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一生平顺,愿你日日开怀,愿你……快一些相信我的真心呀。”
听听,多么轻松自然的语气。
瞧瞧,每一句每一个字都离不开他。
他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为何她觉悟不了?她竟还能对他怀着期待,不曾以怒容责备他的伤害,她只是用澄澈无瑕的眸子看他,里头闪烁着他很努力压抑不去有反应却仍不禁震撼的神情。
这教他怎能再对她好?只要一正视她,他就想将她拥进怀里,想把胸腔中乱窜乱撞的爱尽数释放给她。可是他不敢,他不敢放任自己再接受她的爱,更不敢放任自己再爱她,他害怕再有什么突如其来变数使得他的爱激变为恨,化为更深重的刀子去伤害她。
所以他只能离她远远,用冷淡禁锢两个人,压根儿不给自己一丝一毫的机会。不去拥有,便无权妒忌,更不会再带来伤痛。她从来没有过错,是他不够好,他不配爱她,不配拥过她。
“啊!”翻腾的情绪还未平稳,龙南笙听得身后传来惊呼,他脸色一变,连忙纵马回头奔去:“筝儿!”【穿】
【书】
【吧】
听到她的解释,再想到自己的大惊小怪,霍戎俊傲的脸庞也不禁略微浮现困窘之色。
眼见两个人的距离渐渐拉大,安诗想要赶快追上,谁知太过心急反而失去平衡,整个人向旁侧滑去,她想下马重来,脚却卡在马镫里,她只能抱紧马脖子,狼狈地悬挂在马腹旁。
她听到他的呼唤,虽是过去的名儿,语气里的惊慌和紧张却是掩饰不了的,虽然知道此时不是该想这些的时候,仍有抹欣喜无法克制地从心里冒出。他还是挂心她的,是不?
下一刻马匹被拉停住,贴近身后的气息叫她素颜羞红,感觉到他的体温自身后将她包围,安诗的心跳得更快,想到自己的愚蠢,她羞窘得不敢抬头。
龙南笙却庆幸她没有抬头,因为她只要朝着他看一眼,便会发现他脸上完全掩藏不住的紧张。
刚刚看她在马上挂着,他的一颗心差一点要跳了出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自个儿已经跳上了她的马,一手拉着缰绳稳住马匹,另一手托紧她的腰。
当马儿踏稳了,两人的呼吸都异常急促,彼此的心跳声都变得好清晰,安诗尴尬地几乎要坐不住身子,她微微挪动身子。不知是要远离开他滚烫的体温还是更加偎紧他的怀抱。
“别动!当心再别再掉下去!”龙南笙气斥,生怕她再出什么闪失。不放心她再继续一人,他干脆与她共乘一骑,反正射影极有灵性,自个儿会听话地跟着。
以为一旦马儿站稳,他便会离开她,回到那付冷漠的模样,安诗无法掩饰着小小地失落,所以当他双手穿过她的胳膊执起马缰时,她差一点忍不住转头去瞧瞧身后是不是换了个人。
可她没有,她知道是他,这拥抱是那样地熟悉,让她忍不住眼眶发酸。她也不敢回过头去,她怕他一生气就不愿意与她共骑一匹了。她揉揉眼,悄悄地歪了颈,将可以枕在龙南笙执缰绳的手臂上。他的体温暖暖地,他的气息在鼻尖萦绕着,这一切好让人心安。
凉凉夜风拂起安诗额际未结辫的长发,这相似的情景,让他怎能不回忆起那年上元的夜,那时他才知晓爱她模样,她还爱他如醉如痴。
如果一切的一切都能停留在从前,该有多好?
察觉身前的人儿轻轻打了个哆嗦,龙南笙拉开自己的衣袍,将她密密实实地包裹在其中。
“还冷么?”他低下头,却望进一张已然睡熟的容颜。这张小巧的睡颜,在他的臂弯中毫无防备的姿势,轻易抚平他的抑郁。
他无奈地摇头,不知是笑她的倾心信任,还是笑自己的心烦意乱。
夜风又起,吹散了谁“我爱你呵”的低喃。
稍稍挪了挪被粗糙的瓦片硌得发疼的臀儿,便引来枝桠的一阵颤动,安诗抱紧身旁唯一可以依靠的树枝,不知第几次地无奈叹气,一张小脸好生哀怨:“他怎么还没找到这儿来?”
安诗瞄了一眼离地的高度,很没用地往后一缩,努力不踩掉瓦片连着自己一起跌下去。
她是趁着后院没人时搬了长梯爬上房顶的,在房顶上躲了半个时辰,当她开开心心地准备下去对龙南笙宣布这次捉迷藏她赢了的时候,却发现梯子不见了。她想顺着一旁的树爬下去,却不小心被枝杈勾住了头发,拉扯间又踩松了房顶的瓦,只能这般窝囊地缩在这儿一动也不敢动。
“他会不会压根没想过找来这里?”想到这种可能,安诗懊恼地撇唇,碎碎念地埋怨那个把梯子搬走的勤快得过了头的奴仆。早知道就不要爬得这么高嘛……柴房,花丛,哪儿都可以躲嘛,她做什么偏得挑这么一个易上难下的房顶。
好吧,她承认她不是真的很想很想跟他玩躲猫猫,她也知道这个游戏幼稚地让人嗤鼻。她也不是单纯地只为赢了他,作为奖品的那一盒桂花糕还不一定有她做的好吃呢。
她只是想借机让他想起一些事情,想让他知道她。
突然,戏谑的笑语从树下传来:“呀,没想到玩游戏还能捉到偷趴在屋顶上的小贼!”
听到熟悉的声音,安诗喜出望外,连忙探头,果见黎之旭站在底下,仰头时阳光洒在他脸上,更显俊逸超凡。安诗心里满是甜意……他还是记得的,是不?总是他能第一个找到她,是不?
她微嘟起唇,看起来好懊恼地撒娇:“你怎么现在才来?”
龙南笙噙着调侃浅笑,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仰头看着她:“早些来不就瞧不见小贼贼头贼脑的模样了?”实际上,他的目光无法自她身上别开。
她的衣裳被未扫的房顶染上了灰尘,整齐的发髻叫一旁攀附的树枝扯得凌乱,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在腮际散落着。可是她如星的眼眸闪烁着澄澈璀璨的光芒,为她染上与平常不同的活力灵动。
比起病怏怏的苍白,他真是爱极了她这副调皮的模样。
安诗窘红了脸,她知道自个儿此时定是狼狈极了,可是他就不能委婉点么?还把她说成是小毛贼,她佯装生气,不示弱地回他:“小贼?哪儿呢?我在这儿看了大半天风景,怎么就没瞧见?”
龙南笙扬笑,挑眉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看风景就要爬到上面去?从顶上看的风景和底下的不同么?”看风景?嗤,亏她能想得出来。
安诗露出一副骄傲冷淡的表情,微仰着头,语调拉得悠长:“那是自然,这儿的视野好极了。天比别处地蓝,草比别处地绿,连风都比别处地甜~。”
龙南笙促狭笑道:“哦?是么?那你就接着赏风景吧,我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说着,他转身作势要走。
“喂!你别走啊!”安诗急忙叫住他,待他以一副早知道会这样的神情转过首,察觉自己被他耍弄了,她的脸涨得更红,嗔怪他:“这里那么高……”
龙南笙坏心眼地笑眯了眼,凝眸锁住她的粉颊:“求我啊,求我我就救你下来。”
明明想佯装生气逗他,安诗却忍不住绽出羞涩的笑容,她轻咬下唇,软语央求:“南笙……求求你,好不好?”
龙南笙开心地扬着笑离开,不一会儿将仆人搬走的梯子重又搬了回来,将长袍在腰际打个个结,他顺着梯子爬上房顶,朝依旧红赧着小脸缩在房顶的安诗伸出手掌,却在她正要将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时,他蓦地一愣,有什么东西正一点一点地在脑海中逐渐清晰,那是记忆,有关于年少的他与年幼的她。
那个女孩,正趴在李树粗大的枝干上。春意盎然,满树的绿叶几乎遮蔽了她的身影,若非龙南笙眼尖,一定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这么大喇喇地趴在树干上,王公子弟不曾,奴仆宫女也没有,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真的很漂亮,小小的年纪,眉目间却已经带上了娇俏。阳光从树叶中穿过,轻轻洒落在她身上,给她蒙上了一层光晕,更显得唇红齿白,艳丽地像是个小花妖。
李树上的小花妖。
龙南笙为自己的想法扬笑,多贴切的比喻,只可惜她不是花妖,他晓得,他很确定她是人,前几日大雨天躲在石洞里偷哭被他找回来的,可不就是这个丫头?
以为她跑丢乱成一锅粥的兰芝宫还没消停几天,这个小丫头又跑来搞爬树这么危险的举动?
真是个是非精,龙南笙无奈地摇摇头,真伤脑筋,同胞的姐妹怎么可以差别这么大,博雅就只喜爱整日安安静静地坐着,这个做妹妹的却蹦来蹦去让人放不下心。
忍不住好奇,他终于走到树下,仰望那个在他眼里是个闯祸精的小女娃:“喂!”
女孩睁开了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乌黑的大眼闪过一丝惊慌:“是你?”
她还记得他哦?从龙南笙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那双漂亮的水眸,似乎她并不是如他刚刚所想地那般享受树上的风光,而是……害怕?心下了然,微笑开口,嘴角噙着好看的酒窝,他问:“对,是我。需要我帮你下来吗?”
女孩迟疑着,有那么一瞬间,龙南笙以为她会居然,但是最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南笙?”听到安诗的叫唤,龙南笙猛然回神,她的小手已经被他的手掌执握住,原本神采奕奕的脸上,浮现着担忧。
他冲她笑了笑以示自己没事,并没有解释自己的出神,他只是问她:“我可以上去吗?”
安诗一怔,她甚至来不及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就落进一个坚实温暖的拥抱。
龙南笙在房顶上坐好,一手环住安诗的腰际,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另一手好心地替她解开缠挂在枝桠上的几缕头发。身后的大树犹如一把撑开的巨伞,为他们隔出了一个清幽的两人世界。
被他这样不留一丝空隙地紧拥着,安诗嫣红了脸,她想要问他,结果一回头,就叫他将嫩唇虏获,吞噬了所有疑问。
她以为他会深吻她,结果他只是轻触上她的唇,便倏地离开,惹得安诗无意识地轻哼声。
老天……她……安诗不禁害羞得低下头,他可千万不要以为她是那种不知羞耻的女人。
龙南笙凝视着她,她不知道她晕红双颊时,只会让他更想吻她吗?要不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她,他绝对不会只是浅尝辄止:“你是故意的吧?”
他问得太突然,安诗不禁疑惑地反问:“什么是不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要闹着我玩这种幼稚娃娃玩的游戏,你是故意躲到这个高高的房顶等着我来找你,是不是?”越来越笃定,想起少年时相处的点滴情景,他飞扬一眉,柔声笑道:“就连昨日去会文寺上香,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对不?”
知道他已知晓了自己的泰半用意,安诗皱了下鼻,忍不住低笑,脑海同样浮现当初的彼此,毫不扭捏地大方承认:“对,我就是故意的。”
她靠在他的肩窝,柔声倾诉心意:“我就是故意要让你一点一点想起我们之前所有过的点点滴滴。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已经早了那么多年,就算是你从现在开始和我喜欢你一样地喜欢我一直到老,我也亏了好多,所以不能只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地抱着回忆,你也要记得,要比我记得更清楚,这样等到我们变成老婆婆老公公就可以一起坐着细数过往和曾经,我缺失的那些你全都要好记性地给我补上,所有的情节两个人都要一起再回忆一遍,就像是把这辈子再从头走一遍,这样我们就等于是在一起两辈子了。”
她放心的依偎,还有她的话,都让他甜入心坎,他从未想过原来她从那时就喜欢上了他,他哑声问道,不敢相信自己能有此殊荣仍得她的眷恋:“为什么你确定是我?或许等你变成老婆婆,在你身边陪着你的会是另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也说不定。”
“不要,”安诗皱鼻说道,顿了下,回头看他:“我才不要去看别的满脸皱纹像是猴子一样的丑老头子。”
“哦?那在你眼里,满脸皱纹的我也会是丑老头子咯?”莞尔一笑,他没察觉,自己的心已经叫她的温柔软化,语气里已然多了对未来的肯定。
安诗挑眉,半开玩笑地说道:“等你变成了丑老头子,我也会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婆婆,我为什么会觉得你丑呢?”
龙南笙轻笑,继续逗弄她:“那在别的老头子面前你不也是老婆婆?为什么还要觉得人家丑?”
被他辩得哑口无言,“我不管。”安诗轻哼,复又嫣然地笑开,将头抵在他的肩胛上:“反正别的老头子就是没有你好看没有你瞧着顺眼,我才不要瞧别人,你也不准嫌我老不准嫌我丑。我就是喜欢你,你也要只喜欢我。”
龙南笙满足扬笑,将她拥得更紧:“好,我只喜欢你,只要你喜欢我。”她在他怀里的充实感让他忍不住放下心房和思量,一心想要成为她一生的依靠。
安诗倚靠着他的胸膛,漾起甜蜜的笑。他终于愿意相信她了,他说他只喜欢她呢。
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阳光如缤纷的星光一般闪动。
两人之间,确实随着昨日的坦诚变得不太一般。龙南笙说不上来这样的转变,他并没有再向安诗表白过什么,之前是以为她对他只有恨,也不会稀罕他的爱,现在的心态却更偏向于自卑,他仍旧是无法自信,怕自己不能给她想要的幸福,虽然他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摆在她的面前。
秋意渐上,城郊的景色日益萧条,却无损龙南笙快意的步伐,愉悦的好心情全镶嵌在笑弯的眉眼之间。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所能地为她将心里头的阴影抹去,那个就连他都差点被她瞒过,以为她压根儿不在乎的障碍,不仅仅是因她在意得要死,不仅仅是因那是他亲手造就的伤痛,还因为,他爱她。
曾经他把爱挂在口头上,却让伤害如惊涛骇浪般地席卷了两个人,带来了无法弥补的过错。而现在他更想把爱化成一股涓涓细流,以静好的温柔滴穿岁月的坚石,哪怕需要一辈子,他也不会觉得过分,他有太多太多的对不起无颜说出口,他有太多太多的爱情想要摆在她面前,一辈子哪儿会觉得久呢?
安诗却不同,她一路焦急气恼着企图挣开龙南笙的手,他的手将她的腕扣得紧紧地,虽不至于弄疼她,却也绝不让她逃脱。
眼看着就要迈出大门,安诗死死地拽住门框,不让他再将自己让外头拉出半步,她第一次朝他气急地大叫着,急得眼眶都红了:“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你脸上的那道疤会叫别人拿你异样的眼神瞧你,是不?”龙南笙仍牢牢地执握着她的柔荑,挑眉问她:“你在乎么?”
安诗神情稍稍僵硬,她别过一边的脸微微垂着:“我是不在乎……可是……”他对她的回答微微扬眉:“可是别人会笑话我,是不?”
“难道……不会么?”她柳眉轻蹙,满是自怨自艾。
“如果我说不在乎呢?”龙南笙露出了重逢以来,第一个毫无负担的轻笑,他此时的笑容,和当年情深意浓时如出一辙的温柔:“我的爱情不是考长相来换的,不是你多了道疤痕它就能不喜欢所取代,光凭外貌得来的东西是不会长久的,爱情只要两个人真心喜欢对方那才是最珍贵的,不是么?如果我仅仅是因为你的外表而喜欢你,这不是对你的轻贱么?再者,”他抓着她的手,放置在自己的颈间:“你瞧,你有一道伤,我也有一条疤,这样,不是配极了?”他知道她心里的魔障,她不愿与他一同出门,连去寺庙都要趁着早起,再严严实实地罩上面纱,不是自己有多在乎,而是害怕他被人笑话,只是不想让他遭人奚落,所以他更不能任她这样。
好早好早之前,她就曾被他的笑容蛊惑,彷佛看见最漂亮迷人的星光,可是如今……她回得虽迟疑,却依旧坚持:“不要,你一定会被别人笑话,笑你不赶紧儿了地把丑八怪藏起来,还带到街上去吓人。”然后他就会嫌她丑,嫌她丢了他的颜面,嫌她这一张丑陋的脸,再也不会喜欢她。
龙南笙一手缠上她的腰肢巴住不放,此时,再也不想假装自己有多平静,他爱她,不管她变成什么模样,都不会中断过。他的嗓,带有浓重的低沉压抑:“丫头,你这是在埋怨我么?是想让我愧疚死么?”
安诗想要在他怀里仰起头否认她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却叫他拥进胸膛更深:“你已经拿掉了我的平静,霸占了我的思念,偷走了我的心,还要在抢走我的歉疚么?”
她想从他怀中退开,他不放手:“是,我应该遭人笑话,笑话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笑话我连自己爱的人都保护不了,笑话我做下不可弥补的错事恨不得砍下自个儿犯错的双手!”
听见他责备自己,她忙不迭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你只是。”
他看透她急于为他争辩的激切,更加怜惜地握住她垂在腰侧的手:“不用再费心为我找借口,错的人一直是我。我辜负了对你的承诺,害你陷入如今的痛苦局面,可我却改变不了什么,我无法回去从前阻止一切的发生,我只能在如今深深地愧疚。能再这样拥你入怀,多像一个梦呵。”
安诗不禁伸手抚摸他的脸庞,像她曾经在梦里做的那样:“你无须这般,我不在乎的……”
龙南笙脸上神情一如她记忆之中的温文俊雅,双眼笑得更弯着灿亮:“是啊,你不在乎,那还等什么?我们逛集市去!”
安诗呆愣了一瞬,不敢相信他此刻的神情是……奸计得逞?一股薄怒染上双颊,她怒瞪他:“你耍弄我!”
龙南笙轻揽她,最轻柔的一句话,也是最有力的回复:“不是耍弄,是我真的不在乎。倘若有不释怀,也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再让你受一丁点儿的伤害。”
这个答案,让安诗无法抑制地绽开一抹清新灿烂的笑容,她必须要咬住下唇,才能阻止自己不淑女地咧嘴大笑。
他不加掩饰的话语和不容错认的真挚叫她无法拒绝,由着他拉她拐去了街上。
京城的集市,每一日都是熙攘往来,多年不曾在人群中这样走着,安诗才知道自己有多怀念这样的热闹非凡,她尽量放松自己,不受到身旁投射来的各种目光所影响,只想开开心心地与他牵手逛街。
“呀,你看那个女的!”路边卖菜的大婶戳戳她身旁卖水果的老婆婆。
“啧啧!”左边捏糖人儿的大爷蹲在摊位旁瞅着旱烟袋。
“这公子长得蛮俊的,怎么能忍得住身边有这种女的?”胭脂摊儿旁的两个年轻姑娘惋惜着摇头。
她没听见她没听见……不是说她的不是说她的……闭上眼,安诗用力甩甩头,想将那恼人的情绪抛离。
龙南笙也听见了,本能地抬手轻拥安诗,正要凝起寒眸望去,衣角被人轻轻一扯,耳边响起了一贯低柔的轻喊:“南笙。”
安诗视线锁定在一处,带着渴求的眼神仰首望着他:“南笙,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吃面,好不?”
看入她的眸,龙南笙明白她只是为了阻止他生事,他紧握了握她的手,宠溺地一笑,拉着她走向长街一头的面摊:“好,咱们吃面去。”罢了,只要她能开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些什么讲些什么,他全都不屑去听。
嘴里吃着热乎乎的面,沉闷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两人并坐在小小的矮桌前,腿挨着腿,肩靠着肩,这一刻,龙南笙和安诗都觉得好温馨。至少,在结账时发现彼此身上都没有带钱之前,真的非常地温馨。
“不过是两碗汤面,才几文钱,你们两个也付不出来?”面摊老板是个三十几岁的粗犷男人,一边搅和一锅热汤,一边瞅着他们。
“我们出门太急忘记带银两了,可否请老板通融,我们这就回府去取。”龙南笙说得相当诚心诚意。
“没钱?那就是来吃霸王餐的?你们一身少爷太太的高价行头还来骗吃骗喝?”面摊老板双臂抱胸,一脸鄙夷地丢下大汤勺。www.chuanyue1.com
“不好意思,真的是忘记带了,我们回去取了立即给你送来”安诗挨近龙南笙,好脾气地跟老板解释着。
那老板上下打量了眼安诗,却冷哼一声,不依不饶地讥讽:“还以为是哪家大户的太太,没想到是个破了相的丑女,谁家会娶这号的女人,怪不得穷得两碗汤面钱都拿不出,真是晦气!”
俏颜被激起惶然和深深自卑,安诗不由得死命地拽住龙南笙的手。
他成功地挑起了龙南笙的怒气,冷冷地警告:“话最好别乱说!”
面谈老板不知死活地又来回审视着龙南笙,一双眼更是鄙夷得厉害:“瞧你穿得也是人模狗样的,却拿不出一毛钱,是穷疯了吧?才找个这种媳妇儿?”
他笑得狂肆,甚至还伸手拍着龙南笙的肩膀:“兄弟,瞧你长得也还不赖,何苦这么委屈自个儿,城南招赘的大户人家多了去了,要的就是你这种小白脸。娶个娇俏千金,岂不比这丑。”
一手扣住反应不及的面摊老板的手腕,龙南笙吐出的话语,冷得足以冻结空气:“道歉。”出门忘带银两是他自己的失误,他怎么说他,都不至于是他动怒,但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这么张口闭口丑女丑女地讥讽安诗。将安诗护在怀里,他捏住老板手腕的掌微紧,黑眸寒光迸射:“听到没有!道歉!”
那面摊老板消了气焰,吓得冷汗涔涔,却不愿意示弱,依旧争执着:“明明就。”
“啊!”一声惨叫声响起,龙南笙冷哼一声,安诗眯住眼,再张开,那老板刚刚还执着汤勺搅拌的有力的右手,此时成一种诡异的形状软塌塌地垂着。
安诗不耐再看,将脸撇过一边,她无法开口指控龙南笙做的太过,因为她知道他的生气他的愤怒都是因为她。
刚思及这里,只听“嘭!”的一声响,果然有原本正坐着吃饭的客人突然拍桌而起,面带愠色:“天子脚下你们吃霸王食也就算了!还打伤老板!还有没有天理了!”
安诗吓了一跳,朝声音来源一看,是个体格健壮的大汉,正走到手腕脱臼、连叫疼都叫不出了的老板身旁。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有人打抱不平,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那大汉发完了火,便引来四五个人的应和:“就是就是!这种人就应该抓到官府去!”
“对!抓到官府去!让官老爷好好惩治他们!”
说话间,就有人上前来推攘他们,龙南笙忙上前一步将安诗拉到身后,不让旁人碰触到她:“你们要做什么!”
安诗从侧后瞧着龙南笙一脸不知为何如此的模样,真是忍不住地轻笑出声,今日未带银两付不出面钱,本来就是他们的错,他还这般打伤人家摊主,自然是要引起公愤的。虽说细想来是摊主说话难听了些,可民间的百姓大多淳朴无心机,说话也随意不拘,脾气上来自然难听些,但他明显不知道这些,还当人家是刻意扁驳讥讽。也不怨他那王爷脾气,谁叫他自幼长在宫中,哪儿受得了一言半句重话,再说……他还不是因为她。
听到轻笑声,龙南笙皱起眉头:“你还笑!一会儿把你捉起来你看我管你不!”嘴里这样埋怨着,可眼里完全没有“不管”的意思,一双眸仍盯着眼前义愤填膺的人们,小心不让他们碰到安诗。
“没,没笑……”安诗连连摇头,被他这么一说哪儿还好意思再笑下去,而且刚才有个主意在她脑中成形,她怕一笑就忍不住叫他瞧出了端倪。
安诗趁着龙南笙和众人不注意,悄悄跑去一边锅灶上抹了一把锅灰,握起黑污的左手,笑吟吟地朝着原处走去,经过龙南笙的身边也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迈了一步。
他忙要再将她拉回身后,安诗却转头朝他摇了摇,让他放心,再转过来面对着铺子里的客人轻轻施了一礼,眼里闪烁着熠熠的亮光:“吃了面却付不起钱,还打伤了摊主,是我们的不对,小女子在这里给大家赔礼道歉了。小女子知道是我们自个儿做错了,也觉得只是被乡亲们这样骂骂并不能让大家解气,不如就送我们去官府吧,叫官大老爷来管管我们。”
正吵嚷的人群暂时静了下来,多数的人都是诧愕:眼前这个女的,长的确实有几分姿色,若不是脸上那道疤,也是个无从挑剔的美人。只是不知道谁这么狠心,在美人儿脸上砍出这样一刀来。见过抵死不承认赖账的,倒还没见过这般抢着被告的,她看起来文文气气地,说话也蛮有条理,只是……不会在毁了容的时候脑子也叫砍傻了吧?
“你……”龙南笙脸色也是一呆,扯了扯安诗的衣袖唤过她的注意:“你这是要做什么?”
安诗拢着耳边的散发,促狭地笑道:“是你偏要拉我出来的,也是你粗心大意不带钱的,连累得我也站在这儿教人指着奚落。现在我要做什么你也不能插手,只管好好地配合着,这是你欠我的。”语罢,还俏皮地皱了皱鼻子。
若说如今安诗脸上因着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疤,做什么鬼脸都是没有一丁点可爱仅剩下可怖,可偏偏在龙南笙眼里,她仍是与从前一般、不比以前更美上了几分,因为多了在宫中没有的别样活力。
龙南笙无奈地摇摇头,眼中满是宠溺:“好吧,一切由你。”
话语还未落,安诗倏地伸手朝他的脸上抹去,他还未及反应,就叫她逮了个正着,抹了一脸不知什么东西的粉末,他只来得及捉住她正要缩回去的手:“做什么?”
安诗吐了吐舌头,恶作剧教人逮了个正着:“没什么。”被他不依不饶地紧觑着,略略心虚地娇嗔:“你说了一切由我的……”
“喂喂喂,你们还闲聊起来了呀?”一干的客人很不满受人忽视:“现在是怎样?面钱你们是付或不付?”他们刚刚商量了一下,看这俩人穿得光鲜,不像是付不起的人,也不过就是回去取那么几步路的事,就这档子小事,实在没必要闹到官府去。最开始站出来打抱不平的那个大汉于是说:“只要你们把欠的面钱付了,对对对,还有老板的医药费给赔了,再给道个歉,我们就不拿你们到官府去了。”
“不不不不不……还是送我们去官府吧?要不好好惩治惩治我们,旁人看见了,也有样儿学样儿,京城可就乱了套了。”安诗好婉转的声音却扯着急忙忙的调子,怎么能不去呢?那她的计划岂不全泡汤了?
这姑娘……不会是真的有病吧?瞧她刚刚还抹了同行男子一脸的锅底灰,把人家本来俊俏的脸抹得乌漆抹黑,一片脏兮兮的。
该不会是……承受不住毁容的打击疯了吧?众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闪过这个念头。
“快送我们去官府吧,再晚官老爷都不受理案子了。”安诗越想心情越好。嘎嘎,她真是不由自主地佩服自个儿,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桥段。
这下,不仅是众人无语,就连龙南笙都轻挑着眉梢,不知道她打得什么主意。可他说不出什么阻止她的话语,因她眼中的光芒昭示着她心情的愉悦。他希望她快乐,更希望她的快乐时因为他。他心甘情愿由着她耍由着她闹,即使他只能落得跟在后面收拾烂摊也乐意,他欠她太多,他爱她太深,他舍不得拒绝她,舍不得她不开心。
安诗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他们顺利地被人拉到公堂上,顺利地没叫龙南笙被官员认出,顺利地惹恼了九门提督,顺利地被关到了牢里。
牢里!龙南笙瞧着周围黑黢黢的墙壁还有满是杂碎稻草的地面,眉头蹙得要挤出一座山来,似乎很不能理解自己作为一个王爷,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方……这里有地方可以落脚吗?一把将拎着裙裾就要往地上坐的安诗拉到自己怀中,她居然要坐在那些杂草上?他刚刚还瞧见那儿有一只耗子跑过去咧。
是的,牢里!相比较于龙南笙的郁闷,安诗的心情却是好极了,甚至就连被龙南笙气恼地瞪着都抵挡不掉她想哼小曲儿的冲动。从小到大,名山大川她游过,皇宫内院她进过,偏偏没有去过公堂;懂事至今,宝马良驹她骑过,罗帏香车她坐过,唯独没有坐过牢。今天,可算是一下子体验齐了。
她乐不可支,就势将头埋进龙南笙怀中,却叫他挑起她的下巴:“折腾了这么老半天,这都折腾进了大牢里了,你总能跟我说个所以然了吧?”
看出了他的佯装嗔怒,安诗掩嘴轻笑,仰头凑到龙南笙耳边轻轻的吟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怎么着,王爷是嫌贱妾累了王爷枉遭牢狱之灾?后悔了?要抛下糟糠之妻飞了?”她顽皮地说着,还做着飞了的手势逗弄他。
龙南笙挑起一侧眉峰,语气凉凉地嗔怒:“你个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戏弄我也就算了!还要在言语上占我便宜!”说着抬手作势要打。
安诗笑嘻嘻地躲避着:“王爷您这可是冤枉我了!我只是不想叫王爷在这儿埋汰了身份啊!”
龙南笙扭过头不理她。
安诗转到他眼前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吧好吧,是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了我吧。”
龙南笙本来就不是真生气,见她如此模样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也扳不住脸,轻食指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弹:“鬼丫头,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安诗的黑眸灵动地转了几转,离开龙南笙的怀抱,朝着监牢的边角跑去,“吱啦”一声扯起地上的一条铁链,她回首冲着摸不着头脑的龙南笙招招手:“南笙!你快过来呀。”
龙南笙撇着唇,微眯着眼眸瞧着兴高采烈的她,脚步还是朝着她走去,反正已经由着她闹到了这里,还有什么不能纵容的呢?
安诗还嫌龙南笙走得慢,他刚刚靠近她身边便叫她一把攥住手腕,将那条铁链的一端缠在他的腕上,另一端缠在自己的腕上。
龙南笙诧异地挑眉,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叫她脸上的神采紧紧地吸住,他从来不知她也可以如此俏皮爱玩,她的眸中不只有愉悦,还有更多温暖的情绪,教他移不开视线。
安诗笑靥灿灿地看他,却藏不住面上羞涩的酡红:“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每个孩子手指上都有一根线,连着母亲的心?”
瞧她一脸认真,龙南笙莞尔,点了点她的鼻头:“记得啊。”
安诗以缠着铁链的手握住他的那一只,扬起一抹好美的笑:“人们都说,一个男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便是母亲和妻子。你和宁姨的那根线,无形之中牢牢地牵扯着彼此,是血脉,更是浓浓亲情。如今,我们也有一线牵了。这条铁链把我们紧紧地连在一起,它就是我们的爱情,它那么牢固,那么结实,扯也扯不断,砍都砍不坏。从连上的这一瞬开始,不管你是富贵王爷还是濒死囚徒,我都是陪着你的,我们都要一生相伴。”
慧黠地眨眼,安诗将两人交握的手举至他面前:“你可不要想着逃狱哦,被抓回来可是要加刑的!”
“什么刑?”虽惊讶于她的古灵精怪,龙南笙仍是温柔地顺着她的话问着。她一定不知道这段话对他有多么重要,甚至他调匀吐纳,眉眼还是微微弯起,灿亮的眸子还是盈满喜悦,掩也掩不住飞扬的唇角。
她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嗫喏不清的语句自两人交缠的唇间溢出:“罚你爱我一辈子。”
“我还是觉着不够。”
马车驰骋了半晌,安诗扒着车窗,瞧着街道外的景色变化,当热闹拥挤的街道渐渐变为宽广的田野,她将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金牌举起来对着阳光瞧个仔细,再一次感慨皇室的权利之大,只凭着一个小小的金牌,便吓得狱卒跪地哆嗦。
明明是她自己玩得过了,却连累得九门提督又是磕头又是道歉,还赶紧儿地安排车辆将他们送回别院。若不是龙南笙阻止,恐怕他会亲自送他们到家门口的吧?
掌心上那闪着金光的小牌子仿佛正在趾高气昂地回答她:那是自然。
而龙南笙的那句话,就是在她望着牌子出神傻笑的时候说的。安诗的神情很茫然:“什么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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