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闻和江从愿迷迷糊糊睡了没一会儿,远处忽然传来巨大的“轰隆”之声,那动静极震撼,整个别院都被这动静震得剧烈的晃了晃,江从愿一下子惊醒了,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往床下滚。
睡在外侧的沈不闻险些直接滚下地去,所幸他反应极快,在落地的刹那单手撑地,借着这力道直接弹起身,还来得及接住江从愿。
江从愿还没睡醒,整个人又懵又糊涂,双手紧张的抓着沈不闻的衣裳,茫然的问:“怎么了?”ωWW.chuanyue1.coΜ
沈不闻还未回答,外面就传来禁军们的大声询问。
“怎么了?”
“是地动吗?”
“发生什么了?”
沈不闻将江从愿重新放回榻上,冷静而迅速的取来衣裳给她换:“许是地动,快换上衣服,离开殿内。”
等沈不闻给她穿好衣服,江从愿才算彻底清醒了过来,她自己接过腰带,一边束,一边坐起身要下地,脚还没沾地就被沈不闻一把捞住,她蹙眉:“别闹,外面出事儿了,我得去看看。”
“那也得穿鞋,否则冻伤了怎么办?”沈不闻捡起鞋袜,单膝跪地给她穿上。
江从愿愣了愣,挑眉道:“三殿下好歹也是个皇子,身份尊贵的很,在本公主面前如此屈尊降贵,不合适吧?”
“只要是对公主,便没有什么是不合适的。”沈不闻抬起头对她莞尔一笑。
江从愿咳了几声:“你也太油腻了……”
她拿脚尖踢开沈不闻,殿外已经传来明珠公主的询问之声:“曲饶,曲饶,怎么了?地动了吗?”
沈不闻给江从愿多披了一件厚大氅,江从愿走了几步,犹豫了一下,回头对他道:“你也赶紧离开。”
“公主不必担心我,我会跟着你的。”沈不闻温和的说。
江从愿瞪了他一眼,觉得这人还真是打蛇顺棍上,没好气道:“少得寸进尺,谁担心你了?”
她翻了个白眼,转身大步出去了,背影瞧着就是生气,沈不闻没忍住,笑了。
江从愿拉开门,明珠公主江从心惊慌失措的站在了殿外,正满目惊慌的斥责曲饶:“你们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先是闹刺客,如今又地动,本公主要下山,立刻马上要下山!”
江从愿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果然是地动吗?”
江从心见到江从愿,立刻跑过来拉住她,带着哭腔道:“大姐姐,青庭山地动了,这别院住不得了!”
曲饶忙回道:“回禀安乐公主,青庭山并非是地动,乃是因禁军捉拿刺客,动静太大,以致远处深山闹了雪崩。”
“雪崩?!”明珠公主失声喊出来,“这还了得,还不赶紧送本公主下山!”
“曲饶,别院危险,不必等明日父皇的旨意了,今晚就走吧。”江从愿也面色严峻的说。
曲饶拱手道:“安乐公主,并非卑职不想送公主们下山,只是雪崩之处很远,并不会殃及别院,禁军还有大半人在山中抓刺客,如今雪崩,他们生死不明,卑职不能弃兄弟们不顾,得带人去救他们。”
“放肆,若待会儿雪崩殃及别院,伤到了本公主,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明珠公主大怒,“现在,立刻,马上送本公主下山!”
曲饶紧紧地抿着唇。
江从愿道:“这样吧,曲饶,你调几个人先护送明珠公主下山,本公主与你一同去寻人。”
“安乐公主,万万不可!”曲饶大惊失色,“公主金尊玉贵,怎可涉险?”
“无妨,若我与明珠都下山,你这几个人手也不够护我们两个人的,我一个人待在此处,你又必然要留下人来保护我,与其这样,倒不如我们一起去,见势不对,你们立刻护着本公主撤退即可。”
曲饶感激的给江从愿深深地行了一礼:“多谢安乐公主。”
他点了两个人,傅君颜主动道:“曲副统领,我身手好,亲自护送明珠公主下山吧?”
傅君颜身份不一般,曲饶也怕他留下来反而出事,点头道:“如此也好,你们三个护送明珠公主下山吧。”
“是,副统领。”
三个禁军拱手道。
明珠公主也不逗留,生死关头,她连与江从愿装一装姊妹情深都懒怠,慌得去殿内收拾了贵重的细软,便与傅君颜匆匆忙忙的走了。
曲饶点了剩下的人,举着火把一起往深山而去,山中的雪无人清扫,果然已经很深,最深的地方真的可齐腰。
众人艰难的在雪地里往前走,不时用铲子将雪铲开,可即便如此,众人也走得极慢,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雪崩之处。
“公主,您待在此处。”曲饶命剩下的人,“都小心些,雪太深,谁也不知道下面是悬崖还是平底,都用竹竿试探了之后再走。”
“是,副统领。”
“不许大声喧哗,以免又引起雪崩。”
“是。”
禁军们低声应了,便四散开去,小心翼翼的寻人。
曲饶亲自护着江从愿,远处分散开的火把星星点点的落在黑暗里,又被雪折射出幽幽的蓝光,北风彻骨,吹在皮肤上如刀割似的。
江从愿穿得算厚实了,可也觉得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寒,冷意无法控制,她忍住了想要打颤的牙齿,看向远处坍塌的地方。
曲饶更是担心不已,站立不安。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有几个火把开始朝着同一个地方快速过去,江从愿忍不住道:“好像是发现了人。”
曲饶立马伸长了脖子,想要过去,可想到了江从愿,又硬是忍住了。
没一会儿,那几个火把就往江从愿他们这边过来了,曲饶再没忍住,迎了上去:“是谁,还活着吗?”
“副统领,是个小厮打扮的人,并不是咱们禁军的兄弟。”那几个禁军冻得有些口齿不清。
几个火把一起照向了他们拖过来的那个人,江从愿错过去一看,他们救回来的正是一个小厮,且这小厮她极熟,熟得让她脸色微微一变。
“咳,咳咳……”小厮被禁军掐了人中,搓揉了一遍身体,总算是恢复了些意识,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待看清江从愿,当即眼前一亮!
江从愿心道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小厮就猛地扑起身,结果因为手脚都冻麻木了,又一头栽了下去,被曲饶险险的拽住。
“安乐公主!安乐公主!救,救救我们徐小侯爷!小侯爷听说您被罚来青庭山,硬是要来看您,我们好不容易上了山,却被当成了刺客,小侯爷说他是偷溜出来的,要是被抓到,回去定要挨揍,所以我们就往山里跑,谁知道山里雪这么大,我们迷了路,还遇着了雪崩,小侯爷和我逃跑时,被雪冲散了开来,公主,安乐公主,您救救我们小侯爷,他可不能有事,他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这小厮一口气说完,才开始哭,难为他都冻得口齿僵硬了,竟还能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明白。
江从愿叹息一声,心道:时也命也,天注定也。
果然,曲饶不动声色的动了动眉梢。
事已至此,江从愿问:“你家小侯爷大概是在什么位置与你失散的?”
“小人带公主去!”小厮立刻说。
江从愿点头,曲饶皱眉道:“公主,危险。”
“曲副统领,那可是徐小侯爷,若他在这山中丢了性命,徐家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江从愿提醒他。
曲饶默了默,道:“卑职去找。”
他命两个禁军留下照看江从愿与那小厮,然后领着剩下的人去了,江从愿知道他是故意的,曲饶是陈帝的忠实走狗,眼下徐煜跑来青庭山,若说徐煜与她之间没有什么,谁都不会信,曲饶眼下要么是打算杀了她,要么是打算动徐煜。
无论是哪一个,江从愿都知道,要完。
那坏事的小厮还不知道情况,焦急不安又满怀希望的原地打转,自言自语道:“能找到的吧,肯定能找到的吧?小侯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到的,对,没错,肯定能……”
曲饶走远后,江从愿对剩下的两个禁军道:“既然已经知道所谓的刺客,不过是徐煜徐小侯爷,刺客一事乃是一场误会,你们几个也一起去找好了,站在这儿岂不是多此一举?”
两个禁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拱手道:“回安乐公主的话,虽然徐小侯爷也上山了,但未必刺客一事就是误会,万一两者并无干系,公主一人在此,实在危险,事关公主安危,卑职们不敢怠慢。”
江从愿便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道:“哎,若非徐煜这厮莽撞,事情何至于此?”
禁军皱眉看着她,显然不明白她为何作此感慨,然而下一刻他们也不必明白了,脖子上便是一凉,血都还没来得及流出来,人已经被放倒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你你你——”小厮后知后觉的回头,发现背后多了几个人,当即骇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指着来人。
沈不闻命暗卫将两个禁军拖到了旁边,对那小厮道:“闭嘴。”
小厮当即如被人扼住了脖颈,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
江从愿道:“你别吓唬他。”
“怎么,我吓唬徐小侯爷的小厮,公主也不舍得?”沈不闻不悦。
“吃得哪门子飞醋,赶紧的把地方处理一下。”江从愿道,“乘曲饶他们还没有发现,杀了他们。”
“都杀了?”沈不闻问。
“只杀方才听了徐小侯爷四个字的人,若都杀了,我还能活着回去,我父皇不会觉得奇怪吗?”江从愿冷冷道,“不过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那便全部灭口好了。”
徐煜的小厮已经吓傻了,见鬼似的看着江从愿,像不认识她似的。
江从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你也不必这么看着我,若不是你家小侯爷作死来这青庭山,我又至于要杀人灭口?等救了你家小侯爷后,你给我告诉他,我父皇很忌惮林家的势力,若徐家不想卷入到夺嫡之争中,成为我父皇头一个拿来杀鸡儆猴的那只鸡,以后就给我安分些,离我有多远滚多远。”
小厮还是傻傻的看着她。
江从愿呵斥他:“听到没有?”
小厮吓得一个激灵,忙疯狂点头:“听,听到了,听到了公主殿下,听到了……”
江从愿示意一个暗卫:“带他下山,好好教他一教,离开青庭山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暗卫看了一眼沈不闻,沈不闻淡声道:“从今往后,安乐公主说什么,你们便做什么,不必过问我。”
“是。”暗卫当即拖着小厮就走了。
江从愿挑眉看向沈不闻:“你这话说得可有些吓人,我要是让他们杀了你呢?”
沈不闻弯唇一笑:“你大可亲自动手,我又不躲,何必劳烦他人?”
江从愿翻了个白眼。
沈不闻还是笑着的,她横他一眼:“你傻乐什么?”
“公主早该跟徐小侯爷这样说清楚的,也省的他总对公主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平白给公主添麻烦。”沈不闻愉快的答。
“我同你倒是说得够清楚,可你不也一样,对我不该生怎样的心思,就偏要生怎样的心思吗?”
江从愿没好气的说:“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做事吧。”
“是,我的公主殿下。”沈不闻拱手,人模狗样的一礼。
没一会儿,沈不闻便和一个暗卫换上了禁军的衣裳,就着夜色的掩映,其中一个先一步潜入了黑暗之中。
江从愿不解的打量一番沈不闻:“你干嘛也换上?”
“曲饶身手非凡,我得亲自动手。”沈不闻道。
江从愿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不是还受着伤吗?能行?”
“我行不行……”他莞尔,端着一张君子脸,嘴里又想说混账话。
江从愿脸上一烫,一脚踹向他:“闭嘴。”
沈不闻轻易的躲开,还顺手扶了她一把:“公主小心。”
江从愿乘机抓住他的手,张嘴咬了一口,听到他吃痛的声音,方才得意洋洋的松开牙齿,笑道:“本公主助你一臂之力。”
沈不闻吸着冷气看自己的手,好深一排牙印,他叹息:“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公主对我却是好生不怜惜。”
“沈不闻,我给你脸了是吧?”江从愿不悦。
“是在下错了,公主,请。”沈不闻认错认得当真是痛快。
江从愿无奈摇头:前世好好一个伪君子沈不闻,现如今却成了这样没皮没脸的一个混账。
她提起裙子朝着火把所在之处跑去,即便有禁军之前的踩踏,雪地也依旧难行,她好几次险些摔倒,都是沈不闻在一旁默默地扶住。
好容易跑近了一个禁军身边,江从愿一看见人就低呼:“救,救本公主!”
“公主,怎么了?”
“有,有刺客。”江从愿气喘吁吁,面色惊恐。
沈不闻伪装成的禁军身上还沾着血,却更显得他接下来的话十分真实不作假,他说:“方才和我一起保护公主的兄弟已经被杀了!”Μ.chuanyue1.℃ōM
那禁军见江从愿这样害怕,沈不闻身上那些血,完全没生疑,果然慌了,忙朝着一个方向就要叫人,却刚刚一转身,就被沈不闻抹了脖子,放到在地。
沈不闻接住了那人险些落地的火把,用脚踢拢了一个雪垛子,将之插在了上面,伪装得好像还有人举着那火把,站在那儿似的。
两人对视一眼,转而又走向下一个,以同样的方式杀了三个禁军。
“安乐公主,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不闻刚放倒一个禁军,身后就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江从愿吓了一大跳,猛地回身,就见曲饶站在不远处,手里抓着火把,正高高举向他们。
江从愿下意识的看向了沈不闻,询问他:曲饶没看见吧?
沈不闻以眼神示意她不要慌,江从愿便硬着头皮,按着套路颤抖着嗓音说:“曲副统领,有刺客,果然有刺客,方才有人要对我下手,是你留下的两个禁军护着我逃了过来,我们本想找你们的,结果过来一瞧,又有人被杀了。”
“什么?”曲饶声音一变。
他快步跑了过来,见到沈不闻身后的尸体,三步并作一步过去,单膝跪地去查看死去禁军的尸体。
“副统领,是谁啊?究竟是谁啊?你看那伤口,好像刺客是直接抹了他们的脖子,他武功是不是很高啊?”江从愿的声音里带了哭腔,一便放松曲饶的警惕,一边故意吸引曲饶去看尸体的伤口。
沈不闻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曲饶劈下了匕首,携着寒风的招式扬起了曲饶的一缕头发,可断金石的匕首堪堪与那扬起的发丝相遇,极细微的一声“噌”声,那发丝便断做两截,眼看就要直取发丝主人的命脉。
然而下一刻,曲饶的身形偏折出一个诡异的角度来,堪堪与让拿匕首以半寸之差错失曲饶的命门。
曲饶原地打了个滚,翻身而起,豹子一样怒吼一声,抽出腰间佩刀就朝着沈不闻砍过去,江从愿发出一声害怕的尖叫,特别没有人性的抛弃沈不闻,还无辜的问曲饶:“曲副统领,您的禁军为何要与您动杀手?”
曲饶:“……”
他此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简直惊呆了。
沈不闻也觉得怪丢人的,见曲饶不理江从愿,于是只好自己给她面子,他叱喝一声接住曲饶的刀锋,道:“自然因为我就是那刺客。”
江从愿做害怕惊呼状:“啊,你,你居然就是那个刺客!天啊!我居然还跟你走了一路,先帝保佑,可吓死我了。”
曲饶:“……”
这二位当真是不要脸了!
他喝骂道:“安乐公主,你身为大陈公主,竟与贼人勾结,滥杀禁军,就休怪卑职无礼了。”
“曲饶,你好大的胆子,本公主明明是被贼人所诓,你不想救本公主,想自己逃命,就编造本公主与贼人勾结的鬼话,你这狗奴才,当罪该万死!”江从愿站得远远的,毫不客气的把这话给曲饶怼回去。
“正是,我这个刺客可以作证,就是你这狗奴才要抛弃主子,还诬陷主子。”沈不闻一本正经的附和。
结果他嘴巴是痛快了,一着不慎,被曲饶的刀尖勾住了禁军那沉重的帽子,帽子“咕噜噜”滚了下来,露出了沈不闻那张姜国第一美男子的俊美容颜。
“沈……沈不闻?”曲饶震惊,“你怎么会,你怎么可能……你,你怎么在这儿?”
沈不闻不答,眸光一寒,乘机一招过来。
曲饶反应倒是快,却还是被划破了脖颈上的一层皮肉,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却因天气过分的寒冷,竟生生冻住了伤口,那血珠子上甚至开出了一朵一朵的冰花,红得刺眼。
“看来今日,曲副统领是必死无疑了。”江从愿也收敛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凉了声音。
曲饶的后背起了一层薄汗,整个人如临大敌,若说之前他只当沈不闻是安乐公主自己悄悄培植的人手而丝毫不畏惧,那么眼下他可谓是大惊失色。
一个战败之国送来和亲的病弱皇子,一无是处卑贱到陈王宫内最下等的宫人都能随意踩一脚的存在,他不仅不病弱,还有一身好武功,不仅不一无是处,还有能无声无息从陈王宫内消失,并出现在青庭山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本事……
这背后所代表的的含义,他只是想一想,就足够从脚底一直寒上心头了。
“如此,卑职今日,便只能杀了二位殿下了,想来陛下也不会怪罪卑职。”
曲饶握紧了手里的刀柄,北风极寒,冷意砭骨,他的手指都麻木了,几乎失去知觉,只凭着本能用力的握着刀柄,摆出搏命相击的姿势。
曲饶乃是上了大陈高手榜的人物,沈不闻不敢轻敌,对江从愿道:“还烦请公主寻个避风处坐一坐,莫要被误伤了。”
江从愿也知道形势严峻,若说之前他们还能投机取巧,以怪见不得人的手段赢曲饶,那么现在曲饶便是知道今日不是他死就是他们亡,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的人最可怕,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摆在面前的唯有两条路,要么死,要么被杀死。
江从愿往后退了两步,曲饶也不犹豫,挥刀便先动了手,沈不闻抬脚勾起地上那死去的禁军跌落的刀,反手迎上去,刀刃相击,火星四溅,眨眼两人便过了上百招,曲饶此人下手极狠极毒辣,又一身蛮力。
而沈不闻伤势未愈,且之前还大病一场,也没好全,一开始还没什么,时间一长,双方的利弊便明显了起来。
曲饶又一刀挑向了沈不闻的腹部,被他隔刀挡开,那刀子却角度刁钻的在他手腕上划拉开一道血线,尽管沈不闻迅速泄力将刀脱手,也只是堪堪免于被割断手筋,他再想踢起脚下的刀,曲饶却不给他机会了,一招一式都是要他命的。
江从愿心头一紧,也不知道自己是担心沈不闻,还是担心沈不闻死后自己的命运,忍不住喊了一声:“沈不闻,你敢输,本公主不要你了!”
沈不闻眸子微颤,便被曲饶的刀又削到了他,鲜血几乎浸透了身上的衣裳,被寒风吹得与身体冻在了一起。
曲饶冷笑:“公主还是安静些的好,姜国三殿下已然支撑不住了,您若再分散他的注意力,只会叫他死得更快些。”
江从愿冷怒道:“怎么,他死得快,你还舍不得了?那你就别杀他了,你自己去死啊?”
“卑职可不能死,卑职还得留着这条命回宫去给陛下复命呢,所以只能委屈公主与姜国三殿下先死一步了。”
沈不闻受他一脚,重重得跌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他重重的喘息着,显然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
江从愿轻呼:“沈不闻……”
曲饶如看个死人一样的看着沈不闻,扬起了刀,冷笑道:“沈不闻,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不过,不管你来陈国是什么目的,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曲副统领,你就不好奇吗?”沈不闻忽然看向他,笑了,他唇齿间的血还未擦干净,看着有些骇人。
曲饶的刀顿在半空中:“三殿下,事到如今,你还要拖延时间吗?”
“我何须拖延时间,”沈不闻笑道,“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曲副统领,难道没发现,这四周的火把都不动了吗?”
曲饶僵住。
“曲副统领此番来青庭山,带了好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吧?”沈不闻低笑道,“那么我堂堂姜国三殿下来青庭山,身边难道就会一个人都不带了?”
“沈不闻,你把我兄弟他们怎么了?”曲饶咬牙切齿的问。
“不重要的自然都杀了,重要的自然都扣在手里,等着这会儿威胁曲副统领呀。”沈不闻轻声道。
“你当我会受你胁迫?”曲饶握紧了刀柄,“即便我的兄弟们都死了,我也来得及先杀了你。”
“何必呢,曲副统领一心想杀我,可我却一心想收拢副统领呢。”沈不闻道,目光似有似无的瞥向了江从愿。
江从愿怔了怔,片刻后,恍然反应了过来:她是重生来的,自然知道曲饶是陈帝的心腹,但这件事情,此刻不过刚刚十七岁的嫡长公主江从愿却是不知道的。
于是她开口道:“不错曲饶,你也知道,我后面是林家的人,朱贵妃与林家斗,是绝对没有胜算的,可父皇却一心想扶持江从景,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我会与徐小侯爷成亲,林家很快就会同父皇摊牌,我们需要禁军的人,你若能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晚我们都能安然无恙的下山。”
“林家疯了吗?”曲饶瞪大了眼睛,“端瑞王爷是绝对不会——”
“端瑞王爷确实手握重兵,可他才刚班师回朝,手底下的兵还都没养好伤呢,精锐之兵也还留在边境,除非他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否则怎么会知道林家已经开始悄悄的调集兵力,意欲拥四殿下,我的亲弟弟为帝呢?”
“林家怎么,怎么敢……陛下德行无错,身体无恙,他们这么做,乃是逼宫,乃是谋反,乃是……会被全天下唾骂的!”
“陛下德行无错,为何会去祭天?陛下身体无恙吗?那为何这一年来频频头疼,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
江从愿莞尔,信口胡说的都跟真的似的:“等事成之后,此事传到天下人的耳朵里,却会是朱贵妃被陛下罚了,二殿下即位无望,意欲谋反,林家勤王,诛杀逆臣江从景与朱贵妃,这番道理拿到哪里都是理直气壮的,曲统领觉得呢?”
曲饶目瞪口呆,起了一身的冷汗,他惊呆了,万万没想到平宁街那场未能成事的大火会反害了陈帝自己去祭天,而陈帝用以警戒朱贵妃的权宜之计,竟给了林家逼宫造反最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与沈不闻这一生死厮杀,虽然沈不闻落了败,他杀了此人与安乐公主容易,可他也已经是强弩之末,沈不闻的暗卫定然会杀了他。
他死不足惜,可这天大的阴谋,若他今日死在了这里,便再无人告知陈帝了。
“怎么样,曲副统领,正所谓‘人择良君而臣,鸟择良木而栖’,今日你是选择与我们同归于尽在这荒野雪原之上,还是选择与我们合作,待事成之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呢?”江从愿将最完美的倒戈借口递在了他的手里。
沈不闻适时补充:“你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们,也能保全了性命,一举三得,曲副统领是个聪明人,当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选择。”
曲饶不过装模作样纠结了片刻,便缓缓地垂下了刀尖,片刻,他将手里的刀丢了出去,退后了两步,回身对着江从愿跪了下去,行了五体投地的大礼:“卑职曲饶,甘愿听从安乐公主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个“辞”字话音还未落,便戛然而止。
曲饶缓缓地跪直了身体,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刀尖,自他背后刺入,透体而过,自胸前而出。
江从愿冷漠的看着他,与他难以置信的目光对上,缓缓地勾了勾唇,道:“哄你的,林家正回老家受我外公的训斥呢,哪儿有时间逼宫,这种鬼话你也信。”
曲饶张了张嘴,血珠子顺着那泛白的寒刃一滴一滴的滴下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终于连成了线,而他的瞳孔涣散,再没了生命的迹象,整个人保持着跪的笔直的姿势,垂下了那沉重的头颅。
沈不闻这才松开了紧握着刀柄的手,晃了晃,眼看着就要摔倒,江从愿脸色一变,提着裙子,飞快的跑过来接住了他。
他太重,而她太娇弱,竟被他带得一起摔坐在地上。
江从愿想给他捂住伤口,可他身上到处都是血,她张着手愣愣的,竟不知道该先捂哪一处好。
“公主,我赢了。”沈不闻靠在她肩膀上虚弱道。
“你有病吗?这种时候还在乎输赢?”江从愿被他给气死了。
“我赢了,公主便不能不要我了。”他轻声道。
江从愿顿了顿,忍不住张了张嘴:“沈不闻,你到底为什么……”
她想问他为什么非要逮着她不放,对她执念这么深,明明这一世她对他来说,害处比益处大无数倍,若他真的是冲着祸国殃民来的陈国,放弃她,杀了她,才是最明智最有利的选择。
可她又偏问不出口。
怎么问?
问一个完全没有前世的记忆,年方十八岁,还未及冠的少年,你该不会真的爱上了我了吧?
这话能问?
怎么想都觉得很羞耻好不好?
沈不闻勉强开口问:“公主想问我什么?”
江从愿没好气:“我想问,沈不闻,你是要死了吗?你若要死了,我就不背你回去了,就地整个雪坑把你埋了,大家都省力,你要是还死不了,就说一声,本公主便受累背你回去,但那欠你的十几万两银子得一笔勾销,毕竟这可是救命之恩。”
“我都这样了,”沈不闻叹息一声,声音都断续起来,“公主就不能,就不能同我讲一句好听的话吗?”
他这快断气的模样——
江从愿怔了怔,她重生之后就恨透了沈不闻,一心想杀了沈不闻,甚至亲手杀了他许多次,但如今他真就要死了,且还是死在她的怀里,这感觉……不知为何有些糟糕。
她有些烦躁的想:一定是因为这狗男人是为救她而死,所以她才这么不痛快的,仇人就得自己杀,那才叫报仇雪恨,仇人被别人杀就算了,还救了她,这感觉当然不对劲儿……
“沈不闻,我杀你那么多次你都没死,我父皇,还有我舅舅他们杀你,你也没死,你要是被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禁军副统领给杀了,你堂堂姜国三殿下,堂堂姜国第一美男子,你丢不丢人啊?”江从愿绞尽脑汁的想着话刺激他。
沈不闻闭上了眼睛,轻轻的笑了,那笑声都弱得好像随时会断掉似的。
江从愿更加烦躁了,推了他一把:“沈不闻,我是想你死,但这深山老林只有我一个人,我有些怕,你把我送下山了你再死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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