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言情小说 > NCT乙女向短篇合集 > 第 31 章 【郑在玹】草木香(二)
  4灯下墨浓笔锋情难藏

  李楷灿收到郑在玹的聘礼的时候,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他问郑在玹,嫂子不会生气吗?郑在玹只道:“宛声会理解的。”

  我就这样嫁进了郑家。郑在玹说到做到,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虽然不是说有多大的排场,可整个徽州的人都知道了,大名鼎鼎的商人郑在玹,娶了个春月班打杂的小丫头做二房。

  郑在玹的父母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如常接了我敬的茶,想是郑在玹与他们说过为何娶我,郑在玹的母亲倒是看不出来太多情绪,只是郑老先生看上去,是有些不高兴的。

  郑在玹早就给我交代过不必在乎旁人,我也只好忐忑着走完这个过场。

  如果时间能够定格在郑在玹将我牵进郑家大门的那一刻,我想,我这一生,也算落了个好下场。

  郑在玹把我安置进了偏宅里,告诉我一切不必拘谨,以后这里就是我家。我四处看着这个偌大的宅院,慌乱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吴宛声也来看过我,还给我带来了好多吃穿用品,我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有些觉得无地自容。

  郑在玹还是偶尔会来偏宅,只不过他从来不进我房间,偏宅有一间他的书房,里面放了很多很多的书,他不限制我的行动,无论哪个房间都进出自由,只是我不怎么识字,那些书我一本都看不懂。

  家丁中有会写字认字的,我就让他们教我读书写字,经常会在书房里练字练到睡着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的房间。

  郑在玹不止一次进了书房就看到趴在桌子上睡成一团的人,满桌的宣纸墨渍,被墨汁染成了黑乎乎的脸颊,半熟纸张上是一页又一页大小不一的字,写的大多是他的名字,云棠自己的名字,再就是李秋衡的名字。

  后来他去春月班的时候就带上了我,李楷灿说我嫁进了郑家就忘了自己的老东家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这我可真是冤得很,我听了家中老仆的话,说我现在既然已经嫁入郑家,就要有郑家太太的样子,不能再老往外面跑,特别是春月班,否则让人知道了,要在背后说郑家二夫人还去给春月班打杂,于是我再不敢乱跑。

  郑在玹听见了,撇了撇茶沫,道:“她可想得很,不过不是想你,是想你儿子,经常在纸上写阿衡的名字呢。”

  我想附和两句,又猛然想起,如果他见了我写李秋衡的名字,那岂不是也见了我写他的名字!我生怕他觉得我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把我撵出去,忙声解释道:“不是不是,我最近在学写字,每个人的名字我都写了的!李先生的,阿衡的,郑小姐的,郑先生的,我都写了的!”

  说完我偷偷从余光里瞄郑在玹的脸色,发现他根本神色无异,只顾着研究手里的青瓷杯子,总算松了口气。

  李楷灿看着跑去隔壁房间找李秋衡玩了的人,在她背影消失后,开了口:“哥,你真的只是为了救云棠,才娶了她吗?”

  郑在玹抬眸,淡淡道:“只有这个办法能救她。”

  “你为什么要救她?”

  “楷灿,外界对我的评价褒贬不一,我也知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你可以放心,我对她绝对没有别的企图。只是刚好遇上了,顺便而已。”郑在玹的嘴角似乎噙着笑,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按部就班,按计划进行,可偶尔,如果遇上了计划外之事,无论对或是错,如果他想,那便去做了。

  李楷灿知道他这话玩笑中藏着真意,自己也只是好奇随口一问,于是笑着便过去了。离开春月班的时候,有司机来接,我跟在郑在玹屁股后面上了车,车刚开出去没多远,就听到郑在玹在边上开了口:“我在家不限制你的自由,在外也一样,你不用听家里那些人说什么,以后想来春月班就来,别整天窝在家里上房揭瓦。”

  “……”

  这得源于上一次,他来的偏宅的时候正巧碰上了我上房揭瓦,没错,是字面意义上的那个上房揭瓦。

  那天清晨,屋顶的瓦片簌而落下碎了一地,差点砸了院中过路的厨娘,我趁中午大家休息了,便打算翻修一下,因为我体重轻,以前在春月班换瓦片修屋顶这种事情都是我来干,上房早已经是驾轻就熟。

  谁知道头天下了雨,老房屋顶青苔多,我刚把瓦片换了准备下木梯,就见到庭院中撑伞而来的郑在玹,口中的“郑先生”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脚下一滑滚下了木梯。

  “家里容不下你了,你上屋顶做什么?”郑在玹把一罐跌打膏扔到我怀里。穿书吧

  “我想把屋顶修一下……”我一边小心回答他,一边从药罐里挖出一坨冰凉的药膏,龇牙咧嘴地往脚脖子上抹,“嘶……”

  “不疼不长记性。”郑在玹语气颇凶,说完便出去了。

  我看着他出了房门,赶紧站起来准备跟出去看一眼,没想到他倒是又折回来了,我没准备,一头撞了上去,脚下又是咔嗒一声,刚刚只是扭了一下的脚彻底崴了。

  “你跟过来干什么?”郑在玹一把捞起我,稳步走到了床边。

  “药给我。”郑在玹接过药,抬眼一扫床上疼的眼泪婆娑的人,“云棠,修屋顶,扫地,擦桌子这些事情你都不用做的。你现在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不是我招回来的丫鬟。”

  郑在玹认真上了半天药,才发觉面前的人一声不吭,也不答应他的话,忍不住好奇抬头看了一眼,疑惑道:“……你笑什么?”

  他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我从没有离他这么近过,他对我的好,总是让我产生了一种也许我能和他成为真正的夫妻的错觉。

  今夜偏宅的书房灯又亮了,一亮就亮到了深夜。临近年关,夜里风雪更大,更深露重,我担心郑在玹书房里的暖炉没了火,于是在洗漱结束后拢了一堆火,敲响了书房的门。

  门吱呀打开,露出了郑在玹略显疲倦的脸色,他有些诧异道:“云棠,你怎么来了?”

  “我……我看夜里风雪大,想着书房炉子里炭火不多了,又见您一直没出房门,想来添点火。”我自顾自将手里提着的一小笼炭火倒进了炉子里,房间里倒确实是暖和了很多。

  书案上摊开了长长的纸轴,我被上面的内容吸引了目光。

  “人生不相见,动如……”我望着后面的几个字,纠结了半天,念道,“can与商!”

  “是shen与商。”郑在玹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在书房待了一晚上,却还是有很多事情处理不完,处理不清,搞得他头晕眼花,恰巧手边摆着本诗集,他便翻开来,胡乱在纸上抄了几笔,字体清狂,潦草中带着无端的风雅。

  “这不就是参加的‘参’字吗?”我嘀咕着狡辩了两句,又问道,“郑先生,这句诗什么意思?”

  书房门还没关,看着面前的人一脸真挚地发问,发梢还挂着些倔强不肯融去的霜雪,郑在玹鼻尖抽了抽,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清峻香气扑了满鼻,荡开了在他胸口团结了一晚上的气。

  门口院落中一树红梅开得正放,似乎那缕香气就是被她突如其来的到来带进了屋的。

  他忽然心情好了许多,走上前关上了书房的门,看着我开口问道:“云棠,你练了这么久的字,也读了些诗集,有没有喜欢的诗人呢?”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脑海里瞬间蹦出了无数残缺不全的诗句,挑挑拣拣,我又从这些诗句的作者中挑了一个我能完整背出一首诗的人来,答道:“李白。”

  郑在玹却仿佛看出了我在想什么,说道:“是喜欢李白,还是只认识李白?”

  眼睁睁看着面前人的耳根一点点红了起来,郑在玹终于笑出了声,也饶过了我:“不逗你了,你刚刚问我这句诗什么意思,你过来,我解释给你听。”

  我溜溜达达地绕到他身侧,宽大的红木家具将我和他隔开了一段距离,我见他在那句诗旁边随手画了几笔,两颗明亮的星就跃然纸上,只是相隔甚远,一颗在东,一颗在西。他搁下笔,轻声道:“这句诗的意思是,人生总是充满了别离,人与人之间不能常见面的,就像西方的参星和东方的商星一样,你起我落,永远不得相见。”

  “如果两人都还活着,却永远不得相见,一定是有一方不愿再见。”我看着桌面上的诗句,低声说着。

  “……小丫头,想得太多。”郑在玹轻声道,他随手揉了一把我的脑袋,却又忽然陷入了沉默之中。

  想来是近日令他烦心的事情增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商场上的事情我不懂,只想能让他有片刻的休息。

  “郑先生,我有个请求。”

  郑在玹回神:“嗯?什么请求?”

  “我能不能每日到您书房来,请您给我讲讲诗?我虽然为了认字看过很多诗词,却都是走马观花,不懂其中的含义,读过就忘,如果可以的话……也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的!每天一首就好!”

  郑在玹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随后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我紧张得很,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未免太不知分寸,可脑子一热就说出了口,现在也万万没有后悔的说法了。

  “我也有个要求,云棠,你……都到我这儿来这么久了,不打算对我换个称呼吗?一口一个郑先生,一句一个您,倒是显得生分得很。”

  “我……可是我……”我看着郑在玹的眼睛,他真诚得很,待我也是确实的好,可他是因为问心无愧,把我当了妹妹,而我问心有愧,只有“郑先生”三个字,能时刻提醒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把‘郑’字去了吧。‘先生’也好,‘玹哥’也好,哪个不比‘’郑先生’冷冰冰的三个字好听?你说对吗?”

  在那个年代,“先生”二字,可以是寻常人们之间的尊称,可以是下属对上级的尊称,而落到正经拜了堂,结了亲的夫妻口中,则带了明目张胆的爱意,意在“夫君”。

  我踌躇着开了口,叫了他一声:“先生。”

  从那晚开始,我便每天期待着郑在玹到书房来,有时候他比较闲,会多给我讲一点东西,而有时候他又很忙,只能匆匆与我说上两句,可是他从来没有失约过,无论如何,总会过来一趟。

  而我在那段平稳安宁的日子中,发现了自己以往在书房睡着后,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间的。郑在玹的臂弯温暖有力,总是抱着我穿过风雪交加的庭院,再回到那间属于我的小屋里。

  空气里有红梅的香气,郑在玹身上是霜雪的味道。

  4君知我意我知君意否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从我嫁到郑家的第五个月开始,吴宛声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了。

  我并没有占用郑在玹太多的时间,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在外奔波,而我要么就去春月班玩,要么就待在家里,后来吴宛声肚子越来越大,经常出不了门,我怕她待得无聊,偶尔会过去陪她聊天。

  其实起初,我以为吴宛声会讨厌我的。哪怕郑在玹不喜欢我,但我嫁进郑家,终归是分走了郑在玹的一点注意,无论如何,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不会太高兴。

  可她没有。她喜欢拉着我聊天,喜欢带着我逛街,喜欢分我吃她喜欢的东西,我不明白,只当她出生于书香门第,识得大局,不争小怨。

  郑在玹无疑是个妥帖的丈夫,往往清晨起来吴宛声说了想要什么,到了晚上,那些书,那些糕点,就会出现在桌子上。

  那天晚上郑在玹回来的晚了些,夏季的暴雨夹着满天的电闪雷鸣,我坐在住宅的客厅里不时望向大门的方向,却迟迟不见有车驶入大院。

  茶几上放着的晨报上登着张家破产的头条报道,在滚雷声中显得异常惊心。

  郑在玹说到做到,张家彻底完蛋了。可是与此同时,也意味着我,可以离开了。

  “云棠。”我听见有人叫我,抬头看到是吴宛声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扶着肚子正要往下走,于是我忙不迭跑上去扶住她,生怕她摔了。

  “他还没回来吗?”

  我点点头,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刹车响起,接着又是三四声,四辆车子接二连三地顺着花园池塘停了下来,郑在玹撑伞,从第一辆车上下来,打起了伞,又赶紧绕到后面拉开门,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在他的搀扶下下了车。

  接着是郑老先生,还有他的妻子,冯春兰女士。第二辆车上是郑落烟,李楷灿,郑落烟牵着一个老太太,李楷灿抱着李秋衡,再后面从车上下来的,都是年轻人了,三女一男,其中一个女人手上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我都不认识。

  突如其来的一群人让我脚步一顿,不知该做何反应,已经下到一楼了,吴宛声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踟蹰,轻轻拍了下我挽着她的手,让我别怕,然后放开了我,缓步走上前。

  “大奶奶,二奶奶,爸,妈,”吴宛声歇了口气,目光才温和地转向后面的人,“落烟,楷灿。”

  到了这里,剩下的都是小辈了,那三个女子接二连三地叫了大嫂好,又拽了拽缩在后面不敢出声的那个男孩,他这才露了个头,怯怯地喊了人。

  “别在外面站着了,雨这么大,赶紧进去吧。大奶奶,来,小心脚下。”郑在玹领了老太太往屋里走,迎上了吴宛声略带询问的目光。

  他没有告诉过家里任何人,今天会来这么多人。

  直到一大家子人在客厅围着坐下了,家里佣人给所有人都端上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祛除了门外带来的潮湿气息,郑在玹才开了口。

  “这段日子大奶奶他们都要住家里了,我平时要处理的事情多,宛声你代为照顾一下。”

  吴宛声还没应声,就听那老太太开了口:“宛声这么大个肚子了,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们几个自己会顾好自己的。这次过来确实是无奈之举,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忙你的,不必太惦念我们。”

  她这话说的听上去是很客气,不过语气中那股威严之意并未减少半分,想来平时在家都是做主的那位。

  我看着他们这么多人,老太太又是这样严厉,更是不敢上前,只好一步步退回了楼梯口,也不敢乱跑,怕引得众人注意。

  在他们三言两语的交谈中,我才知道,这两位老太太是郑在玹爷爷的亲姐姐和亲妹妹,一直住在宁夏,两位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做生意也很是了得,在那边扎了根,开枝散了叶。

  两位老太太都是招的赘婿,大奶奶生了一个儿子,丈夫三年前亡故。二奶奶的丈夫则很早就离世了,给她留了个遗腹子,她没有再嫁,也是生了个儿子。

  只是这俩儿子也过世的太早,只给两位老人家留下了一大帮子子孙孙。刚刚从车上下来的那三女一男,分别是郑画秋,郑画笙,郑钰君和郑旻君。还有个小重孙,段清瑞,是郑钰君的孩子。

  听说她们几人的丈夫这次没有跟着一起来徽,因为那边还要留人处理生意,处理好了,再一起汇合。

  举家南迁,这对于一个长年扎根在一个地方的大家族来说,如果不是非必要不可,一定不会做出这种选择,只能证明,北边的战事,已经越来越严峻了。

  “在玹,我和你妈那里没你这里宽敞,就让他们全都在你这里住下了,没问题吧?”郑老先生开了口。郑老先生年纪也上去了,现在郑家上下都是郑在玹在做主,老两口原先想自己待着清净,也是寻了个小院,搬出去了。

  “那是当然,就是我这里从未住过这么多人,想来还是有些拥挤,得委屈委屈两位奶奶了。”

  “姐,那个是谁?”郑旻君忽然看到楼梯口站着一动不动的人,很是奇怪,“是下人吗?她怎么不去做饭,我都饿了。”

  郑旻君才十岁,又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孩本性不坏,就是说话太直,冷不丁抛这么一句过来,撞得我两眼发晕,看着满满一屋子人,半天挤不出一句话。

  “阿玹,这就是你娶的那位二房夫人?怎么站那儿半天了也不见上来说句话,是在等我先开口么?”老太太不冷不热地说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心下了然,这老太太是很不喜欢我的。连郑老先生当初都不太高兴郑在玹娶了个戏院杂役,他们老一辈的人,更是讲究门当户对,想也知道更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了。

  我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给几位问好,正不知所措着,忽然听到有人温声叫我名字:“云棠,过来。”

  是郑在玹,他右边坐着吴宛声,左边空着,拍了拍左边空着的沙发,示意我坐到他身边去。

  直到身边的沙发传来柔软的塌陷,郑在玹才笑道:“云棠还小,没见过家里来这么多人,我也忘了告诉她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奶奶,二奶奶,别介意,我代她向你们道歉。”

  我十指紧紧攥着衣角,听到郑在玹轻声在我耳边说:“别怕。”

  我看向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这场梦还能维持多久,忽然不明白我选择嫁进来是对是错。

  若我那时候死便死了,所有的情意都是我一个人的,我带走了,世上便没有任何人知道我不知天高地厚地喜欢着郑在玹。可我不仅没死,还嫁给了他,爱在胸腔里生根发芽,被他不经意间的温柔包裹滋养,终有一天会冲破厚土。可是,张家已经倒了,他会赶我走吗?若是得到过,再割舍,岂不是更痛苦吗?

  一大家子人就这样住进了郑家,原本宽敞的房子也变得少许拥挤。今天下了一天的雨,晚餐便是热乎乎的羊肉火锅,餐桌边一派热气腾腾的景象,我却有些恍惚,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只是个假借夫妻之名居住于此地的外人。

  我突然很害怕。

  “云棠,发什么呆。”我回过神来,一顿饭已经结束了,佣人们收拾着碗筷,初来乍到的郑家一家老小在郑在玹和郑落烟的带领下出去散步了,吴宛声也跟着去了,刚刚还吵吵闹闹的餐厅,转眼间只剩下李楷灿抱着李秋衡站在我面前。

  “李先生,怎么了吗?”

  “阿衡睡醒了就在哭闹,落烟也出去了,他看到你就朝着你的方向伸手,怕是想要你抱抱他。”

  我伸手接过嚎啕大哭的李秋衡,没想到他真的往我脖子上一趴,抽抽搭搭两下,不哭了。

  李楷灿伸出手捏了一把他儿子的肉脸,逗孩子一样的说道:“这小没良心的,亲爹都不要抱,就要你小舅妈抱!”

  我听着小舅妈三个字,心里更是愧得慌,李楷灿是知道郑在玹娶我的原因的,他第一次这么和什么都不懂的李秋衡说“这是你小舅妈”的时候我就说不能这么叫,可李楷灿才不管这么多,我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此刻趴在我身上一声不吭的李秋衡,倒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让我觉得,我真的是他的小舅妈,我也是郑家的一份子了。【穿】 【书】 【吧】

  等到留在郑家的所有人都睡下了,郑在玹才洗漱完回了房间,这一天确实是累,他几乎一沾上枕头就要睡着了,却又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穿过郑家花园弯弯曲曲的走廊,走至偏宅,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书房的灯还亮着。

  “愿君知我意,相思未肯休。”我刚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就看到郑在玹推门而入,慌忙把桌案上的纸揉皱了,扔到了地上。

  “先生,我……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

  郑在玹揉了揉眉心,道:“我要是真的不来了呢?你就在书房里守一晚上?”

  我低着头不说话,郑在玹无奈又好笑,又发现面前的人今晚情绪好像不太对,打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认真问道:“怎么了?今天人太多,吓到了?”

  “不不不……没有的事!”我忙否认,我怎么敢给郑家的人甩脸色看。

  “那你这幅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呢。”郑在玹语带笑意,他一身白色丝绸睡衣,随手搭了件西装外套,我看着他,不由想起了冬天的时候院落里那棵落雪的红梅。

  他眼底倦意明显,我知道,国家现在风雨飘摇,郑家表面上仍然还能维持着光鲜亮丽,其实郑在玹每天都面临着无数令人头痛的问题。可他面对家里人的时候永远笑着,永远言语之间听不出半分焦躁。

  “我看到晨报了……”我轻声道。

  “晨报?”郑在玹不明所以。

  “张家已经倒了,先生,可是……”

  “哦,你说这个啊,我都忘了告诉你一声了,你不用再担心他们会找你麻烦了。”

  “你会赶我走吗?”

  “我为什么要……”郑在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明白为什么小姑娘愁眉苦脸一整天,原来是因为这个。

  直到这一瞬间,他才发现,他好像根本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会把云棠带回家,似乎这个家,本来就有一个她的位置。

  他久久不说话,我以为他真的要让我离开了。

  出于害怕和讨好,我拉住了他的衣袖。

  “先生,你能……不赶我走吗?”

  郑在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把谁赶走。可是如今被这么□□裸地问了出来,无论怎么答,都感觉不太对劲。

  他似乎透过那小心翼翼的语气,听到了少女未敢诉诸于口的心事。

  郑在玹忽然想起了他做过的一个梦。几乎醒来就忘得一干二净的梦,此时此刻看着面前的人,居然又唤起了一丝记忆。

  那个梦很没有道理。漫天飘的大雪,几乎堆到了脚踝以上,郑在玹就那样撑着伞站在偏宅的庭院里,黑色的长衫衬得他越发笔直,四下寂静,只有风雪坠动树枝的声音。

  远处花园走廊传来一阵哒哒的小跑声,他抬头看过去,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是一个未及他腿长的孩童。他问他:“你在等谁?”

  偏宅里没有一盏灯亮着。郑在玹环顾四周,答道:“我谁也没等。”

  梦境里的孤寂感太重太深,以至于他现在忽然想起来,都觉得胸口一阵发紧。

  “你……”郑在玹突然哑了嗓子,“留下来吧。”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似乎不太敢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郑在玹道:“我从没想过要赶你走。是走是留,在于你。”

  云棠整整小了他十三岁。郑在玹只能这样回答,以便她以后长大了,后悔了,想离开的时候,还能毫无顾忌的离开。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NCT乙女向短篇合集更新,第 31 章 【郑在玹】草木香(二)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