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符黎再次前往渭南军中军大营，晋见渭南王。
“父王，按说兵部给的番号里，世子精骑只有五千人，其余人马在兵部尚未在册，可否不纳入班师之列？”符黎争辩道。
“你还有私兵？私自扩军，你可知道是何罪过？如今你世子精骑有两万人马了吧？你是要造反吗？”渭南王厉声道。m.chuanyue1.com
“儿臣怎敢，我以为扩军之事父王是清楚的！”符黎这才意识到自己扩充世子精骑竟是闯下大祸。
“为父清楚，陛下清楚吗？就算陛下清楚，他会作何想？”
“我得符崝传信，闻行衍、裴之让等人连黑王马和战马的事情都说了，却未提及此事!”
“你用兵会首战而三军尽出吗？人家凭什么招数就非要一次用完？单单抛出你两个昏招便已经逼得我们以胜退兵，不败而败了！私自扩军的事儿人家还留着后手呢!况且你要知道利刃悬在空中永远比砍下去威力更大！”
“那当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扩军之事为父已经秘密向陛下报备过了!”
“谢父王，儿臣知错了！”
“临阵扩军乃是战势所需，本不算大错，但是若不把事情做周全，便会留下后患。有些祸患是贻害无穷的！”
“儿臣谨记父王教诲！那么搬师之事？”
“我渭南军主力明日会按时启程，你带世子精骑留守甘凉等待运州军换防！这一等怕是要十天半月了！记住，兵部的命令里说得很清楚，攻甘州的事情交给运州军，其余的，你好自为之吧！”
符黎清楚，父王虽然没有明说，还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便也没有强辩，拜别渭南王返营。
回到世子精骑中军帐，诸位将领无一人散去，都盼着符黎的军令。
“世子殿下，王爷只说让我们留守等待换防，可没说可以出兵西蕃中庭啊？”马定远这次倒是留了个心眼。
“王爷还能怎么说？难道明说我们可以违背兵部调令？这已经是给我们留足了余地！”战中原道。
“我们这边的风吹草动父王很清楚，前次敌军偷营他见我们要吃亏，便及时出手了！而十万战马、黑王马、世子精骑扩军这几件事虽然父王有所训诫，但是没有干预，说明我们还没错到过火的地步，他老人家在后面帮我们兜着呢！此番我等筹划攻西蕃中庭，他也是知晓的，已然准许我们留守，当是默许了！只是甘州我们便不要想了，兵部的军令已经很清楚了，这是运州军的了！父王也在此划了红线，不能碰！”符黎向众将解释了当下的局势。
“甘州已在囊中，就此拱手让人甚是可惜了！不过若可以攻西蕃中庭，区区一个甘州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哈哈！我倒觉得更过瘾！”马定远开怀道。
“可不是嘛，甘州军龟缩不出，打得不过瘾！不过说好啊，这个先锋可还是我来打！”马定瞳仁放光道。
“哎，凭什么啊！怎么又是你啊！轮也该轮到我老马一回了！哎，你不是还说给我做副将吗？”张翰几乎是跳起来了。
符黎从两人的言语动作中确信，战斗欲望已经被点燃，但是调兵遣将还当因时因势，于是道：“两位将军都是猛将，但是此番前锋还真轮不到二位！本帅将亲自前往！”
符黎此言一处，诸将皆露惊诧之色。这情形在入俘营救人前有过！
“师兄，你是主帅，不可亲自犯险!”林沐清焦急道。
“郡主说得是啊！”马定远道。
“我们几个还没死呢？怎么也轮不到殿下亲自犯险啊！”
“张将军说得是啊！”马定远又道。
“元庆兄弟都说了是九死一生，西天口这条路世子殿下万万不可前往！”
“中原兄弟说得是啊！”马定远再次道。
“老马，你是不是就只会说个‘是啊！’”张翰焦急道。
“是啊！嗨，是什么啊，我也是着急啊，世子可千万不能去西天口！”
“都说完了？那轮到我了！诸位觉得派哪一营去穿越西天口为妥？”符黎不慌不忙道。
“此番高原作战，要说熟悉地形，适应气候，当是数我玄甲营中的西蕃士兵最为合适！”李元庆道。
“李将军此言，诸位可有异议？”符黎一边问，一边扫视着帐内诸将。
众人面面相觑，的确也说不出什么。沉默了半晌，张翰道：“话是这么说,但是这些人新降，恐怕不适合担此重任！”
“你这是什么话！我与这些兄弟天天在一起，我看他们也都是有情有义的爷们儿！”李元庆不忿到。
“呵呵，元庆莫动气，看来张将军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心中芥蒂，不过说出来也好，大家是一家人，说通了便好！诸位意下如何？”符黎端坐帅椅之上观察着诸将。
马定远似有话说，看了看李元庆一脸横肉又没说，但是这一幕却被符黎观察到了，于是道：“老马你是有话要说啊！”
马定远见躲不过去，索性有什么说什么：“论体力，论战力，论地利人和，玄甲营的确最合适不过！但是玄甲军建军不足一个月，像样的仗都没打过，若要当此大任恐怕不合适吧？”
“老马，你渭州营倒是打过许多漂亮仗，但是上西天口你行吗？不是我吓唬你，西天口山高路陡峭，寻常人几里山路上去恐怕气都喘不匀，我走过所以我知道！只有玄甲营这些西蕃人能当此任！”李元庆愤愤道。
帐内空气凝结了一般，诸将沉默了半晌，没有再提出异议。
“就算派玄甲营去走西天口，师兄为何一定要亲自前往！”林沐清打破沉默道。穿书吧
“沐清问得好！西蕃兵最合适，这一点不用我说，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另一方面西蕃兵也最是清楚此行的凶险！是也不是？”
“这个…”沐清无从对答，索性不答，听符黎怎么说。
“当初招降时，我在俘营中当众承诺如若归降，必当一视同仁！这降后首战便是九死一生，他们该作何想？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是当初我做承诺，只有我随军前往方能打消疑虑！这一点，你们谁也替代不了！”
“虽然无可替代，但既是九死一生，那这方略就不对！就不该走这条路！”沐清见辩不过符黎，决定退守第二道防线。
“若是无备蛮闯，莫说九死一生，我看是万死无路！”符黎气定神闲道。
“世子这是有什么妙计吗？”战中原道。
“妙计谈不上，本帅只是做了些功课！先说这沙漠，不要忘了，当初这些人给养不足，在腾格腾沙漠被沐清和张翰数度包围，尚且死里逃生！若是给养充足，区区沙漠不足为虑！”
“可是师兄，你…”
“我？我怎么了？只身深入沙漠带回整群黑王马的事儿你们都忘了？”符黎明得意道。
“再说这高山吧，西蕃人自不必说，本帅当年天青学艺，也是住在山上的，这山路可是没少走，跨越雪线那也是家常便饭！最后再说这雪崩吧？究竟是雪崩害人？还是人致雪崩？李将军你说说看？”
“多半是大队经过，人马震动，造成雪崩！”
“李将军见多识广，可有什么法子？”显然符黎是有备而来，他早料到众将会关注什么，也事先知道李元庆会如何对答。
“当地人是有些办法的。到达山口后，人下马，牵马慢行，可减少震动；马掌包裹棉麻布，可减震防滑；再将大队人马分为数个小队，逐一通过，就算遭遇雪崩也不至于全军覆没，亦可守望为援！”
“好了，说到这儿，诸位还有何异议？”符黎以胜利者的姿态再次扫视众人。
众人沉默片刻，沐清道：“师兄说得有理，然而要说沙漠作战，我也有经验，前次张翰将军与我入沙漠进剿残兵，也是大胜而归！再说师兄出身天青，我又何尝不是？若是师兄可往，我亦可往！”
沐清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适当支持还是阻拦，但是大家清楚，符黎出征西天口已成定局。
符黎顿了顿，道：“事情不是谁能做谁做，而是该谁做谁做！沐清闯西天口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这不是你该做的，是我该做的！你有你的重任！我离开这段时间，世子精骑还要你来主持大局！”
说完，符黎立即向战中原使了个眼色。战中原是聪明人，立刻心领神会道：“请郡主主持大局！”其余人等也附和着道：“请郡主主持大局！”
沐清眼见局势已然超出自己的掌控，最后执意派出贴身卫队，一百名女营神射手随同保护符黎明。
两天之后，符黎带玄甲营出发前往西天口。出发前通过飞书将全盘计划传给远在京城的符崝和黎元崇，他很清楚，这次出击自己不知道又会犯了哪条罪，虽然有父王的维护，还是需要京中策应的。
符黎、李元庆、贺兰瑛率领玄甲营，绕过甘州城，深入腾格卢沙漠。冬末春初，乍暖还寒，沙漠中昼夜温差巨大。玄甲营有备而来，一人三马，两马换乘，一马驮物，带足了给养和御寒衣物，仅用了三天时间走完了原计划五天的路程，直抵西天口。
背靠千里大漠，面向万仞雪山，符黎止住队伍。正午的阳光下，眼前的雪山圣光闪耀，正是西蕃圣山祁天山。身后的士兵半数是西蕃人，自然是要朝拜圣山。
符黎命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祭品，按照西蕃礼节毕恭毕敬地完成了拜祭仪式。
礼毕，符黎面对全体玄甲营高声道：“将士们！弟兄们！渭南军是大魏王师精锐，世子精骑是渭南军中翘楚！玄甲营虽建军不久，经过此战必将成为精锐中的精锐，翘楚中的翘楚！我们之中有西蕃人，有西夏人，有魏人，有凉人！有人信山！有人信天！有人信道！有人信佛！但是我们还是走在了一起！因为我们有共同的信念，那便是生存、尊严和荣耀！西蕃兄弟们，有人说你们是叛徒！我要告诉你们，你们不是！你们背叛的只是那些骑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人！那些奴役你们父母妻儿的人！那些让你们永世也不能翻身的人！西蕃不是他们的！是你们的！是你们和你们父母妻儿的！”今天我们跨过西天口，就是要去拯救你们爱的人！就是要去夺回属于你们自己的东西！这一战，神山会保佑你们！”
虽是真心归降，但西蕃将士仍有顾虑，毕竟是背叛母国，如今被符黎明这么一说，豁然开朗，彼此鼓励打气，甚至有些人开始憧憬得胜还乡的情景！
停顿了片刻！符黎继续道：“西夏兄弟们，你们的故土如今在北燕铁蹄之下，你们来投我世子精骑是寄望有一天可以赶走燕贼，拯救家乡父兄姐妹！今天你们帮助西蕃兄弟去夺回家园，将来有一天，西蕃兄弟也会帮助你们夺回家园！世子精骑全军都会去助你们夺回家园！”
符黎两番慷慨陈词之后，无论是西蕃兵还是西夏兵皆是群情高涨，人群中有人高喊道：“闯过西天口！…夺下大斗谷！…誓取沐阳城！”群体是最容易被感染的，片刻之后，全军将士开始有节奏的高喊起来：“闯过西天口！…夺下大斗谷！…誓取沐阳城！”
建军不久，玄甲营西蕃西夏两边的士兵尚未融合，经过符黎这一番话，两边的关系亲近了许多，逐渐开始接纳对方。
接下来便是按照李元庆的方案，分批分组过西天口。前后共计分了十队，每隔两个时辰出发一队，本来只有半天的过山路程，整整用了三天才全部通过，过程之中西蕃士兵适应高寒，每人带一名西夏兄弟赶路，两边更加融合。
再说留守各部，张翰和马定远每日轮流去甘州城下挑战，目的是在运州军换防之前稳住城中守军。若被甘州军洞悉渭州军主力已经撤走，三万人出来与仅剩的世子精骑兵拉开架势战上一场，还真实难料输赢。战中原和林沐清每日正面佯攻大斗谷南侧的西蕃海西军阵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数日后运州军赶到，第一步不是去甘州换防，而是先冲到山月马场，几乎与兵部派来接收马场的人同时赶到。本来两方还在赛跑，幻想着马场还能剩余些马匹，但是赶到发现也没什么好争了，渭南军把能带走的都带走了，剩下了老马杀了吃肉都嫌膻味太重。失望之余，运州军只好赶去甘州换防，毕竟早日拿下甘州也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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