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出宫两趟,来回耽误了不少时辰,宫中幸而有淑妃帮衬着。今日,东方欲晓之际,颜兮几人便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天色尚早,宫门口进出的人三三两两,多是出宫采买的太监、宫女或者送货的农户、小厮。
经过这几次的事情后,云岺和川谷现在特别警惕,恨不得把身边的每个人都摸清底细。“咦,小姐,你看那人是不是贵妃身边的丫鬟秋萍?”
颜兮顺着云岺指的发向看去,确实是她。颜兮对于这个秋萍倒是有几分印象,最开始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在福瑞殿中见过她,后来几次见到也是冷冷的感觉,与寻常宫中的丫鬟有几分不同。颜兮见她匆忙往宫外走去,并没有往她们这个方向看。
“走吧,别多嘴。”
“是,小姐!”
颜兮回到霁月殿后又马不停蹄地去了康寿殿,因为听薛太医说太后这两天有些受寒,身子骨疼得不行。
颜兮看过太后的情况后,重新为她换了一个法子治疗,几乎一整天都在康寿殿待着。
皇上登基以来,太后果断放权,素来不太管朝中之事,生病之后就更加不再过问。但是,自从这次知道自己中毒有可能涉及国之根本后,她知道她这把老骨头还不能安心颐养天年,这大邺还需要她。
现在朝中有任何风吹草动,都有人给她及时进行汇报。晌午过后,颜兮正在给太后针灸,前去探听消息的太监慌慌张跑了进来,在门槛处还差点摔了一跤。
庄嬷嬷见状,估摸这肯定有大事发生,便赶紧将人引了进来。
“发生了何事?慌慌张张的。”
“禀太后娘娘,是……是太子殿下。”小太监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
太后示意颜兮把她扶起来:“太子怎么了?”
小太监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禀报:“太子殿下,强抢……强抢民女,被人告到御前了。”
“什么?”太后娘娘气得抬手就想拍床沿,被颜兮眼疾手快拦住了,这老祖宗全身的银针还没取下呢,这一掌下去可不得了。
太后自己慢慢拍了拍胸脯顺了一口气:“具体怎么回事?”
“回太后娘娘,据说是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在宫外遇到一个十分貌美的农家女子,便强行将人囚在了城中一个隐秘院子中养着,今日那姑娘逃了出来,恰巧被巡街的岑大将军所救,现在已经带到御前了。”
“混账东西,还有呢?”
“奴才,奴才听到这儿就赶紧来报了。”
“再探!”
“奴才遵旨!”小太监扶了扶快要掉下的帽子,弓着腰往御书房的方向跑去。
颜兮本想着宫廷之事事不关己,听听就好。不巧听到岑将军也涉及其中,便不自觉地竖着耳朵听了起来。
宫中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各宫娘娘很快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皇后这个时候急得慌了神,她的双手紧张得直哆嗦,手帕都捏得变了形。
皇后的陪嫁丫鬟、现如今的赵嬷嬷见状赶紧提醒:“娘娘,您千万不可自乱阵脚,太子还需要您呢。”
皇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对对,本宫不能乱,不能乱,兄长知道此事了吗?”
“还不曾,老奴这就派人去通知国舅爷,他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件事的。”
听到国舅爷会想办法,皇后的心稍微定下来一些:“我儿定是被人冤枉的,若是让本宫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本宫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接下来该如何做?”
皇后焦急地思忖了一会:“摆驾御书房,本宫不能坐以待毙。”
皇后火急火燎赶到御书房门外的时候,皇上正在大声训斥太子,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皇上的盛怒。穿书吧
“逆子,朕平日里怎么教你的,身为一国太子,你不以身作则就算了,竟然醒如此龌龊之事,你是想气死朕不成?”
跟随皇上多年的王福王公公见到殿外皇后焦急等待的身影,轻轻上前小声跟皇上说着:“皇上息怒,皇后在殿外候着,您看?”
皇上这个时候对皇后也没有好声气:“让她进来!”
看见皇后进来,太子终于看到了救兵,立马爬到皇后跟前,紧紧抓着皇后的衣襟:“母后,儿臣冤枉!儿臣冤枉!请母后为儿臣做主。”
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宝贝儿子手足无措的跪在地上,皇后的心都碎了:“臣妾参加皇上,太子定是被人冤枉的,还请皇上做主?”
“冤枉?太子今日的作为跟你这个做母后的也有关系,你平日里是怎么教导的,事情还没弄清楚就喊冤枉?”
皇后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也一同跪下,声音带上了哭腔:“皇上,您是看着太子长大的,他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吗?他肯定是被人冤枉的。”
跪在一旁的女子见到皇后一进来就替太子喊冤,她也绝望地在喊着冤枉。
皇上脑袋都大了:“都给朕闭嘴!”
没有人敢再说话,皇上指着太子非常痛心地说着:“这个逆子就算是冤枉也不无辜。”
皇后来之前,皇上已经审问了那个女子,不管太子是否被冤枉,他欺负了那个女子是事实,这才是让皇上最生气、最颜面无光的地方。
戏中人焦急无措,看戏人悠闲自得。
这出好戏有太多的看客,福瑞殿贵妃就是其中之一。
贵妃娘娘正在饶有兴致地拨弄着她新修的指甲:“如何了?”
钱嬷嬷笑着汇报:“如娘娘所料,那姑娘性子刚烈,在御前不依不饶。”
“是吗,这秋萍还算有点用处,替本宫寻了这么一个可人儿。”
“娘娘英明!这太子平日里看着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没想到喜欢清纯可爱又有点刚烈的女子。还是娘娘厉害,发现了这一点。”
“这份礼物早就该送给他们了,既然敢来招惹本宫,那就得承受相应的代价。”贵妃说这话时眼中尽带狠厉之色。
“娘娘说得是,这冯升为了那太子,竟敢多次派人在背后查探您,还给三皇子使绊子。这次有他好受的,不过老奴有一事不明。”
“说!”贵妃又恢复了往日张扬魅惑的样子,彷佛刚才那人不是她。
钱嬷嬷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若是皇上知道太子是被冤枉的,那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皇上知道又如何,本宫要的就是搅乱这池水。这宫中看不惯太子的人大有人在,谁能有证据证明是本宫呢?再者,有谁规定太子就一定是储君?哼,本宫偏要做这个变数。”
钱嬷嬷内心无比震惊,面上不敢表露丝毫。她自认为很了解自家娘娘,但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想法。
贵妃没有在意钱嬷嬷的诧异,继续吩咐道:“那秋萍就不用再出现在宫中了。”
“娘娘的意思是让她永远不再出现?”
“那倒不用,这件事还没有完,留一个替罪羊的小命本宫还是有这份善心的。”
“是,老奴这就去办。”
“等等!”
“娘娘还有何吩咐?”
“我们的皇上、还有我们那位皇后娘娘定是想越少人知道此事越好,本宫岂能如他们的意?”
“老奴明白!”钱嬷嬷退下立马去着手办这两件事。
颜兮替太后取完银针后,那个探听消息的小太监还没有回来。颜兮越想越不对劲,但又不好再留在这儿,只能回去找淑妃问问情况。
颜兮回到霁月殿后借着禀报太后病情的由头去找了淑妃,果然,淑妃也知道了此事。只不过淑妃知道的也不多,跟颜兮在康寿殿听到的差不多。
颜兮状似无意问着:“娘娘,这事您如何看?”
淑妃有些惊讶地看了颜兮两眼,这小丫头平日里对宫中的任何事情都不上心,今日怎么对这事有兴致?
看到淑妃有些疑惑和戏谑的表情,颜兮知道淑妃在想什么,不等她问就赶紧补充道:“娘娘,颜兮主要是感念岑将军上次的救命之恩,恰巧听闻他跟这事有点关系,所以想要知道他是否会受牵连。”
淑妃虚点了一下颜兮的额头,有些好笑:“原来如此,本宫也没说什么啊,看你紧张的。”
其实只有颜兮自己知道,她确确实实是紧张了,岑将军对她有救命之恩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因为那日见到的岑相夫人。尽管颜兮现在还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情,但是她在内心里是不想岑相夫人以及她的亲人受到任何伤害的。
淑妃没有再打趣颜兮,认真地跟颜兮分析了起来:“这事一看就知道有人在针对太子,至于岑将军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能够看出来的岑将军自己肯定也能看出来。况且,还有岑相呢,那就是只老狐狸,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有事的。”
“老狐狸?”颜兮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岑相是个老狐狸了,听淑妃的语气不像是个贬义词。
淑妃捂嘴笑了笑:“先卖个关子,日后有机会你会见识到的。”
既然淑妃都这样说了,颜兮就没有再继续追问:“听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傻丫头,别操心了,看你这小身板,看着又瘦了,赶紧回去休息。”淑妃边说着边赶颜兮回住处去休息。
你在看戏,殊不知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戏中人。司马靖泽就是这个别人。
身为隐门的少主,很多事情都是在司马靖泽的眼皮子底下发生,就像今日贵妃和太子一派的这出戏。
之前花重金找隐门调查贵妃的买主就是冯升,当今的国舅爷,太子的舅舅,在朝廷当中,冯升的所做之事在某种程度上也可看作是太子在行事。所以这次贵妃直接针对的就是太子本人。
司马靖泽向来是个记仇的人,有些仇他不介意记久一点,比如说贵妃设伏使他中断魂丹之毒一事,他可是一直记着呢,至于什么时候报那就看他的心情。
作为这买主和对象之间的中间人,今天这出戏司马靖泽可是期待了很久。
论消息的传播速度,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比春风楼来得更猛更快。
青羽送走了一位客人,转身来到司马靖泽的专属房间:“主子,太子强抢民女一事已经传开,在咱们春风楼里已经有多个版本。”
“哦?看来是有人推波助澜。”
“没错,属下发现有人在暗中促成此事,应该是贵妃的人。”
司马靖泽在一盘棋局下坐下:“狭隘了,你只关注了你认为的事情。实际上看不惯太子的何止贵妃一人,这也是贵妃的聪明之处,她认准了有人会浑水摸鱼,所以干脆把整个池塘都搅浑,那个时候还有谁会在意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的眼中只有鱼儿。”
“若皇宫那位为了儿子,要深究到底呢?”
司马靖泽不以为意:“不还有绝杀帮那个蠢杀手吗?”
青羽恍然大悟,之前她还不明白为何贵妃一个如此谨慎的人会下这一步看似漏洞百出的棋子,原来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退一万步讲,就算事情败露,绝杀帮那个杀手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属下受教!”
司马靖泽漫不经心地继续摆弄着面前的这副棋局:“有一点倒是挺让我意外。”
青羽走近几步:“属下洗耳恭听!”
“贵妃竟然将岑家拉了进来,岑相一族向来不涉党政,不站帮派。贵妃此举,有点意思。”话毕司马靖泽随手将整个棋局打乱,看不出原来适合局势。
“主子的意思是,贵妃有意让朝局动荡,想要重新下这盘棋?”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那就要看她能不能把这盘棋下下去。岑家,也不是她想动就能动的。”
“按少主这么一分析,这位贵妃倒是个厉害角色。”
司马靖泽没有否认。
“这么看来,贵妃的胜算大一些。”
“不可妄下论断!”
青羽觉得此刻脑子不够用,尤其是跟少主讲朝中之事,开始还能够跟上少主的思路,只要一跳跃,她就不行了,这个时候无比希望隐七早点回来。现在只能冒着被少主嫌弃的风险硬着头皮继续问:“少主为何说不可妄下论断?”
今日这场大戏司马靖泽很满意,他不介意多花点时间跟青羽多说一点。“能够在宫中活下来的女人有几个是傻的,贵妃是聪明,但是皇后也不傻。不过她能够占据后宫之首那么久,司马荣能够顺利当上太子,冯升这个国舅爷倒是功不可没。”
“冯升?他这么厉害?据我了解没听说他比贾相富有,也没有听说他比岑相家族更加显赫啊?”
“所以说他不简单。他不仅是国舅爷,更是三大宰相之一,以他的条件能够与两外两位齐名,不可小觑。”具体的司马靖泽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但他直觉这个冯升绝对不简单。
“主子,这件事情,我们需要做什么吗?”
“不用,看着就行,这个棋局才刚开始。我们静心观战即可,看走向而动。”
“是,少主,我这就传命下去。”
青羽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少主在小声自言自语:“别人怎么斗与我何干,我只想查清楚我想要知道的事情。”
青羽识趣地默默离开。她知道少主一直在查一件事,但是他从来不会让下属插手,也从来没有提过是什么事情。只是隐约感受得到,每次少主只要想到那件事就会完全变一个人,暗黑、无措还有悲恸。
大邺王朝自建国以来已有一百余年,在历代先王的励精图治下经济社会有了很大的发展,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为防止宰相一人独揽朝政大权,先帝设立了三大宰相职位,相互制衡,相互监督。但,现如今这一局面却有式微之势。【穿】
【书】
【吧】
当朝的宰相分别是冯升、贾远昌和颜明伯。冯升,同时也是当朝国舅爷,皇后的兄长,太子爷的舅舅,冯氏家族势力日渐强大,逐渐有外戚干政之势。
贾远昌,家族世代经商,到了他这一代倒是出了个特例,弃商从政,在家族的庇荫下倒也顺风顺水,官拜至宰相,加之其丰厚的家底,毫无疑问是众位皇子想要拉拢的对象。
岑明仲,家族显赫,三代为相,家风严正,为官清廉,历代宰相都深受百姓爱戴,威望极高。岑相一族虽手握实权,但从不参与党争,因而历代皇帝对他们都比较放心。
厅中除了细微的踱步声,没有任何声音,安静得可怕。皇帝阴沉着脸,没有继续说下去,抓着龙椅的手青筋暴起,可见被气得不轻。王福是在皇帝身边伺候最久的,对当今圣上相当的了解,这位最忌讳的就是结党营私,此时说任何话都是不对的,是以他便交叠双手默默低头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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