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科幻小说 > 蝴蝶面具 > 第九章疑凶现身
  1.线人浮现

  一开始,寻找、缉捕郝波的工作主要由潘峰带领的小组来承担。但因这项工作涉及面广,需要投入更多的警力,后来专案组的大部分人员都靠上了。梁昕亲自带队,对整个瀛州市区的酒吧、宾馆、网吧等复杂场所进行拉网式摸排,就差掘地三尺了,但却一点线索都没有。专案组还仔细核对了案发后半个多月以来瀛州机场的旅客信息,没有发现郝波的名字。车站、码头的监控录像也组织警力没黑没白地看,也没发现郝波的身影。梁昕分析,案发后郝波可能并没有离开瀛州,他如果没死,就一定是躲起来了。

  案件的侦破就这样陷入了僵局。

  转眼十几天过去了,到了7月29号,距离破案的最后期限7月31号只有两天了。在这最后的两天里能破案吗?谁心里都没有底。大家发现,封顺廷走路的时候背有些驼了;头发也不再染了,上半截是黑的下半截是白的;有时候胡子都不刮,下巴上的胡茬儿是白的;还有人看见他穿的皮凉鞋一只是黑色的,一只是棕色的。在走廊里、楼梯上,不管谁和他打招呼,他都亲切地咧嘴一笑,但笑容极短暂,之后那张脸立马就阴沉下来。不一定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事,他就会拍着桌子发脾气,显得十分暴躁。梁昕也很着急,因为上火,牙龈都肿了。只有孔少东十分淡定,每天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纹丝不乱,面色红润,人看起来很精神。

  梁昕觉得自己就像被扔进了一条漆黑的暗道里,一点光明都看不到,更不知道怎样才能走出暗道。让他兴奋的是,7月29号上午,他在暗道里终于看见了一丝光亮:发帖人被锁定了。

  这天上午10点左右,梁昕正愁眉苦脸地抽着烟在办公室里转圈,张斌和潘峰敲门进来了,两人脸上都有按捺不住的喜色。张斌在沙发里坐下来,点了一支烟。潘峰兴冲冲地说,在网上发帖子的人找到了。梁昕一惊,急忙问那个人现在哪里。张斌不动声色地说,那个人还没有找到。梁昕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一个说找到了,一个说没找到。潘峰咧着大嘴笑了笑说,是的,目前还没抓到,但已经知道是谁了。

  张斌说,发帖人名字叫胡向东,是郝波的马仔。

  胡向东,这个名字梁昕很熟悉。他记得,案发当晚在江豪夜总会,郝波和朱瑾发生争吵的时候,郝波被一个人拖走了,那个人就是胡向东。

  张斌说,这些天,他带领他的小组,根据发帖人上网的时间,调取了这一时间段瀛东区所有网吧和周边地区部分网吧的所有监控录像,回来反复查看,终于锁定了胡向东。胡向东就是在瀛东区安徽路那家网吧上的网,并上传了照片。他上网的时候戴着棒球帽,用帽沿遮挡了面部,不太容易辩认,但用“视频倒追”的办法,最后还是锁定了他。说着,张斌从一个牛皮纸信封里拿出一摞照片,全是胡向东上网时视频监控的截图。

  梁昕和潘峰也在沙发里坐下来。梁昕分析,案发当晚胡向东和郝波在一起,案发后胡向东又去网吧发了帖子,这么说胡向东对“7·11案”是知情的,甚至有可能在其中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作为郝波的马仔,他很有可能一直和郝波在一起。案发后第二天郝波就失踪了,现在没有任何线索。那么,找胡向东有没有线索呢?如果能找到胡向东,不就同时找到郝波了吗?

  潘峰说,胡向东还有一个身份,是他的线人。说起来,这个线人还是李奕介绍给他的。梁昕很惊讶,急忙问怎么回事。潘峰挠了挠头皮,咧嘴笑着,有些不好意思。梁昕也笑了笑,鼓励他大胆地说。于是潘峰就说了他认识胡向东并发展他当自己线人的经过:

  大概是三年前,李奕刚从哈尔滨调到瀛东分局不久,潘峰正拼命地追李奕,经常请她吃饭。有一次,瀛州的哈尔滨商会召集哈尔滨老乡聚会,通知李奕参加。李奕觉得一个人去没意思,就让潘峰以她男友的身份陪她去。潘峰受宠若惊,把自己打扮得很光鲜,像个新郎倌似的。那次聚会人不是太多,只有20多个人,其中大部分是做生意的,也有在大公司打工的。看上去李奕和那些人并不熟悉,说话也不多,都客客气气的。只有一个叫胡向东的年轻人,和李奕很热乎,一口一个“李姐”。他是哈尔滨阿城区人,在江豪集团“行政部”工作。通过李奕的介绍,潘峰和胡向东认识了,彼此存了对方的手机号。潘峰本来没打算再和胡向东联系,但胡向东有事没事经常给他打电话,嘴很甜,“潘哥”、“潘哥”地叫,每次都说有事尽管吩咐。那份真诚,让人觉得不让他帮忙干点什么都对不起他。后来潘峰需要线人,想起了胡向东,觉得他挺合适,就慢慢把他发展成了自己的线人。再后来,胡向东跟了郝波,成了郝波的马仔。

  梁昕问怎样才能找到胡向东。潘峰说,他已半个多月没和胡向东联系了,今天打他手机,手机停机了。不过,胡向东有一个很隐蔽的住处,他是知道的。胡向东在瀛州没有什么直系亲属,也没成家,平时就住在江豪夜总会的单身宿舍里。为了方便见面,潘峰在蓝岸小区为他租了套一居室的房子。蓝岸小区位置比较偏僻,属于新开发的楼盘,居住的人比较少。潘峰每次和他见面,都是在蓝岸小区那个房子里。

  梁昕要求潘峰马上去蓝岸小区那个房子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2.神秘电话

  胡向东租住的蓝岸小区位于瀛东区的城乡接合部,是一大片低矮的民房中的几栋高层建筑,是棚户区改造搬迁的回迁房。附近的小路上,汽车、电动车、自行车横冲直撞,卖菜的、卖西瓜的、活鸡现宰等各种摊位挤在路边,周边环境比较差。潘峰给胡向东租的房子在一栋28层楼的7层,属于整幢楼上最小的户型,建筑面积只有60平米。

  这天下午,潘峰带着手下的两个兄弟,开车来到这个小区,进了胡向东的房子(房子的钥匙一共六把,胡向东和潘峰各一把,其余四把在房东那里)。房间布置得比较简单。客厅里摆着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卧室里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橱、一个小书桌,衣橱里只有几件衬衣和牛仔裤。收拾得倒是很整洁,地板上一根头发丝都看不见。丝毫看不出胡向东临走时的慌乱,倒觉得他是早饭后去上班了,晚上就会回来。夶风小说

  潘峰和两个兄弟在客厅、卧室、卫生间、厨房、阳台上看了又看,没发现胡向东留下的任何信息,也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有一本书,让潘峰觉得有些奇怪。那本书摆在书桌上;书桌上很干净,除了一只茶杯、一只烟灰缸、一张镶在木质相框里的六寸照片,只有那本书。那本书摆在书桌的正中间,封面是蓝色基调,一个大胡子的外国人的头像占去了封面的一大部分,旁边是三个金色的综艺体大字:麦哲伦。

  潘峰坐在书桌前,拿起《麦哲伦》看了看。书应该是新买的,透明的包装膜还没有撕掉。据潘峰所知,胡向东连高中都没毕业,中国有多少省都不知道,怎么关心起500年前的、世界著名的航海探险家来了?潘峰猜测,这本书应该是胡向东有意留在这儿的,而且是案发后、逃跑前留在这儿的。如果真是这样,这本书肯定有什么玄机。

  潘峰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他想起小区门口有一个书报摊,说不定这本书就是从那儿买的。于是他带着胡向东书桌上的那张照片,来到小区门口,找到了书报摊的摊主,把照片拿给他看,问他对这个人有没有印象。摊主是个60多岁的老人,他戴上老花镜,捧着照片看了两眼,说对这个小伙子有印象。据他回忆,半个多月前的一天中午,这个小伙子匆匆忙忙从书报摊前经过,随后又折回来了,买了这本书。这本书他本来是给孙子留着的,可那小伙子非要买,扔给他一张百元的钞票(书的定价是35元),拿起书就走。潘峰又问那天的具体日期还记不记得。老人说,是7月11号。为什么记这么清楚呢?因为他的孙子是7月12号放暑假,他是在孙子放暑假的前一天从书店进的书,想让孙子在假期里看。

  根据书报摊摊主提供的信息,可以确认的事实是:在“7·11案”发生后,胡向东回来过;这本《麦哲伦》对他来说很重要;既然这本书对他来说很重要,却没有带走,说明他是故意留在这儿的。

  那么,胡向东在匆匆逃跑之前留下这本书,是想留给什么人,又想告诉人什么呢?潘峰一时想不明白。他来不及多想,带上那本《麦哲伦》,急忙和两个兄弟返回局里,向梁昕汇报。

  梁昕听了汇报,手里捧着《麦哲伦》翻来覆去地看,马上就断定,这本书是胡向东故意留给警方的,目的是让警方找到他和郝波,现在他们两人应该在一起。

  潘峰问,如果凶手是郝波,作案后他为什么不逃跑呢,还等着警方去抓他?对这个问题,梁昕的推断是这样的:案发后郝波本来想逃跑,但不知为什么没跑了。既然跑不了,又不想死在李江豪手里,那就只能求助于警方了。如果他掌握并提供了李江豪的犯罪证据,并经查证属实,就属于有立功表现的情形,法院量刑的时候会减轻处罚,那样他就死不了了。郝波心里很清楚,他落在李江豪手里必死无疑,甚至连全尸都留不下;而落在警方手里却有可能保住性命,所以他希望警方找到他。

  潘峰若有所思,不住地点头。

  那么,郝波和胡向东藏在哪儿呢?怎样才能找到他们呢?答案肯定就在《麦哲伦》这本书上。梁昕和潘峰口中都念叨着“麦哲伦”,脑子里出现了几个“箭头”。麦哲伦是干什么的?“箭头”指向了航海家。想到航海家,“箭头”又指向了大海、轮船、码头。忽然,梁昕和潘峰异口同声地兴奋地叫起来:“码头!南港码头!”

  潘峰猜测,郝波和胡向东一定藏在南港码头。那真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渔船众多,人员复杂。梁昕则认为,他们应该在码头附近的海上,因为码头上无处落脚,只能坐一艘渔船漂在海上,而且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机场、车站、客运码头没有他们离开瀛州的记录。

  梁昕和潘峰都很佩服郝波。此人绝不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混混,他能受到杨十三和李江豪的器重,肯定有过人之处。比如,这个藏身之处的选择,就体现了他的机智和胆识。现在正是台风多发季节,几乎所有的渔船都进港避风,他却敢驾船出海,真是胆识过人。李江豪是老奸巨滑,但恐怕也不会想到郝波和胡向东会躲在海上,不然早就派人去追杀了。

  梁昕立即吩咐潘峰,明天一早去边防大队联系一艘船,再叫上几个兄弟,一起出海“钓鱼”。【穿】 【书】 【吧】

  说到明天去边防大队,潘峰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平时办案开的那辆“老爷车”又抛锚了,昨天进汽修厂了。今天去蓝岸小区,就是借经侦大队的车。他发牢骚说,封局长曾经强调保障一定到位,可是现在连一辆好一点的车都保障不了。明天去边防大队,还得再厚着脸皮借经侦大队的车,真不愿开那个口。梁昕急忙说,可以开他的车,他的车在他家楼下停着。说着,他把备用钥匙交给潘峰。按照规定,梁昕作为副大队长,平时上下班可以开单位的公车。局里给他配的车是一部白色的1.6标配大众捷达。

  潘峰迟疑着接过钥匙,问梁昕明天怎么来单位。梁昕说,明天他先不来单位,在家等着,等潘峰去边防大队联系好船只,再去他家接他,他们一起出海。

  梁昕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5点了,也到下班时间了。今天没什么事了,潘峰没白没黑地忙了这么多天,也可以松一口气了。梁昕让他早点回家,和儿子玩玩。想起儿子,潘峰咧着嘴再也合不上了。这小子9个月大了,会爬了。他睡觉的时候,小家伙经常爬到他身边,并试图翻越他那个大肚子,但却总是爬不上去。小家伙一急,就会咧着嘴哭起来。这时他就把小家伙抱到身上。小家伙不再哭了,乖乖地趴在他胸膛上,小脸贴着他的胸口,小手在他身上乱挠。他觉得这种时刻太温馨太幸福太让人陶醉了,简直千金难买。

  潘峰轻轻地哼着小曲儿离开了。梁昕站在窗前往楼下看,看到同事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楼门,其中就有李奕。梁昕也想马上回家。自从那次激情之后,李奕就像女主人一样住在他家,帮他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除了没有睡在一起,和夫妻没什么两样。家里有个女人,梁昕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不愿回家了。

  不过,现在他却不能回家。他莫名其妙地有些心慌,预感到今天还有什么事发生。是什么事呢?又想不起来。他斜躺在沙发里,把腿跷在茶几上,微闭着眼睛梳理案情。今天是7月29号,还有两天就是破案的最后期限了。案子能不能破,就看明天在海上能不能找到郝波了。现在已基本确定郝波就在海上,但还不能100%确定。再说,郝波从失踪到现在已经18天了,如果这18天一直在海上漂着,带的食物不充足的话,已经饿死也是有可能的。还有,最近一段时间台风比较密集,郝波坐的船肯定是小船,经不起多大的风浪,即使没饿死,葬身鱼腹也有可能。要是这样,“7·11案”就铁定沉了,朱瑾的死还是不明不白,封顺廷可能真的要顶着军令状走人了……

  梁昕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快5点半了,估计李奕已到家了。他站起来,走到办公桌旁,拿起电话给李奕拨过去。果然,李奕刚到家,正在换衣服。梁昕说,今晚上他不回家吃饭了,有事。李奕只是“哦”了一声,叮嘱他在外面吃好。梁昕想起胡向东是李奕介绍给潘峰的,就问李奕和胡向东熟不熟,关于胡向东,都知道哪些情况。李奕好像愣了一下,随即马上说,她和胡向东只是哈尔滨老乡,是在哈尔滨商会组织的老乡聚会上认识的,只知道他是哈尔滨市阿城区人,在李江豪的公司里打杂,后来成了郝波的马仔,别的情况就不知道了。梁昕说了句“哦,我知道了”。李奕问他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些,他说了句“案子的事”。李奕又“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梁昕在单位食堂吃了晚饭,之后又回到办公室。这时他还没想起今晚上到底会有什么事。这十几天来他带着兄弟们到处找郝波,没白没黑地连轴转,平均每天睡眠不到5个小时,也没觉得多么累。今天有了郝波的消息,却忽然觉得很累很累,腰酸腿疼,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以前办案也是这样,披星戴月、跋山涉水去外地抓捕逃犯,连续多少天睡不上一个囫囵觉,一个哈欠都不打,一旦逃犯抓到了,马上就觉得累了,回来的时候恨不能把逃犯绑到自己裤腰上,呼呼大睡。

  梁昕抽了一支烟,在办公室里转了几个圈,又斜躺在沙发上。他本来想再琢磨琢磨案子,可是哈欠连天的,不到10分钟就呼呼地睡着了。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忽然响了,他打了个激灵,一下子醒了。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他清了一下嗓子,极力保持镇定,接起电话:“我是梁昕,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边先是沉默,只有粗重的喘息的声音,过了大约3秒钟,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三点半,南港码头,一个人来。”

  梁昕马上问:“你是谁?”手机里传来“嘀——嘀——”的声音,对方已挂断了电话。他急忙回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梁昕总觉得今天晚上会有事,现在应验了。他抬头看了一眼挂钟,2点47分。深更半夜的,会是谁呢?这个人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他来不及多想,上了趟卫生间,从抽屉里拿出手枪别在腰上,拿出警用手电装进裤兜里,匆匆忙忙下了楼。在楼下,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一眼办公楼,发现楼上有七八个窗户是亮着灯的,知道这些办公室里有同事在值班。忽然,他恍惚看见有一扇窗户那里有个人影晃了一下。他揉了揉眼睛,再次朝楼上望,却没再看见那个人影。他以为是幻觉,也没在意,去停车场开上自己那辆白色捷达,向南港码头驶去。

  梁昕一边开车一边想:南港码头,怎么这么巧?打电话的人会是郝波或胡向东吗?如果不是,又会是什么人呢?那个人普通话很标准,从口音听不出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梁昕心里有些兴奋,也多多少少有点紧张,只想尽快见到那个人。

  从公安局到南港码头,开车最快也得30分钟。好在是夜间,路上不堵车,梁昕把车开得飞快。3点半,他准时到了南港码头。码头上漆黑一片,只有远处的灯塔照射来几缕微弱的灯光。由于正处在为期3个月的“伏季休渔期”,码头上大大小小的船只都停在港里,黑压压的一大片。海浪拍击着海岸,发出有节奏的“哗——哗——”的声响。梁昕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四周没有人,也没有人跟踪。

  3.疑凶现身

  梁昕站在码头上一个空旷的地方,一手拿着警用手电,一手拿着手机。他打开警用手电,胡乱地向四周照了照,告诉那个人他已经到了。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来,还是刚才那个号码。不等对方开口,他就说:“我到了,你该现身了吧?”

  那人压低了嗓音说:“沿着码头往前走,我在码头管理办公室南侧等你。”

  梁昕照着警用手电,慢慢地向码头管理办公室走去,不到5分钟就到了。这时,他看见了一个人,那个人站在距离他大约10米远的地方。他关上手电,慢慢向那个人走过去。借助远处灯塔上微弱的灯光,他看清那个人戴着口罩,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只露着一双眼睛,脚下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黑色棒球帽,梁昕觉得有些眼熟,快速地在记忆的仓库里检索了一下,马上就想起他是谁来了。但他打算暂时装糊涂,看这个棒球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走到离棒球帽还有大约5米远的时候,棒球帽摆了摆手,示意他停下来。梁昕停住脚步,仔细打量着棒球帽,此人中等身材,看起来很壮实。

  “开门见山吧,我们李总派我把梁大约出来,是想做笔生意。”棒球帽的声音低沉沙哑,看得出是有意掩饰。梁昕听出,棒球帽就是刚才那个打电话的人。

  “李总?李江豪?是什么大生意,非得深更半夜的在这个破地方谈?”梁昕笑了笑,极力保持镇定。

  “我们李总的意思是,如果梁大找到了郝波落脚的地方,他愿意出一百万,买郝波的地址这一条信息。梁大只要晚去十分钟,这一百万就是您的了。”棒球帽指了指脚边的手提箱说。

  听棒球帽这么说,梁昕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郝波没有死,至少没被李江豪杀死。他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问:“李江豪怎么知道我在找郝波?”

  “哈哈哈,我们李总是什么人?!”棒球帽笑得很狂妄,言外之意是李江豪神通广大,对警方的行动了如指掌。

  对于李江豪知道自己在找郝波,梁昕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因为李江豪知道,对“瀛东狄仁杰”来说,查到犯罪嫌疑人是郝波,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对棒球帽的狂妄,梁昕心里十分反感。一个寄人篱下、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小马仔、小混混,也猪鼻子上插葱——装象,真是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梁昕鼻子里“哼”了一声,轻蔑地问:“这生意我要是不愿意做呢?”

  棒球帽愣了愣,随即嚣张地说:“梁大是个明白人,我们李总看上的生意,就没有做不成的。我们李总是个讲义气的人,和李总做生意还是做敌人,哪个更划算,相信梁大能分清楚。我们李总还让我告诉你,这个案子再查下去,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何况,你也查不下去,就到郝波这里打住吧,回去你也可以跟上头交差了。放心,你们封局和孔局那里,李总都已经递过话了,不会让你为难的。”

  李江豪给封顺廷和孔少东递话,这肯定是蒙人的;如果真递了话,他们就会有所交代或暗示了。至于李江豪不希望再查下去,这倒是真的。那么李江豪为什么不让再查下去了?显然,他是想掩盖什么,不敢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李江豪越不敢让人知道真相,越说明这真相很惊人,梁昕就越要查下去,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梁昕故意把语气松驰下来,笑着问:“抓不到郝波,让我怎么交差呀?”

  棒球帽的语气也松驰下来,甚至有了一些讨好的味道:“交差有什么难的呀,我们李总是体面人,哪能难为梁大呀。‘真凶自知法网难逃,家中畏罪自杀’,你听听,报纸头版头条的标题李总都起好了,还不错吧?这样的话,既可以算是破了案子,还有一百万可以拿。我们李总要的只是郝波的尸体而已,而郝波的死活对梁大来说并不重要,你们要的只是破案,能向上级交差就够了。”

  梁昕承认,棒球帽分析得没错。如果梁昕知道郝波的藏身地点,把这个信息以100万元卖给李江豪,李江豪派人去把郝波杀死,然后制造一个郝波自杀的假现场,报纸上再一报道,人们所知道的事实就成了“真凶自知法网难逃,家中畏罪自杀”。这样,对警方来说,“7·11案”就可以结案了;对李江豪来说,除去了心腹之患,也可以高枕无忧了。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可是,这样的结果却是梁昕不能接受的。一是朱瑾还是死得不明不白;二是即使不为了朱瑾,仅仅出于一名警察的职业操守,他也不能把郝波“卖”给李江豪。别说一百万,就是一千万、一个亿都不“卖”,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想到这里,梁昕提高了声调,义正辞严地说:“这生意我不会做的!回去告诉你们李总,这个案子我查定了,不管是谁,只要违反了法律,就一定要受到惩罚,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让你们李总好自为之,如果他犯罪了,我也照样抓他!”

  棒球帽放肆地笑了笑,也提高了声调说:“梁大果然是‘真人’,名不虚传啊。不过可惜呀,你知道我们李总的势力,只怕你顶不住压力,案子还没查完,乌纱帽就丢了,哈哈哈……”

  对于刑警大队“副大队长”这个小小的正科级乌纱帽,梁昕毫不在意;只要能查这个案子,让他当个普通民警他都愿意。他冷笑了两声说:“人情再大也大不过国法,只要我当警察一天,就一定查下去,一定查到底!”

  棒球帽的语气中开始带着明显的威胁:“只怕梁大没有命查下去的!不为自己着想,总得为家人着想吧?据我们所知,梁大还没结婚呢,老人还没抱上孙子呢。”

  再查下去就要丢性命?李江豪敢把一个办案的警察弄死,下的本钱可真够大的。大本钱必定有大回报,这只能说明李江豪罪孽极其深重。此时梁昕在心里断定,朱瑾的死肯定和李江豪有很大关系。但他不会退缩,不会因为受到死亡威胁就违背一个警察的职业操守。他不怕死。家人?梁昕想起了父母,自己整天忙于办案,很少有时间回家看看,真觉得有愧于他们。如果自己真“英模”了,两位老人该有多痛苦?还有李奕,虽然还没结婚,但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又该承受多大的打击?他忽然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都不怕,可以不怕劳累,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就怕有牵挂。可是,端这个饭碗是当初自己自主选择的,没有人逼迫;既然如此,就不能“娘们儿”,关键时刻绝不能有半点儿女情长。

  看梁昕有些迟疑,棒球帽用脚轻轻踢了一下手提箱,语气也缓和下来:“梁大,你再考虑考虑。只要愿意和我们李总做生意,这个箱子你现在就可以提走。”

  梁昕身上有点冷。这天是7月30号,还有一个多星期就立秋了,凌晨的海边风有些凉,像小刀一样往骨头缝里钻。梁昕只穿了件短袖T恤,身上都冻出鸡皮疙瘩了。但此时,他只觉得浑身血脉贲张,身体里的热血都快沸腾了。他斩钉截铁地大声说:“不用考虑了,我没什么考虑的!钱在我这儿不好使,别说一百万,一百亿都没用!老子也不怕死,胡向东你少唬我!这个案子我查定了,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郝波在哪儿?有种你给我出来,别当缩头王八!”

  对面的男子摘下口罩和帽子,果然是胡向东。只是他的胡茬子很黑,和监控录像里不一样。他使劲眨巴着眼睛,一脸媚态,似笑非笑地说:“梁大就是梁大,我胡向东服了!”

  这时,从一旁的渔船上传来另一个男子洪亮的声音:“没错,梁大就是梁大,‘真人’就是‘真人’。铁骨铮铮好男儿,顶天立地换乾坤!朱瑾好眼光,没有看错你!”

  梁昕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正是郝波。郝波走近梁昕,伸出拳头在他前胸砸了一下,又抓着他的手使劲握。梁昕看见,郝波的胡茬子也很黑很浓,而且还长到脸上去了,看起来一脸好头发。

  直到这时,梁昕才意识到,刚才郝波和胡向东是在他面前演戏,目的是试探和考验他。果然,郝波说,他手里有李江豪想要的东西,这些东西足以让李江豪在监狱里度过下半生,甚至丢掉性命。李江豪派人到处找他,要杀他灭口,他已经走投无路了。如果李江豪先找到了他,恐怕他连个全尸都剩不下;现在他要自首,检举李江豪。但他知道公安局里有李江豪的人,他担心还没来得及检举,就去见阎王了。他想知道梁昕到底有多大的决心来破这个案子,所以就演了这么一出戏。刚才的对话他都听见了,看梁昕有那么大的决心,他心里也踏实了。

  梁昕猜测,郝波手里的东西,或许就是朱瑾收集的李江豪的贩毒证据。他从裤兜里掏出烟来,点了一支。郝波和胡向东也各向他要了一支,大口大口地吸,两三口就吸了半截。胡向东也许眼睛被烟熏了,不停地用手背擦眼睛。想起公安队伍里有个别人搞权力寻租,和黑恶势力沆瀣一气,梁昕忧心忡忡。但他相信,邪不压正,这些人早晚会受到法律的惩处。他劝郝波自首,他拿人格保证,在郝波接受法律审判之前,他会全力保护他的生命安全。他的生死,最后将由法律决定;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现,他就死不了。

  郝波咧了咧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使劲拍了一下大腿,仰起脸对着夜空哈哈大笑,然后两口把烟吸完,手指一抖,烟蒂弹出去十多米远,落进海水里。胡向东也丢了烟蒂,双手抓着梁昕的手握了又握,咧嘴笑着说:“哥呀,我真服你了,我太服你了。刚才那几句,真是太给力了,简直是大义凛然、气壮山河呀,从电影里也没听过呀。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哥的最忠实的‘粉丝’,我胡向东这辈子永远都是梁哥的一碗‘凉粉’。如果警察都像哥这样,那该多好啊!”

  胡向东的这几句话,梁昕觉得有点肉麻,但更感到意外。胡向东这个人嘴甜,但那些话从语气和表情看,却并不是故意拍马屁。梁昕没想到,一个小混混居然这么佩服自己,而自己并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只不过尽了警察的职责而已。他发现,像胡向东这样的“灰色人群”,干好事同时也干坏事的人,其实也是渴望正义的;而且,他们的期待和要求并不高。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研究“课题”,值得深思。这时,郝波抬腿在胡向东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说:“别在这儿矫情了,赶快收拾东西,咱们这就跟梁大走。”

  梁昕问郝波,李江豪想要的东西在哪儿?郝波笑笑说,该拿出来的时候他会拿出来的。胡向东提起箱子,跟在梁昕和郝波身后,三个人一起向岸上走去。梁昕心想,他还准备明天——不,今天——上午出海“钓鱼”呢,现在两条“鱼”已经自投罗网了。

  郝波好奇地问梁昕,怎么知道他们在海上?梁昕笑了笑说,是麦哲伦告诉他的。胡向东得意地说,事情发生后,他们想逃出瀛州,却没能逃出去。没逃出去,会有两种下场,要么被警方抓到,要么被李江豪抓到。他们情愿被警方抓到,所以他在匆忙之间留下了那本《麦哲伦》。他相信,以梁哥的机智,看到这本书一定能猜到他们在哪儿。遗憾的是,梁哥出现得有点晚了,他们断粮好几天了,一天三顿吃鱼,没有香菜和葱,也没盐和醋,吃得都快吐了,遭老鼻子罪了;手机电池和充电宝也快没电了;实在山穷水尽了,才决定登岸自首,于是打电话把梁哥约出来。

  梁昕想起了一个问题:如果他没经得起考验,会怎么样呢?他问郝波,郝波笑笑不说话。胡向东晃了晃手里提的箱子,嘿嘿笑了笑说,里面不是钱,是替换的衣服。梁昕心里明白,如果他没经得起考验,愿意做那笔“生意”的话,郝波、胡向东会和他玩命,说不定三个人会同归于尽,成为鱼的美餐。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蝴蝶面具更新,第九章疑凶现身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