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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姜钦音还没醒的时候,贺臣说的那位师父就已经到了。
翠环好不容易将姜钦音拽起来,用挂钩勾起帘子冲姜钦音道:“我的好姑娘,您别睡了,女塾师都已经来了。”ωWW.chuanyue1.coΜ
姜钦音倏地睁开眼,看向翠环道:“女子?”
翠环嗯了一声:“插花嘛,料想应当是女子吧,不过瞧着好像与咱们世子爷是相识。”
姜钦音连忙吩咐翠环给她穿衣梳洗。
火急火燎后,终于来了书房瞧见了这位女孰师。
刚走到门口,就瞧见一青衣女子施施然侧坐,批帛将垂未垂,盘发斜插一枚双阙步摇,正在摆弄花草,旁边燃着线香。
香烟缭绕,别有一种韵味。
听见动静这边偏头看向来人的方向,慢条斯理的收回视线,笑道:“来了?”
语气中并不热络,反而带着点说不出的孤傲。
姜钦音接过翠环准备的蒲团放下,盘腿坐到那女子对面的位置。
她从这女子身上嗅出了一点敌意。
女子先是对她做自我介绍:“贺二爷叫我素娘,你与他一并称我素娘便好,你若不喜,就叫我素儿姐也行,我只唤你阿音好了。”
打听的很齐全。
姜钦音心中这么想着,便冲她乖乖巧巧的喊了句:“素儿姐。”
又很是纯真的问:“今日插什么样式的花?”
尹素给姜钦音分了两支橘粉色六出花,又分了小枝茉莉,姜钦音从她桌上抽走了几支虞美人。
只听尹素似有意无意说了句:“贺臣喜欢虞美人,咱们今日插重叠式如何?”
一听这话,姜钦音便明白了她话里话外挑衅的意思。
于是直接将她面前的虞美人全部拿了过去,笑道:“贺郎喜欢虞美人,我也喜欢的紧。”
尹素面色一僵,将虞美人放到她面前笑道:“那你就用虞美人,接下来我告诉你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姜钦音被迫接受尹素处处彰显她本人高贵的气质。
尹素捻起一束风铃覆盖在瓶中,中间间或穿插几片芙蓉叶。
姜钦音也不学她,自顾自的插着,偶尔瞧瞧她的样式,便不再看了。
翠环戳了戳身边的小厮道:“我怎么觉得姑娘没在学,反而和女孰师比似的。”
那小厮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们哪晓得这是两个女人之间不动声色的厮杀与较量。
等到花全部插好,只见尹素先一步站起身子,问翠环道:“你们世子的屋在哪里?”
翠环忙不迭就要带尹素去,忽然被姜钦音喊住,姜钦音慢条斯理清去指尖的水珠冲尹素笑道:“素儿姐要去做什么?贺郎不喜欢别人随便进他房中。”
尹素扬了扬刚插好的花束,笑道:“把花放到他房间,就当做来见他的礼了。”
姜钦音收回视线,笑的别有用意,慢条斯理道:“好啊,刚好我也要给我屋中摆花,一起吧。”
尹素面露疑惑,却也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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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进了屋中,姜钦音先将自己的花放在贺臣床边的矮柜上,旋即对尹素笑笑道:“哦,我们睡觉时不喜欢花在头边摆着,所以都是柜子那头,素儿姐自己挑地方放,随意。”
她有意说的囫囵,将人往偏了引。
姜钦音突如其来的这番话尹素是一点也没有想到的,起先只是想来不动声色的告诫姜钦音,她与贺臣关系匪浅,未曾想,先一步被这丫头将了一军。
不过索性,这屋中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气息,若非如此,她还真要当真。
她笑笑,将花摆上了贺臣的桌案上,又替他用镇纸压住了将飞未飞的纸。
贺臣这人素来冷淡,她与他相识多年,身边留着这个丫头,到底是爱还是同情,她一清二楚。
一时间看着姜钦音那副神情,她倒是有些怜悯了起来。
旋即看向姜钦音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将花放他桌边,我记得,他并不是很喜欢茉莉香,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
若有似无的提醒姜钦音她与贺臣关系的亲昵程度。
姜钦音盯着她一时间下不来台,仍执拗的道:“是吗?可他很喜欢虞美人。”
尹素点点头,又回:“那会儿风阳公主还在。”
直到尹素走时,姜钦音都满脸通红,那种无声羞辱感叫她不堪一击。
她们的战争万分激烈,姜钦音惨败。
这个女人的确比她厉害,还要比她成熟,要比她更了解贺臣。
而她对他们,一无所知,便是连对贺臣,也知之甚少。
她问翠环,尹素什么来历,翠环也只是摇头,说大概只有冯五晓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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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天公不作美,暴雨倾盆,姜钦音就那么木木的坐在窗边看梅花枝。
她揣摩了一下午,也理不清他们二人的关系。
她不知为何,这么计较贺臣与那个女人的关系,她与贺臣,说来不过是收养与被收养者的关系。
她只要恪守规矩,做那个感恩戴德的人便好,为什么非要固执地满脑子都是他们是什么关系,想的头疼?
可是越不去想,反而越想的厉害。
她想,她的心要出事了。
她好像有点陷进去了。
这件事持续到贺臣回来,她确信,她的确是对贺臣生了不一般的情愫。
一点隐隐作祟的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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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臣回来的时候并未淋湿太多,下人将马车一直停在屋檐下他才下的马。
姜钦音瞧见他站在廊庑下抖落身上的水,连忙抽起一把伞就去迎他。
蹦起来时,像个欢快的鹦哥儿。
贺臣站在重檐下见她扑过来,蓦地就勾起了唇,也不抬步了,就站在那里,背着双手,等她从廊庑下越过庭院,飞到他身边来。
少女奔跑时,满头秀发飞扬。
她今天穿着一身红色的窄褃,领口的白色短绒将她巴掌的鹅蛋脸包裹其中,翘鼻微红,边跑口中的雾气就散了出来。
雨雾朦胧,她一个跨步跃上了台阶,迎到贺臣一把将他胳膊揽住,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姜钦音抱着贺臣胳膊时,他微微一僵。
不露痕迹的避开了她,留了些缝隙。
可姜钦音毫无察觉,不知为何,今日就想与他贴的近近的,好像如此近的挨着,才能驱散心中那些微的不安全感。Μ.chuanyue1.℃ōM
大抵是尹素来留下的后遗症吧。
他接过姜钦音手中的伞,大半位置都给了她。
姜钦音走路不快,他也就慢慢跟她步伐走,很快右边的肩膀就全湿了。
玄色的衣衫颜色越发深了起来。
贺臣问她:“今日学的还好吗?”
姜钦音想了想,回道:“并不算好。”
贺臣笑笑,又很顺其自然的脱口而出:“你不该那样的。”
姜钦音一愣,看向他,唇角微僵。
好半晌自嘲的笑了笑:“你都知道了?”
她也应该知道,自己对尹素的半点不客气最后都会一字不漏的传入他耳中的,兴许还会添油加醋一番。
只是她不知道,竟会这样快。
想来是他先去了尹素那里探望,这才回来了晚些吧。
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觉得可怜,莫名的。
她一直盼着他早些回来,可反倒他先去别的女人那里问问她是否有对付过她。
到底,两人关系是不一样的。
她站在廊庑下,双手抱胸,看着他弯腰放下伞,看着那个背影。
至今仍会感慨,他长的是真的很漂亮。
可是越想,心里的那股气反而越汹涌。
等贺臣站好,偏头瞧她时,却从她眼神中瞧出了一丝试探与欲言又止。
他站定,看向姜钦音问:“你好像有话。”
不是疑问,是笃定。
姜钦音放下胳膊,抿唇嗯了一声,回道:“明天我不希望再同那位尹姑娘打交道了。”
贺臣隔着距离看姜钦音,问她:“理由。”
姜钦音沉思片刻回道:“不喜欢她。”
他继续问:“为何?”
“我觉得或许不学插花倒也无所谓。”
贺臣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冷,他鲜少会对姜钦音露出这样的神情,他换了种审度的目光看她,可是看来看去,还是那样的一只鼻子一双眼。
“她明天还会来,直到教会你。”
贺臣用一种无法拒绝的口吻同她这样说,也不想与她纠缠,转身就要走。
忽然听到姜钦音的声音变大了两分,猝不及防的声音,叫周围一众下人纷纷停了步子,时间好像在一瞬间凝结。
她说:“或许是你喜欢那位尹姑娘,你想见她不必拿我做幌子,明日她便是来了,我也不会去见。”
贺臣原地顿住,一步未动,转过身来看向姜钦音,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姜钦音颤声重复了一遍:“你喜欢不必拿我做幌子。”
今日确实是有些蛮不讲理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她因为恼火脸颊通红,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贺臣瞧着她忽然觉得陌生。
周围驻足的下人被冯五赶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加小心。
两个人就那么互相对视着,她不发一言,他也不发一语。
彼此维持沉默,却又像随时要爆发的一阵滔天巨浪,只等着中间那根摇摇欲坠的弦断开。
略微不同的地方在于,姜钦音的眼尾红了。
“你为她同我不愉快也是应当的。”
她咬了咬唇,姿态放软了些。
故作出一副争宠小女生的姿态,好像刚才那样本就无心。
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痛快,尤其是瞧见他眼神中带着震撼。
她的心里那点嫉妒与酸涩才会被纾解,好像她承受的苦痛他也要一并尝尝一样。
是的,总有一点她会把自己的黑心肝儿一点一点揭下来,摊到他面前。
他不必惊讶,她生来就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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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的恍惚,忽然觉得没劲,看了片刻,径自转身离开了。
一句招呼也没留下,只奉送了一副背影,瘦弱且不堪一击。
也正因为如此,她忽然对于找到亲生父母有了迫切感。
这里到底不是她的家。
既然如此,就不该等到撕破脸再等着被扫地出门。
她想维持着体面端庄的时候,落落大方的走掉。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点筹码都没有,想和他吵一吵,闹点脾气,她都不占理。
毕竟,她只是外面收留的一只猫。
总有一天,他会把最后一点包容全部收回。
那时候,她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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