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子苏
也曾想过有一天长乐会找来我家里,对于一个能轻轻松松找到我办公住址的女大学生来说,应该不算件很难的事。
她没这么做,无论怎样,我都感激她。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把自己置身于深深的自责中,后来发觉,一切都还在继续,我不能就这样沉溺于过往的错误里。
直至公司三周年庆典的时候,我遇到了子苏。
庆典在本市的五星级酒店里举行,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筹备的。叔叔让我负责全部流程,我累得人模狗样,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候。
终于到这一天了,我的劳动成果就要展现了。
市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庆典第一项是集体合影留念。
领导和董事们全都在前排,我这个小辈的只能靠边站,时不时的还得帮大家排列好位置。
整顿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最后一个靠进了队里,准备定格的那一瞬间。我的胳膊触碰到旁边一位美丽的女士,她穿的是平底的高跟鞋,棉布短裙,碎花上衣,戴一只浪琴手表,头发挽到后面,用一直簪子插着,打扮过时,但不失风雅。
我刚开始并没有多注意她。摄影师在定焦,她就在底下轻轻的碰了碰我的胳膊肘,“你要不要这个?”她看也不看我地问。
我低下头仔细辨认才看出来,是她手里的酸橙味夹心果汁软糖。
我推了推很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她没理会我,自己伸手抓了一颗塞到自己的嘴里。
拍照完毕,开始第二项活动内容,鞭炮齐鸣,领导接着补充完演讲。仪式基本就算完毕了。
我没吃自助餐,端了两杯香槟。
穿过红男绿女,在二楼的稀疏人群里一眼就找到了她。
她同一个男人正在攀谈,那个男的也是市级干部,我叫不出他的职位,只好点头示好。
她似乎知道我是来找她。停止谈话,优雅的表示抱歉,径直朝我走来。
她问我,“你现在是要吃糖吗?”
“不,我是想请你喝一杯。”我说。
“噢,那很遗憾,我剩下那几颗糖就真的没有人愿意跟我分享了。”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边喝酒边吃糖。”我示意她接过酒杯。她的手指上没带戒指,但是手形却很完美。
我突然就想到了一句诗词。“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她接了过去,另一只手拉着我转身走到另一个僻静的角落。
“这个地方鱼目混杂,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
我跟随在她身后,她走的有些急促,酒杯里的香槟都溅了出来。
走过长廊,右转,有一个单独的电梯,进去,乘到十二楼。下来再左转,她用卡刷开房间的门。
我有些迟疑的问,“这是你住的地方?”
她点点头,把杯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手放在门把处,没说请也没说不请,等着我自己定主意。
我的脚步不由自主的迈了进去。“据说这家酒店十二层是总统套,每一个房间的布局和装饰都不一样。”
杏色地板,手绘的水墨画。黑白调的电视墙,仿真的孔家钧瓷龙珠,几卷帛画,和收藏的玉石制品,鎏金,铜器摆设,紫砂壶等。
她说,“我其实喝了不少酒了,再回来平远,我仍然很开心。”
“你家不是这儿的?”
“不是,在北京,我父亲是位将军。”
“噢,那这里有你难忘的人?”
“嗯,一个男人,确切的说,是我最爱的人。”
“没在一起?”
“被父亲拆散的,我跟富商子弟联姻,这是我们身为这种人家子女的悲剧。”
“你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找他?”
“你觉得这现实吗?我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再挣扎也回不到从前了。”她在桌面上铺开一卷画纸,有些忧伤的说。
“噢,我还以为那个也是这里的摆设呢。”我走进来,把门关好,停靠在她旁边的木藤椅子边。
“你是位画家吗?”我看她专注的模样,感受到她的专业素养。
“不是,我是一家杂志的编辑,这不是我能干得了的活儿,对于画家来说他们往往会先拿笔和砚。而不是铺开一张白纸,给自己空白的想象。当他们握住笔的那一刻,灵感就会迸发,火光乍现,一挥而就。我只是喜欢。”她转脸看了看我非常腼腆的说。
见我不作声,她又说,“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位画家。”
我“噢”了一声,幡然领悟。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缅怀过去吗?你多久来一次?”
“可以这么说,还可以说是采风,平远是个采风的好地方。我最近比较频繁,一个月来一次,一次一个礼拜。”
“跟月经差不多嘛!”我笑着说。
她丝毫不忌讳我的玩笑话。显得落落大方。
她把画卷小心的收好再放上摆架。
“你过来看这个。”她从旁边的一个纸袋子里掏出一卷画纸来。
“我凑近她,把杯子里的酒也喝完,拿了这么久,手指都累了。这个是什么?看起来不错,有股书香的味道。”
“你还真识货。是成品画。”她舒卷开来给我看。
“月落窗前梅散香,溪流石上竹听雨。”
“是诗句?”我问她。
“不,是对联。”
“为什么只看到竹子,没有梅花,也没有雨。”
“因为梅花散香,雨水滴露。”她详细的给我解说道。
“对不起哦,我学识浅薄。”
“没关系,很少人能够理解这个的,也不是名诗句,你不知道也不足为奇。喜欢吗?我可以送你的。”
“送我?”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对!”说着她就帮我包装起来,套上一根橡皮筋,装在一个纸袋子里。“给你,拿着!”她有些命令的口气。
“那我就收下了,还真的不错,线条和力度都很好,我比较尊重和欣赏传统文化。”
“不用客气,你仔细收藏好,以后也许会升值也不一定。”她变得轻松愉悦起来,“在外面一言一行都要极致小心,一回到这个隐秘的地方就得抓紧每一秒释放自己。我本是一个格格不入的人,可是被坚硬的世俗碰撞成断崖残壁。”
“在我看来,你仍然保留着那份稚气,且不会输给任何人。”
“是因为我爱看《诗经》的缘故吧。国风桧风《隰有苌楚》
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乐子之无知。
隰有苌楚,猗傩其华,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
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她情不自禁的念了出来。
我其实听不懂这里面讲的什么意思,看她优柔寡断的表情我的或许可以猜到点什么。
是每个女人心中都有一个老太婆和一个小女孩。
“你觉得我老吗?”她停下来双眸盯着我问。
“虽然长我几岁,但是。”
她紧逼我不放,眼睛里盛满期许。
“但是风韵犹存。”我肯定地说了出来,我发誓这是我内心的真实感受,她真的很有韵味。
她的眼神还未松懈,似乎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
“你不相信?我也念首诗给你听。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诗经·卫风·硕人》,她脱口而出,脸上有光幻化无穷。
难得,你背的这么全。”
“《诗经》里我也只学会了这首。”
“骗谁呢?所有的中国人在《诗经》里学会的第一首诗是《关雎》,这也是为什么古人把它放在开篇的原因。”
“你真的很美,我能否知道你的名字。”
“叫我子苏就好。”
“今天就陪我多聊一会儿啊。”她走进里间在窗户边坐了下来,是她的卧室,干净舒雅,红色地毯和白色床罩。房间里淡淡的的檀木香。
我显得有些局促,脚在地毯上挪了几步。
“快过来,要不要我煮咖啡给你,我来的时候带的有咖啡机。”
“不了。”我推辞道,明显感觉自己同她之间的差距。
“没事,过来就好,这里能俯瞰到平远的整个城市,高楼建筑的城市让视野也更加直观。”
“快来看啊,有风筝,还有孩童。”
我在她旁边安顿下来,一切似乎都是按照她的意图在进行。男人有时候需要这种引导,他们也会畏缩,跟自己的思想做斗争,这个时候,聪慧的女人会把他们推向前面,帮他把舞台搭建好,幕布布局好,把他推上台,他仍是主角。
她很自然地把挽着的头发散开,匀称的铺满整个肩,圆润的脸庞被两边的头发拉开下巴,她化着淡妆,唇蜜还很光鲜,那根木簪子被搁置到茶几上。我突然意识到这很危险,在一个密闭空间里,孤男寡女,我们似乎是早就被设计好的开始进行。
“我还是叫杯咖啡来喝吧,你要喝哪种口味的?”她问我。
“随便都行。不是说你自己煮给我喝吗?”
“这种事情不用我自己做,我有助理,她随我出行。”
“你们单位连助理都配给你?”
“不是,对于一个坐飞机都会有人在机场里面接的人来说,这个再正常不过,而且我需要一个助手,我的衣食起居,还有很多繁琐小事,我都做不了,也懒得做。比如,我想要放风筝,但是不愿日晒,不能把自己暴露到阳光下,我的成长其实挺阴暗的,很多事情都不能亲力亲为。”
“比我想象的要可怜的多。”
“习惯就好了,在笼子里圈养的动物又不是只有人而已。”
她的叹息和无奈让我油然的悲悯。我这样的男人多愁善感的时候是常有的。
我们的咖啡很快就来了。
她要求只送到客厅处,卧室的门关着,她便走出去取。
热气腾腾的,还有些漂浮着的小泡沫。
“这是山多斯咖啡,口感香醇,中性,可以直接来煮,也可以跟其他咖啡豆混合做成综合咖啡,这个是原味的,你尝尝看。”
我浅浅的啜了一口,“还不错。我喜欢这种口感。”
“喝完吧,我去给你要个水果。”她丢下杯子去打电话。
“我还真的有点饿了,幸好今天的活动进行的很顺利,没有差池,不然我也不能在这里呆这么长时间了。”
子苏,这个外表古朴的女人内心却不媚俗,我特别享受这种感觉,这几乎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她身上有跟我妻子一样的贤淑,细致。
“噢,对了,你是没吃午餐的吧,我再叫些吃的给你。”她手里握着听筒笑颜相迎的问我,“嗯,还真是呢。”
她随即叫了份披萨。
“那等你吃完东西再喝咖啡,适当的照顾下你的胃。”
“你真是个好女人。”我由衷的赞叹。
“可是他们说是我杀了我丈夫。”她摊开手,眉毛轻微的挑了挑。
“他们胡说,也不会有人信的吧。”
“我儿子信了,他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叫我妈,也不跟我交流,在同学面前她说我是他们家的阿姨。”
“你哪里像阿姨,他还真会编。”我调侃着找气氛。
“没有用,我是个寂寞空虚无人问津的不祥之人。说实话,的确不是我害死他的,虽然他是被谋杀的。”
“也怪我,明知道他在外头有女人也不能阻拦,我默默的忍受是因为我不够爱他,直到他死了以后我才感觉到我的孤独,苍老,和憔悴。其实婚姻是可以没有爱情的。我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我由着他在外面胡闹,最后被那个女人弄死了都无从得知。警察过来做记录的时候我竟然说不出来他出事时候穿的哪件衣裳,我不知道他的爱好,习惯,不知道他的老家,跟他要好的朋友,他的兄弟姐妹亲属关系,我对他一无所知,却生下了一个孩子。
我的婚姻荒唐可笑,我是把它当玩笑了,可是等孩子开始成长以后我的思想观念就截然不同了。”
“我或许很需要那个我并不爱的丈夫,因为孩子需要那个父亲。这一切都失去的时候我才开始冰冷理性。”
“我也不想这样毁了我的人生,遭人唾弃,不被重视。”
“子苏,别这么说。我突然很想抱抱你。”
她听到我的话顺从的把头靠拢过来,那就抱抱我把,我需要怀抱的温度。
“你东西还没吃完,你一定饿坏了吧?”她瞥了一眼被我吃的七零八落的盘子里的食物,乖巧的抽离出去。“你慢慢吃,不用着急,我去换件衣服。”
她说换件衣服,就是当着我的面把上衣和内衣脱掉,然后换上一件性感的内衣。
我想这个时候要是有人能顺利的吃完盘中的大餐而不顾眼前的秀色的话那他一定就不是个男人。
她的身材在薄薄的衣料下玲珑凸显,我把盘子和叉子丢到一边,由于仓促连带着把杯子里的咖啡也给撞倒在了地毯上。黄色的液体淌开分叉的路径,看起来肮脏而碍眼。我爬到床上把她牢牢地压倒在身下,“这还叫我怎么吃呢?”
松软的大床深深的凹陷下去,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此时无声胜有声,这种难以捉摸的眼神对此刻的我来讲是极大的杀伤力。我很不争气的被她秒杀了。
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穿的衣服有点多,子苏的手帮衬着我,我敞开胸膛,把丰润圆满的她覆盖完全。
我的手触及到她酥软的部位。她没有反抗,等待着我的深入。我吻她的脖颈,她的眼睛,眉毛,鼻子,嘴,耳垂。她身上没有任何香味。
正当我疑惑之际,她准确无误的抓住我疾速游走的手。她说,亲爱的,我现在正是那一个月当中的七天。
我瞬间石化了,“这是会害死人的?”
“你可要我怎么办啊?我这已经欲火焚身了。”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她从我的身下溜走,翻上来骑在我的肚子上。浓密的黑发触及到我的大腿。
“我能帮你,相信我。”她再次强调并露出妩媚的笑。
我即将被浇灭的火焰又被重新的点燃。
她伏下去,在我的身体底下呼着热气。
我有些不好意思,她反倒安慰我说,“别紧张,放松就好。”
我闭上眼,脑海里是她换衣服时把我当做空气的场景。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在我的裤兜里闹着不停。她有些遗憾的停下来,我抚摸了一下她柔顺的头发,坏了,估计是我叔叔在催促我了,出来也太久了。
我没穿衣服,样子有点滑稽的弯着身子去找电话。
她就娴静的坐到床上,始终看着我的动作,她眼神里的渴望还未完全褪去。我已经无暇顾及,一件件的套好衣服,准备出去。
“抱歉,有些棘手的事。”我也不想打扰这样的兴致。
“没关系,你忙就好了。”
我指了指那淌在地毯上的咖啡,“那个,还得麻烦你了,我估计是来不及了。”
“没问题,不过你这件衬衫是不是该换一件了,颜色有点俏,不太搭配你的领带。”她站起来,盯着我的胸脯说。
“改天吧,你带我去商场挑。”
“我可不敢,你老婆会来找麻烦的。”
“你怎么知道我已经结婚了,我边问边挽袖口。”
“你的戒指告诉我的啊?”
“那万一不是婚戒呢?这种事情可没那么肯定。”
“你这句话已经给我肯定答案了,你等着,我有东西给你。”她说着就转身走向镶嵌在隔墙间的壁柜。从众多颜色混杂的衣服里挑出一件素雅的衬衣。还挂着吊牌,蓝白相间的格子条。
“这个你也有?”我忍不住感到惊奇。
“快试试看,合不合身,她把我身上那件扒下来。”在我的胸口上温柔的亲吻一下,然后再给我穿好这件。
系好领带,把我拉到穿衣镜前。
“还行,你就穿这件吧,旧的我差人打包给你送去。”她整理妥当后把我的旧衣服包起来搁到墙角处。然后转身在床头柜里拿出一只檀木梳,缓慢而优雅的梳理凌乱的头发。她没有用镜子,但是一切都了然于心。
我看得有些入神,手却不自觉的把我的旧衣服拿了过来,“这个就不必了吧,我就这样拎着挺好的。”
她抬起眼睛看了看我,“那行吧,可别忘了你的画。”
我把自己的旧衣服折叠好塞进那幅画的纸袋子里提着。走到房门口转身对仪态万方的她说再见,她却慌张的跑了过来,“换衬衫的事你要怎么跟你老婆交代啊。”
“我会有办法的。”说完我就匆匆的下楼。
叔叔正在焦急地等待着我,看见狂奔而来的我一把就拽住我给旁人介绍,这是杨秘书长,这是我们的总经理,现在全权负责场子里的事。
我伸手去握对方的手。“您好”还未脱口就转换了台词,是您啊,久仰久仰。盯着这个现在握上了我的手,而在一个小时前还跟子苏在一起谈笑风生的男人。我这才意识到当时的面熟是为何。
“对啊,原来是你啊,真是青年才俊啊。顾董事长,您真是好福气啊。”杨秘书长也客套起来。
叔叔面露喜色,“原来你们见过面了啊,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你跟子苏也认识的吗?我见她待你可不是一般的关系。”
我知道这问题不能乱回答,就用目光征求性的询问叔叔。
还没待那边给出指示,我就知道自己已经纸包不住火了。杨秘书长的目光停滞在我新换的衬衣上,他的表情有些震惊。
叔叔感觉到大事不妙,连忙主动请罪,夺过我手里的纸袋子,给杨秘书长解释道,“这个,是我买给他的,这种重要的场合,孩子穿的太张扬了显得轻浮,我这做长辈的就自作主张给他挑了这么一件,您看,他的旧衣服还在这里呢。”
叔叔自作聪明的翻腾着给人看。
杨秘书长的视线转回到纸袋子上,他看到了格外显眼的水墨画,像是被锁住了频道似的,再也收不回来了。
“这个,这。”叔叔把那卷画抖开,明显的有些手忙脚乱。
“你哪里来的?”叔叔展开后一脸的错愕。“这,这是杨秘书长的作品,这种讲究用墨的方法和水墨变化的技巧全平远市也唯有杨秘书长能够挥洒自如。”
“你这孩子,这么鲁莽,还不快说实话。这是从哪来的。这幅画至少也是件珍藏品,又是你这等鼠辈能值得拥有的?”
“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杨秘书长肃然起来,我能想象出他在主席台上批评贪官污吏的激烈情形。
他的背景是一条宽大的横幅,上写着:子恒集团三周年庆典。他每退一步,条幅上的字就更离他更近一点,直到他退出会场,画面里只剩单调的动态事物。
“你知不知道你闯了多大祸?你是怎么跟方子苏勾结上的,你知道她是谁?她可是杨秘书长的情人。”
叔叔把情人两个字的音调拉低。“才一会儿功夫没看好你,你就惹出这种事儿,得罪了杨秘书长我们还这么在平远市混下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三天时间,不能跟杨秘书长重修于好,你就自已卷铺盖走人!”
“算了,看杨秘书长那跟下雨似的的脸色,也别三天了,五天了,不管你走哪种歪门邪道,你都得把这事儿理顺了,不然别怪我不给你情面。”
叔叔把纸袋子丢到我的头上,愤愤然离去。
我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最痛苦的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这难道就是人们说的无事生非。
正常情况我应该去楼上再找子苏问个清楚,但我冷静地思考了几分钟,我觉得或许这会那个房间里已经有别人了,我去了一定会更添乱的。
妻子的电话又打过来,我收拾好残局,十分狼狈地回到了家里。
我用了二十个小时去思索这件蹊跷的事,我开始走很长的路,边踢石子边哼着歌,开始喝热水,流很多汗也不去冲凉水澡。我对落在院子里的小麻雀讲话,跟卖蔬菜的老大娘说笑话。
这是我一贯用的解决匪夷所思事件的方法,很失败的是,我没能找得到答案。
晚上睡觉我开始做梦,梦里始终是子苏那浓烈茂密的头发和那浅浅的笑靥。她清微的转身,坐下,拿檀木梳子,铺开给我看字画。她依然穿着淡雅,不施粉黛,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她解开衣服,醉卧酥床,她试图在引诱,引诱?
我突然间从梦中醒来,妻子拍了拍我的后背,“怎么了,做恶梦了,你这样子太可怕了。”
她给我到来柠檬水使我镇定。
我推开她的手点了一支烟在阳台上抽了久久。
我决定去找她,无论如何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第三天,我穿戴整齐,特意让妻子帮我洗了那件蓝白衬衣,妻子问我,哪里来的,我说叔叔送的。她跟子苏不同,我能把她一眼看穿。
我穿了自己的俏衬衣,球鞋,牛仔裤。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房间。
很幸运的是她还真在,听见我敲门就穿着浴袍跑出来。“是你啊,快进来。”她留意了我的左右,看没有外人,就放心的把我拉了进去。
“怎么又穿这件?不是叫你素雅一些吗?非要这么招人?不是嫌弃我不好了吧。”
她撒娇的很正经,连神情都伪装得天衣无缝。
我也只能跟她装正经,“你知道我那天穿着你的衬衫还有拎着你给的画在楼下碰见谁了吗?杨秘书长!你的旧情人,而且那幅画就是他的真迹。”我盯着她很迷离的眼睛。
“还有那件衬衫其实也是买给他的,他怎么没给你说这个。”她讲话的样子跟坐到藤椅上一样轻松。
“你竟然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给我个理由,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要毁了我?”我无法淡定,在她面前像是可笑的猴子。我几乎咆哮起来,三十年的阅历还是太浅了,这种小计谋就令我乱了阵脚。
“那只是一个计划。”她双手合十扣在自己的膝盖上。
“我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不,计划只是我和你的一部分,你是在帮我,亲爱的。”她的前体朝我倾了过来,有些亲近和挑逗的嫌疑。
“这里有几百个人,你为何偏偏找上我,让我成为那个难堪?”
“那天你忙前忙后的排列队形,累得满头大汗,默默无语,始终微笑迎客,可你始终没有看过我一眼,我就是那时候开始对你产生情愫,想要给你糖吃,比起糖,我更想帮你擦汗。”穿书吧
“这跟你的计划有关系吗?”
“当然,我想跟你在一起就必须得抛弃前一个情人,而且我不能显山露水,我得要他自己察觉到这一切。”
“你这样伤害你曾经爱过的男人,方式单刀直入,你这样大家名门的女人怎会有这样的蛇蝎心肠。我看错你了,对不起,我不愿成为你的计划,你被人抛弃,完全咎由自取!”
“别这样,别离开我,我真的愿意跟随你,我想要解脱,你就是我最好的理由,帮我解脱,我二十几年的梦靥就是那个接受爸爸的条件跟我分手的男人。我为了他失去了那么多,我现在对他做这点又能算得了什么。”她从藤椅上站起来,从后面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以伤害别人为代价,你觉得你这样算什么。放开我,我想走了,我无法理解你,你这样的女人!”
“不,求你,别这么对我。”她死死地拽住了我,我松不开身,身上的衬衣被她生生的拉开了。
她牵住我的另一只手,努力的使我面对着她的脸。
她的脸完全不同于初识的泰然自若,写着恐慌,焦虑,恐惧,无奈。泪水滂沱,粘湿了她的头发。
她一颗颗的帮我解开扣子,脱掉衣裤,我赤裸裸的身体被她的眼泪汹涌席卷。
“我可能并不爱他,在结婚之前,我跟他有过约定,今生若不能厮守,也要做对完美的情人。我恪守承诺,背着我的丈夫每个月来到这里看他一次,他的确情人般地对我,可同时也这般地对别的女人,他升了高官,有了金钱和权力,不再把我放到珍贵的位置,也不能说我不珍贵,是这个世界上廉价而美丽的女人太多了,男人都想贪便宜,爱买物美价廉的东西。”
“有一次我发现他身上穿着别的颜色的衬衣,那种颜色是我和他太太都不会去选的,我更加确定的是,当我问他的时候他的回答是领导送的。你说可笑不可笑,他弱智到用这种低级理由来塞搪我。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一个,一个合适的机遇,我要告诉他,你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当游戏,我也跟你好好的玩一场。”
子苏躺在我怀里,窗帘拉着,开着灯,她的故事伤感却也动听。
“别怪我,行吗?”她伸出手,轻抚我的脸颊。
“我也不想怪你的鲁莽和报复,但是这种无法收拾的惨剧,你让我们这些经商的人很头疼,你可以洒脱的回到北京的轨道上,我们还却要失重,跌落千丈。你总得顾全我们吧,那种人我跟叔叔可都惹不起。”
“你想得多了吧,他好歹也是政府部门的人,不是什么事都能由着他去的,像这种场合就是很好的把柄,他理应是避讳着的。他们最怕社会舆论的力量,所以根本不需要看他的脸色啊,再说你们能让他直接负责的事能有几件啊。”
“几件?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子恒集团还有房地产项目,很多方案还得通过他的认可才行的。”
子苏的手立刻从我脸上拿了下来,“真的?那要是这样,可就真闹大了,我那时候看你还以为你只是个打杂的,谁知道你是子恒集团的负责人呐!”
“还说这个,赶紧想想办法吧,我可不想背负骂名。”
“嗯。”子苏认真起来,她从我怀里离开,转身就去拿电话。
“你要干嘛?”我为她的毛糙担心。
打个电话叫助理帮忙处理啊,这种事用不着我自己去想吧。
“什么?你。我对这个大小姐缴械投降了。”
子苏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喜欢穿那件米黄色的长裙子,假领结,戴一顶荷叶帽,橘红色,蕾丝边,仍然不穿陡峭的高跟鞋,化很淡的妆,有时候只是擦些防晒霜。她三十五岁,皮肤还是出奇地好,没有一颗雀斑。
喜欢挽着我的手,戴白色的蕾丝手套,有时候脱下来挽到手腕上,走累了就拖着我坐在路边的石凳上休息,她所谓的助理跟我们始终保持一段距离,有时候过路口看不见,就会电话过来询问我们的具体位置。
子苏总是耐心的回答,这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丝毫不觉得多余。
我也怕妻子看到,就带她到远一点的田园里去。
她说她大学时候念军事学校,一切管理都很严格,不准跟男人谈恋爱,不能用手机,不能看色情片段的电影。可是她什么都干,叛逆别人却由着自己,翻墙头跟那个男人约会,像现在她来看他一样每个月一次,很难想象那种极限的翻墙,跟越狱似的艰难,但男女恋爱的时候想要约会时的智商仅次于爱因斯坦。
我问她,“那你不怕又会发现,被记过,给家人丢脸,被父亲骂吗?”
她用荷叶帽遮住晒红的脸,“当然怕了,不过我父亲还是很顺我的,唯一例外的就是结婚那件事,所以我当时我也那么乖乖的就范,没有跟家人闹得死去活来。”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难理解你。我对回忆着往事的子苏说。”
“时间久了你就会知道我有多简单,就像不抽烟的人很难理解烟鬼一样,他们其实只是抽烟而已。”
“不仅如此,你喜欢把事情复杂化,如果你有想法,可以直接表达的,杨秘书长也是个不错的人,口碑很好,不像是会乱来的人。”
“还记得《隰有苌楚》吗?那本是一首男女对唱,热情洋溢的恋歌,但长期以来却被一直误解,说它是一首情调低沉的政治讥刺诗。不是我喜欢复杂,是被人那么认为而已。”
“你这么说我也就信了。我还有两天的时间交差,不知道杨秘书长能不能快速的释怀。”Μ.chuanyue1.℃ōM
“有我呢。”子苏颦颦一笑,把目光方向辽阔的原野。
再一次见到杨秘书长,叔叔请他来茶室品茶,他红光满脸,不计前嫌。
我不敢多话,就在一旁默默的侍奉着,叔叔把那幅字画表起来挂在这件茶室里,让人一进来就很醒目的位置。
杨秘书长扫了一眼,就开始夸杯子里的茶室好茶,应该是清明节前后采摘的吧。
叔叔啧啧称赞杨秘书长的品味。
我喝了一口,涩涩的,跟平时的茶香并无差异。
不知道最终是怎么谈妥的。后来大家吃了饭,圆了场,最后开始谈论房地产项目的具体事宜,还说起了跟气氛浓郁,厚德载物相关的种种现象。
我跟子苏通了个电话,她已经习惯直呼我的名字了。她问我,“顾城,和解进行的还顺利吗?”
我说,“还不错,告诉我,你用的什么方法,神神秘秘的。”
“这你就不用知道了吧,而且这种事情也轮不到我插手的。”她又开始大小姐的口头禅。
末了她说,“顾城,这一周我过得很愉快,明天可能要走了,你能不能送送我呢。”
“当然,我会一早过去接你的。”
“嗯,我的助理会告诉你具体事宜。”她的很多事情似乎都不能自己去安排。相处这几天,我也基本熟络了。
叔叔还为子苏举办了小型的送别会,我觉得更像是庆祝自己的公司没能垮台,还重复的交代我要好好的照顾方子苏,挤了挤眼,语意深浅。
我稍稍有些不舍的感觉,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何况子苏回的是自己的正常生活轨道,是我也不能阻挡的事。
我跟子苏聊了很多话,彼此都敞开心扉,毫无顾忌。她依然穿着初识时的那套素雅的衣服,穿平底高跟鞋,款款迈步,眉目清隽,话语简练,举止端庄,不失仪态。在众人面前也不跟我亲昵,直呼我顾总,动作,神情,毫无越界。
叔叔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夸我是个好苗子,竟然能说服了杨秘书长,还把方子苏也搞定了。真不愧遗传了他的优良基因。
我没见过这么能自恋的,夸别人是为了抬高自己。
正说着,叔叔跟我被引导着目睹了一个奇妙的场景,方子苏大方的挽起杨秘书长的胳膊同大家握手道别,两个人相敬如宾,眉目传情。举止夸张且张扬。幸好是密闭的空间,几个商业圈的朋友,大家都司空见惯,没有多想。
叔叔回了神,却推了推我,“怎么回事,他们两个和好如初的事你也知道吗?”
“嗯,这个,情人还是老的好嘛。”我说着就冒出一股心酸。撇过头,不愿再多看一眼。
“我想我突然就觉得不能理解你了。”
“是你想的复杂而已。”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说要给我吃的糖果哪里去了?”
“那个时候已经被我吃光了。”
这是我送子苏离开时我们的对话,这个故事是从一个装满诱惑的糖果开始,到一个装糖果的空罐子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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