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飞:
我们今天有幸请到了黄澜,我相信很多人看了《非诚勿扰》,里面那个又知性又美丽的女子就是我们的黄澜老师。我想先就最近这些热点,跟你做一些交流。首先就要说到《如懿传》,请你先介绍一下这部剧的最新进展,我们想知道什么时候播?
黄澜:
我们是五月顺利杀青的。经过了八个半月的拍摄,现在正在进行后期制作。在这个过程中出现了许多困难,但是我们一直在不断地克服。
谭飞:
那方便说现在拍得怎么样吗,如果用你制片人的角度来看?
黄澜:
当然是非常好了,我觉得这一成果属于我们所有的工作人员。每次看素材都会觉得,自己做对了一件事情。这种感受非常强烈,每次看都会有新的感受新的想法,不由自主地为自己点个赞。
谭飞:
而很多制片人说边看边流泪,听说有些戏,特别是一拍就拍了八个月,还有拍一年的,甚至更久。
黄澜:
对,但是他是为工作过程中的辛苦流泪呢?还是说被整个作品感动呢?我觉得我们的项目,每次看都会有新的认知,这并不是自恋的感动,而是为这个作品震撼,为这个作品呐喊,是发自内心的。
谭飞:
但是江湖也有一种传言,制片人可能也会为了被大牌演员折磨而流泪。你们这部戏里面有那么多大牌演员,我想问得实际一点,到底花了多少钱?
黄澜:
我们都算不过来!因为后期没结束,所有的账各方面还没完全结出来!但是我觉得,我们的花费,一方面是拍摄周期长、人物众多,所有的景非常复杂,造型也花了非常多的钱。其实从演员成本来说,在我们的制作比例当中是非常合理的,甚至很多演员都是降低了市场片酬来接的这部戏。所以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夸张啊,我觉得是一个非常合情合理的价格。
谭飞:
那这部剧卖了多少钱?
黄澜:
好像网上全部都有曝光。
谭飞:
但那些是真实的吗?我们其实总是在大剧中听到一些云遮雾障的真假消息。
黄澜:
当时所谓的价格曝光,其本身的可信度就让人怀疑。因为我们都签了《保密条款》,谁透露出去就是违反了商业规则。那外面传的那些流言呢?我觉得这也是客户以及卖片方大家愿意看到的一个结果,所以就把它炒起来了。其实我们跟客户交片的时候,邀请客户来看我们的素材,他们只说了一句话,就是很值。他们觉得这个价格对这个作品而言,是物有所值的。
谭飞:
就性价比来说是合理的。
黄澜:
对。
谭飞:
很多人也在问这部剧里两个人——霍建华跟周迅。因为这样的搭档是第一次,当然也会有人说是不是霍建华看着太小了,周迅相对成熟一些?那么你从制片人的角度,觉得这对cp会成功吗?会成为大家所期待的这种古装戏的一个非常厉害的cp吗?
黄澜:
我觉得因为在搭档之前,他们已经合作过一部电影了,所以他们之间是否有cp感,已经给了我们结果。他们觉得他们自己有,所以就一起搭伴来了。我觉得在拍摄的过程当中,人们所担心的所谓的年龄的差距、表演风格的差距等都已经完美地被解决与调和了。这个过程是一种非常美妙的化学反应。因为我们有一个相当长的篇幅去欣赏周迅的演技,我觉得在这个上面,她有了自己的更多的一些风格。而霍建华,由于我们之前也合作过《女医明妃传》,让我看到他在《如懿传》中的演技有一种特别爆发式的成长。
在这里分享一个他跟我说的一种感受,他说在《如懿传》的拍摄表演的过程中,他觉得他热爱表演了。对一个演员来说,我们很荣幸听到这句话。而且我也非常感慨,如果一个演员说我从此爱上了表演,我能够欣赏我自己,或者是我能够享受这个表演的过程,甚至他说曾经有那么几刻感到已经忘我了,那种感受是非常美妙的。www.chuanyue1.com
谭飞:
其实从人性的角度看,一个男人是不是婚前、婚后,他对表演的那种责任和投入不一样?或者说自己当爸爸诸如此类的变化,会对他产生一些特别明显的影响?
黄澜:
非常明显。我在开机之前,突然得到他结婚和准备生子的消息是很意外的。我们也相信华哥一定会完成他的人生使命的。这个事情也是缘分,我们欢迎入宫。在拍摄的过程当中,有很多次他都跟我说,如果没有进入婚姻,是没有办法体会到婚姻的。
我觉得幸福当中一定有很多的包容,初为人父并不是只有那种绝对的幸福感,同时也会存在焦灼。那么这些所谓的演员的真实生活的体验,一定会跟角色产生一些非常美妙的化学反应。所以他总是对人讲,他也很感谢这段婚姻,感谢这个孩子给他带来了一个不同人生的体会!所以在我们的这个角色当中,其实对乾隆从恋爱走向婚姻、走向为人父亲的整个过程都有淋漓尽致的表达,所以我觉得他的那些感受完全融化在了我们的角色当中。
谭飞:
其实他在那个阶段拥有两个孩子,一个是自己的孩子,一个就是《如懿传》,可能对两个都是视同己出,所以他就能把自己人生的体会,放到那个剧里面。
黄澜:
对,其实对他来说,在事业上的这种新的境界,新的感受和他的生活是有化学反应的。但是从一个男人的事业发展来说,你要能够发自内心地热爱表演,不仅仅是由生活感受带来的。他是到了这个阶段,有了非常突然的一种飞跃提升和顿悟。
谭飞:
其实我们今天是什么尖锐问什么,因为刚来之前我跟黄澜交流,黄澜给我的回答我非常喜欢。她说随便来!我觉得这个态度在我见到的制片人中是很少有的,包括很多认识的导演,他们也会比较紧张,怕问一些比较尖锐的问题。那我就再问问片酬,我们很早就听说《如懿传》的天价片酬,但是其实与那些小鲜肉令人咋舌的片酬相比,这根本就是良心价。你怎么看待演员的片酬和他的性价比,包括现在你觉得有些演员,他值那么多钱吗?
黄澜:
我觉得在演员和制片沟通的过程当中,薪酬的多少只是为了能够让彼此都获得利益,提出了发自内心的一个条件而已。我们在谈演员的时候,他们更多的是有希望趁市场还存在,就狠狠地捞一把这样的心态。
谭飞:
挣一把钱。
黄澜:
挣一把钱的潜台词是,以后万一没有这样的价格了呢?我怎么办?
谭飞:
万一我不红了呢?
黄澜:
这个风头一旦过去了,该怎么办?因为有可能人家也是一夜爆红的。
谭飞:
站在这个角度看也能理解。
黄澜:
由于缺乏安全感,他们就会时刻担心,现在价格这么高,那么过两天价格低了呢?甚至是暴跌呢?或者是由于政府的统一管理介入,也会影响现在的价格。演员存在这样的投机心态,而制片公司的项目,在各方面的条件又没有达到十分自信的程度,所以往往会提高价格,赌一把。其高价背后的原因是,我的项目不一定有那么火,但我希望通过你帮助我的项目升值,以获得更好的市场效益。在这点上面,我觉得演员和制片公司在谈的过程中,其实背后都有一种价值观的契合。如果大家都是,你是想来赚一笔的,我是想靠你来发一笔的,很容易出现超出市场正常的水平的价格,也就是所谓的天价。这个东西,其实对很多同业的人来说,心理上有很大的冲击,但是在我们沟通的过程当中,首先要确认一个演员他对自己有自信。因为并不是说,我觉得我自己就是想捞一笔,我的价值是非常长期的,我只是对我要付出的劳动,提出一个非常合理的要求而已,对我们制片公司来说也是,我觉得我们的项目是好的,相信这个项目跟你是有化学反应的。
希望你能够给我们带来品牌,但是我们也希望,我们的作品给你带来品牌,这就是一种相对较好的结合,因此谈价格的过程当中,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种用尽投机的心态,大概还是维持在一个合理的水平。我们也不希望,外界传得那么妖魔化。
谭飞:
而且从演员的心态来说,他其实觉得一个本子一般,才会提超高的价钱,他如果真爱这个角色,可能就不会在意那么多了。
黄澜:
其实很多东西就是价格对作品本身价值的一种补偿,如果大家都是补偿,就都是虚火了。
谭飞:
可不可以打这样一个比方,一个女的嫁给一个男的,如果觉得那个男的特普通,就要一大笔嫁妆?
黄澜:
长得丑点。
谭飞:
然后要一大笔钱,如果说对方是一个帅哥,反而是倒贴都行?
黄澜:
因为你真心喜欢,也不会在乎那么多物质的要求。
谭飞:
其实我觉得黄澜,这种敢于直面的心态,也源于她自己也算是一位媒体人。长期跟一些电视台的合作,包括也做了许多节目的嘉宾点评人等。尤其是在《非诚勿扰》当中,我们都知道黄老师确实是把很多年轻的男生迷得神魂颠倒。因为他们会觉得,一个成熟的女性,如此知性而且讲话那么地有哲理,其实挺难得的。你能不能跟大家分享一下,这次触电的感受,你认为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黄澜:
从个人能力层面,就是从幕后走到台前,其实我经历了一个非常大的心理的转变过程,因为在幕后,很多东西是用文字表达的,你跟别人说话就是交流你的思想,但是在台前的话,你要有感染力有渲染力,而且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要对很多的现象给出很中肯的、语气委婉的但是又不失观点的点评。
这个对我来说,压力是很大的。因为我没有经过这样的训练,而且我觉得《非诚勿扰》开播这么长时间,已经有了非常多的铁粉,那我是否能够融入进去。我现在的第一感受就是,我自己的表达能力有所提升。而且,对待镜头时,虽然还有一点小羞涩,但是要比原来好很多,这对我个人是有帮助的。其次,我接触了那么多未婚男女,在这过程当中,也了解了他们,对我创作有很大的帮助,就是你有机会看到,原来在你自己的社交圈之外,有更多的人生百态。
谭飞:
其实你也是在体验生活。
黄澜:
对,是的。
谭飞:
你觉得这种环境下,男男女女的很多话是内心真实的反映。我也看到有一期,你也有让我很震惊的表现。就是你在节目中透露了自己的婚姻状况,你说自己跟自己的前夫、前男友,包括前男友的老婆的关系都很好。你怎么想到在这样一个场合,把自己的婚姻状况说出来。因为其实很多公众人物,是不愿意分享这些的。
黄澜:
因为我没把自己当公众人物,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分享的,请我来,我是作为一个素人,我也不是明星。
谭飞:
这个心态太好了,作为一个素人。
黄澜:
对啊,我就是一个素人。那你真正能够跟人交流的是什么呢?我也并没在情感方面系统地学习过,也没有那些方面的特殊知识,我就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我有我自己最真实的感受,而且我相信在我的片子当中,大家也都能看到,我们都是拿最真诚的感受,跟观众去交流,以心换心才是观众想要看的,我个人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而且每个人的婚姻关系,或者跟前任的关系,都是客观存在的,拿来分享一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我相信他们看完以后,也会觉得我说的是客观的。
谭飞:
其实我很认可黄澜讲的,以真诚和真心去换观众的认可。因为实际上,我也去录过江苏卫视的,包括很多省台卫视的节目,我觉得那种现场感,真的是让你窒息的。因为很紧张。我理解黄澜,特别你在上面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经过大脑的酝酿,要有逻辑性,还要言之有物,要有干货,在这个情况下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真诚了。
黄澜:
对一个普通人来说,作为一个素人上节目的话,他是有一个心理过程的,其实也是会被伤害的。我记得第一次去录的时候,当孟非问我,说你曾经听过最受伤害的话是什么的时候,那一刻我也没有来得及准备,因为每次都是现场的。他突然问到的时候,你准备说话的时候,当时的那种受伤的感觉就会涌上心头,但是此刻的场景并不是朋友之间聊,当你面对几百位观众,也可能是上亿的电视观众,其实你要把自己的痛楚,讲述出来是需要勇气的,那天我讲完以后回去哭了很久。
所以你把你自己的伤口再次打开了,而得到别人的评价,其实是痛苦的,但是好处是什么呢,我觉得就是一种电击疗法,你对大家讲完以后,你就瞬间觉得这事情过去了。那么有过那一次以后,慢慢地就发觉我也不害怕谈到我自己了。
谭飞:
什么都不是事儿了。
黄澜:
你自己强大了,其实也不会在意外界怎么想了。
谭飞:
其实一个真正自信的人是不怕把自己的东西跟人分享的。我们也提到你的另一个搭档黄磊,因为你们两个其实搭配得很好,最近黄磊老师是有点要人打气和挺住的,好像《深夜食堂》一开始的口碑并不是那么好,我想请黄澜能不能也给自己的搭档打打气。
黄澜:
因为黄磊老师在跟我录《非诚勿扰》的时候,正好是在台湾拍《深夜食堂》,他每次进来化妆之前,眉毛都是断的,他就会跟我讲自己在台湾的生活,然后讲到蔡岳勋导演,我以前也接触认识过。
谭飞:
导演过《痞子英雄》的。
黄澜:
对,《痞子英雄》。他也去过黄磊的工作室。我觉得他们是非常有热情地在做这件事情。拍摄期很长,作为一个制片人来说,那么长的拍摄期,请那么多的演员,我能够理解这个项目操作过程当中的艰难。但是每次看到黄磊老师对这个事情充满热情,我觉得是非常令人敬佩的。
如果一个创作者,他对自己的项目喜欢,觉得这个角色他愿意付出时间和花费精力,那投入就是很好的事情。如果我们看到的很多演员,在拍摄过程当中他不喜欢自己的角色,不断地自我怀疑,最终就会形成一种强大的负能量,其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是我看到黄磊在接这个戏的过程当中,并没有不开心,他也不是在勉强,我觉得他是真心地在做好一部剧。
谭飞:
那你能不能从一个业内人员的角度,跟大家聊聊为什么一开始《深夜食堂》会有这么大一个争议?因为原版的日剧的影响很大,而且口碑非常好,你觉得这中间的原因是什么呢?
黄澜:
我觉得就是把《深夜食堂》带到中国,那么为什么这个导演,包括制片公司,包括黄磊,包括那么多他的朋友们愿意投入,那肯定是《深夜食堂》这个题材本身所带来的那种魅力让他们感动,我不觉得这纯粹是商业考虑,大家一定是有创作热情的。
《深夜食堂》以美食的名义给每个都市受伤的心灵以安慰,其实是一种情感陪护,是一种心理的治愈。这个主题,其实是中国社会很需要的。我每天在微博接到很多私信,其实内容大同小异。大家就是,求安慰,求关注,求抱抱。那我觉得很好,而且我在微博说,我愿意每个月资助十个人,进行心理咨询。
谭飞:
这么好啊。
黄澜:
是的,然后那个心理咨询师说,我公布了他的微信号之后,每天很多人找他咨询,他说你的粉丝的诉求都不复杂,就是求安慰,求关注。
谭飞:
其实这个年代可能就是存在压力大,很多人也需要这种安慰。
黄澜:
而且我觉得不管压力大还是小,每个人都希望被爱,这个是人类永恒的诉求。《深夜食堂》其实像一个心理治疗所,是用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展现了爱,展现了给那些受伤的人,不完美的人,尤其是不被社会主流价值观所接受的人以关怀。我觉得这点是非常好的,所以他们做这样的事情,非常值得鼓励。
为什么观众会有争议呢?这是一个日本的故事,它的主题没问题,它的故事没问题,人物拍摄手法等也都没问题。一个日剧的作品,进入到中国以后,我觉得大家在本地化的过程当中,也可能是因为太喜欢日剧了,所以大家在尽力地还原那个版本,但是人们往往忽略,在共同的主题表达的认同的基础上,依然也有很多形式感的东西,是需要再调整的。
那么这里又有一个问题,如果被调整了以后,它是否还是《深夜食堂》,那日本原著的作者,他同意这种改动吗?那也不一定。因为我们也谈过日本的很多的作者,他们对自己形式感的东西,是有非常强烈的保护欲的,他们不希望在调整过程中被很大地改动。
事实上,我觉得中国观众还是更接受一些现实主义的东西,对于一些形式,有隔离感或者有一些夸张的东西,他的接受度没有那么好,而我看过之后,发现它的故事和人物设定比较日式。更大的问题是他们《深夜食堂》每一个来的人都是抽取了日本的人物,然后在中国落地化的过程当中,也许做得没有那么现实主义,有一点点夸张,观众可能对这种夸张的东西的接受度弱一点。
谭飞:
其实有个台湾的词叫“在地化”,我觉得像《深夜食堂》这样讲究氛围和格调的东西,尤其要重视“在地化”。人们都在说《嫌疑人X的献身》成功,因为它是强调情节的,但我们看到黄磊这部戏由于是讲氛围和格调的,可能这种“在地化”改造不顺利的话,就会有争议。
黄澜:
我觉得也是因为刚开始,大家对于一个新的东西需要时间适应,观众的接受程度也是需要培养的。
谭飞:
就说不定逆袭了呢?
黄澜:
对,我觉得随着故事的慢慢展开,我所谓的给都市人更多的心理安慰的这个点,大家会感受到更多一些,所以我们也不用急躁,说这个就是好或不好。因为任何剧刚开始都备受争议,你想创新你想表达,它就是会引来大家各种的争议,我觉得应该给黄磊老师打打气。
谭飞:
提到黄澜,还有一个标签就叫女权。好像很多人说这个黄澜,虽然外表温柔,实际上是特别典型的女权主义者。但我先谈我的观点,因为我觉得为什么有“女权”这个词,为什么会有女权,因为首先有男权。但是在制片这个领域,作为一个成功的女制片人,你自己有没有想过,你的女性角色里面,她的优势和劣势在哪儿?
黄澜:
关于女权,我们在《非诚勿扰》里也讨论过,黄磊老师说我也不喜欢女权,他说女权就是应对男权的,那我说我们能不能提人权或者平权,他说你要提那么多人权和平权,其实你是在乎权。所以我们就从性别,客观的一种医学认同来看制片人这个角色。我觉得有些时候,女性对我来说更大的优势在于我们的电视观众,其实女性还是占一定的优势比例的。而且,电视广告所特有的一些特征,比方说快速消费品,那些大量投放的快速消费品的目标消费群也是女性居多。所以,我觉得作为一名女性制片人来说,天然的优势是在于这些地方,而不是很多男性所谓的有些性别优势在沟通过程。
谭飞:
你觉得是视角上有优势。
黄澜:
对,绝对是,因为女性是目标受众以及广告客户所想要寻找到的消费群,女性的主导话语权的地位较强。所以作为女性制片人,如果说我们做的东西观众更认可,广告商更愿意买单,我们反而找到了一种快速通道。
谭飞:
那么近两年来电视剧市场变化很大,你怎么看待一部电视剧是否成功,是看收视率点击率还是它本身的质量?
黄澜:
我觉得这些硬性指标其实都是必要的,因为收视率的确是反映了观众看没看。如果说真实的收视率,点击率也是一样的,包括热度,包括豆瓣评分,这都是民意。你不可能完全忽略它,从内心的角度来讲,我觉得分享这些看法,也是对每一个创作者艰难创作过程的一种尊重,而且大家都不会觉得后悔。
其实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就是你看很多演员讲,那些戏不是我们想拍的,那编剧会说那个戏就是逼着写的,有的导演说,那个时候正好过渡一下吧,就随便拍一个吧。这些都是做这件事情的动机,动机是否发自内心,也决定了完成作品的质量。
如果说在作品的完成过程当中,彼此还有成长就很了不起。我每年都来上海电视节,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了。我从大概2005年开始参加上海电视节,我就走在这个展馆,走了好几圈,然后每一年的景象都不同,每一年的客户也在变化,包括同行们也都在发生变化。
谭飞:
流行的剧也在变化。
黄澜:
一切都是在变化,在这个过程中,我自己的感受是什么呢?我觉得我也看到了自己的成长,我曾经站过这个展台,现在站在另一个展台。我客观地回想一下,所有的这些作品到今天为止,每部当中,其实我也看到了我自己的成长。所以我在想,一部能够给所有的参与者、观赏者带来成长的作品就是最好的作品。
谭飞:
所以我们就等着十二月的《如懿传》,那肯定是黄澜自己的。
黄澜:
有参与的作品。
谭飞:
有她的人生的感悟在里面。
黄澜:
我觉得《如懿传》有一点不一样,因为《如懿传》是有原著小说的,我们的编剧非常优秀,然后我们的导演拍过非常多的好的作品,像《苍穹之昴》这样的古装剧作品。同时周迅、霍建华等主演领衔的表演团队,也为我们呈现出了最好的表演。我觉得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我提过一些剧本的意见,但是没有那么强烈,关于现代女性女权意识的体现,当然也会有一些,但是并不多。所以,其实每一部作品,都不是制片人的作品,每一部作品都是团队的作品。任何一个元素在过程当中太渴望自我表现,他一定会去突破,或者是破坏作品的整体感。所以我觉得好的制片人,其实就像你说的,一个女制片人的自我养成,更重要的是,先把自己的心态摆好,你要懂得尊重创作,热爱创作,能够容纳更多的人。因为如果你能够容纳更多的人,那更多的观众会感受到你的这份心态,所以他们能够在观影的过程当中,更无条件地接受到你的想法。
谭飞:
观众们通过荧屏和画面来感知到你内心的这种细腻。
黄澜:
非常重要,我觉得影视作品、文艺作品,很多东西它是一种情绪的感受。影视作品都是用画面来表现,一个观众坐在电视机前,所能够感受到的情绪,是你整个创作团队所表现的,你给他什么,他就能感受到什么。如果你过分地自我保护,自我强调,甚至自恋,他也能感受得到,觉得有距离;但是如果你是包容的、敞开的,那他也能觉得他是被尊重的。
谭飞: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看黄澜的履历,留意到两个字就是跨界。你本科学的是俄语,硕士学的是经济,然后又当了制片人,好像这三者都有点不搭界,你怎么看这种跨界?跨界是你现在成功的一个基础吗?
黄澜:
我们今天来上海电影节,昨天还在跟上海外国语大学同学聚会,我们都在说,现在想回到我们的大学时代,并且内心都充满着愤怒的情绪。
因为我们被培养的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学生,从小的教育是文科理科都要好,要全面发展,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追求共性而没有个性。多少人考大学的时候选专业时选的是自己喜欢的?有多少人在专业学习的过程当中感受到了乐趣?那我们大家的控诉在于,当我们1998年考大学的时候,在那个社会情况之下,大家对外语的需求很强烈。
改革开放,需要更多地跟外界交流,所以外语非常热门,觉得选它我就能够找到好工作,非常地时髦,非常地有前途,代表的是成功人生的开始,但是又有多少人,真心是在学外语的过程中,找到了我在语言翻译过程中的乐趣?其实是没有的,我们一个班三十多个人,可能也就三个人,是真正喜欢的,大部分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好的职业有好的未来,就选择了外语。那我就反过来在想我自己,我们很多同学,在学习的过程当中很迷失,找工作也是稀里糊涂。
现在过的生活又有多少是自己愿意的呢?我就看得出来,我自己当时考大学的时候,的确就是这样的思想,觉得学外语非常不错,经过四年的学习后,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喜欢,不喜欢就换专业。我在跟我们同学聊到这些问题时,有人就说黄澜你很了不起,你敢于突破。那么,也许是因为你的父亲经常给你一个这样的赞赏的态度,让你去跨界,让你去改变,更多的是一种态度,他就说你愿意你就尝试,他并不反对。很多我的同学想换工作,或者想换专业的时候,父母都说不好,为什么?外语那么好,工资的平均水平,比社会一般职业要好很多,为什么要换?诸如此类的各种问题。所以我觉得人人都应该跨界,在自我寻找的道路上,大家都应该更勇敢。
谭飞:
但是关于演员的跨界,就褒贬不一了,包括最近很多关于跨界的节目,有人跨界去当歌手,有人跨界当导演,还有人跨界当编剧了。那老百姓就会问,你们演员都跨界了,那谁来演戏,你怎么看?
黄澜:
我觉得应该从很多层面来看这个问题,老百姓问这个问题的话,也是十分自私的。作为观众来说,他很自私,我喜欢你这个角色,我喜欢你这种气质,我就希望你永远都演这个;我喜欢这个帅哥,我就希望你永远这样;我喜欢你是一个媳妇儿,受气小媳妇,我就希望你永远这样。这对观众来说,是一种自私的需求,但是对演员来说,我觉得不需要被束缚,你愿意尝试你就去尝试。但是我觉得从初心来说,希望他们不是因为功利的角度才去这样做,因为功利的事情做久了,可能就会伤害到自己,你就会很不开心。你如果真心地愿意,说我也尝试一下,我也去学跳舞,就该勇敢尝试。其实我们觉得,在演员接受角色的过程当中,有一些自我挑战是好的,你永远就演那一类,自己就厌烦了。所以我觉得对跨界来说,如果是一个发自内心的需要的话,你可以去跨界,我们不要把演员当商品,演员也是人,他有各种诉求,他有他的痛苦,他有他的烦恼,他有他的瓶颈,那为什么不能让他自己选择?努力地跨界,去尝试改变一下自己,好不好,他自己会有感受。
谭飞:
其实你的意思是说,能不能跨界是自己决定的,而不是别人决定的,而且就是说在你眼中,你跨得好不好是自我感知,观众感知可能只是一部分。
黄澜:
而且我觉得,演员应该对自己更好一些。现在的演员,其实也被资本绑架得特别厉害,被受众绑架得特别厉害,被道德绑架得太厉害,演员也是人。而且从某些长远的角度来看,观众看演员是看什么,是看你的生命力,是看你给他那些主观的感受是否美好。
如果说演员不能保持自己的一个健康的心理,有一个旺盛的生命力,你如何去满足观众。在目前的市场上,我一直都觉得观众是自私的。这个无可厚非,我花了时间,花了精力看了你的剧,我就想看到我想要的,这是没问题的。但是有些观众太强大,完全去绑架你,那说明你也不强大。如果说你在这个过程中,不敢去挑战、去改变,太迎合观众了,你真的就失去了生命力。我觉得这个不仅是对演员,对我们制片方也是这样的,你太迎合观众,束手束脚,你很快就不开心。每个人的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你看那个上海电视节,走来走去的人群当中,有多少人是心满意足微笑的。穿书吧
谭飞:
都是焦虑的,一晚上没睡好觉的那种,但我看你是睡得很好。
黄澜:
所以我也没有把自己的行程排得满当。市场信息的确日益更新,抓不抓得住,关键是在于你自己。如果说你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你内心告诉你说,这个事情你可以做,有动力去做,做完了以后,你觉得是可以的就行了。杨绛95岁的时候说,世界是自己的,跟他人没有关系。其实我们也需要明白,世界是自己的,因为你了解自己才能够了解观众。
谭飞:
其实我见到黄澜,还想再加一个问题,你是一个对这个社会非常了解并且自己也去琢磨的一个女孩,很多人也提到了小鲜肉,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中国的小鲜肉,在那么多人看来都没演技的,但是韩国也有很多小鲜肉,比如金秀贤、宋仲基就演得很好,为什么他们的评价差别会那么大,你觉得这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黄澜:
小鲜肉没有演技吗?我觉得小鲜肉没有演技,是在不同社会当中得到的不同结论而已,是因为我们对小鲜肉的需求太大了,逼得很多小鲜肉还没有成熟之前,就必须把自己拿出来取悦观众。其实我们站在小鲜肉的角度,有没有替他们考虑一下?如果没有受过长期的训练,没有足够多的作品去提炼自己的演技,他哪有自信站在荧幕面前得到万众的拥戴。其实他的内心很虚,所以很多东西是观众的需求倒逼的。
谭飞:
就等于说不需要你成熟,你就可以挣到大钱了,那我就不成熟,我也没有时间成熟了。
黄澜:
所以就是观众说我想看你,然后你演得不好我骂你。
谭飞:
我听出来你还是觉得观众自私,一切都是由观众的自私造成的。
黄澜:
观众的自私是对的,它是客观的,它就是现实的,很多问题是观众对我们影视内容需求量太大了,我觉得这是造成很多问题的根源,我不觉得是资本现在太勇猛,而是我们的观众需求太大。我一直在想,如果你现在马上就有《人民的名义2》,当然也会看的,如果有《琅琊榜》第二、三、四部,那也会看。其实观众是很饥渴的。那观众为什么对影视作品那么饥渴,是因为现在社会每一个人群太缺爱了,太缺少情感了,所以他在影视作品当中去寻找,不仅是缺少情感,我觉得是缺少价值观的一种引领。
其实在多元价值观的冲突过程之中,很多人非常迷茫,在情感上不满足,所以他们需要看片子去交流,去满足,所以他那种需求量大到无法用数据来评估。如果需求量那么大的话,而我们的供给是有限的,所以很多情况下对编剧、导演、演员都是拔苗助长。
谭飞:
对。而且我觉得黄澜说得很准确。实际上中国现在正在中产化的过程当中,每个人都在寻找他的群体。其实电视剧是寻找群体的一个很重要的载体,他能在这个电视剧中找到和他价值观、世界观相近的人。所以我们的电视剧制作者任重道远,是在帮着大家寻找同伴。
(根据2017年6月15日谭飞采访黄澜录音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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