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榕与夏麓,一个长老一个内门弟子,来到问道殿活像教导主任和年级主任空降全员作弊的考场,本就引人注目,再加上老头儿那惊厥一摔,更是将所有人的注意都钉死在这一方不算宽敞的柜台。

  “什么?双灵根?玉壶长老要收一个双灵根做内门弟子?”

  “凭什么?!我是单灵根我都没能进内门!”

  “谁知道呢?玉壶长老一向离经叛道……看,这不把人都吓晕了。”

  “那小子什么来头?总不会是问津长老预言之人吧?”

  “命定飞升之人怎么可能是双灵根,你在想什么呢?”

  “可要说不是那预言之人,为何夏麓师叔祖会出现在此,他这十来年不都是在侍奉问津真君吗?”

  各式各样的猜测与质疑争先恐后地涌入三人的耳朵。

  向榕戳系统:“灵根记录能改么?”

  系统:“不好意思,不能哦,亲爱的宿主。”

  向榕:“那能把纪驰默认亲传的位子改了吗?让他扫厕所去吧。”

  系统:“……虽然本系统很理解宿主你现在难以置信的心情,但是一个双灵根修士能在卿天宗内门扫厕所依然很不合理,而且就算把任务对象改成洒扫弟子,他也是宿主你的座下首徒,以后说出去丢脸的是宿主你。”

  向榕虚弱道:“行了,你也闭嘴吧,我想静静。”

  系统:“好的,不过在此之前,本系统必须提醒宿主你注意一下任务对象动态。”

  向榕垂眼望去。

  纪驰起先还气鼓鼓地瞪着她,听着听着,猛地垂眼收回了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桌子,梗着脖子,将下颌绷得死紧,就跟那桌子惹他了似的。

  好像一只斗败了被薅掉了尾羽却仍强撑着不肯低头的小孔雀。

  这小孩儿……

  向榕动了动手指,似乎是想要抬手捂住他的耳朵,但最终还是没有动。

  夏麓再次确认过纪驰的灵根后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拧着眉头盯着纪驰的后脑勺看,好像要从这副陌生的皮囊里找出一星半点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是那么像山巅的雪或是珍藏的玉了。

  而是一个迷茫不知来处更不知去处的孩子。

  “验过灵根,然后呢?”

  各种乱糟糟的声音充斥夏麓的耳畔,以至于他第一时间没能分辨发问的人是谁。

  向榕一手按在纪驰肩上,一手按着桌面,重复道:“验完灵根,然后呢?”

  既是问夏麓也是问老头。

  夏麓见她一脸平静,目光讶然。

  刚被人塞了个药丸救起来的老头一脸呆滞:“你说什么?”

  向榕声音不大,却将那些细碎又嘈杂的声音尽数压了下去:“我说,验完灵根后还要做什么?”

  老头将疑问脱口而出:“你真要收这个双灵根?”

  因为过于激动,尾音都破了。

  向榕心说:这是我任务对象,虽说他那嘴讨嫌得过分人看起来也是菜得不行,我哔哔两句气气他也就算了,有你什么事,我不收他难不成收你吗?

  她没什么表情地一点头:“对。”

  被她按着肩膀的小少年那梗着直直的脖子好像终于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弯了一个很小的弧度,以让那个按着他的肩膀的人看不到藏在他蓬乱头发下的神情。

  老头满眼写着“你他娘的绝对是疯了但关我屁事”,伸手从柜子里翻出一枚未经雕琢的玉牌:“给他刻个名牌,赐他‘准入洞天’。”

  “哦。”

  向榕捏着一截剑芒写下“玉壶洞天”并着纪驰的大名,一点不讲究地从老头儿那儿摸了根丝绦就要给纪驰系上。

  一只足以让万千手控大喊“我可以”的手从侧边伸来拦住她:“玉壶师……长老确定便是此人了吗?”

  这话在别人听来是夏麓在向玉壶长老求证预言之人的真实性,在向榕听来夏麓是在跟她确认她是否真的要收纪驰为徒,至于他自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想确定什么。

  “对。”向榕直接把玉牌套纪驰脖子上了。

  纪驰拽了拽挂歪的丝绦,瞥见玉牌上有个某人假公济私画的Q版小鸡翅图案。

  纪驰:“……”

  夏麓沉默片刻,颔首:“好,弟子明白了。”

  真就收回手不再阻拦。m.chuanyue1.com

  老头看他的眼神变得和看向榕差不多了。

  但很快,他又想起这位的本事以及他背后的人,感觉夏麓方才那一拦别有深意……

  玄界第一人问津真君就不必说了,这位宗主重孙可是仅凭卜算便可逼近预言的存在。

  老头语重心长地好似叮嘱刚结婚的浪子:“玉壶你如今也是收了徒的人了,以后记得莫再如现在这般任意妄为,要有点做人家师父的样子,在内要教好弟子体术法术,出门也别忘了自己一言一行皆会对孩子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逼逼叨叨半天后,老头才提起一件正经事:“对了,虽说这位命……这位纪驰小友如今算是内门亲传,但按照咱们卿天宗的规矩,筑基以下的弟子无论内门外门都得到山腰书院修习初阶术法与体术。若老朽我没记错的话,如今内门应当是没有和纪驰小友修为差不多的弟子的,玉壶你得记得每天按时把人送去,莫要迟到了。”

  这倒是个好事,向榕自己教小孩儿语数英都能教到发飙,更别说教纪驰她自己只会用而不懂原理的法术了。Μ.chuanyue1.℃ōM

  想了想,老头又补充道:“去山腰书院就别穿亲传弟子服了,晚些时候我让人把亲传弟子服和书院弟子服都送过去,你记得让纪驰小友换上……唔,还有,他现在身上这身衣裳就扔了吧,好好给他洗洗干净了再让他换上新衣服。”

  向榕这会儿又不觉得她像是刚结婚的浪子了,她应该是个刚生娃的新手母亲。

  “行,记住了。”

  她拍了拍纪驰的肩膀:“走吧。”

  纪驰低着头,用后脑勺对着向榕,却意外顺从跟着她向外走。

  师徒两人慢悠悠走到殿门前,发现夏麓没有跟上来,又同时回头去看。

  夏麓原本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他们望过来,一愣,很轻地笑了一下。

  但那点笑就像冬阳落在雪上的温度一样稀薄。

  他走到殿前,朝向榕行过一礼:“望玉壶长老见谅,问津长老吩咐弟子做的事,弟子已经完成,剩下回玉壶洞天的路,恕弟子不能相陪。”

  向榕也没觉得有什么毛病,点头:“行,那我带纪驰先走了,你快回去找问津长老复命吧。”

  夏麓又行一礼,走出殿外十来步,抬手一笼,便硬生生召出一道“门”来。

  众人小声惊呼。

  向榕正准备按照系统指示用自己的“户主”权限直接打开玉壶洞天的门,忽然听见身后的问道殿中有人窃窃私语——

  “所以那孩子肯定是传说中的命定飞升吧?不然夏麓师叔祖为何破戒和玉壶长老说话。”

  “是呀是呀,听说夏麓师叔祖当初差点拜入淮舟长老门下,是玉壶长老从中作梗才未达成!此后两人便结了梁子,见面都当对方不存在的。要不是因为问津长老与那孩子,这两人恐怕会老死不相往来吧?”

  “听说夏麓师叔祖一向对淮舟长老很是敬佩,后来淮舟长老在灵潭秘境中……咳,你打我做什么?!”

  那人身边的人疯狂眼神示意,那人却犹自未知。

  向榕和善道:“你可以说大声点的,反正你说这么小我也能听见,听见了也没拿你怎样,不是吗?”

  方才小声八卦的人脸色一白,连忙跪地大呼“长老恕罪”。

  向榕没理,转过身的同时,她脸上的笑意散得干干净净,眉心微蹙,像是有些不舒服。

  除了系统和纪驰,没人看到她这一微小的变化。

  刚才那些人提到了淮舟长老和灵潭秘境……

  系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查查原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向榕先前通过心境试炼后便在宗主安排的殿宇暂住等待赐衔大典,并没有“回”过所谓的玉壶洞天。

  所以,进入玉壶洞天这事儿对于她和纪驰来说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同时,这也意味着她对玉壶洞天内部环境一无所知。

  “门”前是蓝天白云、古朴殿宇,“门”后是烈日悬空、地火翻涌。

  一眼望去,根本没有人能住的地方。

  向榕突然有种自己买到黑心房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当然是因为靠她自己经济实力压根买不起房。

  罢了罢了,都有单位分配住房了,还要啥自行车……

  她拉着纪驰跨过“门”。纪驰乍一呼吸到洞天里灼热的空气就被烫得一呛,咳得眼泪和血都出来了。

  向榕连忙丢了个低阶水行疗愈术罩住他的脑袋,拉着他在火山上空御风而行。

  约摸飞了几十里,向榕在两道间歇喷火的大地的“伤口”中间找到一个光华流转的结界,结界里笼着一方不大不小的绿洲——那里应当就是人住的地方了。

  在天上飞着俯瞰时,向榕只觉得那块绿洲不过绿豆大小,想着顶多也就一个小平房,但等落了地,她才发现这片绿洲大概四五百平,茂密绿植中立了一座三层高的木楼,飞檐翘角,好不精致。

  向榕打量着周围的布置,心想这四舍五入就是一花园别墅啊!

  她一偏头,正好看见纪驰此刻的表情……

  他左脸仿佛写着“好小”,右脸仿佛写着“好旧”,脑门上“就这?就这?就这?”大放光辉。

  和向榕的快乐形成鲜明对比。

  向榕突然就不美滋滋了,颅内发问:“系统,这楼里条件最差的房间是哪个?”

  系统老实回答:“有一间地下室,但……”

  向榕对纪驰说:“你住地下室。”

  系统补上没说完的话:“但是那是原主的房间。”

  向榕:“……”

  与此同时,守珑山的另一边,宗主及其弟子所在的洞天中,夏麓披着一身厚厚的霜雪回到属于自己的小院中。

  一灯如豆。

  他也不抖去那一身雪,就着那微弱的光展开一枚记录卜算结果的小笺——这一路从白玉台走到山腰,又从山腰走到问道殿,再从问道殿回来,小笺都被他捏得发皱。

  笺上写着:“旧人新面,前缘天定。”

  他早在白玉台下看到这八个字时就将其刻进了心里,现在却仿佛突然不识字了一般,一遍遍重复地看,好像能从这张薄纸里看出一朵花来。

  旧人新面。

  他分明早知道大乘以上的修士单是身死还有机会进入轮回,若是连道也消了,便是人的魂魄都碎了,不得超生。

  却非要去求,非要求问,非要亲眼看见了……才不能再自欺欺人。

  曾经的花与月,早就裹挟着故人们的教导、关照与欢笑,一同葬进二十年前的冰雪里了啊……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男主借来的嘴着急还更新,第 13 章 13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