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臣背身站在屋中,屋内没有一点亮光。
冯五看着缝隙中的贺臣,也不敢上前去劝。
想到方才场面也是心有余悸。
本以为二人会越发激烈的争执起来,未曾想,反倒是姜钦音先一步认输走掉了。
他以为该是自家主子的。
贺臣只觉得头疼,伸手捏了捏鼻梁骨,回忆起尹素与他说过的话。
“你应当与这位姜姑娘保持些距离。”
他没想到尹素会先提起姜钦音。
尹素又说:“不然别人总会说她是你养的小通房,不说于她名声传出去不好,于你也不好。”
他是想的不够周全。
起初留下她也不过是为了一时的怜悯,他承认,最开始对她,也不过就是怜悯。
想到这里忽然走到门边开了门,冯五趴在门外险些摔了进去。
贺臣瞧他,皱了皱眉道:“做什么?”
冯五搔了搔后脑勺憨憨的笑道:“没有,想给主子您点灯来着。”
“是点灯还是偷光,用得着趴人门缝?”
他一脸不痛快,对冯五言辞上不免刻薄。
冯五一顿,张了张嘴一时间也是无话反驳。
见贺臣直接套上了外袍,系上了大氅要出门才有些恍惚:“主子,您去哪儿?”
贺臣转身瞧了他一眼,令他拿了把伞给自己,转身就出去了。
走到门边瞧见冯五跟在身后,警告道:“不要跟着我。”
冯五一顿,张嘴劝道:“这天都黑了,该睡了。”
贺臣斜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不睡。”
先一步出了门。
姜钦音背靠着门,感受到那脚步确实消失不见了,她缓缓跪倒在地上。
怎么就突然要同他争执?分明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总归她也不会和他过日子是吧?他什么身份,她又什么身份。
可越是这么想,眼泪就越发不争气的往外涌。
她双手捂住嘴,心中越发不是滋味。
明明以前也隐藏的万分好,为什么今日就偏偏要将反骨露出来。
他必定是知情了,若不然,为何就要出门?
出门,他又是去哪里?
去尹素那里?
应当是。
他或许是厌烦她了,对一个宠物的爱也到了尽头。
是吧?是的吧?
为什么就是不肯多藏藏?多将那点不轨的小心思收一收?
可是爱这东西,本就藏不住,不是吗?
就算嘴巴不说话,眼睛也会溜出来。
像草原上燃烧的野火,只要一点火星,欲望就会烧的,漫无边境,吞噬一切才方休止。
他那样的一个温柔又英俊的男人,叫她生出欲望并不奇怪。
若是没有欲望,那才叫怪。
-
早晨醒来的时候姜钦音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贺臣的房间瞧他。
甚至连衣服也未来得及套。
她想通了,昨天是她不对,今天若是尹素再来,她也会学着她的模样,不动声色,喜怒不形于色的。
且等着吧。
结果冯五告知她,贺臣一夜未归。
姜钦音脸上的笑僵住了,她不信,要进去找,却听到尹素银玲似的声儿从庭院中传来。
她一顿,缓缓转过身去,却看到贺臣与尹素一同入门,刺眼的光灼痛了她的眼。
一对璧人从门那头,出了耳门,入了小院。
是清贵的,登对的。
她第一反应就是躲,躲起来。
将此刻狼狈的自己藏的严严实实。
显然贺臣瞧见了。
瞧见了她见到他的一瞬间,本能的跑回自己屋中,哐的一声关住了门。
她今早哭的甚至比昨日还要厉害,好像是最心爱的东西被人夺走的那种声嘶力竭。
可是她只是死死的咬住了手背,狠狠的咬着,直到血腥味儿渗进唇齿间,她依旧不松开。
她想:“若是你现在来敲门,我就不生气,我也不哭,我同你好好道歉。”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来道歉?
男欢女爱,金玉良缘,本就与她何干?
她只是突然闯进贺臣生活的中一个小丑,故作清高的和旁的女子有何不同?
她也不过是将他占为己有了罢了。
无力感令她虚脱。
贺臣没来叩门,反而她会听到庭院中间或传来尹素的笑声。
冯五不明白情况,看着贺臣,又看着姜钦音嘭一声关上的门,只觉得今天气氛沉的厉害。
莫不是自家主子昨夜真去找尹姑娘了?不应当才是啊。
只是今早怎么二人又一同回来了?
他又去看在水榭那边坐着的二人,尹素一人倒是很高兴。
贺臣的脸色却略显敷衍。
“到底在做什么?”冯五挠了挠头。
翠环端着早膳,也急的不行,招呼冯五过去小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五两手一摊,耸耸肩道:“我哪儿能知道啊。”
“不是,你当差怎么当的?”翠环满脸不高兴,贴门上听姜钦音那头的动静。
可是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又将粥与点心酱菜的托盘直接推给冯五道:“你去和世子爷说,咱们姑娘不开门,早膳可还没用呢。”
冯五连忙摇头,又将早膳推了回来,道:“那主子不还得扒了我的皮?”
翠环推过去:“我不管,我只管我姑娘,你去,怨你。”
冯五不肯,翠环又威胁道:“行啊,你不去,你不去到时候我家姑娘好不容易补起来的小身板再瘦回去,看谁找谁开刀。”
“嘿,你个丫头片子。”
到底是冯五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去找贺臣,
贺臣看着托盘,又看着关的严严实实的门,怔了片刻道:“不肯吃?”
冯五唯唯诺诺称是,又说:“姑娘早上一睁眼就在找您。”
其中包含为数不多的讯息,好似是帮着怪罪。
贺臣修长的五指捏在杯盏上摩挲了片刻,只道:“那就不吃罢。”
尹素见他早已有了敷衍之意,心明神悟,站起身时冲他说了句:“总要冷了她,才好叫她收了那心。你知道的,你们相差太多,孩子总是容易对救自己的人心怀感激,这是常理。”
走到他身后时又补了句:“只是感激永远变不成爱,她不懂,你得教她明白。”
贺臣背对着她,继续摩挲着杯口,微微眯起了眸子,也同样的口吻警告她道:“明日你就不必来了,日后再有事,找冯五或者荣国府,都行,我也不是替他们还债的还债奴,不是吗?”
尹素全身一僵,笑的有些怅然,顿了片刻,回了句:“好,回见。”
“不必回见,就这样吧。”Μ.chuanyue1.℃ōM
贺臣站起身子,一把端走了贺臣手中的托盘,又冲冯五道:“送客。”
冯五松了好一大口气,点头哈腰的对着尹素道:“尹姑娘,走这边。”
翠环瞧见贺臣走到了门边,冲他施礼道:“世子,姑娘在里面不肯应声。”
贺臣点点头,挥了挥手,翠环便下去了。
贺臣抬手在门外敲了敲,只听里头传来一阵瓮声瓮气的回应:“不吃。”
贺臣又敲了敲,姜钦音还是带着颤音回道:“不吃,不饿。”
“开门。”
贺臣的耐心不多,唯独对她,是有那么些耐心地。
可是不能借着他的容忍就肆意妄为,他有限度。
里面停顿了许久,姜钦音才赤着脚走过来开了门。
一双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通红一片,眼睛里头泪汪汪,跟颇黎珠子似的。
贺臣也不同她说话,直接迈步进了室内,将早膳放到桌上,吩咐一般的道:“吃早饭。”
姜钦音装听不见,低着头绞手指头。
贺臣用指尖点了点桌面,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姜钦音犹豫了片刻,脚步晃了晃,还是没动。
贺臣盯了她许久,好半晌吐出一句话:“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
姜钦音张了张嘴,想要反驳,还是吞了回去。
贺臣直接抽出一张矮凳,坐到上面,一直手撑着膝盖,一只手搭在桌面上,懒洋洋的盯着她。
姜钦音反复的抠着指甲,那扎眼的牙印就露了出来。
贺臣眉心拧了拧,一把将她胳膊拽过去,就捏着她的手背瞧,然后抬眼冷冷的看向她:“你属狗?”
姜钦音瘪瘪嘴,眼泪汪汪的回道:“属狗今年该十八了。”
十八我早就能对付你了。
贺臣:“......”
贺臣沉默片刻站起身子,走到她梳妆台前问:“药在哪里?”
他生气时总是惯用这种对着手里那些随从的口气发问。
姜钦音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他总给她一种公事公办,没有人情味的感觉。
她不回他。
好像再说,你快来哄我。
可是贺臣最不吃这套。
他直接自己拉开了抽屉,从里面翻找出玉色的瓷瓶,然后阔步走来,到了姜钦音面前又毫不怜香惜玉的扯过她的手。
起先是很粗鲁的倒着药,使她一阵冷抽。
贺臣才放慢了速度,小心的替她抹着药粉,取笑道:“我当你是铜筋铁骨,一点不怕疼,怎么?这就受不住了,你若真当有本事,就该连着冷气也给我一并吞回去,倒是拿自己身子跟我做对,有意思的紧。”
姜钦音脸颊通红,不和他针锋相对。
他替她抹完药后扬了扬下巴,“坐下,我们聊会儿。”
他鲜少会有这种安静的与她坐一起高谈阔论的时候。
也许是言辞厉色。
姜钦音心一横,坐下就坐下,大不了她软一些,再撒个娇。
他现在还肯顾着她,便说明还没有腻。
于是坐到他面前,伸手捻了个剥好的鸡蛋,等候发落。
贺臣问:“你为什么想找先生认字读书?”
姜钦音没多加想就很自然的回道:“我不想丢你脸面。”
贺臣哑然,看向姜钦音才觉得大抵尹素说的是对的,她小时候没有人照料,很多东西都是凭着自己以为的来。
而今便是住在他这里,都要小心翼翼的替他考量,偏偏忘了自己。
他替她盛好了淡粥放到她面前,语气放缓和了一二分:“你要学这些是好事,但是不该为了谁去学。读书识字,那些学问都是装进你脑子中,以后为你所用的,你不必为了我的面子去学。”
“日后便是你胸无点墨,我仍然不会弃你于不顾。”
她呆呆的看着贺臣,一时间忘了嚼鸡蛋。
“可那些学问不是你今日兴起之时想学便学,明日厌了,说不学就不学的,这世上没什么事情轻轻松松,你也不能想的轻轻松松,更不能意气用事,单说我不喜欢她,我便不学了。”
“若是——”他顿了顿,又道:“日后有什么意外,你也总要靠着这些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不能叫人看轻看低,学问是能救你的。”
他说的很认真,姜钦音听得心中百感交集。
他是真的有将她当人,好好的将这些道理拆分给她看的。
贺臣将粥碗推给她:“喝点粥吧。”
又好似保证一般道:“你放心,在不是你自己执意要走之前,我不会丢下你不管,至少,养你的钱绰绰有余。”
姜钦音心头一哽,也颇为自己昨日的任性感到惭愧。【穿】
【书】
【吧】
可是有些事仍旧重要,但她已不想问了。
至少此刻的氛围那样好,她不想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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