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失言造就出最适合美联储主席的语言艺术
格林斯潘在出入政坛时总爱说实话,不过,上任后,他的任何言论都可能成为影响市场的某种预言。所以很多人都竖起耳朵来听,看他到底都说了什么。他还真敢说实话,上任一周后,格林斯潘出现在一档名为《本周与大卫·布林克利》的节目中,当被问及未来是否会出现较高的供货膨胀时,他回答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通货膨胀率会上升,但是‘如果人人都认为通货膨胀一定会发生,那么他们对此所采取的行动将会导致通货膨胀的产生’。美联储是卫士,是抵制通货膨胀的唯一卫士。”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段话,却让人们产生了这样的感觉:美联储确实无能为力了,对于通货膨胀的爆发必然无力反抗,他犯了一个错误,而且后果马上便显现出来了,债券收益上升而股票价格下降。
格林斯潘非常后悔,他发誓今后再也不参加访谈节目。直到16年后,布林克利去世,格林斯潘破例又上了一次《本周》节目,这也是为了缅怀故
人。他说:“布林克利有一个诀窍,就是能让被访者说出他们原本不想透露的内容,我必须承认,我因此而在不经意间制造出了一些新闻……直到今天,大卫·布林克利的节目仍是我唯一一次出席过的周日访谈节目,而今天的出现则是为了纪念大卫。”
不仅如此,他在跟记者打交道时也变得格外小心,除了几次例外的采访外,他只会和有影响力的记者们进行私人谈话,这些谈话内容既不会被引用,也不会被别人知道是出自格林斯潘之口,因为他不允许对方留下任何书面
证据。
就如《华盛顿邮报》的记者所说,“格林斯潘从来不就美联储事务举行新闻发布会,也拒不接受将进行录音的采访——要想解读格林斯潘,甚至更是个难题:你‘不可能总是肯定听懂了他所说的’,他的句法绕去绕来,是相当奇特的。”
在这个特殊的职位上,显然格林斯潘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特的表达艺术。每次在公开场合讲话时,他不是含糊其辞就是模棱两可,总是把听众们弄得晕头转向。他说:“我花了大量时间努力去逃避问题,我最担心的就是我说的话太过于明确。”
于是,就有了类似于这样的故事。
1996年12月,股市狂热上扬,格林斯潘在华盛顿一次晚宴上对此进行评论,他说:“我觉得投资人是不是表现得热心过头,使股市出现‘非理性的繁
荣’了?”对于这样言简意赅又十分圆滑的表达,很多人都想入非非,甚至有些神经敏感的人领会得过了头,以为美联储主席是觉得市场过热、要泼冷水了,所以利率会提高。第二天,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猛跌了140多点,结果,利率根本没动。
类似于这样的故事数不胜数。这并不是已过花甲之年才当上美联储主席的他有些思维混乱,而是作为当时美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掌控着占世界三分之一以上的庞大财富,这让他必须懂得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同时,他又深知自己的位置的重要,不敢有一点造次,才使他说话比任何人都更加小心谨慎。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一言兴邦,一言丧邦”的真实含义。无疑,这种让人闻言如入五里雾中的“模糊语言”,也是最为适合美联储主席的一种语言艺术。
无论何时,人们都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要记住经典的“格林斯潘式警句”——我知道你相信你明白了你认为我所说的,但是我不能肯定你是不是意识到了你所听到的并不是我的意思。
四、成功化解“87股市崩盘”的危局
格林斯潘怎么说或者不说都不重要了,因为市场已经在兴风作浪,马上就要以一种最直白的方式来告诉格林斯潘及美国公民,接下来究竟要发生什么?
1987年10月19日,星期一,先于华尔街开盘铃响之前,东京和伦敦股票市场暴跌的消息已传入格林斯潘的耳朵里。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喧嚣的交易大厅内每个人的心头: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一开盘就跌去67个点。
对此,格林斯潘虽有警惕,但却没有直接预见危机的破坏性。他在上任后的第一次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上就曾经提到过过热的股市,但是当时并没有多少人将其当回事。眼下,这种预见成真,不过,格林斯潘依旧没有行动,因为他一贯谨慎,他需要有更多的证据来佐证。
于是,他仍旧按照原定计划前往达拉斯市,并在全美银行家协会的年会上发表演说,这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次公开演说。下午1时45分,格林斯潘动身前往达拉斯,此时道·琼斯工来平均指数又下跌了200点。4小时后,格林斯潘到达目的地。
在被“屏蔽”的这4个小时内,格林斯潘只能干着急,因为当时的通讯手段有限。一下飞机,格林斯潘便立即向前来接机的美联储官员打听有关股市的情况,他问:“市场收盘况如何?”
这位官员立即答道:“508”。
格林斯潘瞬间轻松一笑,不过,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原来,他犯了一个错误,他听错了,他以为股票在飞行途中强势反弹回来了,以跌5.08点收盘。实际上,是508,而不是5.08。道·琼斯工来平均指数由2246.72点狂跌到1738.47点,跌幅达22.6%,创下了一天下跌最高纪录。1929年的“黑色星期
二”股指不过跌了11.7%,与如今的22.6%相去甚远,却导致银行纷纷倒闭,经济严重衰退,整个30年代陷入大萧条。
很显然,“黑色星期一”比起那次灾难,有过之而无不及。
《纽约时报》报道说:“一切都失去了控制。”这并非危言耸听,损失惨重的投资者不计其数,许多百万富翁一夜之间沦为贫民,许多不堪债务重压的人,精神彻底崩溃,自杀的消息不绝于耳。一时间银行破产,工厂关门,企业大量裁员,举国上下人心惶惶。
白宫和政府官员们乱作一团,不过,里根总统还算淡定,他说:“并没有到世界末日”。无论如何,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之下,这或许能够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这是一种思路,但不是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实际上,财政部已经开始积极应对,只是此时贝克却远在瑞士的斯德哥尔摩,鞭长莫及。现今,唯一能够指望的也就是美联储。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格林斯潘的身上,都想从他那里获得救赎。
实际上,面对股市崩盘,美联储的权限小得出奇。虽说他可以挥舞利率的板斧大砍通货膨胀这头困兽,也可以使用各种手段影响股市,但效果极其有限。10月19日晚间,格林斯潘回到旅馆第一件事就是抓起电话找美联储的几位副主席,此时所有人都在思考一个问题:“下一步该怎么办?”
格林斯潘说:“懂得经济的人都会明白,如果股票市场下跌了500个百分点,跌幅达20%时,经济肯定会出现大问题。这时我们所要考虑的不是应不应该向市场注入资金的问题,而是如何注入的问题。”于是,格林斯潘立即发表了一份向市场注入必要的流动资金的声明,然后开始向一切面临资金难题的主要金融机构提供援助。用《商业周刊》的话说,格林斯潘“向市场打开了货币水龙头”,使整个市场犹如大旱逢甘霖。
与此同步,财政部部长贝克的助手争分夺秒地给企业界巨擘们挨个拨电
话,唯恐他们中的某位漏掉了这条消息。“定心丸”立刻奏效,两家主要商业银行随即宣布降低优惠利率。美联储的承诺,使那些在华尔街股市挂牌的许多企业重树信心……白宫决策性会议也在紧锣密鼓召开之中,格林斯潘和贝克都奉劝总统尽快同意增加税收,因为危机迫在眉睫。总统终于做出让步,答应就增加税收和削减财政赤字问题尽快同国会两院领袖会晤。
很快,格林斯潘的救市举动获得成效,华尔街的道·琼斯工来平均指数出现明显反弹,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星期二,道指以上升102点报收。与此同
时,伦敦、东京的股市也都有所起色。两周后,股市差不多已恢复了正常。
这时,全世界开始流行一句颂歌:我们信仰格林斯潘。
其实,格林斯潘最大的决策,就是让美联储在这场危机中扮演最后贷款人的角色。对此,格林斯潘的继任者伯南克曾这样说:“对这种情况的反应,美联储在其最后贷款人能力范围之内,执行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保护功能。”他把美联储的这种行为比喻为“最后保险人”。
就这样,看似来势汹汹的股灾,在格林斯潘的冷静应对下,最终趋于平静。最终,它只是给实体经济造成一些痛苦,没有导致金融体系的崩溃。短短几个月后,人们就将在“黑色星期一”中的损失全部挽回。
《福布斯日报》这样评述:“这是格林斯潘最辉煌的一刻,他高举喇叭,告诉银行把钱借给华尔街,然后降低短期利率,而长期利率也随之下降。”
五、香港股市暴跌与《布雷迪报告》
1987年8月17日被金融界称为“黑色星期一”,《纽约时报》称其为“华尔街历史上最坏的日子”。这次股市暴跌震惊了整个金融世界,并在全世界股票市场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伦敦、法兰克福、东京、巴黎、香港、新加坡等地股市均受到强烈冲击,股票跌幅多达10%以上。股市暴跌狂潮在西方各国股民中引起巨大恐慌,许多百万富翁一夜之间沦为贫民,数以千计的人精神崩溃,跳楼自杀。
信息技术的展,使全世界的金融交易联系在一起。然而金融一体化的步伐加快也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由于全球金融一体化的发展,当某个股市发生暴跌时,其他股票市场也难以幸免。因此,这次股票崩溃不仅震动了美国,也震动了整个金融世界,并在全世界股票市场引起连锁反应。各地市场也先后发生恐慌性抛售,其中尤以香港市场停市4天最为严重。
香港股市从1984年开始走出熊市,步入牛市。1983年底恒生指数为874.94点,之后连续上升,到1986年9月次突破2000点。同年5月,恒生指数期货合约推出,引起投资者和期货经纪商的浓厚兴趣,成交量迅速增长。1987年股市进一步升温,6月6日次突破3000点。10月1日达到最高点3950点。
好景不长,市况急转直下。10月19日星期一,香港股市、期货市场一开市就受前几日,特别是上一个周五美国纽约股市大幅下跌的剧烈冲击,当天恒生指数下跌420.81点,跌幅达11.1%,同时恒生指数期货10月合约下跌361点,其他合约也全部下跌。19日美国股市崩溃,20日早晨香港联合交易所董事局宣布停市4天(10月20日至23日),结果大批期货经纪不能履约。
银行公会立即做出反应,于24日宣布减息,希望能够使投资者恢复信心。25日晚财政司宣布以期货市场的主要经纪商及香港期货公司股东提供的10亿港元,加上外汇基金中提取的10亿共计20亿港元,作为备用贷款,支持香港期货保证有限公司,拯救期货市场。10月26日开市,即出现了猛烈抛盘,当天恒生指数大跌1120.70点,以2395点收市,跌幅达33%。恒生指数期货10月合约大跌1554点,创历史跌幅最大纪录。27日财政司宣布由外汇基金拨款10亿港元,连同中国银行、汇丰银行、渣打银行再贷款10亿港元共20亿港元备用贷款,并动负香港大财团联手救市,才勉强保证市场生存。
在这次袭击全球的股灾中,唯独香港停市4天,严重损害了香港作为金融中心的声誉。很多投资者爆仓出场,更为严重的是极大打击了海外基金对香港市场投资的信心,使股市、期货市场长期低迷。
事后,美国政府成立了以财政部布雷迪为首的总统工作小组,对这次股灾进行反思,并于1988年写成了《布雷迪报告》。报告中所提出的“断路器”措施在香港股市危机中遭到否定。香港股市关闭并没有“稳定”市场,相反却加剧了恐慌。报告建议的“断路器”是对市场加以价格限制。对于CME
来说,这可能是个严重的错误,因此CME的本质是让投资者决定价格。期货市场是价格现的场所,是信息生器。价格是市场的结果而不是原因,对价格进行限制是治标而不是治本。另外,价格限制延迟了市场的运动。如果认为价格限制可以阻止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那是太天真了。没有价格的限制,市场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达其“终点”。期货市场的一个目的是现价格,对投资者来说知道价格越快越好。让市场以最快的速度达到其终点会带来“暂时的恐慌”,如黑色星期一一样,但这会减轻延迟的恐慌带来的更严重的问题,如同中国香港地区一样,或者更广一些的尺度像大萧条一样。一旦价格已经被确定下来,投资者可以看到的价格进行交易,而不是猜测市场会走到什么地方。
一些人认为,10月份的暴跌不过是市场的自我调节。市场跑到了其能力的前面,市场下跌是重新确定它的能力毫无疑问,市场需要创造一种防止市场飙升的保护系统,但《布雷迪报告》的建议并没有提供合理的答案。
格林斯潘以其生性恬静、谨慎的秉性,丰富的阅历和对经济史的了解力挽狂澜,救危机于水火之中,为自己书写了一个精彩的开篇。但是美国政府却为这一功绩留了一个引人诟病的《布雷迪报告》,这多少有些遗憾。
第三十章随机应变,为美国经济“艰难”调音
随机应变是格林斯潘的特点。当他意识到股市的崩溃对经济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后,马上改变了政策,作为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有一种罕见的应变能力。我觉得这同他当过专业乐师有很大关系。
——琼斯
一、还未行动,就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阻挠
由于格林斯潘带领美联储行动果断,“黑色星期一”并未对经济造成更大的伤害,股市也马上便恢复了活力。上任伊始的大危机就这样被化解,不过,经济未来的走向和动向才是让人更为关注的。
显然,格林斯潘早就对此有所准备。他很快把注意力转向经济过热的危险。负责掌管“调酒碗”的美联储一向需要走平衡,如果国内生产总值增长速度过慢甚至转为负增长,经济就会走向收缩并陷入一场衰退。经济速度增长过快同样也有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格林斯潘必须出手,将钱袋子收紧。
还未等格林斯潘决定怎么做,白宫就火急火燎地冒出来给他上“政治课”,让他清楚是谁把他扶上这个位子。在他还未正式上任之前,就有人做出过预测,一旦他坐上美联储主席这把交椅,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好比被推上了足球裁判的位置,只不过比足球裁判的日子还要难过一千倍。
眼下,他对这种感觉深有体会,他对一位同事说:“我就像是一台快进的录像机,照这个速度干下去,‘只要1年零8个月零47分’就可以干完自己的这一任期。”尽管如此,格林斯潘还是清醒的,起码他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快速熟悉美联储的巨大潜能,并开始为美国经济调音。因为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经济增长的主旋律中就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单簧管未发出响声,就被一只手堵住了发音孔。这只手来自白宫,一个叫达比的官员。
1988年1月21日,达比致函美联储,敦促它推动经济加快增长。在这份函件中,还附上了一些表格,加以证明货币供应的增长已逐渐陷入停顿。言外之意就是让格林斯潘放松钱袋子,下调利率。
格林斯潘没有亲自看到这封信,不过,美联储的官员对他转达了基本意思。这下,一向好脾气的格林斯潘发火了。1988年2月24日,他站在国会的大圆桌前说:“我听说了达比博士写信的事后,对此做法表示强烈的反对。根据我的判断,达比博士并没有意识到他这样做的后果。我本人并不特别担心美联储会受到政府不当的影响……我唯一不希望看到的是,由于人们过度担心我们会屈服于政治压力,我们被迫与政府对着干,采取不符合我们判断的行动。”
一向以模糊语言著称的格林斯潘,这次却无比清楚地告诉国会,美联储不仅不会顺从达比的意思,反而有可能与信中建议的内容对着干。格林斯潘在国会上公开此事,将了白宫和里根一军。以至于后来里根不得不出来澄清此事,并与此事划清界限。
明眼人谁都知道,如果不是里根的意愿,下面的人怎敢轻易出来使绊子。格林斯潘的态度十分明确,绝不能给市场和公众留下“过于听命白宫”的印
象,尤其不能像威廉·米勒,由于过于听命白宫当权者而屈从政治压力,最终做出错误的货币政策。他与前任沃尔克相比,捍卫美联储独立性的坚定决心“有过之而无不及”。
下面,格林斯潘放开手,步履坚定地开始为美国经济调音。
二、一“松”一“紧”,让经济“软着陆”
沃尔克说:“与其说我看重通货膨胀压力的程度,还不如说看重的是心理上和政治上的压力,目前美国的情况以前从没出现过,目前大家都以为通货膨胀方面不会有很震惊的事生,但当所有人心存此想,通货膨胀更可能不动声色地上升。”
格林斯潘顶住了政治压力,现在就看他能不能对付得了通货膨胀这头
“困兽”。
1987年第四季度的官方统计数字显示,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实际增长率为7.2%,即便是在经济运行良好的年份,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率也仅保持在3%左右,失业率则降到5.7%的较低水平,并且仍有下降的趋势。
这些数据说明,经济开始走向过热。不过,很多人都难以理解,为什么经济增长过快居然不是好事?
看完下面的解释,就好理解得多了。原来,随着经济逐渐升温,各家公司开始迅速扩张,就需要大量增加雇员,这样待业的人会越来越少,劳工市场日益紧俏。各家公司为了争抢人手,纷纷提出优惠的薪酬。在职职工意识到自己的分量,也纷纷开始要求加薪。这样一来,公司就会通过提高商品和劳务的价格来转嫁成本。砰!通货膨胀来了!
高通货膨胀的最大危害就在于它具有极大的迷惑性,人们无法判断掌握在自己手中的货币是缩水了,还是有所膨胀。每个人只会本能地攥紧钱袋,普通市民不消费,公司不再扩大生产规模或开发新产品。可见的现实就是市场一片萧条,经济开始收缩。砰!衰退来了!
也就是说,经济增长过快,会先导致通货膨胀再形成经济衰退。所以说,经济增长过快是十分危险的,是需要及时给予调整的。而这正是美联储的职责,也是格林斯潘的使命。
正如沃尔克所说:“美联储的工作就是‘在宴会的适当时候拿走酒壶’。当‘车速’飙升时,美联储必须要遏制狂热状态,避免通货膨胀,保持经济平稳有序发展。”美联储的领袖必须对经济发展的各个变量有全局性的把握,格林斯潘的全局观无疑是超群的。
于是,格林斯潘的立场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将股市危机开始时放松的银根,立即收紧,目的就是引导经济避开增长过快或过慢的危险,达到
“软着陆”。
不过,在整个转变的过程中,格林斯潘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他的随机应变并未受到里根政府的赞扬。因为1988年又是一个大选之年,里根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美联储采取紧缩银根的货币政策。到了1988年下半年,格林斯潘与里根的关系日趋紧张,尤其是副总统布什,他在缅因州竞选时,在一次公开讲话中直接将矛头指向美联储及格林斯潘,他说:“我不想看到美联储做事做过头,一步步束紧经济增长。我认为经济还有增长的余地,而且不会造成无法承受的通货膨胀。”
面对扑面而来的攻击和重压,格林斯潘选择了暂时性“失聪”,他专心致力于实现经济的“软着陆”。
从1988年初开始,格林斯潘一直提高利率,使得银行间贷款利率一度达到8%。这显然不是终点,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格林斯潘领导的美联储继续推行紧缩银根政策,直到银行间贷款利率升至9.75%,比股市刚刚开始危机后的利率整整高出3个百分点。
到了1989年春天,经济增长有所放缓,直接降低了通货膨胀的压力。
三、格林斯潘的无奈和无所适从
1988年大选后,老布什当选,正式由副总统晋升为总统。不过,大选获胜的喜悦根本掩藏不了他对当前经济局势的担忧。
里根主政期间,美国经济繁荣,而布什却继承了繁荣留下的后遗症——繁荣时期,商家、银行和个人大肆举债,如今均已债台高筑,艰难度日。不仅如此,布什之前的几任总统肆意花钱,给他留下了庞大的财政赤字。尤其是里根推行的低税收、巨额军费开支的政策让美国经济举步维艰。
在这样的前提下,布什执政期间,美国经济日趋困难就一点不难预见。很快这种预见变为一系列现实:贸易条件恶化,大量工厂迁往海外,房地产市场价格直线下降。
布什的日子不好过,格林斯潘的日子就更加难过。面对这样的局面,无论谁做美联储主席,都不会觉得轻松。格林斯潘也不例外,他在制定货币政策时简直无所适从。每走一步都如在高空走钢丝,要格外小心翼翼,然而经济体系还是受到了一连串事件的冲击,如互助储蓄银行业危机、商业银行大批破产、波斯湾爆发战事等。
这些危机不仅打乱了格林斯潘的思路,也让他的目标越来越难以实现。美国经济滑向衰退成了必然,这对于格林斯潘来说,也有些无奈的意味。不过,在紧要关头,格林斯潘又忽视了一些苗头,最终衰退成了事实。
不仅如此,在这期间格林斯潘与布什的关系出现了问题。自从布什入主白宫后,与美联储的关系急剧恶化。格林斯潘处于白宫和国会的双重压力下,却仍拒绝改变抑制通货膨胀的既定方针。美联储继续提高基准利率,从1988年3月到1989年2月,联邦基准利率连续提升6次,上升到10%。
布什越来越不耐烦,由一开始的愤怒变为后来的公开批评、指责。
两人之间的矛盾在激化,有一次,格林斯潘提议布什的过渡政府与美联储坐下来共商赤字问题,布什却未予理睬。不久之后,格林斯潘在一次国会听证会上就声明,他在货币政策上“宁肯失之过严,而不是失之过宽”,意思是他绝对不会如了布什的愿放松银根,而是会继续把钱袋子扎紧。
布什当然也不甘下风,他在接受采访时反唇相讥道:“我最近没有和艾伦谈过,但我不想看到因为害怕通货膨胀就反应过度,导致经济受到损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不肯让步,为美国经济接下来的发展蒙上了一层
阴影。
在这过程中,财政部长尼古拉斯·布莱迪又时不时地为这场拉锯战推波助澜,使得美联储与财政部在美元政策上剑拔弩张,一触即发。格林斯潘时刻担心通货膨胀,总是跃跃欲试要提高利率;布莱迪却希望降低利率,削弱美元,刺激出口,以降低日益增长的贸易逆差。格林斯潘要独立于政府的干预之外,布莱迪则是对美联储的离心倾向满怀压抑不住的不满。
这种不满在七国首脑会议上表露无遗。
有一次,格林斯潘出访前苏联,他在莫斯科发表关于金融改革的讲话时提到中央银行的独立性是“最重要的”。不论格林斯潘是否是有意说给布莱迪听,反正布莱迪觉得这话是冲他来的。当别人问起他对格林斯潘的莫斯科讲话如何评价时,布莱迪生气地说:“我不能想象,一个人为什么跑到莫斯科,去说一些他在这里却不说的话。”
与布什总统和白宫的关系,基本奠定了格林斯潘接下来施政的调子,倒不是说他会故意不作为或使诈,只是说,他在做出任何调整时都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质疑。
四、互助储蓄银行业危机
在了解互助储蓄银行业危机之前,必须对互助储蓄银行有初步的认识。
互助储蓄银行又称为储蓄和信贷银行,早在20世纪30年代便形成。1932年美国通过了联邦住房贷款银行法,建立了联邦住房贷款银行(FederalHomeLoanBank)。当时由于银行业格局分散,银行规模普遍较小,贷款意愿不强,而建立联邦住房贷款银行的目的就在于帮助中小银行为社会提供长期的房地产抵押贷款。
简言之,互助储蓄银行主要向买房的美国人发放贷款。
在运行过程中,互助储蓄银行一向谨小慎微,逐渐形成了“3-6-3模式”,即互助储蓄银行向储户支付3%的利息,向房贷借贷者收取6%的利息,每天下午3点下班后打高尔夫球。
然而,随着经济过热,通货膨胀率提高,储户开始不满足3%的利息收
益。1980年3月,卡特签署了一项立法,允许互助银行提高利息。于是乎,各家互助储蓄银行为了争夺储户,不断提高存储利率,最高时达到了18%。
然而,卡特的这项法案是个不完全法案,互助银行将面临一个困难,即他们需要向储户支付更高的利息,但是他们之前发放出去的大批贷款收益只有6%。收支不平衡很容易就出现了,而且事情会变得更加严重。
解决这样的问题并非难事,只需允许互助银行涉足收益超过住房贷款的投资。于是,1982年里根签署了一项法案,基本上解除了对互助银行的管制。可想而知,疯狂的资本立即就会把触角伸向每一个能让它获益更高的领域,比如垃圾债券、公牛精子库,甚至连佛罗里达州的沼泽地都成了它们投资的对象。
伴随着高收益的,往往就是高风险。癫狂的互助储蓄业吸引了形形色色的不法投机分子,这些人肆意投资、挥霍无度。最终,到了布什就任前后,互助银行纷纷倒闭,支撑它们的保险资金——联邦储蓄及信贷保险公司的资金已告枯竭。
危机既已发生,国会于是成立了一个叫做清偿信托公司的机构,负责收拾烂摊子,清偿破产互助银行的资产。
作为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也是清偿信托公司咨询委员会委员。清偿信托公司的总裁塞德曼说:“格林斯潘希望听取我们的意见。这是当时美国面临的最大问题。格林斯潘非常赞成把那些濒于破产的银行从金融体系中清除出去,但在具体操作上他并没有过多地参与。”
可见,格林斯潘采取了一种静观其变的措施。因为美联储不能像管理部分商业银行那样直接管理互助储蓄银行。这场危机规模实属罕见,其受影响范围罕见,损失之大也罕见,据估算,损失大约在5000亿至1万亿美元之
间。从未有一场金融危机严重到会让美联储觉得需要亲自出面,尽管格林斯潘没有明确表态,但有消息传出,如果事态继续恶化,那么美联储就会扮演
“最后借款人”角色,直接插手。
最终,美国经济后来证明有足够的活力经受住这次震荡,尽管损失数
字庞大,却未伤及经济的根本。
五、商业银行危机
说着说着,商业银行也出现了危机,因为部分商业银行归美联储管,所以说这下危机烧到了自家房上。不仅如此,与互助银行危机相比,恐怕这才是真正的“危险”。正如纽约联邦储备银行主席科里根所说的,“虽说储蓄及信贷也危机极其严重,而且涉及的政治层面极广,可我从来不认为它有致命的威胁。倘若有两到三家积极参与全球金融交易的美国银行需要解救的话,情况就不同了,那可就真的危急了。”
商业危机的原因与互助储蓄银行基本类似,都是因为在经济繁荣时期无节制发放投机性贷款所致。很快,危机便蔓延开来,由一个地区到了另外一个地区。到了布什上台后的第一年,共有206家银行倒闭。1990年,又有159家银行倒闭。最终倒闭银行的数量达到了882家之多。这创造了在一次金融危机中倒闭银行数量最大的纪录。
只不过,在这几百家倒掉的银行中,没有一家规模如科里根所说的、规模那么大的银行,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这是格林斯潘必须要对付的难题。
前美联储主席拉韦尔依稀记得,从某种意义上,局势变得空前危险,这段时期的美联储举步维艰,尤其困难。他说:“格林斯潘坚信,金融体系基于信心之上,也就是银行家摩根所说的‘人格魅力’。人一旦失去了信心,就会谨慎起来。当时,借贷人和贷款人都格外小心翼翼。”
这样所产生的后果便是:信贷短缺。
格林斯潘不得不想办法应付这种局面。他又一次随机应变,把“收紧的钱袋子打开”,开始连续降息。从1989年6月到1990年6月底,银行间贷款利率从10%降到了8.25%。不过,这一招并未见效。不得已,美联储不得不重新规定了银行储备金数额,将其减少了20%之多。这也是自1983年以来,首次动用这一手段。这次美联储拿出大约120亿美元来救急。
不过,银行仍旧不愿意出借,消费者仍旧不肯借入。这样发展下去的后果就是,美国经济各项活动放缓,不久便陷入衰退。
不过,格林斯潘始终不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不止一次表示,经济并未进入衰退。他在1990年8月22日的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上说:“我认为,现在可以比较有把握地对某些问题作出推测。我的意思是,那些认为美国已经陷入衰退的人基本上可以说是错了。”
实际上,衰退已经持续了一个月,这次,错的不是别人而是格林斯潘自己。但是他仍旧拒绝承认衰退的事实,他有时说:“美国经济正在作出调整。”有时又说,“总产量有意义的下降。”
不管格林斯潘承不承认,衰退已经既成事实。1990年到1991年的冬天,各项经济指标都不容乐观,失业率由不到5%上升到了7%,美国各大公司纷纷裁员,整个衰退期间失业人数超过25万人。
布什对此严重不满,他在1991年1月的国情咨文中直接对格林斯潘进行了抨击,他说:“应当降低利率,现在就降。”穿书吧
说得具体点,应该是敦促格林斯潘大幅降低利率,因为格林斯潘此前的降幅实在太低,速度也过慢。格林斯潘当然有他的担忧,从经济表现来看,他看到了通货膨胀又有抬头的可能。有时候,经济繁荣和通货膨胀似乎就不能两全。
反对格林斯潘的声音甚嚣尘上,大家都认为他未能充分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新闻周刊》这样写道:“对付衰退——用一把玩具枪。”财政部长布雷迪继续激烈地抨击格林斯潘和他的同事。连一向对格林斯潘满意的国会也开始发声,纽约州参议员德马托说:“美联储最近一次降息太少、太迟,你的名气太大,谁也不想对你直言……国民马上要挨饿,而你却担心通货
膨胀。”
担心通货膨胀有错吗?在未来的某天,人们会发现格林斯潘也许是对的。
六、“海湾战争”推动经济复苏
“海湾地区”油气资源富集,截至1990年1月,海湾地区已探明的石油储量为约6517亿桶,占世界已探明石油储量(约10015亿桶)的65%,天然气约24兆立方米,占世界天然气资源总和的13.7%。日产石油约1450万桶,约占世界石油日产量(6360万桶)的23%;每天出口石油约1200万桶,约占世界石油日出口量(2800万桶)的43%。
而伊拉克和科威特均地处海湾地区,位于中东五大产油国之列。两国纷争由来已久,原因不外乎也是围绕石油,由于种种原因,最终没有谈拢,直接导致战争爆发。1990年8月2日伊拉克入侵科威特,引发了海湾危机,这也是海湾战争的直接导火索。
海湾危机发生后,导致国际油价飙升。这是美国不愿意看到的,因为据美国能源情报统计,1990年第一季度美国日净进口石油量为766.1万桶,其中206.4万桶来自海湾地区,占26.9%。
最终,在获得联合国安理会的授权下,以美国为首的多国部队于1991年1月17日至2月28日对伊拉克进行展开局部战争。战争持续42天,最终以较小的代价取得决定性胜利,敦促伊拉克接受联合国660号决议,并从科威特撤军。
胜利传来,不仅布什在国内的民意支持直线上升,而且海湾战争的迅速结束推动了美国经济的复苏。到了1991年3月份,衰退结束。这是美国有史以来为时最短的衰退之一,只持续了8个月。除此之外,这次衰退的严重程度也是出奇的轻,通货膨胀率没有达到70年代中期衰退时的两位数,失业率也没有涨至80年代初经济滑坡时的10%。
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战争”救了格林斯潘。1991年夏,布什再度提名格林斯潘任美联储主席一职。不消说,以两人长期以来的关系,这几乎没有可能。原因是多方面的,经济复苏是一回事,布什找不到更好的人顶替倒也是实情。
不过,这并未缓解格林斯潘与白宫的关系,也没有让布什从提名格林斯潘任职上获得益处。
眼看1992年大选将至,经济总体呈上升趋势,增长率达到了2.5%。这对于急需一片出彩的经济氛围的布什来说,显然不够,他希望国内生产总值增长最低也不能少于3%。这让一向对“钱袋子”看得紧的格林斯潘与财政部长布雷迪的关系急转直下,连例行的、每周一次的工作早餐惯例也停止了。一直研究美联储的琼斯说:“美联储与财政部之间的关系降至近年来的谷底。布雷迪对美联储很不客气。美联储的人讨厌他的为人,觉得他是个能力有限、水平不高的人。”
实际上,格林斯潘并未像他们说得那样固执,他意识到了自己可能行动有些慢了,让经济增长速度有些“龟速”,他便立即打开了利率闸门。萨缪尔森说:“格林斯潘的特点是,他知错就改。”
这也再次印证了格林斯潘高度应变的作风。从1992年开始,他不断推行宽松的货币政策,将银行间贷款利率由8.25%降至3%,为30年来的最低点。然而美国经济仍旧表现疲软,没有达到布什的预期。
此时,大选进行得如火如荼,而布什的竞争对手——民主党人克林顿抓住了布什的“死穴”——经济问题,并大做文章将自己的竞选主题定位:“要害是经济,懂吗?!”最终,他赢得了大选,成为新一届白宫的主人。当时,里根曾说:“美国的黎明到了。”
然而,布什却心有不甘、耿耿于怀,将所有责任推向格林斯潘。在1998年8月25日接收A&E电视节目的访谈时说:“如果当年降息幅度再大的话,我本来是可以重新当选的,因为当时已经开始的复苏会变得更加明显。我重新任命了格林斯潘,他却让我非常失望。”
无论如何,格林斯潘有需要坚持的原则,譬如美联储的独立性,无时无刻不需要警惕的通货膨胀,以及美国经济长远发展的利益等。是非对错,自不消说,立场使然罢了。无论谁担任总统都不妨碍美联储的正常运转,因此在制定政策时就没有动力去考虑这些政治因素。更不要忘记,美联储是国会通过《联邦储备法案》建立的独立公共机构,主要对国会负责而不是对总统
负责。
第三十一章驾轻就熟,弹奏出“十年的大好时光”
格林斯潘一开口,全球投资人都要竖起耳朵,格林斯潘打个喷嚏,全球投资人都要伤风,笨蛋!谁当总统都无所谓,只要让艾伦当美联储主席就成。
——《财富》杂志
一、削减“财政赤字”,美国经济出现30年来最好局面
不得不说,格林斯潘等这一天等了很久。4年前,他一提到赤字,布什就跟他急眼,严重时,居然闭门不见。现在的情况发生了根本性转变,克林顿不仅没有回避谈论赤字问题,还主动请格林斯潘来发表看法。
虽然格林斯潘仍旧是一名老共和党人,克林顿则是民主党坚定捍卫者,但是这毫不影响二人融洽地讨论这一敏感的问题。当然,克林顿在这方面也是没少下工夫。
在大选期间,他就曾经批评过卡特,主要是说他没有对通货膨胀给予足够的重视。这一指责别人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格林斯潘这个“通货膨胀斗士”看后肯定会很受用,让格林斯潘觉得,二人在未来共起事来会很融洽。不仅如此,克林顿在竞选辩论中还不忘表彰美联储,他说:“我认为,迄今为止美联储奉行的政策是很明智的”。
面对这样一位“明事理”的总统,格林斯潘当然得更加尽心尽力,当然,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机会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很快,克林顿便安排了与格林斯潘的会面。格林斯潘说:“当联邦赤字攀升到某一危险的临界点之后,美联储出台的金融和利率政策就会黯然失效。美联储虽然号称神通广大,但实际上只能调控短期利率,而调控短期利率的目的,是借此影响长期利率的走势,后者与企业投资贷款利率、消费者房屋和汽车贷款利率直接相关,对美国经济的繁荣昌盛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然而,联邦赤字居高不下,短期内难以消除,联邦政府已成为长期贷款市场上前所未有的大主顾,导致长期贷款市场资金紧缺,长期利率无法随同短期利率的降低而下滑,使企业和消费者深受其害,这才是当前经济不振的主要
病因。”
格林斯潘的言外之意就是,必须大幅度削减联邦赤字,长期利率才能随之下滑,企业投资和房地产业才会重拾欢颜,民间资金由政府债券转投股市,经济振兴指日可待。
这次会面,克林顿对于格林斯潘的建议非常看重,这也正合他的心意。格林斯潘也感觉,克林顿作为总统虽然年纪尚轻,但是为人聪颖机敏、博学多识。两人在基本经济问题方面看法基本一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得多。通过格林斯潘的说明,克林顿也敏锐地觉察到,由于联邦赤字触目惊心,格林斯潘甚至并不反对向高收入阶层增税。
于是,克林顿决定提高汽油税并对高收入阶层适度增税,并向国会提交了削减预算赤字和刺激景气齐头并进的《经济复兴法案》,预计在未来5年中减少近5000亿美元联邦赤字。不过,对于这项法案到底会不会造成短期经济衰退,引起大企业管理阶层和期待减税的选民不满,以及会不会影响到1994年国会中期选举,他的内心还是有一些不安的。
关于这一点,他在回忆录中坦承:“虽然有很多令人信服的理由证明经济方案将会成功,但是,这个在我总统任期内最重要的内政决策,仍然是一场大赌博。”结果是,复兴法案通过后,经济平稳展,联邦赤字逐年减少,长期利率如期下滑;美联储短期利率调控的效果,果然由僵硬无效变为灵活神奇;高科技投资、房地产业和股市开始复苏。
1996年,克林顿轻松赢得大选成功,成为二战后首位获得连任的民主党总统。
对于格林斯潘来说,这才是一直以来他追求的,也是一直以来他渴望获得的。从20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美国经济的发展步渐入佳境。若将美联储比作一艘船的话,这艘船始终穿行在危险的巨流之间,而格林斯潘就是船上说一不二的掌舵人。道·琼斯工业股票指数从1991年的3000点起步,到2000年2月已突破10000点大关;纳斯达克综合股票指数从500点起涨,到2000年已高达5000点。1998年,巨额联邦赤字一不留神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美国政府打完一场“零伤亡”但耗资巨大的科索沃战争之后,1999年联邦政府竟然出现了财政盈余,这可是30多年来头一遭。
二、风言风语又怎样?只要受益的是美国经济就行
美联储与白宫的关系,什么时候都是坊间和媒体关注的焦点,美联储主席和总统的关系如果过于亲密,就会理所当然地受到指责。
1993年2月17日,克林顿发表上任后的第一个国咨文,格林斯潘受邀参
加。格林斯潘按照侍者的引领来到自己的座位上,这时,他才发现一个让他意外的“秘密”。原来,他的座位被安排在包厢的A6号,而两边分别坐着第一夫人希拉里和第二夫人蒂珀,这可如何是好?格林斯潘有些局促起来,他本想白宫会安排他坐在公众席上,整晚格林斯潘如坐针毡。这也引起各大媒体的兴趣,他们的镜头对着格林斯潘,一刻都不曾离开,生怕错过什么关键时刻。这让格林斯潘感觉“受宠若惊”,他只好在媒体及众人面前极力表
现,每当克林顿讲到精彩处,需要观众报以掌声时,格林斯潘就不得不站起身来为总统喝彩,整个晚上格林斯潘起身十几次。
虽然格林斯潘也算是“老江湖”,但是这样的场面还是让他觉得非常尴尬和局促,他恨不得时间能够倒退,但是他生性谨慎,估计即使时间能够回到会议开始之前,他也不会拒绝出席,因为他不是一个善于搞砸与总统关系的人。
很快,格林斯潘的担忧成了现实,第二天来自方方面面的批评和指责如潮水般涌来,格林斯潘只好解释说,他如果以座次为由拒绝出席,是没有礼貌的。美联储董事拉韦尔也对大家解释说:“艾伦本人尴尬极了,我觉得他是被人利用了。事先他只想到,‘这么一个历史时刻,我可不想错过’。等他来到现场,看到自己的座位后,才慌乱起来……克林顿作这种安排等于明示众人,‘这里坐的是我的哥儿们艾伦’。他想暗示大家,‘格林斯潘在我的阵营’。”
有些事情注定是难以解释清楚的,就如这次格林斯潘的“座位事件”,因此,格林斯潘不想纠缠不清、浪费时间。他也深知,在与克林顿的关系上,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都会有人出来指手画脚,比如,有人说,格林斯潘简直形同克林顿的特别经济顾问。面对这些,格林斯潘开始变得不再犹豫,因为他觉得,和白宫关系融洽,受益最大的就是美国经济,这就足够了,也是最为紧要的。
不仅如此,克林顿的经济内阁也与格林斯潘相处也颇为祥和。历任财政部长都信守“不与联储会直接冲突”的戒条,即使行政当局的立场与美联储南辕北辙,也决不居高临下、咄咄逼人。克林顿执政之初,美联储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连续7次提高利率。但是,克林顿及其经济内阁一直避免与格林斯潘正面冲突、迎头相撞,而是努力以更巧妙、更圆滑的手段影响美联储的货币政策。
1997年,克林顿蝉联总统之后,曾对新闻界开玩笑说,他与格林斯潘之间的关系,可称之为“稀奇古怪的一对”。这样说最充分的理由莫过于两人毫无相干的人生经历和个人志趣,克林顿是民主党人,格林斯潘是共和党人;克林顿生长于南方小镇,格林斯潘生长于大都市纽约;克林顿才气纵横,格林斯潘深藏不露;克林顿相貌堂堂,格林斯潘其貌不扬;克林顿为初生牛犊,格林斯潘是识途老马;克林顿靠竞选出人头地,格林斯潘从未竞选公职;克林顿演说明快易懂,格林斯潘讲话深奥诡谲;克林顿崇拜美国摇滚歌星“猫王”,格林斯潘推崇德国古典作曲家亨德尔;克林顿桃色丑闻令人耻笑,格林斯潘作风严谨行事小心。当这样两个人亲密融洽地站到台上时,的确是够稀奇的。
当格林斯潘不再做美联储主席后,他仍坚称:“我是一名共和党人,但我不得不承认,克林顿是位很有能力的总统。在6位总统中,我和他相处得最融
洽。”这就让一些民主党人士生出了无限遐想,他们觉得,如果克林顿夫人希拉里在2008年大选中抛出“买一送一”的竞选策略,克林顿夫妇重返白宫的可能性将大大增加。如果格林斯潘仍在美联储任职,“稀奇古怪的一对”就有机会再度联手、再创辉煌!然而,这是好事者的臆想,再说格林斯潘那时已82岁高龄,他也该回家颐养天年了。
三、与财政部长鲁宾并肩作战,共同应对墨西哥危机
1990年,鲁宾是华尔街的一位“金领”人士,任戈德曼·沙齐斯公司的副总裁,1991年,这家公司赢利14亿美元,为华尔街上所有公司之冠。鲁宾与克林顿就相识于这一年,鲁宾应邀成了克林顿竞选的非正式经济顾问,两人经常通电话,讨论对策。克林顿当选后,立即任命鲁宾领导联邦经济委员会,帮助总统制定经济政策。一开始,他就表现出能够与华盛顿各色人等愉快合作的能力。在1993年7月25日的《纽约时报》上,鲁宾被形容为“悄悄地扮演着一个决定政策的主要角色”。1994年12月6日,财政部长本特森辞职。同一天,克林顿提名鲁宾接任。次年1月10日,参议院一致通过提名,鲁宾成为美国第70位财政部长。
悉数格林斯潘前面的为政之路,他似乎与每一任财政部长关系都很平淡,有的甚至视同水火,当然,这些仅仅是指工作上的冲突与立场。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与鲁宾在工作上的关系明显好于以往。
1995年初墨西哥比索大贬值,这意味着美国对墨西哥出口将大幅下降。
随后几周,美利坚的边关纷纷告急,尤其是德克萨斯州,州长乔治·布什
说:“边境的经济将一泻千里,你们必须采取措施。”这种情况对美国经济影响恶劣,鲁宾在与格林斯潘沟通后,立即决定为墨西哥提供200亿美元专用贷款。
实际上,墨西哥最后仅用了125亿美元便恢复了元气。由于格林斯潘将这笔贷款的利率规定得很高,因此墨西哥人又以最快的速度还上了贷款。联合国拉美经济委员会在一份报告中说:“墨西哥之所以能很快地从1995年的崩溃中复苏,主要是因为(美国和国际货币组织实施的)‘一揽子金融拯救计划’,使外部资本在短时间的中断后再次大量流入这个国家。”向墨西哥提供紧急援助被奉为是国际援助的经典,格林斯潘亦成为了拯救墨西哥金融危机的英雄。
实际上,这也是鲁宾与格林斯潘二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不仅如此,鲁宾与格林斯潘的关系非常不错。很多时候,鲁宾都为格林斯潘的远见卓识所折服。当初克林顿之所以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提出复兴法案,其中鲁宾的“吹风”功不可没,而此后削减巨额财政赤字之所以能够进行得如此顺利,也与鲁宾的推动密不可分。
有时候,二人也会就某事在国会上针锋相对,但这并不能说明两人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们只是对经济发展的看法存在分歧。他们在参议院银行委员会的听证会上各持己见,有一次,听证的内容是关于混合银行、保险和其他金融服务的新型集团的合适结构问题。格林斯潘支持前一个月在众议院勉强通过的一项议案,把非传统的银行活动置于“由银行控股的附属公司”中;而鲁宾则认为,金融服务公司应该被允许选择银行控股的公司,或者选择把其他金融企业组织成“银行直属子公司”。
对此两人各执己见,各不相让,当时的参议院银行委员会主席达马托不无感慨地说:“想到两位世界顶尖的专家在这个领域不能走到一起达成妥协,这实在是不能接受的!”实际上,鲁宾和格林斯潘所争论的焦点相当专业化,局外人一般不容易弄清楚究竟谁是谁非。不过,鲁宾则忧虑重重,众议院提出的改革议案将使财政部丧失制定银行法规的权力。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双方争论的实质是美联储与财政部的权限之争。众议院提出的法案使美联储在美国银行和金融业的监管中承担更主要的角色,而财政部的作用将相对被削弱。
尽管如此,在日后的工作中,格林斯潘与鲁宾还是保持着融洽的关系,他们互相合作,彼此欣赏。鲁宾总是不断地对外声明,说:“我不想当一个美联储的冤家对头。只是不赞同格林斯潘的某些政策,如我在担任克林顿的国家经济委员会主席时,通货膨胀的威胁‘未必那么严重’,美国应该保持低利率。”在鲁宾当上财政部长之后,他又对媒体:“美联储过分强调问题的一个侧面,而忽视了全面。”
这些讲话是有根据的。自从格林斯潘当上美联储主席后,就以“把钱把得
紧”而著称,一点通货膨胀的空子也不给留。直到今天,格林斯潘似乎很津津乐道这样一种形象,他的办公室里悬挂着一幅镶了镜框的布什时代的漫画,画家把他画成一个经济“卡桑德拉”——古希腊神话中特洛伊的一个能预卜凶吉的公主,高举着一条预言:“末日将至。”
这些都决定格林斯潘与鲁宾的私交不会过于亲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一起愉快地工作。他们经常“出双入对”,共同出席参议院听证会或是出席经济研讨会。每个星期四的早上,两人及财政部副部长劳伦斯·萨莫斯都会一起进餐,大家都很放松,交谈话题甚广。
四、经济领域的“卡桑德拉”
在古希腊神话中,卡桑德拉突出的形象是一名不被听信的女先知,有人曾评价说:“她和古希伯来的众先知一样直视事理的真相,不论过去、现在或未来;但是她的明晰无误的眼力,和她心中负荷的宇宙事理的恐怖奥秘,却使她隔绝于正常的人生,使她在世人眼中成了疯子。这便是古来先知们一再遭遇的命运。”如今,格林斯潘也正在为他的预言吃尽苦头,连一直对他信任有加的克林顿也开始对他的行为表示“愤怒”。
事情还要从1993年第四季度的经济报告说起,报告指出:美国经济出现了高速增长的势头,年增长率达到6%。格林斯潘又端出了美联储的老规矩:如果增长率超过2.5%,失业率低于6%,就应该警惕通货膨胀。
为此,他将自己的想法与克林顿及其经济顾问们进行了沟通,他开宗明
义,他打算提高利率。此话一出,克林顿立即怒不可遏。在此之前,很多人都因“格林斯潘像绵羊一样,规规矩矩地坐在两位夫人之间,听任众多记者把相机聚焦在自己身上”而感到忧虑,现在看来真是杞人忧天,格林斯潘就是格林斯潘,他只对美国经济负责,只听从基本的经济规律,而不是任何
权贵。
尽管总统和白宫对此不赞成,但是格林斯潘还是开始“收紧钱袋”,在1994年2月、3月和4月各加息一次,每次的幅度都是0.25个百分点,到了5月和8月又各加息两次,幅度是0.5个百分点。
之所以克林顿和白宫如此反对加息,是因为这一年是中期选举年,如此会限制经济发展,显然会影响他的连任。面对格林斯潘的连连加息,国会中的民主党人终于沉不住气了。民主党参议员保罗·萨巴尼斯怒气冲冲地说:
“每当经济刚刚浮出水面的时候,你就跑出来,一手把它按下去。”
民主党人对格林斯潘的怨怼还源于在1994年1月的中期选举中,共和党人取得了不小的胜利——数十年来首次夺得国会两院控制权。国会中的民主党人把这都归罪于格林斯潘。
就连普通公民都开始谴责格林斯潘,舆论导向一下子都对克林顿表示支持和同情。人们甚至以“格林斯潘是堂吉诃德的化身”来对他作出讥讽。毕
竟,防范一次没有影的危机会让人觉得有些神经过于敏感。美国广播电台著名播音员林博说,格林斯潘是患了“通货膨胀狂想症”。紧接着,各家报纸和杂志也纷纷发表评论,他们认为格林斯潘是在与“臆想中的敌人作战”。其中,以《时代》杂志的文章最有代表性,他们发表了一篇题为《打错了敌人》的文章,认为:“格林斯潘过于担心通货膨胀也许会扼杀经济的复苏……文章结尾处引用了布莱德将军的一句名言,即‘朝鲜战争若是蔓延到中国,美国就会在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间与错误的敌人打一场错误的战争’。”而格林斯潘不为这些所动,他坚定地认为,抑制通货膨胀最重要的就是要有先期预见性,一旦危机来了,就什么都晚了。他说:“等通货膨胀袭来时再动手就太晚了。”
对于格林斯潘提前打响抑制“通货膨胀之战”的做法,国会也非常反感,以民主党参议员冈萨雷斯的反应最为激烈,他首先拿美联储的内部改革来做文章,他说,1992年美联储工作人员涨薪幅度过大,当时的通货膨胀率是2.9%,可部分美联储官员的涨薪幅度超过4%。之后,他又以书面形式向克林顿抒发了自己的不满,他在给克林顿的建议书中写道:“总统先生,我国负责抑制通货膨胀的高级官员给自己提薪的幅度超过了通货膨胀率本身,这不能不令人感到讽刺。”
接下来,冈萨雷斯又联络了一批国会议员,对美联储采取的预防通货膨胀的策略横加干预,不断向美联储施加压力。这一年,国会动辄就要求格林斯潘及美联储的董事到国会作证。
旧金山分行行长帕里不耐烦地说:“每当我们改变政策,就会有人盘问个不停。烦人不说,还占用了我们大量的时间。”
在这过程中,最忙碌的估计还是格林斯潘,他不停地往返于埃克尔斯大厦和国会山之间。不过他总是不慌不忙,对国会频频传他作证一事泰然处之。他早已悟出,如实回答国会提出的问题是上策。
1995年,格林斯潘的任期届满。格林斯潘可能在某个时候也对自己的前途感到过担忧,不过他也没什么可害怕的,因为他根本不用担心退休后无事可做。不过,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不过,克林顿却真的想过换掉这个“不听话”的美联储主席。
诸多迹象表明,普林斯顿大学教授阿兰·布林德很可能成为新的美联储主席人选。只不过,这个人能不能胜任,还需要获得市场的认可。显然,布林德的表现深受华尔街的诟病,他在关键时候的一次失言,彻底让他失去了获得提名的机会。格林斯潘则不失时机地做出了调整,随机应变是他的一贯作风,如今他对这种技术驾轻就熟,他宣告美联储不再“踩刹车”,而改“踩一脚油门”,美联储将银行间贷款利率迅速从6.0%降低到4.75%。
在这一政策的刺激性,投资者争先恐后奔向股市,华尔街气若长虹,在1995年初突破4000点大关。在理论界,经常会采用两个指数来衡量股市是否健康:一是市盈率(股票的价格收益比);二是(标准普尔500公司的)股息率。1982年8月,里根任期内股市处于低谷时,当时的市盈率是6,即股票价格是收益的6倍,当时的股息率超过8%。到1995年年底,股市的市盈率已经达到15%以上,股息率降低到2%以下。
一片繁荣之时,一些专业人士又不安起来,他们觉得股市的环境与1929年股市崩盘前的情况极其相似,希望美联储采取加息措施,刺穿股市“泡
沫”,防患于未然。不过,新一代股民则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时代不同了,老调子并不适合当下的新形势。两种说辞各有各的道理,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此时,关键还在于美联储主席格林斯潘的态度。
无论如何,格林斯潘在克林顿这一任期内,所实行的打击通货膨胀的先期性预测之战还是成功了,进入1996年,经济各项指标如约达到了最好的状态,通货膨胀率降至2.7%。不仅如此,在90年代剩余的几年里,通货膨胀率也从未超出3%,美国经济增长强劲。格林斯潘终于缔造出了美联储梦寐以求的“梦幻”组合即低通货膨胀和稳步持续的增长。美联储里士满分行行长小布罗德斯说:“我个人感觉,这次预先采取的反通货膨胀措施是近年来美联储施行的最成功的货币政策之一。他打破了人们对通货膨胀的预期心理,为日后的经济繁荣奠定了基础。”
克林顿虽然对格林斯潘表示过怀疑,但是格林斯潘并未让他失望,为他缔造了一片繁荣的经济景象。1996年6月20日,参议院批准了格林斯潘第三次出任美联储主席,表决结果是91票赞成,7票反对。
同年11月,克林顿也赢得大选,开始他的又一次总统任期。此时,他收到的最好的、来自格林斯潘的大礼应该就是:从不上涨的通货膨胀、永远牛气冲天的股票市场、低利率和高就业率。
这一次,格林斯潘真正让美国经济安全“软着陆”,而不是像1988年一
样,导致了经济的萧条。
五、“非理性狂热”的隐忧
他总是警惕性极高,甚至有人说,警惕就是格林斯潘的代名词,将来,可以在格林斯潘的墓碑上刻上这样一句话:“我对来世持谨慎的乐观态度,同时又看到了消极面的风险。”对于这些说法,格林斯潘并不反感,甚至连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说:“如果你不紧张,你就不应该来这。”
来哪呢?当然是待在美联储主席的位子上。
这要求他时刻保持清醒,并无时不警惕即将到来的危机或者风险。1996年12月5日,星期四,格林斯潘应邀出席美国企业公共政策研究所为他举行的招待会,在会上,他发表了题为《民主社会里央行面临的挑战》的演讲,整个发言稿共16页,有4500字之多。
冗长的演讲似乎令人困乏,美国企业研究所的研究员、《道琼斯指数3.6万点》一书的作者格拉斯曼说:“坦率地讲,格林斯潘的演讲稿又长又枯燥,讲的全是美联储的历史。”估计当时参会的大多数人都与他持相同的
观点。
不过,很快人们就竖起了耳朵,打起了精神,因为格林斯潘开始讲起了关于日本的泡沫经济的问题,他分析说,泡沫经济最大的特点就是,过度膨胀的股票市场、令人吃惊的房地产价格和发放过多贷款的银行。1989年,泡沫经济破碎,日本陷入前所未有的经济大衰退之中。格林斯潘随即反问说:“但我们又如何知道什么时候非理性狂热不适当地抬高了资产的价值,从而导致突如其来的长期经济收缩呢?如同过去10年日本发生的那样?”
还有人打盹吗?深谙经济的听众们马上意识到,这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因为他们知道,美联储主席直接评论股市极不寻常。自美联储登上历史舞台以来,只有过两次,一次是1929年3月,美联储曾对股票投机风渐长的现象发表了相对温和的评论;另一次是1965年6月1日,第三任主席小马丁所提到的“当前的繁荣与20年代的疯狂有着令人不安的相似之处”。当时,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徘徊在1000点左右。
与会的格拉斯曼迅速提笔记下“非理性狂热”几个大字,后来他回忆说:“我觉得这几个字很有趣,所以记了下来。”而另一位企业研究所的研究员斯坦恩则说:“多亏股市当时已经收盘。”
时隔几个月后,也就是1997年2月26日,格林斯潘如期来到参议院作证,他说:“在过去两年里,人们似乎总被警告要特别当心股票价格猛涨这一情况,这显然产生了行情能维持多久的问题。”
这与之前的“非理性狂热”似乎一脉相承,这种说法当然不是凭空臆想。1995年至1997年初,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猛涨80%。
不过,人们更关心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当然,格林斯潘肯定是出于某种考虑的,只不过他不能把这种考虑说得过于直白。为了缓解人们对他的讲话进一步猜测,他在未来一周众议院银行委员会会议上做出了澄清,他说:“我并不打算那么做,而且我也无法做到那一点。”他的目的是彻底否定人们关于美联储要利用职权对股市施压的说法。
不过,格林斯潘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虽然表面上极力进行否定,但是实际上他不得不对一路高歌猛进的股市有所忌惮。因为股市和美联储始终脱不了干系,他的“非理性繁荣”和“可持续增长”的提法就已经表明了这一点。即使外行人也知道,股市在很多时候,可以评测美联储的货币政策。
此后,对于“非理性狂热”,格林斯潘只字未提。
1997年3月25日,格林斯潘在联邦公开市场操作委员会会议上提出:将银行间贷款利率提高0.25个百分点,理由是经济发展有过热的嫌疑,需要以此来预防即将出现的通货膨胀。不得不说,格林斯潘内心还是想给股市降降温,只不过,他的这个想法不能放到桌面上来说。因为一旦说出来,只会使事变得更加复杂和难以把控。
经过前面一系列打击通货膨胀举措所取得的成功,格林斯潘的先期性预见已经被人们普遍信赖,他比卡桑德拉要幸运,因为他现在说的,人们都会顶礼膜拜。所以,当他提出这个建议时,很快便得到委员们通过,而且还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
只不过,这种行为被一个叫梅耶的人弄得有些令人哭笑不得。他在未经允许和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向外界公然表示美联储还将继续提高利率,而且幅度会很大。这个消息如一枚重磅炸弹,将本来就战兢兢的股市一下子击垮了。消息发出不久,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下跌了20%,债券市场也跟着下跌,30年期的债券每1000美元的面值损失了2.5美元。这立即引起了媒体的高度关注,不过,美联储和格林斯潘却一直保持缄默。
时隔多日后,格林斯潘才再次开口表态,他说,美联储不会立即提高利率。此话一出,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在5月份超过了7000点。对于股市给出的“高额”回报,格林斯潘显然高兴不起来,因为再过几个月就是“87股灾”10周年的日子。谁也不敢确保股市不会再出现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震荡”,反正格林斯潘是有点担忧。
第三十二章居功至伟,当之无愧的“经济沙皇”
格林斯潘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央行行长。当格林斯潘最后几次在国会现身时,他得到了犹如金融救世主般的热烈欢迎。
——艾伦·布林德
一、藏“龙”卧“虎”的东南亚
东南亚可谓是藏龙卧虎之地,先后出现了“亚洲四小龙”(即中国香港、中国台湾、新加坡、韩国)和“亚洲四小虎”(即泰国、马来西亚、印尼、菲律宾)。这些国家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在短时间内经济发展突飞猛进,一跃成为全亚洲发达、富裕的国家。
整个东南亚的兴盛,让整个世界赞叹和艳羡不已。
然而,时间到了1997年上半年,在太平洋对岸的格林斯潘感到越来越不
安,隐约觉得将要发生一些事情。果不其然,到了7月份,从泰国传来消息,他们不再捍卫泰铢。
要说震惊是有点,不过格林斯潘对此绝不意外。因为他早有觉察,他对泰国近年来的状况了若指掌。泰国人一直以继“四小龙”之后的亚洲“四小虎”而自居,泰国人时常会以一种轻松的语气跟人炫耀,他正准备去欧洲旅行。可是现在,“太平盛世”掩盖下的各种弊端一一暴露出来,他们靠大肆举债建造的摩天大楼、大型商场、高尔夫球场等,导致泰国经济日益过热。
泰国崩溃更深层次的原因之一,与美国脱不了干系。
当初,大量美元涌入泰国,危机在即,许多美国共同基金经理及其他海外投资人开始动摇,担心他们的投资不能达到预期收益。于是,从1997年初开始,纷纷从泰国抽出资金。这让大洋彼岸的索罗斯嗅到机会,很快,以索罗斯为首的货币投机商开始对泰铢发动攻击。这样做的结果是:泰铢、印尼盾、马来西亚元、菲律宾比索与美元的兑换汇价狂跌;新加坡、韩国、中国台湾“三小龙”也在劫难逃,就连回归中国不久的香港也经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
从1997年5月开始,投机商开始大举抛售泰铢,泰铢兑美元汇率大幅下
跌。面对这种局面,泰国央行也采取了相应的行动,他们与新加坡央行联手入市,动用120亿美元吸纳泰铢,并禁止本地银行拆借泰铢给离岸投机者,同时将银行间贷款利率大幅提升。
本以为这“三把火”会让泰铢复活,没想到几轮下来,毫无起色甚至危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无奈之下,泰国只好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援。消息一出,让投资者对泰铢彻底失去信心,泰铢对美元的比值下降10%,危机一触即发。
同属于一个经济带的其他东南亚国家无一幸免,紧随泰国倒下的是马来西亚,7月24日,马来西亚币跌到38个月以来的最低点,林吉特难逃厄运,宣告崩溃。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公开大骂索罗斯是个“笨蛋”。骂归骂,对危机的扩大毫无益处。
这样的局面立即让整个亚洲开始震动,菲律宾比索紧跟其后,成了又一只被宰杀的羔羊。紧接着,印尼盾贬值至历史最低点,印尼也放弃保持本国货币的浮动范围。唇亡齿寒,尽管采取了诸如拉高利率等措施,一向有“避难货币”之称的新加坡元兑美元的汇率也持续下跌。到1997年10月17日,台湾无奈放弃新台币汇率防线。
事情发展至此,仅有港币仍旧在做最后的抵抗,港币的坚持立即成为众矢之的,许多投资商纷纷打压港币。危机从东南亚一隅立即蔓延至整个亚洲。这引起了美国媒体的高度关注,各大报刊开始暗示一种可怕的前景:这场危机也许很快会波及美国。某家知名报纸的主编颇有先见之明地说,这是一场“亚洲传染病”。
格林斯潘对这个名字颇以为然,这让他联想到之前的“墨西哥危机”,随着经济一体化进程,各国经济联系日益紧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就不是什么危言耸听。
不过,格林斯潘还是想冷静一下,他觉得操之过急或者反应过慢,都会让危机变得一发不可收拾。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格林斯潘实在不想亲手扼杀自己好不容易培育的“美国繁荣”。
这一犹豫,亚洲金融危机如被困多时的野兽,立即冲破牢笼,变得疯狂无
比。印尼总统不得不结束自己长达32年的主政史,香港恒生指数暴跌。
人们现在习惯性地这样比喻联系紧密的世界经济,“巴西雨林一只蝴蝶,轻轻煽动几下翅膀,就有可能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引发一场风暴。”新兴的金融混沌学如是说,谁曾想它竟然如阿里巴巴的咒语一样灵验,通向灾难的大门被推开,趁机入侵的不仅仅是魔鬼,还有被金钱附体的幽灵,现在它们开始到处寻找猎物。
二、港币“保卫战”
1997年9月,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突破8000点大关,美国经济增长率达到4%,远高于传统上认为可能引发通货膨胀的2.5%,失业率则降低到20世纪70年代以来的最低水平。各种数据显示,美国经济发展势头不错且没有引发通货膨胀。
面对如此大好局面,格林斯潘却在担忧,在他心里“股价”始终是个问
题。1997年10月19日,格林斯潘几乎做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充分的准备。不过,10年前的景象没有出现。正在沉思的格林斯潘,双眼一直盯着电脑屏
幕,突然远在大洋彼岸的香港股市亮起红灯。
他终于明白,“黑色星期一”还是到了,只不过这次来到了素有“购物天堂”之称的香港。10月20日,星期一,香港股市开始下跌。10月21日,香港恒生指数下跌765.33点,22日则继续这一势头,下跌了1200点。
股市暴跌,引发众人对港元前景的担忧,这使得香港银行间拆借利率节节上扬,21日时仅为7%左右,而隔夜后一下暴涨了300倍。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港股连续第4次受挫,跌幅达10.41%。
香港特区财政司司长曾荫权立即发表声明,他说:“香港基本经济因素良好,股市下跌主要是受到外围因素暂时投机影响,投资者不必恐慌。我不认为这是股灾。无论如何,特区政府先是要捍卫港元汇率。虽然此前一天晚间有炒卖港元的投机活动,但此时炒卖活动已被平息。”同时,香港金融管理当局总裁任志刚也表讲话,声称金融管理局已于前一天晚上击退炒家。
受到财政司和金融管理局声明的利好影响,市场恢复信心,24日,港股强力反弹,恒生指数上升718点,升幅达6.89%。27日,曾荫权再次重申,香港现行的联系汇率制度不会改变,在这次活动中受损失的只会是投机者。香港金融管理局也如期与投机家们展开针锋相对的斗争。
首先,动用庞大的外汇储备吸纳港元,其次,调高利息并抽紧银根。一番对攻之后,港股在连续下跌中止住脚步,并开始强劲飙升。最主要的是中资及外地资金入市,24家蓝筹、红筹上市公司从市场回购股份推动大市上扬。紧接着,中国大陆降低利率,这也是大市上扬的因素,令恒生指数急速反弹。在股市强劲反弹之下,港元汇价恢复稳定。这场惊心动魄的
“港币保卫战”告一段落。
不过,各国股市纷纷暴跌已成定势。27日,东京股市开盘后即狂跌800多点。28日香港恒生指数狂泻1400多点,跌幅达13.7%,全日最低达8775.88点,以9059.89点收市,下跌点数创历史之最,在这种状况之下,香港股市的震荡已并不仅仅局限于自身因素。
虽然,“港币保卫战”告一段落。这一回合以香港金融管理局的艰难取胜而告终,但是金融市场上已是哀鸿遍野,同时,这场危机像一场瘟疫,已不仅仅满足于在东南亚横行一时,它将会传染得更远。
记得民主党总统候选人比尔·布拉德利说:“我坚决支持艾伦·格林斯潘连任,他对市场有好处,并且他能帮住解决亚洲金融危机。”
不过,就目前来看,美国仍旧在作壁上观,并未采取实际行动。
三、韩国倒下,美国还远吗
曾经不可一世的韩国经济在进入1997年后遭到一系列致命的打击,先是日元贬值给韩国出口以沉重打击,之后国内的大企业财团纷纷破产。1月23日,韩宝钢铁工业公司无力偿还借款;3月22日,三美综合特殊钢铁公司破产,导致连续四天股票大跌;4月21日,韩国最大酿酒集团商真露公司倒闭;7月15日,韩国第八大集团企业起亚集团宣布无力偿还债务,韩兴、代龙等集团或宣布破产或待援。不仅如此,东南亚的金融“祸水”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肆虐的机会,这将韩国这只“病太极虎”彻底冲垮。
韩元汇价以迅猛之势不断下挫,1997年11月6日,跌至975韩元兑1美元的新低点,12月12日最终跌至1891.40韩元兑换1美元——短短两个月之内,即疯狂贬值50%以上。外汇市场衰退波及国内股市,股票价格指数跌破350点,创10年8个月以来最低水平。
尽管韩国采取了一系列稳定金融形势的措施,如放宽韩元汇率的浮动限
度,提前开放中长期债券市场,对经营不好的金融机构实行限令改革和兼并等。韩国中央银行也拼尽全力进行干预,以终止韩元疯狂下跌的局面,无奈兜里仅剩300亿美元外汇储备。
几轮下来,外汇储备被掏走200多亿美元,却几乎不见效果。而此时,1998年到期的1100亿外债还等着偿还,韩国政府几乎面临绝境。
美国人终于坐不住了,韩国可是美国在亚洲的盟国,一旦韩国破产,美国也难以独善其身。很多经济专家开始敦促美国经济决策者,他们的理由是,东南亚金融危机对美国未必有利,他们认为,这场危机的结果如何将取决于未来几个月中各国政府领导人在处理货币动摇、利率和银行援助的深奥细节方面能表现出多么娴熟的技巧。
美联储立即行动起来,格林斯潘匆匆来到财政部长鲁宾的住处。希望就韩国问题达成一致看法,不过,鲁宾显然有些犹豫,他说:“有些问题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一旦美国的行动以失败而告终,那么美国将在全世界面前颜面尽失。”其实,办法也并非没有,只要能使各债务国银行的还款期限延长,为韩国争取一些时间,事情便仍旧有回旋的余地。
对此,格林斯潘还是有把握的,毕竟美联储对银行有直接管制权。因此,他认为各家银行可以对鲁宾说“不”,却不能反对美联储主席。鲁宾成了格林斯潘的说客,不停地拜访各主要债务银行的行长,对他们晓以利害,让他们充分认识到韩国危机的危害性以及延长贷款期限的必要性。结果还不错,鲁宾与多家私人银行就延长贷款期限一事达成了非正式协议。
此外,格林斯潘与各国央行行长交换意见,希望他们尽力说服本国的银行延长对韩国的贷款期限。在这次行动中,格林斯潘扮演了中心人物的角色,而鲁宾成了一线的执行者。
这次危机之后,格林斯潘与美联储越来越接近美国与世界的中心。
四、被“亚洲瘟疫”感染的美国
1997年真是令格林斯潘不安和忙碌的一年。10月8日,他在对众议院预算委员会的陈述中说:“经济已经不能再持续增长了。很明确,在美国股市上寻找像过去两年这样的高额回报是不现实的。”当东南亚、香港及韩国等亚洲国家股市纷纷下挫时,格林斯潘内心的担忧与不确定更加浓重。
不过,1997年10月19日,星期一,美国股市基本上风平浪静。格林斯潘对“亚洲传染病”仍不放心,他警觉地感到投资人正在杀盘突围,于是他立即开始行动。格林斯潘邀请财政部部长鲁宾、证券交易委员会主席亚瑟·列维特、期货交易委员会主席勃恩等财经官员一起关注股市的发展,以期望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对策。
10月27日,星期一,“黑色幽灵”回来了,投资者开始疯狂抛售手中的份额,普遍的恐慌在美国市场上蔓延开来。纽约股票交易所虽然启动“布雷迪断路器”机制,但是到下午2点20分,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仍旧下跌了350点。紧接着,第一笔交易被要求暂停30分钟。
下午3点5分重新开业,指数“如自由落体急速挫跌”,不到半小时又迅速下降200点。由于下挫指数超过550点,又一次触动自动限制交易电脑程序系统,这一次必须中止交易1小时,限定价格波动的断路器开始产生作用。
准确的数据是,10月27日,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总共下降了554点。从上周五收盘时的7715.41点跌到7161.15点,跌幅达7.2%。标准普尔指数则下降64.5点,从10月24日的941.64点跌到876.99点,跌幅达6.8%。尽管自动限制交易系统两次启动,但当天交易量仍然大得惊人,高达6亿9561万股,据统计,仅这一天股市就蒸发掉6000亿美元!
“亚洲传染病”来了,美国被感染,欧洲也难以幸免,德国股价交易报价系统28日开盘因卖单蜂拥而至,延迟5分钟,巴黎股市当日同样遭受中断股票交易厄运。雅加达、曼谷、新加坡、吉隆坡等亚洲股市更是在劫难逃。
格林斯潘说:“亚洲传染病已经开始发威,并已经突变成一种新的且令人惊恐的全球病原体。”不过,虽然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单日跌幅超过1987年10月19日“黑色星期一”单日跌幅的历史纪录,但由于现在的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基数比10年前大了许多,相对而言,跌幅只有7.2%,大大低于10年前22.61%的跌幅。有人略显心酸地说,这个星期一充其量是“褐色的”。
鲁宾财政部成员说:“请大家记住,美国经济的各项基本指标是非常
好的。”
的确如此,10年前,美国经济形势日益恶化,美元贸易逆差急剧增加,导致美元汇价下跌约10%,以致出现创纪录惨跌;而时值1997年,美国经济形势一片大好,通货膨胀率头9个月仅为1.8%,远远低于1996年的3.3%,尽管9月份失业率在上升为4.9%,仍明显好于其他发达国家。
格林斯潘也功不可没。他在出席国会听证会时说:“良好商业运行的基础已然稳固。”
鲁宾和格林斯潘先后对市场的良好预期,对恢复市场信心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几周后,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翩翩归位,美国的繁荣还将继续
下去。
五、拯救“长期资本管理”对冲基金
1998年,格林斯潘正全力与经济危机搏斗,不料本土的一家叫做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对冲基金却出来惹是生非。这家总部设在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旧译格林尼治)的基金公司在债券市场投资失利,资产值由1998年初近50亿美元锐减至9月初的约5亿美元,半年时间损失额高达45亿美元。
关于对冲基金,估计一般外行听起来既陌生又难以理解。不过,对冲基金有个最大的特点,即它可以不受监督和管制,随意开展一些复杂的投资计划。对冲基金最初由所罗门兄弟投资公司债券交易部前任主席梅里·韦瑟的设想而建立。韦瑟是个十足的“赌徒”,他酷爱扑克牌游戏,每次下注都出手阔绰,有一次,他竟然提议每手牌下注1000万美元。
投射到对冲基金之上同样有效,不过一切的赌徒本色就是这家公司的突出标志。他们往往靠嗅觉生存,利用电脑模式找出不同投资之间的差价。例如,某一电脑模式发现美国政府的短期债券与垃圾债券之间的差价失常,他们便会不失时机地通过衍生投资手段下注。待俄罗斯宣布无力偿债后,这家对冲基金眨眼间便损失了40亿美元。
一家基金公司即使倒闭,又能对美国经济造成什么影响呢?
格林斯潘可不这么认为,他这样解释,因为这家公司网罗了一大批下错注的人,没人能确切说清这一数目。他进一步解释说:“在金融市场已一片动荡的情况下,突然对它清盘会导致全球范围内进一步的金融错位,而这又会波及许多国家,其中也包括美国。”因此,尽管这家对冲基金没有多少好名声,但是美联储却不得不伸手拉他一把。
1998年9月23日,美联储召开了一次金融代表会议,共有17家金融机构出席,包括美林、摩根等财团。在会上,美联储及格林斯潘希望这些银行能够出手援助,最终,金融巨头们凑足36亿美元购买了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股票,从而避免了这家公司的破产。市场上一直呼风唤雨、使多个新兴市场陷于灾难的国际对冲基金最终玩火自焚,尽管美联储救了它的命,却未挽回千万投资人的信心。整个股市基本上陷入停顿,经济面临滑入衰退的危险。
这不得不让格林斯潘考虑动用利率杠杆来扭转局面。
六、最好来点实际的,否则顽疾难消
股市成功止跌并不等于“亚洲传染病”被彻底治愈。事情还远未解决,日本经济陷入衰退,其银行账簿上的呆账达到440亿美元。不过,最致命的还不是这些庞大数字,而是它的制造者——泰国、印度尼西、韩国等东南亚各国,这些国家如今根本无力偿还,这直接会将日本拖入绝境。
虽然美国经历股市大跌后经济没有受到牵扯,但是格林斯潘认为,作为美联储主席,他有责任将这种繁荣维持得更久,并确保美国能远离“亚洲传染病”,他可不想步日本的后尘,因为美国同样为亚洲诸国“输血”不少。
格林斯潘开始酝酿是否该通过降低利率来刺激经济。这个想法从他脑海里一掠而过时立即被他自己否定了。因为如果这场危机就此从美国消失,那么这种举动无异于注射过量。最直接的后果便是经济过热导致通货膨胀重现,繁荣的经济形势就会戛然而止。
1998年2月,格林斯潘认定美国经济处在“各种相互平衡而又十分强大的作用力”之间。于是,格林斯潘最终没有降息,并成功说服美联储的其他董事。
与此同时,格林斯潘认定当前最主要的问题是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输血。因为到1998年7月,东南亚金融危机没有得到缓和,反而演变成了亚洲金融危机。经济学家和舆论界对格林斯潘等人处理危机的能力和手段提出质疑。
1998年7月6日,《纽约时报》刊载戴维·桑格撰写的题为《亚洲经济危机历时一年之后并没有缓和》的文章说:“一年前,当泰铢大肆贬值的时候,人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可能波及全球经济危机的开始。一年后的今天,虽然国际上3次提供巨额紧急援助,但是还看不到危机结束的迹象。不但如此,日本出现了银行危机,灾难正从俄罗斯蔓延到南亚等地。”
普里马克经济决策公司主席、全球经济学家艾伦也说:“这是从美国大萧条以来最不利的经济事件,它带有现实世界或者教科书里出现的各种金融危机和市场动荡的成分。虽然有一些很有才华的人在为之努力,但是谁也处理不了,不管是鲁宾、萨默斯,还是哪个国家或者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都处理不了。”
面对各界的质疑和批评,格林斯潘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一问题。
格林斯潘发现,亚洲各国为了弥补国内资金不足的问题,必须维护市场的信誉。在这种情况下,亚洲国家只能一方面避免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美国生正面冲突,另一方面千方百计地逐步改变政策。
不过,令人担忧的是,一直充当美国经济金融工具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没钱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资金已降到了最低水平,到了“要放下救生艇”的时候了。不论格林斯潘如何晓以大义,国会就是坚决反对这一提议。
时隔不久,俄罗斯向所有债主宣布自己已无力偿还所欠的部分国债,这一消息如当头棒喝,告诉人们亚洲金融危机又一次转世脱胎,还未等人们回过神
来,巴西和阿根廷又泛起了涟漪,两国经济纷纷告急。
至此,亚洲金融危机演变成为一次全球性经济危机。
格林斯潘这次不得不做一件令他不快的事情,他要花费很多时间来说服董事们同意降息,记得在不久前,他才曾苦口婆心地劝服大家同意不降息。事情比预想得要顺利,很快,美联储便达成一致,他们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来避免对资产价值带来严峻后果的整体性危机。1998年9月29日,美联储降息0.25个百分点,银行间贷款利率降至5.25%。谨慎的格林斯潘轻轻地踩了一下油门,以缓解全球经济危机对美国经济成长的负面影响。这也是自1996年1月以来,美联储第一次降低利率。
10月7日,格林斯潘警告说:“全球金融市场的信用紧缩,已经隐然成形,势必影响美国经济前景。”其实这是在暗示,美联储还会继续下调利率,果然,还未等美联储常务会议召开,格林斯潘便先行降低了利率。
这一次,媒体罕见地对格林斯潘表达了理解而不是批评,《华盛顿邮报》记者约翰·拜里以很体贴读者的口气对两种利率进行了一番解释,他说:“联邦借贷利率,是各金融机构之间借贷时的‘隔夜拆借利息’;优惠利率是各金融机构直接从美联储各地区银行借贷时的利息。”
1998年10月15日下午3点15分,美联储宣布降息后,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强力反弹,攀升了331点,为历史上一天之内上升幅度之第三。
事情并未终结。1998年11月17日,美联储又一次降息0.25个百分点,并且同时降低联邦借贷利率和优惠利率。在不到7个星期内,格林斯潘3次降低利率,使得联邦借贷利率降到4年来最低点,华尔街和媒体好评如潮。这也创造了美国历史上最快的减息速度,成功化解了迫在眉睫的金融灾难。
第三次降息的消息一出,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立即上升160多点,不过很快又有所回落,最后以8986.28点收盘。MSNBC电视新闻评论说:“经常被批评走在曲线后面的格林斯潘,现在走在曲线前面了。第三次降低利率的行动表明,格林斯潘及其领导的美联储,愿意在麻烦到来之前,就开始扣动扳机,而不是等到潜在难题出现以后。”
此后,局面开始向着有利的方向发展。华尔街一家公司的执行董事格里格斯说:“格林斯潘挽危局于既倒,避免了股市的彻底崩溃。”不仅如此,由于明智的货币政策,使得“亚洲传染病”从美国退走。美国的经济继续繁荣,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终于攀上10000点高峰。与此同时,国会终于同意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紧急输血,这使得险些倒闭的泰国、印度尼西亚、俄罗斯以及其他遭受困难的国家获得了重整旗鼓的资金,开始了漫长的恢复和重建进程。
1999年,格林斯潘、鲁宾和萨默斯三人成了《时代周刊》的封面人物,并被称为“拯救世界委员会”,文章中详细描述了三人在阻止始于1997年那场金融危机中的所作所为。对此,格林斯潘的看法却是,如果世界经济正在衰退的话,我们将被冠以“摧毁世界委员会”的恶名。格林斯潘的谨慎不是徒有虚名,他时刻在回避来自各方面的、关于自己的话题,在他内心深处,宁愿自己被当做一个人,而不是神。
七、缔造出史无前例的大牛市
1999年5月18日,格林斯潘在美联储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上反复强调说,每季度4%至5%的增长率不得不让每个人都认为经济在稳定增长,但是这种情况能够延续多久?格林斯潘提出了两种假设性答案:一是已经发生的20世纪90年代末期泡沫繁荣结束于可怕的崩溃;二是尝试着缓和那种狂热、控制泡沫并减轻美国经济的震荡,让故事有个更好的结局。
格林斯潘的真实意图,不是立即提高利率,而是采取向未来增长倾斜的非对称的政策,与会者都投了赞成票。于是,第二天的《华盛顿邮报》立即宣
布:“格林斯潘将不会提高利率。”1999年6月30日的公开市场委员会会议
上,经济预测继续显示强劲的增长势头,并且通货膨胀率继续降低,看来倾斜性政策起到了作用。不过,格林斯潘话锋一转,说目前世界上其他国家的经济形势好转,这是提高利率最好的时机。于是,格林斯潘建议果断将利率提高0.25个百分点。
会上,反对提高利率的人是来自达拉斯的,当地美联储区域储备银行总裁小罗伯特·迈可蒂尔,他认为当前并未出现通货膨胀的任何征兆,希望继续测试新经济的增长极限。除了他以外,其他所有人均投了赞成票。
外界对这次调息表现得十分平淡,普遍认为这是一次轻微的先发制人的举动。鲁宾、萨默斯和斯普林均支持格林斯潘的做法。斯普林向克林顿解释
道:“格林斯潘只是用他的脚稍稍踩了下刹车而已。这样做效果不错,既能使经济保持更长久的繁荣,又能大大降低通货膨胀来袭的风险。”
市场的表现却十分激进,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逼近11000点大关。《华尔街日报》打出了这样的标题:“美联储笑了。”文章写道:“这种增长是市场友善的表现,而并非强硬派所预测的那样。”
2000年1月4日,克林顿总统再次任命他为美联储主席,这也是他第四次走上这一职位。到2000年1月14日,道·琼斯工业平均指数更是攀升至11722.98点历史最高纪录。
格林斯潘说:“我们正在见证这个10年,美国正处在历史上最引人注目的时刻,自由的人们在自由的市场上运作着。”与此同时,美联储联邦公开市场操作委员会1996年至2002年的成员劳伦斯·迈耶,在他2004年的论文集《美联储岁月:我所了解的美联储》中也写道:
“然而今天吸引人们注意力的是,看起来我们重复的不是经济史上更加正常阶段中的一段,而是最独特、最引人注目的一段……我们现在又进入了一个牛市。美联储面对的政策议题与20世纪90年代后半段所面对的政策议题也惊人的相似……虽然我们不能完全复制历史,但是我们肯定能从中学到些什么。”
当斯普林看着格林斯潘被电视记者团团围住,不断地回答问题时,他想:
“格林斯潘就像能就市场不规律的节奏提出什么线索或是最后答案的国家扳道工,一分钟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普通人。”
八、五次连任,走上“神坛”m.chuanyue1.com
Putnam投资公司高级顾问戴维·凯利说:“格林斯潘在任期间,除了1990年至1991年及2001年两次轻微的经济衰退,美国出现了历史上最长的经济增长期,更在克林顿时代创造出“零通胀”的经济奇迹。格林斯潘使美国经济平均每年增长3%左右,平均失业率徘徊在5.5%。这些已经足以使他名垂青史。
不仅如此,他也受到了世界各国政府的褒奖,英国伊丽莎白女王授予他英国“爵士”称号,法国人也给予他法国荣誉勋章的最高荣誉。正如英国首相戈登·布朗所说,嘉奖是因为他促进了“经济稳定”。他在1987年至2006年间,五次连任美联储主席共计6740天,任期跨越六届美国总统的任期。
很多人都觉得他应该见好就收,在创造出一系列美国经济奇迹之后回到家里安享晚年,他却说:“我只想做大多数学院派经济学家从未干过的事情,检验一下我的理论在现实世界中是否真正行得通。这就好比吃花生,只有不停地吃,才不会觉得累,因为未来是不可知的。”
的确,未来有时候是不可知的,诸如2000年美国“科技股泡沫”破灭,2001年“9·11”恐怖袭击,让本来已经出现衰退的美国经济雪上加霜。
面对这些意外,格林斯潘沉着应对。
“科技股泡沫”破裂后,美联储开始迅速降低联邦基准利率。2001年1月3日,美联储彻底调整了货币政策立场,宣布了自1998年来首次降息,且一下就降低了0.5个百分点。
接下来,格林斯潘将目光聚焦在减税上。《华尔街日报》记者阿兰·穆雷预测说:“格林斯潘将在2月或3月的某个日子向国会作证,宣告小布什的减税计划是合理而慎重的。”这次媒体终于猜对了。2001年1月25日,格林斯潘在国会作证时说:“现在的经济是虚弱的,如果这种虚弱持续展下去,减税可以挥良好作用。”最终,国会通过了布什政府的1.3万亿美元减税提案。
种种迹象表明,美国经济出现了一些积极的迹象。
但很快,突如其来的“9·11”事件将这一切化为泡影,美国经济从疲软正式进入衰退。在2001年第一、二季度经济增长1.3%和0.3%之后,第三季度转而下降1.1%。
“9·11事件”发生后,美联储随即采取注资和降息等措施。“9·11”当天,美联储即宣布向金融市场注入380亿美元,3天后又两次注入700亿美元,并促使欧洲央行向金融市场注入1300亿欧元,以保证金融市场的流动性。在美国股市复市前两个小时,他又突然宣布降息0.5个百分点,此后又连续3次降息,使联邦基金利率降到近40年来的最低水平至1.25%。一时间,华尔街一片欢呼雀跃、热闹非凡。
到2002年6月底,格林斯潘进一步把利率降低到1%。在短期利率降到创纪录水平的同时,长期房贷利率也大幅下降。30年房贷利率降低到20世纪60年代以来的最低水平。房地产市场逐步升温,房地产价格逐步上涨。到2004年,美国的房产拥有率达到69%。而在1994年是64%,1940年仅为44%。
多次调低利率,美联储希望以此刺激经济增长,并抵御潜在的通货紧缩的威胁。2004年5月18日,美国总统布什提名他继续担任美联储主席。同年6月17日,美国参议院通过了布什的这项提名。
2004年5月18日,小布什总统提名他继任,这是他的第五次续任美联储主席。6月19日,格林斯潘宣誓就职,开始其第五个任期。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美联储主席全传更新,第七任 艾伦·格林斯潘(2)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