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开我!”遥筝伸手想掰开他的手,不要再抓着她不放,她会忍不住动摇,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除了她爱他。她不想离开他,一点都不想。
龙南笙猛地又加了力,遥筝忍不住叫道:“好痛!”他冷哼:“原来还是会痛的,这样会不会让你知道我的疼呢?得到又失去的苦痛,不如从未得到过!既然如今这样,为何当初要答应我为什么要告诉我你爱我?你在耍弄谁呢?我不能给你唯一的爱情,他就能了吗?别忘了他也是王爷!他的婚姻他也无法自己做主!父皇要他许几门亲他能拒绝得了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狠心地对他!
“我不会娶别人。只要她爱我,我这辈子只要她一个。”龙南临狠狠地拨开龙南笙紧攥着遥筝的手:“我不像你,你得到的太容易了,所以你不知道珍惜。现在她终于看清楚了,你给不了她幸福,那么她的余生,由我负责。”他不想跟他兜圈子,一开口就道明自己的意图。
说完,他抱起几乎要站立不住的遥筝,大跨步地向宫内走去。
室内一片漆黑,遥筝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眸在失去孩子之后便连带着失去了光采,她茫然地看着上方。
她,睡不着。
她想要让误以为她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从此不再纠缠。她又有一股想要拉住他跟他解释,不顾一切后果,至少……至少他回忆及她时,能够想到的是美好的感觉而非是丑陋。
矛盾的心思不断翻腾着,纠缠着让她完全无法成眠。
突然,看到床幔外有抹人影,她睁大了眼,以为自己瞧错了。宁和今日是在乾元殿守夜啊,为此她还愧疚了不少,都是因为自个儿身体,总让她这样熬夜劳累。
那人正停在她的榻前,遥筝屏息着,正当她不知该尖叫还是跳床逃离时,床幔被人轻轻撩起,对上她圆睁的汪汪大眼,那人的动作顿时一僵。
龙南临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晚了还没睡!
看见是他,遥筝小嘴微张,正要撑坐起身的举动就这么顿住。
龙南临敛下窘色,清了下喉咙,打破僵局:“我来看你睡了没。”他说得脸不红气不喘,仿佛只是在长廊上遇到那般自然。
“怎么想起来看我睡了没?”遥筝困惑颦眉。“这时间不睡觉,还能做什么?倒是王爷,大半夜地到我屋里来,让别人看见成什么体统?”她庆幸自己刚刚因为懒得动弹并没有脱下外衣。
很难得的,龙南临脸上浮现热潮,庆幸房里一片漆黑,让他的神色得以隐藏。“想出去走走吗?”他没回答她,反而丢出一个问题。
看着他有些神似龙南笙的脸,遥筝心酸酸的,她低下头,怕忍不住会真的掉下泪来。
在夜色的环伺下,她显得娇小无助,龙南临心里一悸,话脱口而出:“白日里就见你不开心,就一直挂念着怎么也歇不下,就过来看看,是有些唐突了。”话一出口,龙南临就后悔了,然而在看到她依旧疲倦苍白的丽容,他的心疼了,情感战胜理智。她都离开他了,已经决定与他毫无瓜葛了,就让他接手来照顾她,不为过吧?
“我到外头等你。”他放下纱幔走出,仍是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遥筝犹豫着,眨眨干涩的眼,罢了,呆着也是毫无睡意,倒不如出去散散心情。她掀被下榻。
“穿这么单薄?”龙南临蹙眉,从肩上解下自己的黑色大氅,细细地为她在颈间打个个劳劳的结。
“谢谢。”遥筝朝他勾唇一笑,不想再拒绝他的好意。
看向她,龙南临的心一紧。那笑靥,虽然仍能看出是勉强的,却是这几日在她脸上已久久不曾出现的。
“走吧。”龙南临带着她,避开底下往来的宫仆及侍卫,很快地,来到一个湖塘旁,这里晚间没人会踏进,不像在宫中其他地方需要处处避嫌。
湖畔的树开满了月桂花,在日光下静静地散发花香,被夜色吞噬了色彩,却有种绝世之美。
遥筝不禁赞叹,四周树木注入的生气让她似乎也染上了些许活力:“这里好美!”仿佛感受到她的喜悦,树木摇曳枝叶,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看着这情景,过往与现今重叠,龙南临迷眩了。当年的她,像可人的精灵,如今的她,却美得像个绝尘的仙子。那年他在窗外庭园中看去,蔓生绿枝上的小白花正挂在她的额边。如今满树的花朵又给她戴上了一珠花冠。
龙南临轻吁口气,夜风吹拂,四周的花瓣开始片片飘落。
看到一抹鹅黄的花瓣飘落在裙上,遥筝抬头,在墨黑夜空的映衬下,纷飞的绚丽花瓣将她包围。有种模糊的景象在脑海里闪动,她站起,仰首望天,视线变得迷离。
这感觉好熟悉……她张开手臂,缓缓旋步,想在这片缤纷中捉住些什么。
遥筝闭起眼,不停旋转,失落的那片空白却怎么也捉不回来,她双膝一软,放任自己跌坐草地上。
她想起来了,那年皇帝伯伯在宫里设宴给正要远赴边疆的爹爹送别,她就是这样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间转着圈,笑着跳着,身边有爹爹,有娘亲,有宁姨,有姐姐,有皇帝伯伯,还有龙南笙。只是那时是迎春花开得正好的时节,如今这满树的月桂却不知还有多久的花期。那时的人儿,如今也一一离去,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
“地上凉,不怕么?”龙南临随着坐下,他喜欢这样坐在她身旁,哪怕只是静静地说着话,鼻尖都是她馨香的气。
“凉,却没有心凉。所以也就没什么了。”遥筝皱鼻,而后笑了。望着龙南临温和的表情,笑容微敛,她咬唇,忍不住开口:“你呢?你只着了件外袍啊。”他本来是有带着大氅的,只是正披在她的肩上。
龙南临装作不解地眨眼:“怎么会冷呢?有你在我身边还会冷吗?”明明对任何人都拿捏得住的庄重,在她的身上却一再失控。他就像是一个孩子,不管是费心表现还是故意捣蛋都只是为了赢取她的注意。ωWW.chuanyue1.coΜ
还真是直接啊……每每都让她猝不及防无法回应。遥筝撇远视线,望向平静了的湖面,映照出两人身影,水面如镜面,照着她死去的爱情和他无果的爱恋。
突如其来的勇气,从她吸入沁凉气息的肺叶中满满膨胀,她的目光挪回龙南临脸上,一个荒谬的念头,来得措手不及。
告诉他,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还刚刚失去生平的第一个孩子。而那个小娃儿,不是别人的,就是他的兄长的血脉。他与孩子的爹,虽是亲生兄弟,却正在为了权势和荣华富贵纷争,也许不知哪日就要争个你死我活。
告诉他,他就会厌恶她,鄙夷她,甚至唾弃她,再提不起一丁点的喜欢。然后她的生活又会归于平静,真真正正只她一个人,无需再为突如其来的表白哑口无言。她不需要爱情,因为她唯一想要的那份爱情,就在今天,已经被她亲手毁了。
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龙南临,纯男性化英挺的五官,掺和了柔致的温煦细腻,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平心而论,他的确是三兄弟之中最美的那个,若是人的欢喜是由相貌好坏就能决定的该有多好?龙天翔脑海中娘亲清秀但说不上漂亮的脸庞不出一个月就会被后宫三千的粉黛湮没,她自己也不会面对着这样俊俏的一张脸想念着另外一张相似的眉眼。
她深吸口气:“谢谢你救了我。”她眨着眼,想要做出一副调皮的语气,可是她轻松不起来,像是系着千斤的重石,她的语调直直地向下滑着:“作为回报,我告诉一个秘密,其实我。”
“不要说!”龙南临眸色一黯,唇角一直微勾着的笑容消失了。她是要告诉他那件事情,然后狠狠地拒绝他,说他没有一丁点机会了吗?
你是要告诉我,你身上的那么多的伤,裙摆下的那么多的血,其实压根儿不是被什么鬼石头割伤,而是因为落水流掉了肚子的孩子是吗!
他看见她缓缓瞠圆了比夜色更媚的黑眸,秀气的黛眉挑高。
他才惊觉,原来只敢放在心里呢喃的那句话,就在方才他发呆的时候,从他嘴里,悄悄地,流洩出来。
“你怎么知道!”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他知道!他居然一开始就知道!
“从你紧拽着我说一定要找王嫂的时候,我就察觉不对,”所以他才不管什么新婚夜新娘不能出房门的规矩,硬是闯进新房把新嫂子拉了出来,“后来从宫女那儿要了药渣子一验,便知道了。”他也定定地回望她:“你放心,这事除了我没人知道,那药渣我也是拿出了宫才寻了人验的。如果你是要拿这个来回报我进而对我提没有资格被我喜欢这样的论调,我不会接受,因为我根本不在乎。”他抬手卷起一束垂在身侧的青丝,轻轻一嗅,那种自然的清香,让他心动不已:“孩子没了,我的难过不比你少。我不会矫情虚伪地说我心疼孩子,平心而论,哪个男人乐意见着自个儿心爱的女人怀着别人的孩子?我爱你,自然也是自私的,我只是心疼你,你肯定很痛,很难过,却又不能告诉任何人,想到你正在自己一个人默默流着泪,我的心旧相识被闷锤一下下地锤着。如果可以,我宁愿你能留下这个孩子,至少你会很开心,而不是像这样,都快要忘了怎么笑了。而且,”他顿了顿,靠近她的耳畔,感觉到她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他顽皮一笑:“如果某人吃完了又不愿意付账,我乐意死了争着抢着接手,哪怕还赠送个小的。”
遥筝的眼眸里出现了诧异的神色,不解随着他的每一句话接踵而出:“为什么要待我这么好?”
龙南临无奈地叹息,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仿佛对她的问题非常没办法一般:“傻丫头,还要我说多少遍,我爱你呀!”
疑问仍然布满小脸,她摇着头,拒绝相信堂堂一个王爷居然会爱一个人到这种地步:“你不是爱我,你只是让一时的迷恋遮住了眼,等你看清楚的时候你就会后悔曾经付出过的时间和精力。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当你日后再想起时,都会是好笑的笑话。”
听了她的话,龙南临漂亮的狭眸稍稍一黯,只是语气里还是那种不在乎的调调:“是吗?那就陪在我身边吧,看我什么时候才能走出这迷恋。”
一起看着吧,等到他们俩头发都花白了,她都不会等到他说不爱她的那一天。
一起看着吧,也许就这么浑浑噩噩地一辈子就过去了。即使她不爱他,只要他爱她。
夜风太温柔,即将消散去的花朵努力绽放着最后的盛开。飘香的月桂萦绕在两人的鼻尖,谁都没有发现那一直躲在暗处窥探的身影。
“混账东西!”纤手重重一拍桌案,吓得底下跪着的小太监哆哆嗦嗦地浑身发抖,齐妃早已气红了眼,直恨得咬牙切齿:“小贱蹄子!主意居然打到临儿头上来了!岂能让本宫稀饶得了她!”
“这事着实让人气不过,只是这拍桌子震椅子的,可是再使不得,”桂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吓得叩了首便一溜儿地跑了。“娘娘千金贵体,犯不着为了这等子下作人伤着了。”
“我是气那个贱人,可更气的是自个儿不争气的儿子,”齐妃就着桂嬷嬷的手重新坐下,重重地叹了口气,话语里透着股子失望:“我这么费心费力地替他筹划,白头发恨不得一天长出十根,结果他倒好,别的不学,好的不学,偏偏学着他老子,净往脂粉儿堆里钻,为了个女人掉尽了自个儿的身价!”
桂嬷嬷却笑着端上一杯清茶:“娘娘这话可就说过了头了,王爷还小,行事难免随性些,您还能跟一小孩子置气?”
齐妃还要说什么,外头进来一个婢女,连礼数也未曾施过,直直地走过齐妃跟前儿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乎话,便又急匆匆地走了,一路低着头,就连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楚。却惹得齐妃忘了刚刚的气恼,唇角盛开一朵笑靥。
午宴过后,齐妃命人叫来了自己的兄长。
穆晨修进门后见齐妃坐在上首闲闲地喝着茶,他跪下道:“臣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起来吧,这里没什么外人,就不用跪了,这次本宫将你叫来,是有些要紧的事要与你说!”齐妃放下茶盏,对着自己的兄长温言道:“这些日子,你部署的可怎么样?”
穆晨修闻言撩起衣摆,在齐妃旁侧坐下,如实说着自己在宫外部署的情况:“京城外头的几位将军已经联系好了,虽不如太子和宁王手下的兵精壮,但在人数上咱们是绝对取胜的。倒是临儿……不知怎么的,近来在京官中走动地不是那么厉害了。”
齐妃一边听一边点头,待得他把话说完后方道:“文官是其次,重要的还是武力,那个混小子真是想不透彻,人家太子只当宁王是自个儿兄弟,眼里压根儿没他这个弟弟,他在这儿热络个什么劲儿。你暂且别理他,只要不耽误大事就可以。他使性子又能闹腾到什么地步?他从小到大终究还是听我的。各路人马若是以最快的速度,该是多久能到京城?”穆晨修是她的亲哥哥,自不用与别人说话一样,拐弯抹角。
“三日应该足够了。”穆晨修说道。
齐妃轻轻地敲了几下桌面后道:“你可确定这些人都能为我们所用,忠心耿耿,别到了最后反而咬起我们来了。”
“这个妹妹自然不用担心,都是些地方官员,对京中的形势是一知半解,又与我们有着扯不开的利益牵扯,应该是不会临阵倒戈的,”穆晨修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一下后方道:“只是你这一环可是一定不能出错。咱们原定打的是为皇上报仇的旗号,可别到了最后,反曝光了自己的野心,那临儿就算是做了皇帝,怕也是民心不稳。”
“那是自然,这颗棋子本宫早就安插好了,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有了她,绝对不会有人怀疑背后的是咱们。现在本宫正要再施些手段让这步棋下得更稳更准。”齐妃突然笑了起来,很好,只要其他的都部署好了,这盘棋便只差这一着了:“哥哥,咱们把纸鹞许给龙南笙怎么样?”
“把纸鹞许给龙南笙?”穆晨修被唬了一跳,忙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傻事?咱们若是成了事,龙南笙会有好下场吗?你怎么把纸鹞往火坑里推?”
齐妃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似乎是笑他愚钝:“哥哥,纸鹞是我的亲外甥女儿,我会坑她吗?我只说许,又没让她嫁!”
“那……”穆晨修迟疑着,他这个妹妹从小心眼比别人多几层,他从来都猜不透她的意思。但他从来都选择相信她,按着她说的做,谁让她是他亲妹子呢。
“这你就不要问了,到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总之宫外头的事儿我就全交给你了,等什么时候时机合适了,本宫自会派人通知你!”齐妃肃然说着。临了,对应声的穆晨修道:“总之这件事与你必然是有利地!”
穆晨修道:“我不管有利没利,只要是你说的,我一定会尽心去做到,哪怕是卖了自个儿亲身女儿也没关系!”
听他这般说话,齐妃欣慰地道:“哥哥说的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妹妹不会害你的!”
入夜,芝明宫寝殿里,齐妃从背后揉着龙天翔的肩膀:“皇上别跟二王爷生气了,自个儿的身子要紧,近来不是常觉着疲倦吗?可得好生调养,不能冒肝火……”
龙天翔打断道:“教我怎么不气?这孽障简直没把朕放在眼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要跟自己个儿弟弟动手,哪儿还有王爷的样儿?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齐妃闻言,心中一动,声色不露地开始煽风点火:“臣妾听说二王爷这几年确实为朝廷立下过不少功劳。皇子年轻,不够沉稳,有了成绩得意了些,也是寻常的嘛!”
龙天翔果然气火更旺:“他以为仗着芝麻点儿大的政绩,就可以傲慢自大了?朕的眼还没花,耳还没聋呢!别以为朕不知道太子大婚那天的事是因谁而起的!两个未婚未嫁的姑娘家为了他差点闹出人命来,传出去成什么体统!简直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话锋一转,龙天翔同样斥责齐妃:“还有你那个外甥女儿,交代你哥哥嫂子好好管管,准她随意出入皇宫已经是特例,不说规规矩矩,竟还打起朕的人来了!疯疯癫癫没有一丁点儿教养。”
齐妃暗喜,却假装有些害怕地将手缩回袖中:“皇上,臣妾向皇上请罪,纸鹞那个丫头无法无天坏了宫里的规矩,还请皇上原谅,那丫头也是情难自禁。”
龙天翔拍案起身,激动地道:“好一个情难自禁!今天情难自禁,有捶又打;明天情难自禁,一脚踢进湖里;后天要是再情难自禁,是不是要跑到朕乾元殿来把人一刀砍了才满意啊!”
那也比不过你灭人满门来得血腥,齐妃冷笑着,表面自然仍装作怯怯的,甚至扑通一声,玉膝跪在了地毯上:“皇上息怒,臣妾知道自个儿没有资格替外甥女儿求情,更没有脸面替她再得寸进尺地央求皇上。只是皇上……臣妾请皇上谅解,纸鹞总是千错万错,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家,心中没有什么恶毒计量,就是一心一意地爱了便是爱了,任是八匹马也拉不回来。臣妾劝过她,兄嫂也不知骂过她多少回,二皇子哪是她高攀的上的?可她哪儿还听得进去啊,一颗心全系在咱家二王爷身上。皇上应该也听说过,纸鹞钟情二皇子,黏着缠着跟了许多年,甩都甩不掉,这在王公大臣之间,早当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人人拿出来说嘴。臣妾虽气恼这妮子自个儿不争气,却也不能由着她不管,才时不时替她制造机会,偏偏她又闹出这档子事,这一下子谁还敢要她?要说她有错,她是刁蛮些,是任性些,可她最大的罪却是她太爱您的儿子呀!若是因为这错耽误了她一生,那纸鹞也就太可怜了。”
说到最后,齐妃竟然头轻叩着地面,凄然地泣不成声了起来:“求求皇上,求求您,就成全了她吧……”
“错的是你外甥女儿,又不是你,要跪也是她跪,你这是做什么?”龙天翔拉起她,紧蹙的眉间却是迟疑:“她对笙儿的用心朕也听说了,朕也曾经考虑过这门亲事,想着把她许给笙儿。只是如今看来,她的性子怕不是做王妃的料儿。笙儿是王爷,日后三妻四妾那是难免的,那丫头心眼儿忒小,到那时要怎么办?也把那些个侧妃侍妾一个个踢进湖里淹死?”
齐妃挽住龙天翔的胳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臂膀上,柔声说:“皇上这么想是自然,那是因为皇上是男人,当然不了解女人。女孩儿家的心都是水做的,是微波浅荡还是惊涛骇浪都只为了那一个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纸鹞那丫头若是嫁给了笙王爷,夙愿得以偿,心里面自然是如甜似蜜,哪儿还顾得了其他?女孩子都是好骗的,笙王爷那般灵秀的人物儿,还不是几句话儿就把那丫头哄住了?那还会使些从前的小性子。”
龙天翔拍了拍她搁在膝上的手:“你这么说倒也是个理儿,再者这年轻一辈儿里头也找不出几个身世这么匹配的人了,朕再想想吧。”他低声笑着调侃:“这门亲事若是成了,这丫头可得好好谢谢你这做姑母的,又是跪又是哭,真是费了不少的心。”
齐妃温顺地说:“若真能玉成好事,最大的恩人自然是皇上。您先在这儿歇歇,我去小厨房看看刚给您煨上的银耳粥火候到了没。”
她朝龙天翔嫣然一笑,退了出去。
出了寝宫后,齐妃笑意消失,边走边思考。
桂嬷嬷在旁不解地问道:“娘娘,您今儿怎么了?怎么把大小姐往宁王爷那一党推?小姐不懂事,追着不该的人跑,娘娘不拦着她也倒罢了,怎么还这般助着她?”
齐妃狠狠地道:“那也得看这门亲事最后办不办得成!”
桂嬷嬷领悟地点点头,跟着又不解:“那娘娘为何还要求着皇上允了这门亲呢?”
齐妃冷笑道:“为什么?让曲博雅痛苦,让龙南渊内疚,这理由还不够吗?眼睁睁瞅着心爱的男人娶了别的女人,会怎么痛?肝肠寸断?还是泪流成河?她伤得越深,痛就越狠,狠就越浓烈,新仇加旧恨,她不报复说得过去吗?至于龙南渊,一定也清楚娶了纸鹞对他们是莫大的帮助,他肯定以为可以借纸鹞挟制咱们齐家。这一点,龙南渊清楚,龙南笙自然也知道,他自然不会拒绝。他们不是兄弟情深吗?弟弟为了他牺牲了婚姻和幸福,龙南渊能不内疚吗?乱吧,让他们的心乱得不成样吧,到那时,就是咱们坐收渔翁之利之时!”
天气少见的和暖,怕是入冬前最后的秋日艳阳。宁和早早地便要拉着遥筝一起去御花园转转。遥筝本来没有心思,但是因为宁和一个儿劲儿地劝,也就答应了。
在王宝金的默许下,遥筝近半月都没有去当过值,龙天翔也并没有说什么,那件事就这样悄悄地压了下去。身体和心里的伤都没有痊愈,遥筝一直懒懒地,这会儿一出院子,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不曾踏出过这里。
宁和穿了一身湖水绿的衣裙,看起来活泼极了:“你最近怎么老不出来?瞧瞧给憋屈的,这小脸儿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可能是伤还没好全吧。”遥筝尽量隐去心事,与往常一样和她笑闹。十月的阳光下,微风扫过她苍白的脸庞。或许是该多晒晒太阳了,遥筝心里想到。
或许是今儿天气好,大家都出来散心,御花园里已经聚了不少的宫女,大家正一块儿笑着闹着,享受着冬日之前最后的温暖,此时瞧见宁和同遥筝走了过去,一个个神色竟有些不自在起来,有的瞧见遥筝“哼”了一声便似不屑地转过脸去,有的却拿一种同情的眼神瞧着她。
宁和瞧见了,遥筝自然也瞧见了,还摸不着头脑,却已经被宁和拉向一边:“走,咱不去她们那堆儿里聚,咱们去那边。”
可是已经晚了,“哟,多几天没见,这遥筝姑娘这脸色怎么成这样了?原来可还是个美人呢,现在这模样,啧啧,大晚上出来是会吓坏人的吧!怪不得连王爷都叫给吓跑了。”是祥鹤宫的绮绣,正不屑地瞧着遥筝。
“脸色再不好也比你这号蛇蝎心肠的人来得美!”宁和气不过,转身去怒极地反击,想要堵住她的嘴,怕她说出什么来让遥筝听到。
“我还以为有人会叫王爷被收房了呢,原来不过是这样玩玩。”同为婢女,对遥筝敌意最深的便是绮绣,也不理会宁和的怒叱,在遥筝背后哂笑嘲弄,从不掩饰地加大音量就是要她逐字不漏听见。
自从龙南笙他俩分开以后,其余姑娘则是对她同情大多于取笑,倒不曾恶意攻击她,遥筝为此无比感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从别人口中听见自己的处境有多可怜。
“走吧,我们去那边。我都不气,你怎么倒这么生气呢?咱们是出来散心的,可不是为了惹一肚子气是不?”遥筝没听完绮绣后头的酸言,便拉着宁和向御花园的另一头走去。
她越是不在乎,绮绣越是恼怒,在她身后大吼:“本来还以为王爷至少还会让你当个侍妾,现在皇上把穆小姐许给了宁王爷,下月就完婚,看你哪儿还有什么容身之处!还怎么嚣张!”
绮绣的话犹如一声炸雷,“什么?”遥筝有些急迫地问:“什么时候的事?”若不是情绪缓过来的宁和拉住她,遥筝怕是恨不得冲过去拽着绮绣问清楚。
绮绣瞧见她这样,便得意地说:“几日前,皇上就赐了婚,你身在乾元殿都不知道么?哦,我明白了,是勾引王爷教人正主逮着了打得起不来床吧。”
“你!你别太过分了!”宁和又想要争辩,却被遥筝紧紧攥住手腕:“你早就知道的对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和显然没有料到她强烈的态度,看入她闪着泪光的眼眸,有些颤抖地说:“我就是怕你伤心呀。”
霎时间,遥筝觉得心仿佛被掏空一般。二皇子,二皇子,半月以来的杳无音信,原来是赐婚了,果然不是她,根本不是她。觉得自己身上似乎一下子虚弱起来,腿儿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耳边全是绮绣的那句“皇上把穆小姐许给了宁王爷,下月就完婚”。
原来心被拿走是这样的感觉,连疼都感觉不到了。
不,她不吃醋,不嫉妒,不若绮绣心情恶劣。明眼人皆知,绮绣一直默默心仪龙南笙,虽知身分匹配不上他,仍希冀有机会受他青睐,就算只能成为侍妾也无妨。结果她日夜渴求的心愿,自己轻易便得到,绮绣自然恨透了她,将不满全发泄在她身上。
赐婚了好,赐婚了好,她不就是料到他们终将面临着这样的局面,知道终要有一个人插进他们两个之间,才宁愿他误解也要放开手的吗?他要娶亲,新娘不是她,这样她就能断得干干净净,不再受一丝一毫的牵扯。
遥筝强打起精神,抬头挺胸,要自己别受绮绣影响。绮绣说的那些话,她不想理睬,龙南笙要娶谁,要什么时候娶,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一点都不在意。她只是哀伤他的婚姻终究不能自主,他终究还是要被逼着和一个不爱的人牵手一生。
他们已经结束了,男婚女嫁都是自由的,他要娶谁,她管不着。遥筝告诉自己,心里却另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念着,这不可能,这不可以。他说他会娶她的,他说他会和她白头偕老的。
看着他的鬓角一点一点染上白霜,看着他的眼角一条一条刻上皱纹,看着他的牙齿一颗一颗掉光最后连菜叶都嚼不动的那个人,应该是她,应该是她呀。
宁和发现了遥筝脸色的变化,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遥筝,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混沌中,似乎阳光是那么地刺眼,刺得遥筝眼睛都睁不开。耳边还是宁和关切的声音,心里的那丝痛终于蔓延开来。
“也许是我还没好利索,刚才吹了风,头有些晕,我们回去吧。”遥筝强忍着那丝钻心的疼痛,就伸手拉了拉宁和要一起回去。
“这会儿知道难受了?真可惜,早些怎么不晓得羞耻?就顾着魅惑主子!”身后仍是绮绣凉凉的讽刺,遥筝头也不回,全当没听见,只是想赶快回去,大哭一场。
才向前走了没几步,遥筝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此时已经是浑身虚得一点力气都没有,有人拉着她的双臂想要扶她起来。
遥筝以为是宁和,周围却传来一众人的请安声:“荣王爷日安。”
遥筝抬头看向龙南临:“又是你……为什么每次在我最窘迫的时候,在我身边的,都是你?”
“地上凉,有什么事先起来再说!”龙南临焦急地说着。
“你知道么?他不要我了……”话音未落,遥筝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想止也止不住。“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遥筝冲着龙南临说,也是冲着她自己说,她一手攥住龙南临的前襟:“我的心好痛,好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子一点点地扎了进去,好疼好疼。”
龙南临抬起手帮她抹去眼泪,“他不要你还有我要你。就算世上的人都不要你,我也要你。”他又转头询问宁和:“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怎么哭成这个样子。”
宁和跟遥筝同住一屋,自然知道她与龙南笙的情事:“我本来没告诉她,就是怕这样,谁知道今天出来一趟就……”
霎时明白是为了什么,龙南临冲着绮绣她们吼道:“你们给本人记住!都把皮崩紧了等着!”便打横抱起遥筝,大步走了。
遥筝拉住他的袖子:“是不是把心掏空了就不会再疼了?”
如果没有刻骨铭心的爱,就不会有心被剥离的感觉。身体上的疼痛和心里的疼痛侵蚀着她的身体,似乎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了。龙南临沉默着,只是看着遥筝的眼泪不停地流啊流。
久了,累了,遥筝在龙南临的怀中渐渐睡去,朦胧中,脑海里却还是那个他的身影,怀抱那么暖,掌心那么热,温暖了她最美好的岁月,却也让往后没有了他的日子显得更加冷凉。
心中最后的那么一点希望逐渐蚀尽,只落得心灰意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他了,没有了。夶风小说
“遥筝!”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未踏进院内,宁和就开始高声唤着。
“怎么了?”遥筝搁下看了一上午的书册,手撑着下颚,笑眯眯地瞅着她:“急得跟叫魂呢似地。”
“呸呸呸!你这张不着调的嘴,身子才刚好些,又净扯些胡言乱语。”宁和将手中的东西摊开在遥筝眼前:“努,桂嬷嬷托我把这个拿给你,说是让你给帮忙补补。”
“桂嬷嬷?是哪个宫的桂嬷嬷?”遥筝急急地打断她,想要问个究竟:“什么时候的事?”
宁和没有察觉她的紧张,在桌子的另一旁坐下:“还能是哪个宫的?就齐妃娘娘跟前儿那个桂嬷嬷。刚刚我回来的时候,刚巧碰到她在门口正要进来,就让我给带了进来,还让给你捎话儿说一定要补得仔细,说什么齐妃娘娘亲自交代下来只有你能补得好。”她倒了杯温水,一仰头灌了下去:“芝明宫是缺奴才吗?还是没个会女红的人儿?咱们都忙成这个样儿了,还得帮着她们做活计。”
“以前在兰芝宫的时候帮齐妃娘娘描过一次花样儿,可能还算相得过我的手艺吧。”遥筝心虚地笑着,将宁和拿进来的织锦袍子慌乱地叠起,搁在床里侧,又回过身说:“你忙了一夜,先歇下吧。我也该过去伺候了。”
“你能行吗?要不再歇几日?总管那里我去替你告假。”宁和拉住她,关心地询问。
遥筝停下向外走的身形,拍了拍宁和握住臂膀的手,宽慰地一笑:“不碍的,这些天都是你帮着我当差,苦了你了,你才该好好歇歇。”便又赶着出去了。
累,真的很累。
她的身子本来就没有全好,白日当了一天的值,入了夜却还是不眠不休。此时,疲倦像是波涛一样,一波一波地袭来,她的脑袋昏沉沉地,可她无法闭上眼睛。
那件袍子搁在床头就像搁了一包易燃的火药,令她食不下寝不安。
自从在兰芝宫齐妃找上她之后,除了让王宝金盯着她之外从没再找过她。她甚至一度以为齐妃把自个儿忘了,可是如今。
遥筝翻身坐起,借着月光点亮了桌上的烛灯。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左右都是要看,既然逃不掉,又何必再多争一时的安稳,她该自己面对的。
再者,这是宁和最后一次替她守夜了,今夜再不查看究竟,再拖下去,被别人发现可就糟了。
遥筝将袍子展开来,是一件女子的外袍,料子极佳,花纹并不繁复,仅以金线绣了几朵牡丹花。她拿起袍子,仔细抖了抖,并没有掉下什么东西。她有些惊讶,更多的是暗暗的惊喜,莫非齐妃真的只是单纯地需要她帮忙补件衣裳?
正在她想要松口气的时候,眼角有什么东西跳过,她蓦地察觉衣摆上那朵锦绣的牡丹花儿,乍一看,与其他的花朵儿并没有什么不同,仔细一看便知,其他的花儿皆是以十二破的金线绣成,独独这一朵,取的却是二十四破的金线,因此看上去更加精致,摸上去也应该更加细腻柔和,遥筝的手指却感到不一样的触感。这朵花绣与袍子似乎并未完全贴合,更像是绣好了之后缝在袍子上头的。凑在烛光下一看,果不其然,只是用的都是同样的布料,所以轻易地瞧不出来。
她取来剪刀,将周围的绣线一点一点拆下,里头逐渐露出一张封得严实的信笺来。
十指颤抖着,遥筝甚至快要拿不住手上的东西。它很轻,却又很重,重的像一个人即将消逝的生命。
将信封里的药包收入袖中,她将信笺在烛火中燃了,看着那写着寥寥几语的纸页在掌心化为一摊灰烬,她轻轻一吹,恍然以为那漫飞的纸灰像极了一只只有着漆黑翅膀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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