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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云落

  我和立青分开是自然而然的事,这也加速了我跟欢宜之间的进度。

  我和欢宜真正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她对我说其实那场风波她在中间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力挺我,说我跟她之间并无瓜葛,正是那样叔叔才肯轻易地放过我。

  我跟欢宜都很珍惜这几经波折的小幸福,可想而知接下来的时光里我们该有多么的疯狂,正值妻子稳胎,我更是肆无忌惮,在跟欢宜缠绵的时候全然没有一丝的愧疚。

  她咬着我的耳朵说,“顾城,我的出现到底是恰逢时机还是运气所致。”

  我说,“不管是运气或者时机,只要我们快乐,争取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虚度光阴便是最好。”

  欢宜就躲在我的怀抱里咯吱吱地笑。

  她笑得越来越好看了,让我恍惚认为她便是全天下最完美的情人。我不再做梦,并渐渐遗忘已经冷却的梦境。

  欢宜说,“知道我们在一起时日有限,并不能长久,我想辞了工作,享受全天候在你身边的时光。”

  “傻瓜,那我不是还要工作的么,你本来就是出入自由的,还是别辞了好,也不至于再引起老顾的怀疑啊,你对他还是要敷衍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跟欢宜在一起之后我就习惯称呼叔叔为老顾,并且没有过要跟欢宜长相厮守的想法,还要求她继续体恤顾子恒,这绝不是一个正常恋爱中的男子该有的作为。我现在想来,都觉得自己那个时候活得真不像个男人。

  我带欢宜去出差,一去就是半个月。

  我们买了软卧去北京,在那座我跟妻子匆忙渡完蜜月的城市里,我纵容自己扮演欢宜男朋友的角色,在无人知晓的长安街上牵住她的手,不再奢望多看一眼首都的姑娘。

  我们逛平价超市,买简单的运动装,暗色调的裙裤,鸡心领T恤,棒球帽,墨镜和健行鞋,毫不起眼,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间,嬉笑或者吵闹,不顾忌别人的回眸和关注,晚上睡四惠桥附近的七天酒店,窄小的空间,舒适的温度。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讲了一夜的话,我说,“我跟妻子在这度的蜜月,可是从未有过这般感受。”

  欢宜说,“我第一次来北京,跟你在一起,感觉北京美极了,空气真好,山清水秀的,连帝都的人民都那么和气。”

  “你形容得可一点都不靠谱,可能最后一句还沾个边儿。你知道吗?你那么赞扬他们,不知道人家在心里怎样看你呢,没准儿会说,你是个村野丫头,不懂得梳妆打扮,走路没有人样,讲话还那么大声,没有规矩,坏了首都的形象。”

  欢宜就骑到我身上抽打我,“叫你不好好说话,我哪里像村野丫头了,我穿着破洞牛仔和白球鞋的范儿怎么地也是一线城市出来的姑娘,你是有多么瞧不起平远,我才不准你胳膊时往外拐。像我这样知性又善良的姑娘可谓是人见人爱,我要是往天安门里底下一站,说不好毛爷爷的照片都会眉开眼笑呢,多神气啊,我来到北京也不知道给北京增添了多少光辉呢。”

  “不怕闪了舌头,连毛爷爷都扯了进来。不是我说,地道的北京人看咱们一定是另类的眼光。你就安稳地呆着,别闹出什么笑话来,到时候给咱平远抹黑。听说这里啊坐地铁都能踩出一个处长出来,我们还是小心行事的好,乖啊。”我把欢宜拉到我的胸膛上,让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软玉温香,大概就是这么形容的吧。

  她竟有吃力,不敢压得太重,努力支撑着怕给我增加重量。

  我的手从她背后脱掉她的内衣,胳膊再度用力,把她牢牢地嵌进自己的身体。

  情绪涨得足够亢奋,我们连续做了好几次,我能摸到欢宜身上渗出的汗珠。她却不住地索求,似乎从未达到过满足。我们变换了各种姿势,她的渴望超乎了我的想象,那么主动,热烈,嘶叫,和碰撞。我开始有些体力不支,但是身体已经为她所控制,不能自已,无法自拔。

  不知道过了多久,服务生在门外敲起了我们的门。我们那时候已经停了下来,欢宜的脸上挂起了绯红的一片云。我摸到一件上衣,随意地搭在身上,“估计这家伙没少听,我们那么放纵的时候他不来敲,刚一结束他就来。”

  “我说吧,首都人民就是素质高,人家一定是怕打扰了你的兴致所以才等到现在呢。你就偷着乐吧,没打断你的好事,算是你积了德了。”

  “这会儿知道说我了,刚才有人可是比我更迫切要求呢,我要是不配合,扫兴的恐怕不止是我吧。”

  再次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你好,服务员。”

  “还不快去开门!”欢宜脸上的云朵游移到耳根处,她用羽绒的棉被蒙住了头。

  我光着脚去开了门,衣衫不整。

  服务生微笑着向我说明他的来意。他说,“请您尽量保持安静,我们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太好。这里毕竟是酒店,还有其他客人入住,而且您的房间在电梯口处,您看要不要帮您调换一下房间”。

  人说得很含蓄,其实若真的去跟他调换房间,说不定已经满员了,无法调换也不一定。

  我真诚地道了歉,关上门就又跑回到了床上。

  欢宜从被子里探出来大半个脑袋,问我,“他说我们住在电梯口旁边,难道就不怕别人来吵我们吗?还好意思说我吵到了他们。”

  “那是啊,谁有你的声音大啊。”我取笑她。

  “哪有,还不是你激发的。”

  我低下头亲吻了她藏起来的鼻尖,闪闪发亮的鼻翼上还挂着细微的汗珠,我打开空调,把她裹紧在被褥里。

  窗外飘进来吉他的弹奏声,我们的谈话突然间就伤感起来。

  欢宜喃喃的说,“顾城,为何我以前都没有过这种冲动,自从见到了你,我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你知道女人的心和身体是一体的,我跟顾子恒在一起的时候从未缠绵悱恻,从未流连往返,每一刻我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的是什么。而你让我彻底迷失了,我真的很想再问一遍,你的出现,或者我的出现,到底是福还是祸呢。”

  我从床头柜上取来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示意她喝下去。

  “欢宜,我也同样感受到了挣扎和悸动。我很抱歉,我不能将这份快乐持续到永远,但我能保证,给你带去尽量多一点的快乐。不用在乎我的妻子和老顾,把一切抛在脑后,真真切切地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多满足就多满足,这样想着,难道不好吗?”

  “可是我不愿意失去,我总是能从开始想到结局,你知道,只要我想到结局,就会痛苦不堪。我以为我只是一个不受羁绊的舞者,事实却是,我无法那么潇洒。顾城,我已经沉沦了,而且我不愿意使自己苏醒,你带我继续梦游,我想要那样的仙境,不放手,不抛弃,不松懈,不怠慢。我们在彼此身体里的每一分钟,我都能确切地意识到我还活着,活得如此美好且有意义。你再带我,带我进去,好吗?”

  我把她手里的矿泉水瓶夺了过来,再度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在她的身上。我丧失了理智,欢宜那双祈求的眼睛鼓励了我的前进。

  没有人再过来敲我们的房门,我们睡得很沉,夜色沉沉,欢宜头枕着我的胳膊,脸贴着我的腰间,静悄悄地睡到了天明。

  酒店里提供早餐,我们早早起床去排队。

  欢宜吃得很香,虽然只是馒头,咸菜,和稀饭,她还是吃出了卤猪手的味道来。我却细嚼慢咽,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风度。

  欢宜吃好了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我的斯文样。

  由于酒店用餐餐位紧张,有一对母子没了座位,我本想叫欢宜站起来给她们腾出来一个位子,没想到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那个胖胖的男孩说,“妈妈,我没地方坐。”

  那个衣着正统的母亲说,“你去那边坐啊,那儿有个吃饱了没事做的女的,你就挤到她旁边去,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真是的。”

  欢宜应该也听到了这句话。我倒是淡定,故意加长了语气问欢宜,“宝贝儿,你刚才听到有人说你吃饱了没事做的吗?”

  “没有啊,”欢宜佯装不知,探着头来回我的话。

  “噢,那就好,继续坐着,雷打不动地坐着啊。”

  “那当然,我现在拿手机出来,这里有wifi,我就玩它一个上午。反正没事做,就做给人看呗。”

  我哈哈地笑出声,丢下碗筷,满不在乎地走过去跟欢宜坐在一起,“行啊,那我陪你啊。”Μ.chuanyue1.℃ōM

  我的速度很快,把前来挤座的小男孩赶得没了位子。

  “你不怕丢了你的绅士风度了?”欢宜调皮地问我。

  “怕什么,没教养的人有的是,我又不怕垫底。”

  “这下,你不维护首都人民的形象了?早跟你说了,天下乌鸦一般黑。”

  “好了,你说得对,我听你的就是。”

  我们小声嘀咕起来,那个母亲气得直跺脚,但对我们却没有一点办法。

  真的足够爽快,人似乎都很犯贱,喜欢无理取闹,还喜欢得了便宜卖乖,并且觉得很有乐趣,还会乐此不疲。

  我跟欢宜出了酒店以后倍感神清气爽,北京是有魔力的,我在平远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舒畅的时候呢。

  “那在床上呢?”我问她。

  “切,看你那小人得志样,还是北京的床上感觉更好。”

  欢宜笑着奔向了前方。我们要去的地方是朝阳公园,要走一段路才能打车或者坐地铁。欢宜就边在风里奔跑边回过头来微笑。她的裙裾飞扬,拍打着光洁的小腿。我就在后面追,满是车辆的街道,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大胆地追跑。这是我记忆里最唯美的片段之一。渴望没有尽头且永无止境,脚步轻盈但不知疲倦。

  天气炙热,像是个巨大的火炉将整个城市烤焦。

  我们跑得大汗淋漓,但并不觉得疲惫。欢宜挽起衣袖用手扑闪出一丝微弱的风,倚着我的肩膀撒娇似的说,“要是北京能下一场雨那该有多好。”

  我用手遮起额头看万里无云的天,“估计很难吧,这里不是平远,雨一阵一阵地下下来,像我们在操场上拥抱的那一晚一样,多惬意啊。这里是北京城,建筑规范,思想保守,连雨水都是有时令地降落的。”

  欢宜嗤之以鼻,“我才不信勒,我诅咒它明天就下大雨。”

  我瞪了她一眼,“我们明天回家,你这是想要我有来无回啊。”

  “没关系,我们可以赶在雨的前头。”

  晚上我们去了后海,银锭桥上人山人海,在夜色里像一群蠕动的蚁族,摇摇晃晃地搬运和迁移。

  欢宜一直扯住我的手,她跟着我的脚步,每走一处都会拿出手机给我们自拍,并且喜欢把我的脸部拍得多出来一些。我看见自己在镜头下的样子,虽然微笑着,嘴角却多出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楚。

  走进一间工艺精湛的饰品店,里面陈列着陈旧的黄皮书,上面印着革命时代的标语和图案。我问她,“你喜欢什么,我买来给你,随便挑就是,不用担心我的钱不够。”

  欢宜撇了撇嘴,“这些都是小女孩的东西,我更喜欢与众不同的,张扬个性的,又不失我的审美水准。”

  她是我顾城所相中的女孩子,有着非比寻常的敏锐直觉,懂得控制自己的感官情绪,清楚自己内心所需,不跟风,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

  我勾住她的手指引导她触碰到一堆摊开的明信片。

  我说,“宝贝,我们给彼此寄一张明信片吧,我写上你公寓的地址,你就写我公司的地址,好吗?”

  欢宜格外欢欣,她扎进一堆摆放整齐的卡片里挑选她喜欢的图片,我随意挑选了一张,上面画着一位饱经沧桑的老妇人和一只掉了毛的老黄狗。

  她侧过身偷偷看我挑给她的那张。嘟着嘴,一语不发,像个沮丧无比的小孩子。

  “小气,不开心了么?也许收到我的寄语你会心情大逆转的。不许偷看哦,我们要给彼此惊喜。”

  欢宜无趣地回到案子上,开始专注地写自己将要抒发的感情。

  我们如释重负地出了店门,对彼此卡片上的寄托憧憬着,回味着。

  “很好玩呐,比那些喧闹的酒吧巷子好玩多了。倒是那座桥,让我想起江南古镇来,像一个哭泣的老人家,见证着世事变迁,轮回转度。”

  “你怎么不在这里留影?”

  “人太多,我不想拍到第三者。”她笑笑,自知这句话戳到了我的痛处。

  我理了理她的刘海,拉着她俯身到桥栏杆上对着桥下银光闪烁的水面。

  “欢宜,你有没有想过了解这座桥的故事呢?”

  “没有,我从不想这些跟我无关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大脑逼迫我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觉得我无法注视水面,那下面的黑暗中好像有幽灵或者水妖在出没。

  “胡思乱想什么,快别逼迫自己吧,我也不太喜欢这座桥,看起来繁华,实则乏味,只是几块石头和水泥堆砌的道路而已。我讨厌那些陈词滥调,悲悲戚戚的古老传说。”

  “嗯,你说得对,我们还是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快去别的地方转转。”我拉起她的手,穿过人群,走向一个个模糊而骚动的场景。

  因为走了太多的路,回到酒店我跟欢宜就倒头大睡,来不及洗漱和整理。我抱住她柔软的身体,双双压在铺好的被子上,两个人懒得连空调的按钮都不愿开一下。

  半夜被热醒,我感受到压在怀里的身体,触摸着,寻求她的回应。

  欢宜的意识被唤醒,她这才晓得褪去的衣服,一件件地脱掉,然后钻到我的身体下面去。

  我有些激动但是又怕她太难为情,就一边抚摸着她柔顺的头发一边蜷着腿抗拒她的亲近。

  “不要怕,没事的,顾城,你放松点,对,对这样,跟着我的节奏,不用顾及我。开始幻想,让自己躺在白云之巅,感触柔软和松动。”

  我闭上眼睛让自己的身体被潮汐洗礼。

  我喘息着,激动得语无伦次。

  欢宜停下来,开始扒我身上的衣服。

  后来她再次睡去,我却在半睡半醒间折腾起她的身体。

  只有那一晚,我才觉得我是个精力充沛的男人。

  恍惚中醒来,欢宜竟在我的身上,我忘记,我们最后是以哪种姿态安然入眠的。

  那种感觉应该叫做意犹未尽。

  我是怀着那样的心境离开北京的,动车,六个小时,回到平远。我跟欢宜收拾好各自的行李,分开并说拜拜。

  当时的状态是热恋的吧,我曾经以为欢宜也许是我的最后一个情人,无论遇见谁,都不会再有那么完满的身心合一。

  事实又一次证明了我的以为纯属扯淡。

  离开北京两个小时之后,一场大暴雨就夺走了60多个人的性命。社会上各种行业的人士都把说它形象地比喻为大水淹了龙王庙。

  欢宜说,这叫做应验,我当初就不该许了那个愿,太准了,这么糟糕的事情不会也给我自己带来灾难吧。

  她说的话再次应验,过了一个月,她被检查出来怀孕了。

  我还清晰地记得欢宜上次在医院里的情形。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语言是多余的,她比我更清楚应该怎么做。

  欢宜和我,竟然在这么快的时间里让我有了第二个孩子。造化弄人,我觉得我一定是造过孽的。

  不知道欢宜是怎么瞒过顾子恒的,她自己去做了手术,我买了很多补品却没有办法带到她的住处,只好把这些东西放在酒店里,趁她有空的时候就带她到这里来养。

  欢宜连着做了两次流产,身体很弱,时常感觉耳鸣,心慌,甚至极度怕冷,连窗户都不能开。

  我在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就扼杀掉了自己的第二个孩子。我要求欢宜把流出来的绒球保留给我。

  我只身又去了一趟北京,到了后海的银锭桥,把那个小东西丢了进去,当听到咚的落水声的时候,我知道了关于银锭桥的一个悲凉的故事,我也终于明白我那日的悸动不安就是所谓的先知感应而来的。

  我告诫自己,这一辈子只要有时间,每年都会来这里祭奠我的孩子,同时也向他表达我的歉意和悔恨。

  最令人想象不到的是我在那一晚对着清冷的湖水开始反省自己,到最后,我决定要跟欢宜分开,因为我亏欠她的已经补偿不起了,我们之间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我要跟她分开,必须得分开。尽管我知道这是个多么混蛋的决定。

  我回到平远跟欢宜进行了一次长时间的谈话。

  她问我,“你都做了吗?一切如你预想的那样?”

  我说,“是的,宝贝,在银锭桥下面,以后每年我都会去看。”

  “那就好,不必在意我,顾城,我的身体还算强硬,你处理好自己的心结就行。”

  “你也知道我有心结,既然是结,就会记挂一辈子,我不想那么做。你说我自己自私也好,混蛋也罢,宝贝,我必须得告诉你,我们必须分开,这样对咱们都好。我现在对你愧疚不安,而你对我有情有意,我们之间利益已经失衡,这必将带来更大的伤害。”

  欢宜表现得出奇的冷静,她垂着头不再有任何辩解和说辞。

  “对不起,宝贝,我爱你,但我没想到这种伤害的到来。是我的错,我不祈求你的原谅,我希望你好,即便回到顾子恒身边也行,只要你好一点,我就会减轻一点内疚。”

  “是我伤了你,你的身体,你的心。但我并没有欺骗你,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冲动的,愉悦的,激昂的,充满希冀的。你让我如沐春风,让我为之颤动。可是现在我要很抱歉的说,我们要停止这一切了,与其说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夺走了我们的爱,不如说我们一开始就偷尝了禁果,那么诱人的果实,注定是可望不可及的。”

  “你不用说了。”欢宜试图捧起我的脸,但是又一松手,转过脸,背对着我再次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她拉了拉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棉被。

  “我知道了,我会照你说的做。也许我们还不够了解彼此。没关系,不用在意,我为顾子恒做过一个孩子,不在乎为我喜欢的人也做一个。你怎么做我都尊重你。但是以后我不愿再去北京了,那是座灾难的城市,我痛恨它。”

  “宝贝。”我伸出手想去擦拭她脸上的泪,却发觉她根本没有落泪。

  这就是我所喜欢过的女人欢宜,她是个敢作敢为不计较后果,不害怕承担一切的女人。

  “你走吧,从现在这一刻消失于我的眼前,我不愿再看见你,在这座城市,如果再碰到我,就假装不认识我好了。我想,我们真的还不够认识彼此。我的飞蛾扑火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女人追求物质,名利,因为大多时候这些东西要比男人的无情温暖多了。背对着你说再见吧,欢迎我自己回到最初的原点。我依旧衣食无忧,光鲜照人,被人尊宠,再不会被抛弃。”

  我突然难过极了,我觉得自己反倒是要哭了。欢宜知道这样的告别方式对我有多么的残忍。我从床上抽离出身体,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再次凝望欢宜的背部轮廓。熹光见缝插针地钻进来,撒到洁白的床上枕头上,欢宜一动不动的,冷艳逼人。

  最后她撇过头,又说了一句,“谢谢你,顾城,我现在并不难过了,你让我彻底地知道了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子,总有一天你也会明白的,真正的爱不是把一个人托付给另外一个人,那叫做推卸,你不爱我,尽管你不愿意承认,但是我希望你明白,爱是不会让步的。你不爱我,这个事实让我有些伤感了。”

  再见,谢谢,成为爱情走到最后的告别方式。

  我没想到我跟欢宜之间只是因为这个孩子一切就结束了。回来的路上我恍恍惚惚,觉得自己是作孽了,怎么会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然后再把他无声地葬落到了桥下。

  直到那一日,我看见欢宜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坐在顾子恒的车上,她一定是注意到了我,但是始终别着头,跟车里的顾子恒打情骂俏。

  我也开始不那么地责怪自己。生活是向好的方向发展的,第三者的出现总会有伤害,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她不受伤就得是我下马。我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悉心照料起妻子的产后恢复。

  公司我去得也少了许多,因为有顾子恒和欢宜经常出入那里。

  有一天已经很晚了,我突然接到了公司的电话,主管人员说有人在酒吧里闹事,还打伤了我们的驻唱。

  妻子露出一脸的担忧,并嘱咐我一定要小心处理,不要以暴制暴才好。

  我向她承诺不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便拎了件白色的短袖衬衣匆忙走了出去。

  虽然是夏天,那晚的风却刮得很猛,像是暴雨将至的预兆。门口停着一辆警车,还未熄火,里面的人应该没有出动。我知道情况不妙,停完车就低着头疾速走进娱乐城。慌乱中我撞到了一个身影,她正在往外走,根本没有在意会有人冒冒失失地闯进去。

  可能是我力气过猛,她竟被我撞倒在了地上,怀里的爆米花着实洒了一地,她哀怨地抬起眼睛瞪着我。

  “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她尝试着站立起来,脚却踩到了自己的长裙。

  我友好地向她伸出手。

  “对不起,我拉你起来。”

  公司的主管也迎了出来,他没注意到眼前的情形就火急火燎地跟我汇报情况,“顾总,你现在才过来啊,都快控制不住了,现在派出所的人要出面,一直被我们挡在门外的。”

  “嗯,那我马上就来。”说着我就把手再向前伸过去。

  “噢,原来你就是顾总啊。”那个跌倒的女孩借助我的力量站了起来,鞋子踩到了爆米花,挪起步子来脚下吱吱作响。

  “是啊,我这边有棘手的事,回头再见。对了,把这地板清理了。”我转脸向门口的门童。

  事情处理起来比想象中的容易,揪住挑事的人要求对娱乐城的损失进行赔偿,同时承担受伤人员的医疗费用和补偿金。至于派出所那边,买几条好烟和几瓶好酒再加上几句好话就能搞定的事。虽然我不在,但在娱乐场所惹事一般都只有这一种后果,被我们的保安痛扁一顿然后再按常理行事。平远是个小城市,没有我们惹不起的也没有我们不敢做的。做这样的生意势必要跟黑白道打通关系,没有那金刚钻,我们也不会揽那瓷器活儿。

  接下来就是公司干事的一堆奉承的话,什么离了顾总不成啊,什么还是顾总一出面,什么事情都能摆平啊,等等之类的。

  我听得腻了就只好独自躲起来喝酒,眼神飘飘渺渺的无处安放。

  邱云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的确令我感到意外。

  “嗨,还记得我吗?”她拿着一瓶酒跟我打招呼并在我面前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当然记得,我还没来得及好好跟你道歉。你怎么会找来这里。”我问她。

  “这个角落我也常常过来啊,蹲在这里刚刚好,又不用在意旁人的眼光。”

  “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会少得了那些人的注目礼?”

  “你就别取笑我了。说真的,我们刚刚并不算第一次见面。”

  她可能感觉到坐在那里跟我讲话有点不太舒服,就索性也蹲下来,淡定地望着我说。

  “不是吧,难道有人要跟我说在梦里也见过我的?”

  “你真能想。”她跟我碰杯,眼神转向了舞台的方向。

  我并不敢去看那里,我害怕欢宜也在那个位置。

  “之前有人跟我说子恒集团的顾总是个如何风流倜傥的人。我今天是第一次知道说的那个人就是你。但是在这之前,当我还不知道年少有为的顾总就是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你了。”

  “在哪里?”我忍不住好奇起来。

  “我刚从北京回来。”她撇开视线,故意不看我的脸。

  “呵,你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芸芸众生中你能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看到了一个男子站在桥上往下扔东西,你说在那样人头攒动的桥上有那样一位伤感的男子,我应不应该去加倍留意?”夶风小说

  我死死地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没有戏谑,反倒是在讲故事一样的平淡。看来她并不知道我往下面丢的是什么东西。

  “那我们算是有缘分的吧,今天又在这里相见。”

  “我更希望是那个你在北京看见过的男人,而不是人们嘴里说的那个风流倜傥的顾总。不知道你是不会误会了,我们这的老大是顾子恒,并不是我,我叫顾城。”

  “哈,你太小瞧我了,我对那样的小老头不感兴趣。我知道说的是你,你不用抵赖。”

  “我们喝酒吧,谢谢你今天坐到我的身边。”她露出娇艳的笑脸。

  我举着酒瓶不动声色,但是能感觉到这个小姑娘心中萌生的念想。

  那晚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临近下班的时候我在门口碰见欢宜,她要走进车库应该是去取车,门童帮她撑着伞,送她走出那一段没有遮挡的路。

  我感到一阵落寞,曾经深深爱着的人儿就这样消失于人群中了。

  然后我的手指触碰到了冰冷的异样。

  是邱云落,她大胆地勾起了我的手指,“看什么呢,这么大的雨,你也看不清楚什么啊。不如送我回去啊,我想给你看一样你应该会感兴趣的东西。”

  我紧了紧她的手,把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再看了一眼从车库里驶出来的车辆,毫无顾忌地从欢宜的车面前横跨过去。

  她一定是看见我了,我要的就是她看见后的死心,绝望。

  我并不是冲着邱云落说的令我好奇的东西而来,我所关心的是,欢宜离开我能不能好好地待在顾子恒身边,毕竟,只有他,才能给她像样的温暖。

  邱云落引领我到了彩虹桥边,她撑着伞示意我也走下来。

  我望着茫茫的水面,再次升起无限的惆怅。

  “你不要这样,既然都答应我要出来了,就好好地陪在我身边吧。”她把伞举到达我的头顶,“我说了会令你感兴趣的,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有十足的把握。”

  她再次坚定得令人生疑。

  我在一个小女孩面前笑出声来。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多大,叫什么名字呢。”

  “18岁,邱云落”,她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长相,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娇媚的女孩子,她身上有大于她年龄的成熟和媚俗。

  踩着尖高跟,头发染成枯黄色,腰间束起编织色调装饰绳,手上戴着金戒指和金手链,皮肤很白,能看出来破绽的定妆粉。

  “你做什么,不念书的吗?你这个年纪,不好好念书跑去酒吧干嘛?”

  “你又小瞧我啊,我没有念书的天份,早早就退学了。14岁就混迹社会,那种场合有什么去不得。”她俏皮地皱起了鼻子,流露出几分可爱。

  她简单地自我描述之后我对她已经失去了兴趣。不怕你笑话,在遇到她之前,我对不学好的女生没有一丝好感,经营娱乐城的经验告诉我,太早接触社会且频繁出入类似场合的女孩大都会被世俗所玷污,她们身上有太多的戾气和顽疾。

  我转过身,急于回到车上,却被邱云落一把死死地拉住。

  “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吗?你看这个。”她摊开手掌,五指并拢,手心朝下,下面是翻滚的河水。

  我吃了一惊,她手掌下面系着的正是那个我曾经丢掉的绒球球。

  “你干什么?”

  我几乎快要晕厥。我掰开她的手,“你知道这是什么么?你怎么这么残忍,快放开!你这个疯子!是不是真的要发疯啊。你竟然从北京带回到了这里,你神经病吗?”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那被我丢弃掉的沉重如今又被人捡回到了我的眼前。

  邱云落被我的冲动吓坏了,她大惊失色地松开手,一堆沙子散落到了脚下。

  “你干什么,这么大力气。我只是觉得好玩,所以才效仿你那么做,你以为这是什么啊,我是想逗你开心,帮你解闷,没想到你这么大反应,是谁受了刺激,精神不正常啊,莫名其妙的。”

  她按了按自己的手腕。

  我蹲下去仔细审视那一个小布袋子里的沙子。

  “那也不能,你以为这个是拿来玩的吗?你既然那么想知道那是什么那我就不妨告诉你好了,是我死去的孩子,做流产流出来的未成形的孩子。这个答案你喜欢吗?”

  我撇下瞠目结舌的她,独自上了车把车窗打开,任雨水肆意地钻进车里。

  她默默地跟了上来,合上伞,身上却被淋湿了大半半。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你原谅我好不好,是我太贪玩了。”

  “没有什么对不起了,以后不要这么莽撞行事了。”

  “那个,你不要伤心了,他还未成形,只是个胚芽而已,还不是肉体,所以不需要那么伤心。人人都有过这样那样的过失,我也为别人打过孩子。真的不需要这样责怪自己。只要那个人她甘心情愿那么为你做就够了,你这么自责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心意嘛。”

  “嗯,你挺会安慰人。”

  “是呀,但是我本身脾性并不好,我只是恰好经历过而已。只是若是我知道那晚你在银锭桥上做的是什么,我一定不会来胡闹的。真的对不起,惹你再度悲伤了”

  “不过这样的悲伤表情很难得,那晚我就是被你这种悲伤迷上的,所以才记忆深刻,第一眼就认出来是你。平远真的是太小了。”

  说完后云落湿湿的舌尖就凑了过来,她吸允干我眼睛里的盈动,把我沉重的负累和疲惫一一赶走。

  那一整晚的雨,终将我的亏欠深深掩埋。

  你一定想象不到我们就是这样相识的,我从讨厌她这一类型的女生到深深迷恋上她这样的个性。

  她身上具备这样的特点,可爱且真诚,若是没有这么早踏入社会,她也应该是个难能可贵的优秀女子。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第八个情人更新,第八章 云落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