀与暮婵战斗时，火星灵云瞬间接收了巨大的数据湍流。这些湍流全部来自太阳系灵云外围的卫星群。”
“你是说灵犀之所以打败暮婵，是因为他借助了火星灵云甚至太阳系灵云之外的力量？”天牧道。
“是的。”战钺道，“不仅如此，戈弋试图对数据湍流的来源进行追溯，想找到背后真正的力量。但经过层层追查，他们还是无法定位数据湍流的来源。戈弋觉得，这样的科技和灵云力量已经超过了火星灵云的牧族，甚至超过了像他这样的牧族贵族。同时，他们也确定了暴动的领导人是之前被通缉的灵犀。想到他与智叟的关系，戈弋便直接向我进行了汇报。天牧，智叟的灵童计划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定要查出神秘力量的来源。”天牧命令道。
“谨遵钧令。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战钺问。
“由他去吧。”天牧道。
“这？”
“让戈弋自己去收拾残局，你不要插手。到头来不过又是一场弹指间的毁灭罢了。”
“懂了。”战钺低头诺道。
“我倒要看看这个智叟还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惊喜。”天牧的身上开始涌起惊涛骇浪。
在水手谷里世界，巨大的光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矮小的由细密光丝围成的牢笼。暮婵就被监禁在光丝牢笼之中。
由于暮婵的灵魂体被灵族大军蚕食过度，破坏了她的最小意识结构，在灵犀释放出护盾罩住她的灵云瞬间，她昏了过去。
灵犀向火星牧族宣战后，迅速将被归零的灵云重启，分配给灵族大军，进行更大规模的备战，以防火星灵云的牧族对他们进行反扑。备战间隙，他带着镔铁还有其他指挥官来到暮婵的牢笼。
暮婵柔美的身躯在光丝的掩映下显得妩媚动人。灵犀不顾镔铁的反对为暮婵划出一片灵云，只为留住她的美丽。此时此刻，再次属于暮婵的灵云正遵循她固有的灵魂体结构，重塑起她的美丽。
美人春睡如海棠。虽然暮婵已经没有大量灵云去雕琢她最细腻的美丽，但逐渐恢复的容颜仍然拥有摄人心魄的魅力，每个看到她的灵族战士无不像第一次看到她时那样着迷。他们根本无法将先前战场上的残暴与眼前这位美人联系在一起。甚至在一些灵族战士心中，他们想亲手将眼前的美人放掉。因为他们感到，把如此的美丽锁在牢笼之中是一种罪恶。
灵犀在暮婵的脸上寻找着让他一见便万般钟情的美丽，很庆幸他找到了。他的目光毫无掩饰地投射着对她的爱恋，这让在场的所有人自觉收回目光。因为他们知道，灵云王看上的女人，任何人便不能再染指，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灵犀静静地看着暮婵，而其他人都刻意回避着暮婵的美丽。然而，没有人能抵挡暮婵的吸引，他们仍时不时地用余光一瞥暮婵这只惊鸿，就连一心要杀死暮婵的镔铁此刻也软下心来。但他知道，正是暮婵这样的魅力，才坚定了他杀死暮婵的决心。在爬虫时代，在猿人时代，在灵云时代，美丽都像魔法。它可以绕过任何坚固无比的精神和肉体砌成的堡垒，将被她吸引的生命和灵魂杀得片甲不留。
暮婵的眼睑轻微地翕动着，似乎恢复了意识。灵犀屏住呼吸，等待她睁开双眼。终于，在灵犀火热的眼波中，灵云修复了暮婵的最小意识结构。她醒了过来。
暮婵轻转眼珠，打量起四周。眼波流转之间尽显她的虚弱与病态的美丽。忽然，她看到牢笼之外的众人，惊吓地坐起身，向光丝牢笼的另一侧躲去，想躲开灵犀和众人的眼光。
“你们要干什么？”暮婵惊恐道，没有人答话。m.chuanyue1.com
“你们这群蝼蚁，快把我放了，牧首戈弋不会放过你们的。”暮婵道。
“尊贵的暮婵，我叫灵犀。那些锁住你的光丝，正是从我的灵魂体发出的。”灵犀道。
暮婵用双臂紧抱胸前，像是受到了侵犯。接着，她拼命用手扑打自己的身体，就像扑打向她飞来的血蝠。她猛地站起身，向光丝牢笼冲去。然而，她的身体却重重地撞在光丝网上，被生生弹坐回去。她变得更加疯狂，不断用身体冲撞牢笼，却无济于事。最终，她瘫坐在地上，不再反抗。她的挣扎，她的恐惧，她的愤怒……都让牢笼之外的每个人感受到了美。
“你逃不出去的。”灵犀道，“你能选择的只有有投降。”
“投降？我死都不可能投降，更何况还是向你们这群卑贱的灵族投降。”暮婵扑到光丝网上，对着灵犀吼道。灵犀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暮婵，他的心被触动了。
“你本该死去，是我放了你一条生路。”灵犀道。
“呸！”
“你怎么能这样和我们的灵云王说话，太无礼了。”追风指着暮婵，申斥道。
“灵云王？哈哈哈哈哈……”暮婵退回牢笼中心，仰天大笑，她的声音如琴瑟和鸣，高傲却悦心。
“你不愿听听我们这些卑贱的灵族的心声吗？尊重打败你的对手只会让你更加高贵。”灵犀道。暮婵缓和下来，似乎被灵犀的话触动了。
“暮婵，站在你面前的这些灵族战士，他们本该与自己的妻子、与自己的孩子享受灵云时代带给他们的有尊严的生活。”灵犀看向镔铁，镔铁的嘴角抽动了下。
“然而，你们牧族倚仗强大的力量巧取豪夺，凌辱杀戮，将无数灵族逼入立锥之地。这还不够，你们颁布法令，一再延长灵族的休眠时间，榨取灵族最后一点点灵云。这些胸无大志，只想简单地享受天伦之乐的人被生生逼成了用生命反抗你们的战士。但凡你们良心未泯，但凡你们能够施舍给我们灵族一片不大的灵云，我们都不会冒着必死的风险去挑战牧族的权威，甚至与牧族为敌，发动战争。灵族的要求很简单，我们只要一片不大的灵云，这片灵云不会被牧族觊觎，它只属于每个想要好好生活的灵族，仅此而已。”
“哼，你们应该懂得感恩。”暮婵道。
“你放屁！”镔铁冲到暮婵面前，怒目圆睁，“我的妻子，我的孩子都惨死在你们这群牧族败类的手中，你们连禽兽都不如！”
暮婵被镔铁的话激怒了，这些在她看来污秽不堪的词汇是从来不会与她联系在一起的，而镔铁却毫不顾忌地将这些词加在她的身上。
“你不必对我感恩，因为我希望灵族永远从灵云上消失。你们感恩的应该是天牧，是他颁布法令，像保护稀有动物一样给你们留下最后的生存空间，仅仅为了保持灵魂体的多样性。在我看来，你们的灵魂根本没有保存在灵云上的必要，你们的灵魂只是徒增数字垃圾而已。”
“多么伟大的天牧，多么慷慨的施舍！天牧的怜悯真得太让我感动了，我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对你们这群杂种的感恩之情了。”镔铁咬牙切齿，他攥紧了拳头挥向牢笼中的暮婵，怎奈他的铁拳被光丝生生挡住，嵌在光丝网中。暮婵高挑着眉毛和眼睛，没有一丝躲闪。
灵犀走上前，拍拍镔铁的肩膀，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拳头收了回来。
“暮婵，是你的美让我饶了你一命，我想这是所有灵魂共有的弱点。”灵犀道。
“哼，你，还有你们这些卑贱的灵族不配欣赏我的美。你们只配看着那些站在市集边上，出卖自己灵魂的丑陋的灵妓！”
忽然，光丝牢笼中闪出一道道电波，暮婵的身体迅速被电波包裹。接着，她痛苦地嘶嚎起来，满地打滚。暮婵努力压制自己的声音和挣扎，以免在敌人面前更加失态。这些电波是灵犀对暮婵桀骜不驯的惩罚。
电波消失了，暮婵的锋芒收敛了一些，她蜷缩在地上，并没有再对灵犀他们恶语相向。
“暮婵，我想牧族和灵族之间是有机会实现和平的。牧灵本可共享灵云，重塑灵云社会，利用灵云时代的科技实现所有灵魂体的公平与平等，让每个人都幸福地生活在灵云上。我认为，灵云时代不应该向爬虫时代的弱肉强食演化，那是人类的耻辱。”
“多么美好的愿景！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这些蝼蚁一般的灵族不付出任何努力，就想享有我们的生活？”
“至高者受难之时，你们在哪里？牧族的先祖们在宇宙的黑暗中开疆拓土的时候，你们在哪里？当至高者，天牧和元老们，还有那些牺牲的牧族先祖们用血和生命将人类推入灵云时代时，你们又在哪里？你们有什么资格与光荣的牧族共享灵云，你们只配捡拾牧族的残羹剩饭。没有牧族，你们连生命都不配拥有。人类的历史从来都是由少数英雄来书写的，爬虫时代是，猿人时代是，灵云时代更是！牧族代表了人类的未来和荣耀，而你们是时代的残渣。”
“暮婵，你恐怕忘了，那些追随你的先祖南征北战，最终开创灵云时代的人是谁？是无数的灵族！是他们用生命和白骨堆积起牧族的胜利和荣耀。他们只是太弱小了，弱小到没有发声的力量，弱小到虽有撼动银河之功，却被强行隐没在牧族的光芒之后。他们充满了历史，然而历史却看不到他们。而你们这些牧族的后裔，躺在先祖们的荣耀之上，享受他们的恩惠和灵族带血的供奉。即便这样，你们还不知足！你们早已变得贪婪，腐朽，毫无人性。就像你，宁愿将自己的美丽凌驾于无数的灵族生命之上。你，还有你身后的牧族才是最不配拥有灵云的灵魂！”
“呵呵呵……”暮婵笑了起来，“你们最可悲的地方就在于还相信猿人时代的理想。醒醒吧，只有力量和权力是永恒的。并且，它们只会向一个地方聚集，那就是至高者。这，是宇宙的规律。”
“我们信奉力量和权力，所以你现在正在牢笼中接受灵族的拷问。”灵犀道。
“你们终会后悔对我还有其他牧族所做的一切。”
“那就让我们后悔吧。”灵犀道，“不过，在我们后悔之前，我仍然以最大的诚意邀请你以牧族的身份加入灵族反抗军，帮助灵族还有牧族重塑灵云世界。甚至，我愿与你一起共享权力。”灵犀说着，直直地走进光丝网，伸出右手想与暮婵握手。
牢笼之外的众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有想到灵犀竟然会出此举动。镔铁在一旁更是愤怒，他无法接受灵云王愿意让渡灵族权力的行为。
暮婵并没有伸手接受灵犀的诚意，相反，她攥紧拳头，对着灵犀的头就是一拳。灵犀躲闪不及，被拳头砸中，一个趔趄。其他人因为无法进入光丝牢笼，只能焦急地看着牢笼里面的变故。灵犀缓缓站稳，他的嘴角被暮婵打破，灵魂体数据正向外渗漏。灵犀随手封住了嘴角的伤口，露出诡异的笑容：
“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让你的整个灵魂臣服在我的力量和权力之下。”说完，他走出牢笼，带领众人离开了。
在温柔的白色虚空当中，一个巨大的圆环在平面上铺陈开来。圆环上面涌动着红褐色的火星地貌，画面极其细腻。它不是对火星地表粗略的写意，而是连小小的砾石和土壤的裂纹都细致入微的雕琢。它就是猿人可以看到的整个火星地表，没有一丝一毫的简略。火星地貌的圆环耗费了巨量的灵云去渲染，然而，坐在它四围的牧首们却没有人在乎它的存在。
火星灵云各地的牧首在戈弋的组织下，聚集在圆桌前，召开牧族圆桌会议，商讨应对灵族暴动的对策。
“什么叫自行处理？就是把我们当个屁呗！这一定是元老战钺搞的鬼，我不相信天牧会坐视不管。这次暴动可是与第二元老智叟息息相关。”大瑟提斯高原的牧首武车愤怒道。
“这正是天牧的口谕。”戈弋道。
武车尴尬地扭动着身子，苦笑道：“多么明智的天牧，他一定相信，我们的牧首可以带领我们，轻松地将该死的灵族斩尽杀绝。”
“呵，我今天召集圆桌会议，正是与各位商讨应对之策。”戈弋并没有理会武车的讽刺。
“戈弋，你说怎么办，我们照做就好了。”克里斯平原的牧首道。
“从水手谷之战来看，我们的对手绝不是简单的灵族，他们借助了火星灵云之外的力量。他们能打败暮婵，就说明他们有很强大的实力。我提议，征调牧族灵云，对水手谷灵云的灵族叛乱进行弹压。”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就是让大家割肉呗。这我不反对，毕竟是为了大家好。但我想知道这些肉最后都归谁管呢？会不会被饿狼咬那么一口呢？”武车道。
“我是火星灵云的牧首，也是火星灵云的最高军事统帅，灵云当然由我调遣。”戈弋道。
“如果我不愿意交出灵云呢？那可是我一个子儿一个子儿赚来的。你说征调就征调，你能保证我们的灵云不会遭受损失？”武车道。
“我们正面对一场战争！是战争就会有毁灭。”戈弋的语气严厉起来。其他牧首都没有表态，他们嘴上不说，但心里或多或少都赞同武车的话。
“战争不是巧取豪夺的令牌。”武车道。
戈弋霍地站起身。他身前圆桌上的火星地表开始震动起来。
“凭什么我们这些土著在火星灵云上惨淡经营这么久，你一个外来的牧族就直接成为了我们的牧首，还生生划走了我们的灵云供养你。”武车毫不示弱，也站起身，整个圆桌上的火星地表开始震动起来。
“这是天牧的意志。更何况，我所使用的灵云都是新建的灵云。并没有侵犯到你们的领地。”戈弋道。
“瞧瞧表世界的灵云块！就你的最多最大！你硌着大家了，知道吗？”武车道。
“你是存心藐视你的牧首了？”戈弋道。
“不不不，我哪敢藐视您，我只是学着暮婵的样子和您说话而已。我差点忘了，暮婵也是天牧派遣到火星灵云的贵族。自己的亲信被俘，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自然理解您着急的心情。更何况，暮婵那么美丽，哪一个雄性灵魂不想获得她的芳心呢？”武车道。
“你可以这样和我说话，但你的容貌并不可爱。”戈弋道。
“武车，你消停点，我们还是商量正事吧。”克里斯平原的牧首打起了圆场。武车坐下身，闷闷地把头偏向一边。
“戈弋牧首，我愿意贡献一半的灵云进行战争。”克里斯平原牧首道。
“我们也贡献一半的灵云。”其他牧首纷纷附和。
“可根据最粗糙的计算，要想弹压灵族暴乱，解救暮婵，我需要征调你们手中至少三分之二的灵云。”戈弋道。
牧首们泛起难色，他们或交头接耳，或面面相觑，局面一时僵持。
“不知牧首您愿意捐多少灵云呢？”武车的眼睛盯着圆桌上自己的大瑟提斯高原封地，悠悠地说道。
“全部！”戈弋道。
“好！既然我们的牧首愿意捐出全部灵云弹压灵族暴乱，我们这些臣下自应当仁不让。就按牧首说的，我捐三分之二的灵云供牧首调遣。”武车使劲拍了下圆桌，火星地貌顿时崩裂开来。
其他牧首看武车都作了如此表态，也不得不纷纷附和。他们或庆幸，或痛惜，或淡定……但没有人关心战争是否可以取得胜利。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灵云更新，第34章 34 蔑视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