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奥运会刚在首都结束,大街小巷吟唱着《北京欢迎你》。陆绥哼着歌把人抱上副驾驶,迎面走回来一群小学生,手拿冰棍儿,美滋滋的舔着。

  高以安只是看了一眼就别开了,陆绥敏锐的捕捉到小东西的心思。揉了揉他的头。“把安全带扣好,我买个东西,马上回来。”

  看高以安扣好安全带后,陆绥关上了门。

  车里的烟草味很重,烟纸盒丢的到处都是,随手一碰就能粘上一层黑灰。窗前挂了个金灿灿的招财元宝,高以安伸手碰了碰流苏。副驾驶上的椅子往后倒他坐得很不舒服,想调却找不到按钮。

  正巧这时男人回来了,手里拿了一根绿豆冰棍,还有一包烟。

  “安安咋了?找啥呢?”陆绥把冰棍儿往腿上一戳,冒着冷气的冰棍儿从袋子里钻了出来,男人像献宝似的递给高以安。

  高以安伸手接下说了声谢谢。

  陆绥啧了一声,有些温怒,“以后不许再跟我说谢谢。再说我真生气了!”

  高以安没有立刻回答,手摩擦着冰棍,感受上面的凉气,沉思良久后才说了一声好。

  “这样才对嘛!”陆绥嘴叼着烟,摸兜找打火机,找到了,刚想点,看向一旁的高以安,把打火机揣了回去,扯出嘴里的烟插在耳朵缝上。

  陆绥见他迟迟不动口,冰棒冒了水气珠再不吃就要化了。“怎么不吃啊?不喜欢这个口味吗?”【穿】 【书】 【吧】

  高以安摇了摇头,把冰棍递往他嘴边递。“绥哥,先吃。”

  陆绥爽朗的笑了一声,要不是他开着车,他真想摸一摸小东西的脸。

  “咱们安安怪会疼人的,我不吃,开车呢,安安吃。”

  高以安点点头不再说话,上挑的眉眼里藏着不可察觉的情愫,小口小口的啃着冰棍。冰凉甜丝的顿时传遍全身,高以安舍不得大口大口地咬,希望甜蜜的感觉在嘴里尽可能地延长,慢慢享受那沁人心脾的过程。

  男人以为他怕弄脏车豪爽的说,“安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反正车也脏了,明天开去洗。”

  高以安轻轻嗯了一声,双眼目视前方。

  两人买好东西到墓地已经是五点了,墓地叫苍山,山色朦胧,树木郁郁葱葱。高以安本想待在车上等男人,陆绥不让,一手抱着他,一手拿拐杖香纸。“一家人,见我妈你还害羞啥?”

  守墓人是个戴着毛草帽大爷,大爷忙下班,催促两人快一点。陆绥笑着说好。

  苍山这块墓地。是他妈自己选的,她在化工厂上班,化工厂拿钱多,但是是拿命换的。钱挣了,五脏六腑也烂了,知道命不久矣,就自己给自己安排后事。

  到了墓碑前,陆绥把高以安放下,让他扶好拐杖。陆绥仔细的摆好火红的玫瑰花,花瓣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徐福记糖果摆了一地。抽出纸钱开始是一张一张的烧,后面是一沓一沓的烧,烟有些大,熏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妈,你臭儿子来看你了,本来想给你买个发夹的,转了几圈都没找着。这花你还喜欢吗?前些日子我说要带个人来给你看,带来了。”陆绥拉了拉高以安,“嗯……叫阿姨太不合适了,叫婆婆吧。”

  高以安噗嗤一笑,“阿姨很年轻,叫婆婆叫老了,她会生气的。”

  “也是,妈他是安安,以后就是我弟弟,我会好好待他的,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他一口汤喝。我俩会好好过日子的,你在天上别光顾着玩儿,得记得保佑我们。”

  墓碑上照片里女人笑靥如花,仿佛真的听到了他的话。

  高以安也想给她烧两张纸陆绥,怕他摔,让他好好站着。陆绥每次见他妈总会有一大堆话要说,想到什么说什么。“我现在挺好的,你别担心,在梦里你老是哭,哭得我也不好受。刘志也回来了,我俩跟着强叔一起搞装修,老挣钱了。明年开春就换个大房子住,咱家墙上都长青苔了。一下雨就往里面渗水,选好了的地方我会来跟你讲,免得你糊里糊涂找去了别人家。”

  高以安嘴里含着男人剥的糖,冲着照片上的女人笑。

  两人回去的时候,血色的烟霞红的满天,如流动的水粉画。夕阳西下,高大的男人,抱着纤细的少年,一步步向暮色走去。高以安搂住男人的脖子,悄无声息的向他靠近。像是做了一个什么决定,手臂慢慢的在收紧。眸光也越来越亮。

  刚上车,高以安就睡了,陆绥车开很稳,瞥见小孩儿睡着了,找了个靠边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白水镇早晚温差大,现在太阳落山了,山上的气温大幅度下降,陆绥捞起后座的外套给小东西盖上,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思绪又回到了那天晚上。

  那天雷雨交加,他接到医院的电话已经是晚上一点多了。舅舅舅妈出车祸了,儿子远在国外,近亲的亲属就他一个。他冒着大雨急匆匆往医院赶,紧赶慢赶还是没见上两个老人的最后一面,只给他留了个高以安。

  两个老人在夜雨中急行,拐弯处被突如其来的大货车撞到了桥下,高以安被甩飞出车外,两个老人压的不成人形,当场死亡。

  陆绥到医院时背心湿了大半,脚下的人字拖丢了一只,颤抖着手签了一张又一张的单子。国外的表弟接到电话哭的泣不成声,恳求陆绥先帮他处理,他赶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

  陆绥在手术室门口守到了四点,医生跟他说了一大堆。他只记得一句,小孩儿的右腿伤的很重,膝盖以下必须截肢。他握着笔足足犹豫了半分钟,他还那么小,截掉了,以后要拐着拐杖生活一辈子。

  可垂危的生命不允许他再犹豫,他哽咽的签下了那张纸,手上沾了水,笔墨洇湿了一大圈,如同高以安未来的人生黑压压的一片。

  不知道是出于愧疚还是怜悯,他茫然的坐在长廊上等结果。他还记得第一次见高以安是在舅舅家,那时候的小孩儿穿着蓝白条的校服站在门口,舅舅叫他喊人。

  高以安看着他转了转大而明亮的杏眼,怯生生喊了一声绥哥,他当就在想这小孩儿长得可真好看,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特别是睫毛下的那颗痣,在脑子里把所有的美好的词都想了一遍,还是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手术灯熄灭的那一刻,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小孩儿平安了,腿也没了。像一只残缺的破娃娃,躺在床上毫无生气。

  陆绥一夜没睡,守在床前。他想高以安醒来,又怕他醒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腿没了这件事儿,还是他擅自做的主。

  趁着高以安昏迷,他回家收拾了洗漱用品,带几套衣服,打算去医院陪床。

  返回的时候,高以安醒了,他比男人想象的还要坚强,很快的接受了腿没了的事实,听到两个老人没了,他低下头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既没有悲也没有伤。高澄回来已经是事发后的第二天了,除了两个老人,其他的他一点没过问,包括高以安。安顿好两个老人后,他马不停蹄的卖掉了老宅。

  陆绥没有没有过多过问,一个星期后高澄给他打电说要走了,陆绥问他医院里的小孩儿怎么办?高澄唉了一声,那一声是烦躁的。就好像身上粘上了口香糖,怎么甩都甩不掉,只能把衣服剪破。

  高澄回来后,就没去过医院一次。高以安也没过问一声,两人好歹也是父子,陆绥倍感奇怪。

  高澄叹了一声气,略带苦涩的跟他说。高以安不是他的孩子,只是他领养的。后面妻子有了孩子,他迫不得已把高以安送到了两个老人那儿养。他跟那个孩子也没有多大的感情。陆绥问他怎么办?他说了声随便,这声随便,无足轻重。他说现如今国内的福利院越来越好,让他帮忙着。随便找一个就行,钱他后面会补上。他国外还有工作,没时间了。

  陆绥突然很想把他从电话里扯出来,揍一顿,小孩儿都那样了,哪怕不是亲生的,至少也养过一两天。怎么忍得下心,说不管就不管,说扔就扔。学了一肚子的洋墨水,把心都学没了。

  有时间卖房子,却没时间给小孩儿找一个好的归宿。高澄除了可笑也只剩可悲了。

  陆绥暴躁的挂掉了电话,不想再听他的满嘴臭话,穿的那么体面的一个人,嘴里说出来却没有一句是人话。

  高以安对于高澄的抛弃很是平淡,像是早就猜到了。“我的医药费花了多少?”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让陆绥哑然。

  高以安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加上了绥哥两个字。

  陆绥再一次骂高澄不是人,这么好的小孩儿怎么忍得下心不要,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考虑了两秒后,不回反问,“你想不想跟我一起生活?就你和我。”他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说出这样的话。但他很明确,不会把小东西送去福利院,也不会不管他。Μ.chuanyue1.℃ōM

  高以安满脸诧异,抚养的责任再怎么样都不会落到陆绥的肩膀上。他完全可以像陌生人一样,当做没看见,为什么偏偏要来管他这个累赘,还是缺了一条腿的累赘。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担忧。陆绥抢先给他打了一针安抚剂。“你就当是我需要你,我一个人过也是无聊你陪着我,至少还能说说话。腿的事你不要担心,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这不是大问题。你也不要觉得自己是个负担,他没心,不要你。我要你,以后我就是你哥,你就是我弟,咱俩一起好好过日子!”

  那一天,高以安靠着床没说一句话。他在给男人反悔的机会,可在陆绥眼里他是默认了。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我媳妇香香软软乖的没边儿更新,第3章 相互陪伴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