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言情小说 > 专宠王妃 > 第二十四章 七弦琴
  龙南笙移向安诗,一手撑着她面前的车壁,一手长指谈上她的额心,微疼轻轻泛开来,震回了安诗的心不在焉。真不乖,在面对他时还神游太虚,让他平白无故被她忽视。

  他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壳旁说着:“你说的罚我爱你一辈子,我觉着不够。”

  安诗没有回头,任龙南笙将她圈抱在臂膀中:“都一辈子了还嫌不够么?”

  龙南笙语气仍然淡淡地,顺势在她耳边略带些惩治地轻轻一啃,很故意地咬疼了她,他反唇问她:“才一辈子就足够了么?”

  安诗怕疼地缩肩躲避:“你可分清了,是你爱我,可不是我爱你,你得陪着我疼着我宠着我让着我由着我,这样一辈子,你还嫌少么?”

  龙南笙的唇依旧没拉开与她耳廓的距离,甚至挨得更近,每一句话都带起一阵温热的气息,缓缓喂入她耳里:“不够,一辈子太少了,还不够塞牙缝。”他的掌寻到她置在膝上的手,略增了几分力道,将她握得更紧:“一辈子当然不可以。不止这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一直握住你不放,你可愿意?”

  安诗敛眸看着两人牵握在一起的手,侧过脸凝视着他搁在自个儿肩上的笑颜,看着自己一生一世不会改变的爱恋:“这可是你说的,莫要后悔哦。”说完,她调皮地眨了眨美眸,眼底的泪光中浮动的是他神情的容颜:“不管你是说真的,还是说着玩,我可都当真了,你这三生三世,我可都赖上了,你可都甩不掉我了。”

  龙南笙有意无意地用肌肤的接触扰着她的气息:“我爱你。”他咧开唇,笑得好开心。

  为什么不过寥寥的三个字,没有更露骨的亲吻,没有更令人脸红心跳的亲昵,竟就让她心猿意马,两团显而易见的酡红染上脸颊昭示着她内心的欣喜。

  “你唇上抹了蜜吗?”说出来的话尽是让人心儿“砰砰”地跳。

  龙南笙笑了,将她的螓首向后移倚在自己的肩上,抬高她的下颚,俯首贴着她的唇瓣轻哼:“我也不知道抹了没有,要不你替我尝尝?”

  口中斯文地询问她的意愿,动作却是不落下半拍,他用舌尖滑过她粉嫩的唇瓣,没有胭脂的浓香,温润如玉的滑嫩,自然脱俗的便是他的筝儿的味道。

  安诗乖乖地闭上眼,迎入他温柔热切的探索,仰头承受着他如糖似蜜的缱绻缠绵。

  龙南笙满意地一笑,喉结轻震,沉笑自胶着的唇间逸出:“尝到了没?到底甜还是不甜?”

  又拐了一道弯,别院近在眼前。

  直到马车停了,安诗被龙南笙吮疼了下唇才稍稍回神,他的长睫轻刷过她的眉心,像是一只蝴蝶自眼前展翅扇过。

  她喘吁吁的气息还急促地喷吐在他鬓间,她傻傻地瞧着他被她呼出的气息挑动的每一绺的发丝:“真的好甜。”

  涂得,身后又传来龙南笙的笑声,让安诗恼火地回头瞪他:“别笑了!”胸口中一把恼羞成怒的火烧得她头顶直想升烟,她赌气地加快脚步。

  天啊!给她找条地缝让她钻进去好了!

  就因为那句话,龙南笙一直从马车上笑到了现在!

  天啊,给她把刀让她自己了结了算了!

  被他尝尽了甜头之后,她竟然还傻傻地夸了一句……她是有多留恋着他的唇他的吻。

  才走了一步又被人拉了回来,差点害她直愣愣向后仰跌过去,幸好他握抱在她腰上的手掌抱得够牢,她才不至于栽倒地上。

  安诗嘟着唇别过头去,不愿意瞧他趋然的神色,她喜欢看他笑,可不代表她喜欢看他取笑,尤其对象还是她自己!

  龙南笙抱着她倚靠在院子里的枫树旁,气息自轻笑的喉间呵出,弯挑的眼锁望着她:“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

  安诗拉拉自己的衣袖,柳眉轻皱,一副毫不在乎的语调:“我管你在笑什么。”对,不管他,让他拿她取笑,爱笑随便笑,她全当没听见就好了。

  龙南笙双手托住她的脸颊,在自己眼前摆正,唇角漾着安诗再熟悉不过的两泓深深酒窝。

  安诗缓缓觑他一眼,继而死命瞪他,他居然还笑!还笑!

  被她冒火的眸直盯着,龙南笙知晓再继续下去等于玩火,终于止住笑,伸手把玩她鬓角的发辫:“真的,我是在笑我自己。”

  安诗攒起蛾眉,一时之间想不出他这般讲的理由,决定还是不要相信他,以为他只是在掩饰取笑她的事实。

  龙南笙俯身在她唇间一啄,玩味儿地看着她带着薄怒的小脸上惊讶瞪大的水眸他居然还亲她?是想再听她傻傻地夸他的接吻技术有多好么!没门!

  不去留意安诗努力要在他身上瞪出一个洞来的“凶狠”眼神,龙南笙径自笑道:“我自己控制不住地想要和你亲昵,也笑原来不只是我一个喜欢这般的缠意绵绵,我还笑自己太贪心不只是你的心,连你的整个人你的生生世世我都想要。”

  他凝视着她泛着微晕的脸蛋,盛在眸里的怜爱如似潮水,就快要涌溢了出来。他执起她的纤手,轻吻着她白嫩的手心:“谢谢你喜欢我,谢谢你夸赞我的吻。”

  “我……我……”安诗涨红了脸,有嗔恼还有羞涩,她很想卑劣地摇头否认,却望见他眼里的笃定,她知道一切的狡辩在他听来只是狡辩虽然,那确实是狡辩。

  可是她嘴里仍咕囔着不满:“那也不必要笑那么久啊……”

  龙南笙听得一字不漏,他沉笑着挽住她的后颈,将她微微拉近:“真的生气了?”

  安诗这才想起自个儿刚刚还在气恼,扬手拨开他抚在脖颈上的大掌:“你叫人这般笑个试试!”

  龙南笙悠悠地开口,笑视着怀中的女子:“那要怎么办呢?”

  “是啊,要怎么办?”安诗反问他,噙着一丝教他琢磨不透的笑容。

  他想伸手碰她的脸颊,却被她巧妙地闪开了。她挣开他的怀抱,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哄我开心么?”

  “是,我想哄你开心,我想让你每天每时每刻每瞬都是开心无忧的。只要你能开心,我做什么都好。”他眸光温柔地凝视着她,认真说着自己内心的企盼。

  “哦?这般诚心诚意?”安诗偏着头,一脸地调皮俏丽:“那么……把鞋脱了!”她轻快的语调还托着长长的娇柔尾音。

  “额?”龙南笙不由诧异,却在她“你不是做什么都愿意”的目光的觑视下,宠溺地笑着摇了摇头,如她所愿,脱下了自己的长靴。

  再抬起头,安诗往前走了两步,走到他的面前,足上的绣鞋也被褪到了一旁。

  她将嫩白的掌伸到他的眼前,笑觑着他,轻轻启唇:“你愿意牵着这只手一生一世,牢牢不放吗?”

  “我求之不得。”龙南笙点点头,将她的纤手握在指掌间:“牵住你的手,来结万世姻缘。”他的每一句话都极轻,却非常坚定。

  安诗想要让自己表现出平静,但是眼眶之中泛起的泪雾却远比她的神情更诚实,她的双眼在发热着,心也在发烫着:“你要不要陪我走这一段路?不怕石硌伤了脚,不怕寒侵病了足?”

  “绝不后退。”在她的面前,他脱去了王公贵族的身份,只是一个深爱她的男人。

  安诗看着他那双坚定的眸中自己的身影,她的神情是喜悦而且幸福的:“你要记住,我是曲安诗。”

  龙南笙低头笑视着她:“是的,你是曲安诗,是我唯一深爱的女人。”

  安诗紧握了握他的手,深吸了口气:“我曾以为我是个没有福气的人,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我不是没有福气,我只是把福气都用在了一个地方,我用尽了十世的福份来遇见你,用罄了百世的福份来与你在一起。也许我应该后悔,为了你把所有的福气都用光了,可能得走霉运一辈子也说不定。我甚至还觉得自己其实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女子,因为我有你,有你爱。”

  “什么十世百世的福气,我不知道,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你,曲安诗,存在这个世间上,就是我龙南笙的福气。”他亦紧紧回握住她的,像是将所有的爱恋都倾注在两人交握的指掌间。

  他们举足一步步走在院中,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缓慢,他们注视着彼此,似要一直到天荒地老为止。

  调皮捣蛋的代价便是苦药碗,真真是先乐后苦的真实实写照。

  安诗在榻上慵懒地坐起,软软的拳捏着锦被,歪着螓首,靠在床柱子上,看着素执吹凉汤药:“素执,我可不可以不要喝……好苦……”

  坐在床沿儿边的素执搁下热汤药碗,脸上堆满阴沉地严厉,响亮的声音一改平常的清淡,训着自个儿的主子:“这会儿晓得药苦了?早些时候怎么不知道注意自个儿的身子?”

  安诗叫她的气势骇得耸肩,虽然她觉得素执十有九分是因为一大早就被拉到郊外来,不能多跟她家飞鸿温存才这般生气,嗯,一定是这样的。她不再说话,却仍旧躲避着那苦苦的药汁。

  饶过一个回廊,又穿过一座石拱桥,龙南笙跨入门槛儿。

  “爷您回来了,御医已经走了?”素执见他回来,立刻福身上前迎接。

  龙南笙点头,不得不尽到礼仪、将尤轻念遣来的御医送出门的他心里记挂着安诗,每一步都是火急火燎地:“她可把药吃了?”

  “刚刚端过来,可是”素执欲言又止,苦笑地看着里头不肯吃药的倔强小人儿。

  龙南笙唇角一抿,简单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拿过素执手中的药碗,俊拔的身躯经过桌案,朝着床边。

  在出门的同时,素执也看见了,安诗在龙南笙的面前低头,羞涩地弯唇浅笑。

  她看得出,安诗很快乐。安诗的快乐,让她心里的担忧,略略淡去了一些。虽说之前他们有着深深的误会,但是,有这几日的相处和解释,应该就无妨了吧!

  从曲家遭变故至今,她几乎不曾见过,安诗如此快乐的模样。素执无声的弯着唇,微微笑了,体贴地为两人拉上身后的门。

  瞧着龙南笙越走越近,知道他也是非要让自己灌下那碗药,安诗滑下身子,躺卧在床榻上,拉高锦被,只露出一双紧闭的眼儿。

  龙南笙来到床榻边,嘴角轻勾,拿开那本商册,在床榻边坐下,替她拉下丝被:“奸诈的小丫头,你是要闷死自个儿么?”

  失去了丝被的掩盖,假寐的安诗咬着唇瓣依旧拉不下深勾的唇角,她倔强着不去睁眼瞧他。

  龙南笙无声浅笑,伸手以指将她软嫩的唇瓣自牙关解救下来,深幽的黑眸盯着她明显耍赖的小脸,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他俯下头去,薄唇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安诗的柳眉越挑越高,温柔男人的嗓儿,从好近好近的地方传来,他顺着她的耍赖调侃:“小懒虫,怎么还不起床?是梦到什么了么?”

  安诗睁眸瞪视近在咫尺的俊脸,威胁的意味相当明显,只可惜龙南笙非黏在她唇边,不怕死地接着调侃:“恩?莫非是在想我?”

  安诗羞恼,反射性地双手倏地扣住他的脑袋,正要咬上他的唇,他却笑得更贼,仿佛在说:你瞧,你瞧,果然是这样吧;他剑眉高挑,又好像在放肆地邀请:来啊,来啊,咬我吧,咬我吧。

  安诗怒火更炽,想都没想,一头磕了上去,只听“磅”地一声,“啊……”与此同时,却是她自个儿的惊呼,好晕啊……

  龙南笙心下一惊,拨开她捂着额的手:“怎么论文!”他一手探向她额头,并不热,贴上脸颊的,是不寻常的冰凉。

  安诗眨了眨眼,凝起的焦距定在他脸上,她摇摇头,想说自个儿没事,却晃来有一阵晕眩:“额……好晕……”

  灵魂深处的心弦,敏感地纠疼起来,龙南笙将娇小的她小心翼翼地拉进怀里,长指替她揉搓着额际,企图缓解她的难过:“乖,没事了,没事了。”他碰触她的姿态,轻缓又温柔,像是在抚摸着专属于他的珍宝。

  安诗无法反抗,小脸贴上他宽阔的胸膛,轻轻地闭上眼,小脸荡起了红扑扑的醉人云霞。还是好晕哦,这一次却不是因为重伤风,而是他的温柔。他在抱着她,以那般浓情蜜意的方式。像是要把她甜腻死在里头的温柔,叫她幸福地找不着北。

  待晕眩过去,她不由己地伸手环抱住他的颈,在他颊边送上黏缠的一吻:“恩……没事了……”

  “真的?”龙南笙不是太相信,刚刚她的脸色可是白得紧,他仍是不放心地以手背贴着她的额头试探温度。

  安诗拉下他的手,笑嗔:“真的!哪个还会骗你哦!”

  左右端详,看她的神色果然比刚刚好了许多,龙南笙这才放心,他俯下俊脸,又挂上一抹痞痞的笑,在她耳边轻叹:“是啊,哪个还会骗我?你若不是骗我,为何不承认你在想我?”

  龙南笙说得脸不红气不喘,安诗却听得满脸通红,急切地矢口否认:“哪个又想你了?我才没有?”

  “又?”龙南笙玩味儿地逼近她的小脸,黑眸因为抓住她的语病而闪光,像是光彩的黑曜石:“敢情你想我还不止是现在?你想我的次数比我知道的还多?”

  “你这是在吃醋?”他变得很感兴趣,黑眸像燃烧的炭火,逼近她的小脸。

  安诗用力转开脸,不肯面对那像是能洞穿心灵的锐利视线,俏脸更红,口不择言地争辩,企图负隅顽抗:“鬼才有想你……我可没有……”

  黑眸微阖,不理会她的明显狡辩,龙南笙大掌滑到安诗的小脸边,轻捏那柔弱得没几两肉的尖巧小下巴,他的唇上带着笑:“难道,你不想吻我么?”

  那笑容,将平常的俊雅褪得半分不剩,眉宇间带着股邪气的魅惑,让安诗一时失了神,迷失在那狭长的凤眸中,待回过神,自个儿已经傻傻地点了点头。

  咬着红唇,安诗懊恼地瞪着他,他绝对是故意地,故意引她上钩,引她承认……她确实是在想他,哪怕他只是离开房间去送大夫出门,来去不过一刻钟,她却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疯长的思念。她想见他,想与他在一起,不落时时刻刻。

  她瞧着他拿起温热的汤药送到她的面前,好整以暇地说道:“来,喝了它,喝了它我就吻你。”

  不要……她只是闻到那味道,就觉得喉头一阵地发苦。安诗怒视着龙南笙弯挑起的眸,再说了,他以为她是有多稀罕他的吻啊!

  修长的指点住她的唇,也堵住她未出口的拒绝。看出了她的不愿,他面带笑容,存心激她:“怎么了?莫非我们蕙质兰心、聪颖能干的宁王妃不会喝药?”Μ.chuanyue1.℃ōM

  听出了他明显的取笑,安诗倔强地抬起下巴:“谁说我怕了?”

  话音未落,一匙黑漆漆的汤药被送到她的嘴边,“唔……”安诗只觉得头皮发麻,不断地往后缩,企图挣扎:“不要……”

  “乖,药凉了再喝对身子不好。喏,喝了它可是有奖赏的。”他轻声开口,语调和声音都好温柔,只有眼眸里不同寻常的亮光泄露了他口中的奖励,不光是给她,同时也是自个儿的享受。

  明明气恼他的霸道,安诗却又觉得心头满满地,又暖又甜,他端着药碗,擎着汤匙像是哄小娃儿一样哄她吃药的模样,甚至连威胁都是最温柔的口吻:“再不喝,我可不吻你了哦。”

  安诗瞪着那匙药,深吸气深吸气再深吸气,还是鼓不足勇气,她将唇瓣抿得紧紧地,攥紧手边的被角,哭丧着小脸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好吧。”龙南笙低沈的声音,依旧是不温不火,平静如常,他只是轻叹了口气,慢条斯理地端起药碗,仰头灌了一大口汤药,一直觑着她不曾移开的黑眸之中闪过一抹光亮。

  安诗目瞪口呆,讶异地看着这一幕。老天,他不会是要……!

  她才不要咧!安诗背过身,想要爬向床里侧,只是她的臀儿才刚挪动一点,便叫迅速伸手的龙南笙一把抓住她,再反手一扭,将她转了个半圈,整个人拉入怀中。他热烫的鼻息,呼在她鼻尖。

  “不要!我不要!”安诗一边嚷着,一边在他怀里努力挣扎。抗议还未语完,他火热的唇已经悍然压下,封住她嚷个不停的小嘴。

  安诗完全措手不及,黑色的汤药,顺着两人交接的唇滑进喉道里,苦得吓人,让她忍不住一阵反胃,小脸顿时皱成一团,泪花也在眼里乱转。

  她只能怒瞪着眼前的黑眸,那样灼热,跳燃着火焰。

  将药汁尽数灌进了她的檀口,龙南笙仍是不放过她柔软的唇瓣,罔顾她怕苦的挣扎,一直到确定她将药汁尽数咽下了肚,他的舌才灵活地喂入她的口中,纠缠着她的舌,探索她口中的柔嫩。

  如是几次反复,每一次他放开她的唇,她都吓得心神大乱,急着要挣脱他的怀抱,脑袋也努力地闪躲,想避开他的吻,甚至连双腿儿都在床铺上无用地踢啊踢,可他的双臂一直都将安诗环抱得极紧,像是想把她嵌入怀中,叫她逃也逃不开,叫她只能忍住几欲夺眶的泪,狠命地瞪他瞪他再瞪他。

  终于放过她苦得皱作一团的小脸,龙南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搁下已然空净的白玉碗,又伸出手,用拇指抹去她唇瓣上的黑色药汁:“这才乖嘛!”

  入秋,风里透发着丝丝凉意,阳光虽格外刺眼,却没有了夏日的炎热气息,只一会儿便躲在云层里不见了,过来好长时间才又悄悄探出。

  从口鼻中呼出的气,散至空中已经能瞧见模糊地白雾,寂静的官道上,蓦地响起一阵马蹄声,曲飞鸿轻抖缰绳,车辕的另一旁坐着忧心忡忡的素执。单匹骏马漫步前行,走得稳而慢,刻意保持一定的速度。

  滚滚车轮,带安诗远离别院,一步一步渐渐接近她不想再回去的宁王府。她后悔了,她甚至想装出伤寒未愈的头疼叫飞鸿掉头将马车驶回去。可是她又无法这样做,王府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同样需要他……同样在等着他。而那个女人,怀着她曾经拥有过却永远失去了的他的孩子。夶风小说

  她可以狠下心不去管不去问他的另一个女人是死是活,毕竟那是他俩之间深深的芥蒂,她不会咒她出事,却也没立场盼她凡事如意。但是她无法不去记挂那个小小的生命,即使那不是她的孩子,却是属于他的骨血,那孩子的命运应该是平顺的,不应该像她苦命的娃儿。

  即使被一些际遇改变了性格,但她知道龙南笙的骨子里仍旧是个温柔的人,他有权利去拥有一个小娃儿,在他怀里吮着短胖的手指流口水,踢腾着襁褓的小小身子软得像团棉花。

  他应该拥有的,这是老天理当给他的。只是这小娃儿,却不是她的,而是他和另一个女子的共有物。

  那个女子同样深爱着他,同样耗尽了青春来等待他的归来,同样在瞧见他的时候唇角不由自主地荡起满足地笑。同样,拥有在他身边的权利。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不想回去。她从来不认为宁王府是属于她的地方,更不以为那是她能归属的地方。她宁愿独居在离他远远的别院,都不愿意成为他娥皇女英中的任何一个。

  她爱他,纯粹地以一个女人身去爱一个男人,却不知道怎么用一个妃妾的心去爱一个王爷。于是这种爱会令她心痛,她找不到让自己宽心的方法,她只能逃避。她不想知道他身边的位置到底有多少,更不想承认他的世界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也不缺。

  自始至终,她都是一语不发,先他一步进了马车,又是捡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一张柔嫩的唇就像是紧闭的蚌壳,气鼓鼓的两腮还染着伤寒未褪的苍白。

  还好这马车大小有限,要不他还以为她要挑一个离他八百里远的角落把自己缩起来,他照着她的要求做了,全都照做了,包括回去他不想回去的“家”,甚至是即将面对他不想面对的人。天知道他有多想一辈子只跟她窝在那个窝心暖的别院里,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个,就这样你侬我侬到天荒地老。

  亚娴来寻他的时候,他已然拒绝,知道是自己做了混账事,也自觉对不住王府里的那个人,可是他不想害她伤心,哪怕是一丁点儿的不开心都不想。谁知却被她生拉硬拽上了马车。他不想回绝她的任何要求,即使不愿他仍是让素执收拾了两个人的包袱他唯一坚持的是她一定要与他在一起,别说是一天,一分一秒都不可以分开。

  那么现在算是什么?她的人是跟着他来了,却像是把魂儿落在了渐行渐远的别院。她甚至连坐着,都挑的是离他最远的位置。

  或许,他真的不该强求她跟着他回去王府,虽然她没有明确地拒绝,但是她眼眸中随着素执渐渐收妥的包袱而黯淡下去的光亮,教他的心越来越紧揪,不由己地心疼,她自上了马车便沉默不语的这大半个时辰里,他几乎都在责怪自己,每每都是这样,他不想她难过,却总惹得她更不开心。

  一阵风自未合严实的车窗里偷偷溜进来,吹起安诗颊边的鬓发,“诗儿,来这边坐,那里冷。”龙南笙开口打破了沉默,虽然伤寒并不严重,她毕竟还是在吃着药,怎么能还坐在风口上?

  安诗却是头也不抬,只将吹乱的碎发勾回耳后,淡淡地回道:“不碍事的。”

  “听话。”他温柔的嗓音里掺进了一丝不容反驳的坚决。

  安诗轻叹了口气,知道自个儿从来是拗不过他,颇不情愿地挪移着臀儿朝他移了移:“这样成了吧?”

  “不成。”龙南笙深深的笑旋里含进一抹苦笑,一伸手,将她馥软的身子拉入怀中,自一旁的包裹中拿出毛裘来给她仔细地裹上,一个衣角都不让露出:“明明是生我的气,做什么跟自己过不去?”

  那样浓情的视线让安诗小脸一红,耳边传来的灼热呼吸,撂得她忍不住颤抖,她不由自主地转开视线,妄图辩驳:“谁生你气了?又有哪个跟自己过不去。我不过是在看风景。”

  龙南笙低头噙笑,轻易地拆穿她的狡辩:“又是看风景?诗儿,你都从房顶看到马车里了,还看不够么?”

  “我就是爱……”话音顿了顿,安诗转眸正对上龙南笙眨也不眨觑着自己的目光,羽睫轻扇,她敛下眼睫,咬着唇儿,小手抚摸着裙上细致的绣花,红着脸就是不肯看他。

  瞧见她为自己的举动所影响,龙南笙继续在她柔嫩的颈间啄吻着,爱怜地流连着,非要把她露在衣领外头冰凉的肌肤烘热了:“怎么这么凉?”

  一股甜悄悄地涌上心头,浸得她心儿暖暖的,稍稍缓解了刚才的郁闷。安诗唇上忍不住浮现微笑,教人呵护着的幸福感为什么总能这般强烈,才没几日,她就觉得自己快要沉溺在他的疼宠里自拔不了。

  “瞧瞧,手儿也是这样。”他又自身后环抱住她,将她垂在一旁同样冷冰冰的手握在掌心里揉搓着:“等回了王府,叫素执给你熬碗热汤好好暖暖。”

  喜悦一层层褪去,安诗转头,锁着他的眸光五味沉杂。

  龙南笙未觉察她莫名的视线,只顾真心地调整着她的坐姿,让她在他怀里倚得更舒适。

  半晌之后,安诗慢吞吞地开了口:“南笙,我不住王府好不好?”

  她轻声细语的声调,让龙南笙的脸色一僵,他缓慢地低下头,逼近几寸,眯起了眼笔直地望进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为什么?”他轻声说道,声音平静而危险,搂着她的手臂倏地紧了紧。

  安诗将双手自他掌心抽出,离开她依恋着不想放的温暖,改为紧揪着自个儿的罗裙。深吸一口气,掩饰着紊乱的思绪。

  黑眸盯着她看了半晌,自她的眼中瞧见了挣扎的抑郁,薄唇慢慢勾起来,“不行,”龙南笙靠在她鬓边,连呵出的鼻息都是越来越满溢的心疼,他骨节分明的指,在安诗眼前晃了两下:“我不要,你说过的要我疼你宠你一辈子的。既然是一辈子,差一分差一秒都不能够算完,我更不可能放任你在我瞧不见摸不着的地方,让我只能一遍一遍咀嚼着心底你的剪影。不行,你养刁了我的胃,让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不行,你不能离开我。”

  安诗挣开他的怀抱,不去看他作何感想,低头专心地把玩着自个儿的手指:“不是离开,这怎么能是离开呢?”有些话,有些心情她不敢对任何人说,那是她自个儿的秘密,对陪伴服侍的宁和如是,对忠心耿耿的素执如是,甚至是从小手帕交的尤轻念也是如此,她都不敢透露半个字。可是此时她不想再瞒下去,可能是他的直白表达给了她勇气,可能是他的紧实拥抱给了她信心,她想一股脑倒给他听,就算他会觉得她狭隘善妒也无所谓,胸腔里跳动着的心脏似乎笃定着他能了解她的不甘与不愿。他应该能接受这样原原本本的她吧?

  她的心弦是紧绷着的,闪动着晶眸:“我不敢奢想你会离不开我,更不敢去想你会像我爱你一辈子只爱我一个。但倘若你是真的在意我的,就请你不要让我别看到你的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人,这只会时时刻刻提醒我自个儿的真心微薄得可笑。不要逼着我去王府,不要逼着我去看清自己的王妃身份,那只会我越来越抑郁,越来越痛。总有一天我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变得尖锐刻薄,我会为心中的狭隘所控制,不由自主地去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不断地惹怒你,甚至是伤害你,好让自己不那么痛。”

  “何苦呢?为何不让我在别院里,等着你想着你念着你盼着你,我不是要离开你,我爱你,我仍是你的女人,我只是换一种方式在你身边,我只是不能朝朝暮暮陪在你身旁。可是我会一直在我们的小天地里,也许是自欺欺人,可是至少在那里,你只属于我一个人。”她微笑着,低喃着自个儿透明的心事。

  龙南笙蓦然倾身伸出长臂,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再一次将她拉近了怀里。

  安诗挣扎,不想让他怀抱里的温情轻而易举地毁掉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勇气和决心。

  但这次他完全不顾她的挣扎,手臂像是焊铁,紧紧地箍住她,将她抵在他的胸膛上,覆唇在她额角,沉下去的嗓调之中有着埋怨,但更多的是心疼:“可恶的丫头,你只想着自个儿,就没想想我么?”

  安诗撑起手臂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密切的贴合只会令她的脑子混成一团浆糊:“对,我本来就是这样自私……”

  听她越说越过分,龙南笙冷不防地抬起她的下颚,吻住她柔软的唇,连同她虚弱的抗议也叫他尽数吻去。

  半晌,他抵着她的额,略带喑哑的磁性声线仿若一双柔手摩挲着她的一切观感:“别的我都可以允你,只有这个不行。”

  “唉”是谁咋叹气?

  安诗四下张望,却发觉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在,碰碰自己的唇,不确定那声叹息是出自于自己。

  素执去煎药,宁和去熬粥,两个人配合好得紧,各自忙着各自的,把她自个儿丢在这里,说是让她休息,其实……越是寂静,越只能……让她更加胡思乱想。

  手中的笔一顿,一个墨点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呀。”安诗目光一黯,瞧着自己无意间写下的诗句:“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岁岁常相见呵……安诗放下笔,矮下身子趴在桌案上,把玩着白玉镇纸,看似百无聊赖,其实脑海中仍在细细地回想着龙南笙昨日的话语。

  “遇见了你这样一个人,才让我知道什么是缘分,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拥有了明媚的春天。那时我以为你不爱我,我以为这辈子将会只剩下寒冬,结果你的坚持,又像是一阵春风吹开了我的心门,你的宽容让我足以感动一生。你说你错在不该令我误会,实际上错的离谱的人一直是我,只是我,是我没能认清你的真心,是我没能给你一个唯一的婚姻。我也知道自己很自私,要求你爱我,要求你与我在一起,却不去管你愿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生活。可是诗儿,我无法放你一个人,我想和你相亲相爱,我想时时刻刻看见你,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像一个小娃儿似地这么黏一个人,我离开你会难过,同样的,我知道你离开我也会不开心,一样是抑郁,我宁愿你在我身边不开心,至少我可以哄你开心,或者陪你一声不吭,而不是任你一个人思念着难过。”

  “不要担心我会不爱你,那绝无可能。”他的眸光紧紧地锁住她的,一丝一毫都不教她逃开:“诗儿,你要记住,你是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没有人能和你相比,没有人能让我爱上除了你以外的另一个姑娘,你懂么?”

  他的眸光里有着歉疚,更深的却是坚定,那么亮那么灼热,快要攫走她的心神。下一瞬,他却将头枕在她的肩膀,像是吵着要糖吃的小娃娃:“诗儿,不要嘛,陪着我好不?”

  于是她就又把自己扔回来这个地方不管是深情灼灼的他还是假意撒娇的他,她都拗不过,谁让……她爱他。

  也许是在别院的日子,每一天每一时辰都有他的陪伴,让她渐渐习惯了两个人争抢着呼吸的空气。如今房间里弥漫地只有她一个人的鼻息,真的……让人不得不沮丧。

  细细想来,他们之间只属于两个人的时光,真的是少之又少。这些年隔着解不开的误会,前些年隔着说不出秘密,总不能淋漓尽致地把热爱溶成日夜的深爱。至于少年。

  还未到黄昏,寂静的院子已亮起一盏灯光,溢满温暖,龙南笙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他迈过开着的房门,进到房里,正要“审问”她为何不锁上门,便看见她一脸苦恼。这丫头真是……让他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连房门都不曾关上,在这儿任着风吹,若是病情加重了该如何是好?他真应该好好“教训教训”她,可是瞧见她轻蹙眉头的神情,气她不知道心疼自个儿的薄怒尽数化为怜惜,以及从回到王府便深植心间的愧疚一起,狠狠地抽打着他的心。“在写什么?”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若无其事,果然那丫头一瞧见他就慌得手忙脚乱地掩盖起自个儿的失落。

  安诗的视线自回忆中飘渺的少年影像移到房门边的他,仿佛越过了多少年的岁月,他从稚嫩青涩的味道全数褪去,变得成熟稳重。

  他走进,她立即揉掉宣纸,不让他看见她写下的诗句,她无法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墨下这一首诗,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随手乱写的,没什么。”安诗将废纸揉成一团捏在手心里。她只知道自个儿看到这些个语句的一瞬间便叫失落的伤感夺走了思绪,所以她不愿让他瞧见,不愿他也这般不好受。

  知道她不愿说,他也不再追问到底,因他知晓她所写的定是不开心的句子,所以才怕他瞧见。他说他宁愿陪着她不快乐,她便做了这开心的样子给他看,一切都只是为了他好受,他如何能再逼她在自己面前承认?

  龙南笙拿过衣架上的罩衣要给她套上,斜觑着丹凤眸像是在挑剔她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段:“恨不得脑袋趴到桌子里是要做什么?那么想做才女么?有那功夫,先把自个儿给养胖点,瞧瞧你瘦的,前胸都贴着后背了。”

  安诗没有接话,只是捏紧了衣袍的两侧,将他给的温暖细细密密地压在心口,不由自主地,有甜甜的暖从心头泛起,一点,一点,又一点,是她控制不住的笑靥。

  龙南笙又拿出一张宣纸在桌上铺开来,拿起未清洗的笔,沾着墨,直接挥于纸上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他笑,边写边吟着,暗指着她的心情。

  听出了他的调侃,安诗收摄心神,尽量以持平的口吻:“你怎知若这双丝网中,就一定有千千结呢?”可能是万万结也说不准啊,她在心里补充道。

  “因为我的心中便有这千结万结,绞缠得我心神不宁呀。”说得是慌乱和郁闷,但龙南笙的好心情却无法掩饰,他邪笑了出来,又润了润笔。

  安诗叫他笑得脸儿发燥,微垂着亲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一缕发:“那就让别人去解呀。”她敢保证,那个“别人”一定乐意得紧,肯定盛装浓抹地要抓留住他,哪儿像是她。瞧瞧,晨起这般久了,却连发髻都未曾梳起,在他面前依旧是披头散发随随便便的丑模样。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专宠王妃更新,第二十四章 七弦琴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