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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少女

  父亲叮嘱我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婶婶的故事。我说我去和谁讲?婶婶要是知道了,我的天,她的眼神就能杀了我!总之千发誓万承诺后,父亲赶我回去睡午觉了。

  “最讨厌你们这种讲故事讲一半吊着人的!”我忿忿不平道,“你这不影响我下午学习的效率吗?”

  “什么影响你学习的效率了?”这时母亲进来了,问道,“你该不会早恋了吧?”

  “妈!你别冤枉好人啊!你看我这样像会早恋的嘛?”

  母亲打量着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我说:“没准谁眼瞎了呢。你们爷俩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我刚要开口就被父亲截去了话头。

  “在给她指点数理化。这丫头没救了,我看宁大的门边她都摸不着了,最多摸个马路牙子。”父亲说着就向我扔过来了一个纸飞机。他刚在讲故事时手里也没闲着,画了一幅宁大北大楼的铅笔素描,折成了纸飞机。

  母亲一听,双手一叉腰就要开始数落我。

  我一看这架势也顾不得和父亲争辩了,捡起纸飞机,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下了床,说:“我要回屋睡觉去了。现在睡不饱,估计连马路牙子都摸不着了。”

  我下楼梯时想,父亲为何不对母亲说真话呢?难道婶婶的这些事母亲也不知道?不过我转念一想,人家的隐私是不该到处吆喝。

  我下到一楼,正要穿过客厅时,瞥见墙边立着的一排书橱。那上面摆放了几百本书,都是父亲和爷爷的藏书。我走过去,目光从一本本书脊上掠过。小时候我经常看书看个通宵,以至于被禁止再看闲书,最后只好从书橱上偷老掉牙的书看。父亲刚刚提到的那本《呼啸山庄》,我小学时也读过。说实话看不大懂,就记得男主人公的名字特别拗口,不太吉利,叫什么希刺克里夫。

  如果没记错的话,《呼啸山庄》也是从这书橱上拿的,应该还在这里。小时候看得云里雾里,现在总该能看懂了吧。我自我宽恕道,就当是学习一下记叙文的好词好句。

  可当我想从这满书橱的藏书里找回《呼啸山庄》时,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了。

  晚饭时,爷爷问婶婶明天是否要回城南去看看她母亲。老人家独居了好些年,成天念叨着想女儿。但婶婶有些不太乐意的样子,说:“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看您二位的,没告诉我妈我要回来。”

  “好不容易回来这么一趟,还是应该去看看的。我们上个月还去看过她,她的风湿病又严重了,总是说疼。”奶奶说。

  “我陪你去看看妈妈吧,顺便带她去医院看看。”小叔也劝道。

  “不用了,我自己去好了。”婶婶端起碗来,专注地看着眼前的菜,筷子很有节奏地从盘子里夹起一根根芦蒿放到碗里。

  “自己去也好。和嘉,你开车送凯玲去吧。”爷爷又对父亲说道。

  我刚才还在埋头苦吃,听到爷爷这句话,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父亲。

  父亲望向了母亲,没急着接话。母亲微笑道:“爸说的对。城南那么远,你去送一下凯玲吧,顺便也给阿姨带一些芦蒿过去。我跟妈昨天下午择了好多呢。”

  “不用了,我自己去好了。”婶婶还是重复着这句话,“我坐公交车过去很方便的。16路没改线吧?”

  “没改线!”我插了一句嘴,“我周末还和同学去城南玩的呢。”

  “你周末不是去书店看书的吗?”母亲虎视眈眈地看着我。【穿】 【书】 【吧】

  结果全家人都望着我,我赶紧又埋下头去扒拉碗里的饭了。

  晚饭过后,我强拉着父亲说要陪他出去散步。他当然知道我在打什么鬼主意,执拗不过就只好和我出门了。离家很远了,他才开始继续讲起婶婶的故事。

  小叔从宁大毕业后就去新疆工作了,婶婶则回到了成江一中继续上学。光阴如白驹过隙,三年后的初夏,小叔休假,回到了阔别两年多的成江。父亲那时候刚和母亲结婚,从沈阳一起回来看望爷爷奶奶。一大家子人又在熙合路的老房子里团聚了。

  这一日下午,奶奶在客厅里打扫了一番,又在茶几上摆好了几碟水果硬糖、云片糕和绿豆糕。爷爷看这阵势,拿着蒲扇在她身边扇了几下,说:“累不累?给你扇扇风。”穿书吧

  “去去,别捣乱!你还不赶紧帮帮忙,快去把你的碧螺春拿出来。”

  “欸,又不是没来过我们家,老徐他们才没那么讲究呢。”说是这么说,爷爷还是笑呵呵地上二楼卧室,去拿他宝贝的碧螺春了。

  “妈,今天谁要来啊?”父亲和小叔下楼来了。

  “你徐叔叔和钱阿姨。”

  “那凯玲也要来了?”小叔问道。他去新疆之时,婶婶已经上初三了。但在他的印象里婶婶还是一棵没长开的豆芽菜。一别几年,不知道这丫头长成什么样了。

  “那是肯定的!特地嘱咐他们带过来的。”奶奶欣慰地舒了一口气道,“总算等这丫头长大了。”

  母亲也下楼来了,父亲和小叔就陪着她到花园里晒晒太阳。这时砰的一声响,一个年轻人用自行车轮顶开了铁门。

  年轻人看到父亲和小叔,点了个头,就快速地穿过花园走了。

  “那位是?”母亲问父亲。

  “哦,大概是王卫风吧,是王家的孩子。这小子,长大了还是没什么礼貌嘛。”父亲笑道。

  大铁门被哐哐敲了三下,小叔赶忙走过去开门,徐家人就站在门外。

  “哎呀,是和平啊!都快三年没见了,真是越长越精神了!”徐母钱颖芬一直都很喜欢小叔,一见面就夸赞道。

  “嗯,不错!真不错!”婶婶的父亲徐臻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叔,目光里都是欣赏,“年轻人就是应该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去锻炼。你看,现在就是个大人了嘛!”

  小叔不好意思地笑着,又探头从他们身后望了过去,却没看到婶婶。

  “凯玲呢?没跟叔叔阿姨一起来吗?”小叔问。

  “她来了。说口渴,去买点酸梅汁就过来。”徐母说。

  “哦,那要不我去接她吧。”小叔拔腿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就在珞迦路的门市部,不远。她那么大个人了,随她去吧。”徐父把一网兜梅林罐头、双喜酥心糖递给了小叔。

  父亲、母亲也上前来和徐家夫妇打了招呼。爷爷奶奶闻声出来,赶紧将他们迎进客厅。两家人坐下来寒暄了一阵子。

  “老陈啊,你看和嘉多有出息,又是飞行大队骨干,还能找到蓉丹这么好的爱人。飞行员和护士真是天造地设啊,真是让人羡慕。哎,”徐父拍了下大腿,指了指小叔,又对爷爷说道,“我现在就盼着和平与凯玲也尽早的……”

  “可不是嘛,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好事成双嘛!”爷爷和奶奶相视一笑道。

  父亲冲小叔抬了抬下巴,小叔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

  “凯玲怎么去了那么久?”徐母站起身,伸长了脖子向窗外望去。

  “阿姨,您坐着,我去外面迎她。”小叔说着就站起了身。

  院子里,少女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拿着酸梅汁,怔怔地看着花圃对面站着的年轻人。四目相对,一双是眼波流转,明亮的眼眸里交织着羞涩和柔情。一双是深如沉潭,因这突如其来的相遇而渐渐起了波澜。

  婶婶已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了。最好的年华在她的身肢上肆意生长了开来,毫不吝啬地将一个少女可以梦想的一切都赋予了她。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短袖的确良连衣裙,白净的脖颈宛如插在天青色胆瓶中的马蹄莲花。

  她的面容是一张难以让人忘怀的、即使是八十岁老人也会在忆起往昔时反复和人们絮叨的美丽面孔。那是一张既没有过分消瘦到会让人哀叹怜惜,也没有被宠溺到圆润饱满,而是恰到好处的、少女该有的柔和脸庞。若是她垂首,安宁的下颌上都会引来夏日的红蜻蜓停在上面。

  她那双清澈的眼睛更让所有人都爱怜。她望着你的时候,哪怕你只是一个陌生人,都会感受到她毫无保留的信任,有点孩子气的、自童年时就保留的天真,但绝不矫揉造作。那里面含着的善意就连最硬的心肠也会被融化。

  当她笑起来时,脸颊两边的红晕会更显露无疑。那是微风湖畔的粉荷,从花瓣尖上蔓延到莲心渐渐淡却下来的颜色。看到这笑容,爱她的人便会贪婪地希望尽一切努力去让这笑容只为自己绽放。无论是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都仿佛有了一个崇高的、不会被人指摘的理由。

  她的容貌、她的笑容仿佛与这晦暗不明的世界无关。这个时代多数人脸上常常盘桓着阴霾,她却一点没沾染到。若是有一个人在沼泽地般泥泞的世界里苦苦挣扎过久,见到她就像见到了救世主,会无端相信她能拯救自己。她是慰藉、是希望、是满地灰烬里新生出的奇迹,也是悄悄诱人不知的毒。

  婶婶走了过去,向花圃旁的年轻人伸出了手,笑着说:“小哥哥,不认识我了吗?”

  王卫风已是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工农兵大学生了。可是面对这个比他小两岁的女孩所展现的友好之举,他倒反而有些退缩了。

  他还是那么阴郁消瘦。军绿色的卡其布长裤和的确良白衬衣穿松垮地套在他身上。他戴着棕色框眼镜,好让自己显得更博学一些,这样在那所高干子女扎堆的大学里,也许能赢得别人的一点尊重。

  唇上浅浅的绒须,他不知道应该自豪还是烦恼。他的父亲说那是长成男人的表现,是可以被人称作“同志”的标志。可他却觉得,这样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胡须倒不如刮干净了事。

  他的眼神中有些和年龄不相称的惆怅,好像总在过度担心着什么。不是在担心现在会有从天而降的灾祸,就是在担心不明的未来,若是都没有好担心的,那就是怕过去的什么麻烦又会找上门来。

  自惭形秽——这是他时隔三年再次见到婶婶时的第一反应。他有些懊恼,懊恼婶婶为何会在他最灰头土脸的时候来,为何她长得如此美,美到让他这样心高气傲的人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和她并肩走在一起?

  甚至,懊恼她为何会那么大方地走过来,就这样坦然地向他伸出手,那么友好地和他打招呼。难道她对他们的巨大差距完全视而不见吗?

  “小哥哥,我是凯玲呀!”婶婶见王卫风没有反应,以为他没认出自己,有些小小的恼怒,又有些娇嗔道,“三年前的夏天我在这里住过呢。”

  “啊!是凯玲啊!好久不见。你看我这记性!”王卫风一拍脑袋,伸出手去和她握了握,又推了一下眼镜道,“长成大姑娘了,是没敢认你。”

  婶婶看着王卫风怀中抱着的几本书,问道:“小哥哥已经开始上大学了吗?”

  “是啊,我在哈军工读大一。”王卫风扬了扬手中几本关于船舶动力和电气工程的书说,“在海军工程系。”

  “海军工程?”

  “就是造舰艇、造航空母舰的专业。我以后要去当海军,在祖国蔚蓝的海岸线上驾驶航空母舰打击帝国主义!”

  “小哥哥真是厉害!”顿了顿,婶婶又羞赧地说,“我也想上哈军工。”

  “你可以的。”王卫风低声说,“工农兵学员的推荐指标让你爸也去想办法弄一个。”

  就在这时,小叔走进了院子,看到婶婶正和王卫风有说有笑的。他愣愣地在远处站了一会。女大十八变,婶婶已经出落得他都认不出来了。那已不是一个疯癫傻笑、在他的呵护下长到十三岁的小丫头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让他觉得一切可以重来的一个人。

  他猛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美人儿将会成为他的爱人。那是两家坚守了几十年的承诺,是他用从八岁起就开始背负的责任换来的成果。现在,硕果已经低垂,唾手可得,没什么理由可以阻止他了。

  这清晰的、真实的想法让他的心猛地一阵狂跳。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剧烈得几乎要让他眩晕了。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正大光明地走过去,名正言顺地将她从另一个人身边带走。

  小叔走到了婶婶身边,熟稔地搂住了她的肩,说:“凯玲,二哥都等你好久了。快进屋去吧。”

  婶婶瑟缩了一下,从小叔的臂膀里挣脱了出来,说:“二哥,你先进去吧。我马上就来。”

  小叔有些尴尬,只好说:“叔叔阿姨都在屋里了,大家都在等你呢。”

  婶婶有些不舍地看了一眼王卫风。王卫风严肃地点了点头说:“快去吧,别让大人们等久了。”

  爷爷奶奶见到了婶婶,自然是欢喜地不得了。自从小叔去新疆后,他们就很少再和徐家走动了,有快两年没见到婶婶了。父亲自从七一年夏天那次回来休假后,更是有三年没见到婶婶,这次一见还真有些刮目相看。他捅了捅小叔,窃声说道:“陈和平同志,长征二万五千里没白走啊!”

  小叔当然知道父亲指的是他为婶婶等候的十六年。那个年代,在二十四岁的年龄,大多数同龄人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老徐啊,我看孩子都大了,和平这年纪也不小了,咱们是时候该为他们张罗张罗了。”爷爷说。

  “是啊,趁着和平这次回来休假,就赶紧先给他们把酒席办了吧。”奶奶说。

  徐母笑地合不拢嘴,说:“那是得抓紧时间了。明天我就去门市部买点布去。丽华,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吧,也给和平挑一些。”

  “老陈,我们也合计合计,看看两边是不是要请一些人。还是你想低调点办?”徐父征询着爷爷的意见。

  “就自家人庆祝一下吧。毕竟还没到正式登记的时候,等那时候再多请些人!”爷爷说。

  婶婶有些迷茫地看着大人们起劲地讨论着。他们好像在说一些和自己有关的事,可为什么其他人都听得懂,就她不明白呢?

  “叔叔阿姨,你们在商量什么呢?”婶婶站起身问道。

  爷爷奶奶诧异地望向了徐家夫妇。奶奶问:“颖芬,你们还没有和凯玲说过吗?”

  徐母赶忙打着圆场,将婶婶按回到了椅子上,说:“怎么没说过。从小就告诉过她,以后要嫁给和平的!”

  “嫁给……和平?”婶婶茫然地望向了小叔,又望向了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还有我父亲,“嫁给二哥?我要嫁给二哥?你们是不是在开玩笑呢?”

  她脸上硬撑着笑容,还在寄希望于这又是大人在拿她和小叔逗趣。

  “怎么是玩笑呢?是真话。从小不就问过你,长大以后嫁给你二哥可好?你不是都答应得好好的嘛?”徐母说。

  屋里的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那一张张笑脸时大时小,时远时近,继而又悬空地在她身边旋转着。

  “不,不……”她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从来没这么说过!”她从椅子上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

  徐父一把拉住她说:“凯玲,别胡闹!你以前都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这时候开始说胡话了呢?”

  两行眼泪倏忽就从婶婶眼里涌了出来。她大声说道:“那时候我还小啊!我只是个孩子啊!我以为……我以为你们是在逗我玩的。你们怎么可以不问问我的意见,就这样决定我的终生大事呢?我连结婚的年龄都还没到啊!”

  小叔坐立不安地看着这场面。作为当事人之一,他似乎应该做点什么。可是却有一条像锁链一样的禁锢,让他难以迈出这一步。

  父亲在他身后推了推,低声说:“快去劝劝凯玲!”

  小叔走到了婶婶跟前,掏出手帕递到她面前,轻声说:“凯玲,别哭了。爸妈不就在征求你的意见吗?”可他的语气太唯唯诺诺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出来的话。

  婶婶一把抓过手帕,扔到了地上,说了一句“假惺惺”,仍在那抹着眼泪。

  爷爷奶奶有些为难地看着徐家夫妇。

  啪的一声,徐父一巴掌拍到了茶几上,震得婶婶的身子也颤了一下。

  “徐凯玲!你怎么能这么没大没小?我看你今天是头稀昏了!赶紧给你二哥道歉!”

  婶婶红着眼睛恨恨地望着小叔,一边抽泣地像得了哮喘。

  “唉,行了行了,都别说了,看把孩子给吓的。”奶奶赶紧把婶婶搂了过来,拍着她的后背说,“不哭了,不哭了。”

  “阿姨,我不想结婚……我还要读书,我还要去当工农兵大学生……求您了……”婶婶断断续续地在奶奶耳边哭诉着,接着又放声大哭。

  “唉,老陈你看这事弄的……都怪我平时太宠着她了,惯坏了!真是丢人啊!”徐父直拍大腿道。

  “老徐,这事也不怪你。孩子还小,是得有个接受的过程。你们再回去好好商量一下吧。反正和平还得再住些日子,他走前给我们个准信就行。”爷爷说。

  好事成双最后成了一地鸡毛。爷爷奶奶百般挽留,说晚饭都准备好了,可还是没有把徐家人留住。婶婶最先冲出了院子,她的父母也唉声叹气地离开了。

  听到这里,刚刚还沉浸在对婶婶花容月貌幻想中的我,现在也只能唏嘘不已了。

  “爸,你们怎么能这样?这也太封建、太霸道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套?”我停下了脚步,质问道。

  “那你觉得让你婶婶嫁给姓王那小子就对了?”父亲也停下了脚步,反问道。

  “关姓王的什么事?哎呀,不管她是不是因为喜欢姓王的才拒绝,我只是觉得她至少应该有选择的自由。难怪……难怪婶婶对我们家人都那么……”

  “都怎么?”

  “都那么冷淡……爸,你不觉得吗?好像除了对我,婶婶对我们家其他人都挺冷淡的。”

  “我觉得还好吧。对你妈……还有我,你婶婶就还好吧?”

  “算了,不说了。”我也不想指责父亲,毕竟根源都在那个封建的“指腹为婚”上。

  后来,婶婶的父母和她长谈了几次三番,据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好话坏话都说尽了,最后她终于同意嫁给小叔。但是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让她先去当工农兵大学生,读完大学再登记。

  “老徐,你说这事情弄的,那不是又要让和平再等上个三年吗?他都老大不小的了,不能就这么一直干耗着啊!”爷爷开始有些不乐意了。

  “唉,老陈,凯玲这丫头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倔劲上来,任谁都拉不回去。再说下去,只怕她就要跟我们寻短见了……要不,你问问看和平的意思?只要他说愿意等,到时候,就是押我也要把凯玲给你们押过来!”徐父拍着胸脯道。

  “别别,又不是旧社会要逼婚。好吧,我去叫和平过来,你问问看他的意思吧。”

  小叔被叫到了两个大人的面前。他低着头,脚下一直来回磨着红木地板,听着徐父说话。

  “和平,就要你的一句话。你若是愿意等,那徐叔叔向毛主席保证,一定会让你娶到凯玲的。可你要是不喜欢凯玲了也没关系,叔叔回去就好好揍她一顿!”徐父又补充道,“罚她三天不许吃饭!一个月不许出家门!”

  “叔叔,您别难为凯玲了。我愿意再等她三年。”小叔抬起头来,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地说道。

  小叔回到房间时,没多久父亲就去找他了。当父亲听说他还愿意再等婶婶三年时,竖起了大拇指,狠狠地称赞道:“对待爱人像对待革命一样忠诚,是个长情的人!”

  小叔的眉间却带着些许隐忧,勉强地笑了笑。

  我和父亲绕着熙合路的公馆区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父亲开始打哈欠了,催促着我回家。

  回到家里,等大人们都上床睡觉后,我打着个手电筒,溜进了爷爷的书房,翻箱倒柜了起来。你知道我最大的好奇是什么吗?就是婶婶年轻的时候究竟有多漂亮。

  记得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看希区柯克的悬疑片《蝴蝶梦》。看完以后,母亲问我是否知道最大的悬疑在哪?我猜了好多都不对。母亲说最大的悬疑就在那个死去很久的、被所有人都倾慕的庄园女主人瑞贝卡到底有多漂亮。

  我有时候在想,美貌真的有如此魔力吗?如果我有瑞贝卡或者婶婶的美貌,何玉宇是不是就会主动和我说话了?唉,还是说考个第一名会更引来他的注意?我掂量了一下,发现还是祈祷他考三十名更容易点。

  其实不止父亲,以前爷爷奶奶、小叔、甚至邻居胡大妈都或多或少透露过一些,也说过婶婶很漂亮之类的话。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从我记事开始,婶婶就一直尖刻消瘦,以至于都让人忽略了她的容颜,只会记得和她在一起时的拘谨和不自在。

  也许爷爷所藏的相册能证明她的美貌。

  我把所有的老相册都翻了出来,打着手电筒一页一页地翻看着。可奇怪的是,翻了一个多小时,竟然连一张婶婶年轻时的相片都没找到。相册里有全家人各式各样的相片,甚至连婶婶父母的相片都有,可就唯独没有她的。虽然我知道婶婶是不太喜欢照相,但也不至于一张都没有吧?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卑者之欲更新,第五章:少女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