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立萱拖到下午才给陆律师打电话,陆律师虽然知道她要旅行的事,但基于礼貌,还是要正式的说一声比较好。
出乎意料,陆律师说,要办垨真的签证。立萱前阵子就听说,他参加的滑水会在马来西亚有个比赛,他不是一直都不愿意去吗?
立萱几乎放下电话,就风风火火去了倪家别墅。薛阿姨过年休假还没有回来,请来的钟点工,正在收抬餐桌。立萱问:“这么晚才吃中饭?”钟点阿姨说:“一直说不想吃。”
图书室里空荡荡没有人,立萱去敲了垨真的房门,他躲在阳台阴凉处,见立萱来了,有点诧异。立萱看到他明显不太高兴的表情,凑过去抢他手上的游戏机,垨真没力气跟她闹一样。立萱说:“垨真,笑一个。”垨真偏过头没有理她,立萱暗暗叹了口气,说:“垨真,我没有强迫你去。”垨真说:“我不愿意跟其他人呆在一起。”立萱若真的走了,陆律师搞不好真的会让临时看护来照顾自己。那语气神情分明在说,就是你强迫我非去不可。
立萱讨好他说:“换一个想法,可以去看美美的景色,再说,垨真,总呆在房间里,你不闷?”他哼了一声。十七岁的男孩子没有小时候那么好哄了。立萱主动帮他收拾行李,主动跟滑水会的教练联络,质询各种事宜。
陆锦一当晚拿来行程表。
滑水会的行程是从沙巴的首府亚庇到斗湖,在kapalai落脚。
立萱高兴的心情凉了半截,就算垨真跟她一起去马来西亚,立萱忘记了,马来西亚也是很大的,国土中间还隔着海呢!
立萱在灯下算计着行程安排,和同学是自由行,应该不受动行限制。陆锦一从厨房拿了冰水递给立萱,看着认真做功课的她,不由得有点好笑。立萱被他笑得发毛,“笑什么?”陆锦一说:“傅余生的魅力可见一斑。”立萱最后丢了个抱枕过去,“kapalai水上房间不是早就定完了,滑水会怎么可能订到?”
陆锦一耸了耸肩,会有搞不定的事情吗?立萱给了他一个“切”音。她跟陆锦一混得太熟悉了,真是百无禁忌。
垨真还没有下楼,就听到楼下传来立萱的笑声,他一下楼,笑声立刻停掉了。立萱很关切地问:“吵到你了?”垨真的生物钟,这个时间不是在图书室就是后院的游泳池游泳。垨真的头发湿湿的,显然是刚从水里出来。立萱为他拿长巾,陆锦一让垨真来看行程安排,垨真了无兴趣。立萱只得对陆锦一吐了吐舌头。
立萱对垨真做了妥协,前半段的时候,她跟同学自由行,后半段时候,陪垨真看比赛。
***
立萱是跟滑水会一起订机票。因为夜间机票便宜,志琪他们订的航班是晚上一点起飞。以垨真的脾气,是肯定不肯在这个时间点去坐飞机的。立萱正遗憾不能跟大家一起坐飞机,没想到陆锦一竟订了一样的,只不过陆锦一订的是头等舱,志琪和傅余生在经济舱。这一次出门,陆律师要求陆锦一随行。
同学一起去的有十四个人,六个女生,八个男主,简直可以组团,人多一路上也闹哄哄的。立萱是拿着行李从倪家出发的,临行时陆律师特别交代立萱。锦一虽跟他们同去,但他到底是男孩子,没有立萱细心,让立萱多留意垨真。陆律师给垨真备的药都装了大半行李箱,小到防水创口贴,消炎药,大到氟哌啶醇(强力精神安定剂),立萱心里突然很忐忑,一下子惊觉,垨真是病人,跟常人不一样。立萱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再三向陆律师保证,下了飞机第一件事就会打电话给他报平安。
垨真出门,简直成了倪家的大事,金司机托到机场的行李,单垨真的,就有三箱。
立萱到机场的时候,志琪正在数她换的马币,各种面值一应俱全,还有几扎硬币。立萱之前就跟志琪说过了,她有个表弟正好也要飞马来西亚,志琪见了垨真一行人还是吃了一惊,志琪拉过她说:“你没有说你表弟长得这么帅啊。”
从他十三岁到现在,立萱几乎都隔三差五就跟垨真见面,也许是习惯了,倒没有特别觉得他帅不帅,这时不免回头打量起垨真,他跟滑水会的人坐在一起。也许是因为运动的关系,垨真很不怕冷,不爱穿毛衣,出门的时候,陆律师特意强制他穿了一件沼泽色的薄款羽绒服,有人在给他展示滑水板,他握住滑水板的十指修长。远远看去,垨真微微偏着头,额头上的头发垂下了斜斜挡住了一边的眉毛,很清秀。仿佛有心电感应,立萱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向立萱这边看过来,立萱笑了一笑,垨真没有明显的表情反应。志琪说:“怎么这么酷啊,都不带笑的。”
候机厅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傅余生。”立萱吓得脸色惨白,因为这声音,是她熟悉的陆锦一。傅余生正在倒腾他的相机,听到有人叫他,也有一点错愕。陆锦一径直走了过来,立萱简直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陆锦一手拿了一张卡,对傅余生说:“你的护照掉洗手台上了。”傅余生一声懊恼,道了谢。陆锦一转身时,似笑非笑的望了一眼立萱,陆锦一转过身右手握拳,对着立萱伸出大拇指在唇边磨蹭了一下,是表示‘很不错’的手势,这才若无其事走到垨真身边。
立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滑水会的人要去VIP厅等候,垨真情神委顿,想睡觉。立萱也只能跟去,她怕他闹,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先眯一会,还有等半小时才能登机呢。垨真挨过来,枕着立萱的胳膊闭上了眼睛。他本来比立萱还要高,为了让他舒服一点,立萱挺直了腰,这姿势久了,肌肉有点酸。垨真也不舒服,挣扎几下,就蹭到立萱的颈脖处,呼吸之间,立萱又觉是热,可是也没有动。
只得跟坐旁边的陆锦一聊着天,立萱问,“不是说医院那边有事,你不去,现在怎么又有空?”陆锦一已经去了信义医院实习了,就是郭医生所在的那家医院。陆锦一说:“你们都去玩了,好意思把我留在这里。”立萱“切”了一声。
陆锦一吊儿郎当对她说:“为你跟傅余生留点时间,要照顾垨真,我怕你分身不暇。”后来他又说,“我好待也算是垨真的半个医生,我跟着我爸爸比较放心。”
陆锦一看出来立萱不好受,试图让垨真睡自己肩上,垨真虽然睡得迷迷糊糊,鼻息之间,有一种特有的香气,所以他不肯换姿势。立萱说:“算了,没事。”拿了自己的外套,让陆锦一给垨真搭在身上。
头等舱一边只有两个座置,陆锦一登机的时候,故意让垨真跟自己坐一边。立萱跟滑水会的一位教练坐同排另一边。
垨真登机的时候,迷迷糊糊的,到了后半夜,突然醒来。陆锦一开了头顶灯,在看杂志。垨真下意识去找立萱,陆锦一说:“换位置了。”也不知道傅余生有什么魅力,非让她从头等舱换到经济舱去。
垨真借口上洗手间,在通道上一眼就看到立萱坐在后排中间,左边是刚才在候机厅跟她说话的女生,右边坐了个男生,垨真不认识,但是他们肯定很熟悉。垨真原来并不知道立萱那么多朋友,有那么多话的,他在通道上站了三十秒左右,她一直在讲话,也不知道对谁讲,又递零食又递水给左右的人。
垨真心里有一点难受,说不出来的难受。他第一次领悟到一个事实,他的世界那么小,只有立萱,可是立萱的世界却那么大,不只有他。垨真在通道上站得久了,空姐过来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垨真摇头,转身又回了头等舱。
飞机着陆还是早上,立萱磨磨蹭蹭跟同学出去,已经是六点了。垨真他们先出来,一行人站在大厅里等立萱。早上本来人不多,几个高高大大的年轻人很惹眼。两个皮肤黝黑的本地人来接他们,已经把滑水会寄存的行李全都推了出来。立萱的行李不多,零零碎碎只装了一个行李包,拎起来一点也不重。陆锦一拿了张本地电话卡给立萱,让她自己注意安全。
垨真有点糊里糊涂,问:“不跟我们在一起?”
陆锦一说:“她跟同学要在亚庇城逗留一天,我们现在转机去斗湖机场,直接去仙本娜。”垨真喘了一口气,脸色简直难看到可以,但是没有发作,嘴角紧紧抿着。立萱有点不安,陆锦一却没有放在心上,只说:“没事,小孩子脾气。”立萱心想有陆锦一在呢,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
虽然经过了夜航,是第一次出国游玩,同学们都很兴奋,脸上虽有倦容,精神却很饱满。他们出了机场就直奔酒店,放下行李就去寻觅早餐。在酒店楼下茶室吃了米粉,志琪拿傅余生的相机来看,是云海,还有机场时他们照的集体合照,翻了几十张,志琪抱怨地对庄学仁说:“你这位同学重色轻友,拍立萱的比我多。”庄学仁哈哈笑了起来,要给她补拍,立萱和傅余生一个对视,都很尴尬。
志琪为这次沙巴之旅可做足了功课,攻略都打印了十来份。酒足饭饱之后,租了十台助力摩托车,浩浩荡荡拉开环游亚庇城之旅。从海边广场出发,又去了很著名的水上清真寺,又折回来,跑到海边去看日落,晚上吃过龙虾大餐,回到酒店已经累得想躺下来。
后来,天黑了,庄学仁又来敲门,问志琪要不要出去逛夜景?
亚庇的夜景没有什么特别,转了一圈之后,傅余生说:“要不去看电影吧。”刚才路过影院的时候,看那票价,才几马币。志琪说:“跑了千山万水出来,就为看一场电影?”众人都笑了,一群人又跑去喝饮料,回来时,路过晚市,立萱买了些红毛丹,回酒店,已经十点半了。
立萱打开门,就看到手机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的。陆锦一打来电话,询问立萱是否平安。陆锦一说:“一直打不通你的电话。”立萱说:“出去玩了。”她的语气还算轻快,陆锦一随便问了几句,临挂电话时,对立萱说:“给垨真打个电话。”立萱心里突地一紧。翻开末接电话,从早上离开之后,垨真打了十几个电话给她。早上骑车的时候,有感觉到手机在震动,但是因为太开心,后来就想不起来了。
立萱照了一张红毛丹,传了简讯给垨真,写上——好大个的红毛丹,明天带给你吃。才发出去,垨真的电话就打过来,嗡声嗡气,像是在睡觉。立萱问他在哪里?垨真也不知道,只说在一片礁地建的房子上。他问立萱什么时候去找他。立萱说:“明天上午去仙本娜。”垨真说:“那你早点过来,我带你潜水去看小鱼儿。”立萱又问他,“跟教练们滑水了没有?”垨真说明天还要练习,又兴奋起来,他们是开着快艇出海去滑水的,四周只有小岛,别样的刺激。立萱嘱咐他注意守全。别人都说垨真不爱说话,但垨真滔滔不绝地说着滑水的趣事,聊了近一个小时,立萱只是偶尔附和几句,直到立萱听到陆锦一在电话那边提醒他早睡,垨真才不高兴地挂了,又要求立萱明天早上早点走。
立萱简直哭笑不得,航空公司的班机又不是她可以左右时间的。
实事证明,立萱不仅左右不了班机出行的时间,连是否有票这种事情,也是无法预控的。
来亚庇的机票是志琪订的,众人都一致认为从亚庇城到斗湖的机票也应该是一并订了。志琪还奇怪呢,庄学仁怎么都没有说几点出发呢。七点吃过早餐之后,志琪忍不住了,问庄学仁:“机票是几点的?”
庄学仁说:“不是你订的?”真是够乌龙,志琪也傻眼了,“你没有叫我订啊。”
从亚庇城到斗湖不到一个小时,傅余生说:“说不定不用订呢。”收拾好行李,一行人跑到机场去买票,只有八个空位了,总不能把同伴丢下吧。足够位的班机至少要等到明天早上七点。大伙只好又回到了亚庇城,虽然都没有说话,可是心知肚明,今天去仙本娜的计划要泡汤了,立萱见大家都有点泄气,就说中午去亚庇海王城,请大家吃石斑。
吃着吃着,志琪突然说:“太二了!”众人都吃了一惊,志琪说:“三趟班机总有十四个位啊,应该分开走才对,今天就可去仙本娜!”众人一听,都狂笑了起来,可不是!可是机票已经买好了!立萱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时才说:“你跟庄学仁当时都快翻脸了,我吓坏了,根没没心思想那么多。”庄学仁这时也说:“我有也责任,旅行本来是我组织起的,应该一个环节一个环节问清楚才对。”志琪又不好意思,也谦虚了一下说:“你叫我订机票,我应该问清楚。”机票和一行人的吃喝玩乐的费用都是预先交到志琪处,随她一起支出的。【穿】
【书】
【吧】
大家的情绪又都回来了,既然要留在亚庇城,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决定去海龟岛国家公园走走。等到志琪把计划都安排好了,立萱还有一个麻烦的事情要处理。她昨天告诉垨真,今天会去找他,显然不能算数了。
打电话给他,垨真还高兴地问:“到机场了?”立萱先可怜兮兮地说:“垨真,我破产了。”立萱把乌龙事件简洁地对垨真说了一遍,垨真问:“所以,你买机票的钱请大家吃石斑了?”垨真对于“请大家吃饭”和“缓解矛盾”这种事情是没有很直接的理解力的。等到立萱说,明天再去找他时。垨真很不高兴,可是也不能怎么样啊,立萱那么远,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但垨真是真生气了,说了几句话,直接挂了立萱的电话。这还是他第一次挂她的电话,再打怎么也打不通了。立萱又给陆锦一打电话,陆锦一说:“没事,我在旁边呢,手机掉海里了。”陆锦一让立萱好好玩,问她:“怎么样了啊?”
立萱问:“什么怎么样?”陆锦一笑着问:“真作做了啊。”若是陆锦一在面前,立萱肯定会上前踹他一脚。立萱心虚地四下望了望,她脸皮还薄,“什么啊,你不要乱讲!”你看两个人明明什么都没有说嘛,可是彼此却心知肚明。
陆锦一说:“说正经的,现在不流行矜持了,傅余生那天我见了,他对你肯定有好感,你们两个人只差谁先捅破这层纸。”立萱脸上一红,他还越说越说越来劲了,立萱说:“我不跟你说了。”她草草收了线。
***
因为已经让垨真不高兴了两三次,第二天,从机场下飞机的开始,立萱都异样的随和乖巧。来接机的当地人找了辆Mini巴士,送大部队去了志琪预先在仙本娜订的酒店。几个同学要留在仙本娜,志琪、傅余生还有庄学仁说要去马达京岛,没有订到马达京岛的酒店,倒是既然来了,总要去看看才对,可是去马达京岛的船刚刚开走。
立萱跟来接机的人商量,用快艇先送他们去马达京岛,然后再转去找垨真。立萱的英文不好,比划了半天,那人也不明白,还是傅余生转达了她的意图。海上的风很大,但是快艇却很平稳,开了一半,傅余生想起什么似的,要求接机的人先把立萱送到目的地再送他们去马达京。立萱愣了愣,志琪用问他,“怎么回事?”傅余生说:“把我们送走之后,就剩立萱一个人,她英文又这么糟糕,要是他们是坏人,怎么办?”海风吹得呼呼地响,立萱觉得有什么东西吹到眼睛里去了,心里那可真是翻江倒海。
自从乔父生病之后,立萱就觉得自己拥有很坚强的心,每次软弱的时候,立萱都对自己说,我要撑住这场面,我撑得住。陆锦一跟她算是知心朋友,可是也从来没有这么细心的一句话。垨真更不要说了,很任性,她照顾他,顺着他都来不及了。
她这个人不善长表达,心里明明感动得要命,这时候,却偏过了头,只看着茫茫的海平面。快艇终于逼近了一处小岛,立萱看到远处人在海面上滑水,还跟了好几艘快艇。立萱心里还在想着该不会是垨真他们,却听到远处海面,有人大喊了一声,“垨真!”
有水花溅起,但在广博的大海里根本不值一提。
开快艇的小伙子站了起来,也向海里张望,傅余生用英语问他,怎么回事。那人指着远处说了句话。傅余生用中文翻译,“他说有人游泳过来了。”快艇一旦停了下来,随着海面摇晃,颠簸得很厉害。过了一分钟左右,果然看到有人在海里游泳,滑水板还在远处海上飘着,是垨真。
开始的时候,远远的还能看见他,离得近了,他又潜到海水下。志琪问:“是那个帅表弟?”立萱点了点头说:“好像是他。”
陆锦一刚才就在另一艘快艇上面,垨真滑水滑得好好的,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远处驶来的快艇。陆锦一就觉得不对劲,但没想到垨真会游泳过去。立萱不会游泳,明明看到垨真近了,后来却看不到他了,说不紧张是假的,真怕他玩出什么事。立萱倚在快艇边上,弯下腰向海里看去,突然就觉得有水花溅了出来,垨真冒了一个头出来,立萱侧着脸,本来想在她脸上亲一亲,可是挨近了,立萱却转过了头。垨真的吻落在立萱的唇上,轻轻的,像羽毛一样的碰了一下。
立萱觉得有什么力量把她向海里拖,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莫句其妙就掉海水里了。立萱不会游泳,立萱心里很清楚,垨真在跟她玩,他不知道有多危险。立萱也没有大叫,还好他们上快艇时,工作人员有让他们穿救生衣,立萱还是浮在海面上的。
立萱掉下海,其实不过只有短短两秒钟的时间。垨真有两天没有见到立萱了,眼里闪烁,高兴得不行,在水下稳住立萱,一边笑着说:“三三,让大鱼吃掉你。”立萱一直觉得在海里游泳是件高危的运动,因为随时都有被大鱼吃掉的危险。她有一次告诉垨真,垨真那时觉得她的想法很不可思议,没想到他还记得。
傅余生跟志琪合力把立萱拉了上去,陆锦一的快艇也过来,严厉地叫垨真上岸。志琪拿了毛巾给立萱擦头发,她一直在立萱身边,可是把垨真亲她,到拖她下水的过程看得一清二楚的。志琪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表弟好奇怪啊。”立萱不再隐瞒,悄悄地说:“他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他有自闭症。”
垨真有一个别人都没有的习惯,他会给他身边的朋友编号。
志琪更是惊讶得不得了,问垨真她是多少号?她靠得有点近,令垨真不舒服,但垨真还是说:“七十八。”又看看傅余生,那是七十九。垨真皱着眉头说:“七十九,最小的非孪生素数的可逆素数。”志琪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他这是说的那门外星语言。
垨真的世界真是大得让立萱觉得好奇,他曾经为了她没有给自己编号而大为郁闷。他觉得人人都该有一套编号系统,而不是他自己才有。
立萱告诉志琪,垨真翻书的速度是每页八秒,而且基本上不会忘记。让志琪大开眼界。
志琪不知道自闭症是什么,但是有部著名的电影,她倒是看过的。自闭症的主人公都有一项绝活,那就是逢赌必赢!据说是因为他们记忆力特别好的关系。在这天陆锦一对垨真下了禁示他下海的命令之后,几个百无聊赖的人,对着呼呼的海风,拉了几张长椅,摆起了牌局。蓝天白云在头顶上散漫地飘着,脚下偶尔还有几只海龟游过,惬意的环境下,就听到有人三不五时爆出一句女声,“怎么又是你赢了,你肯定作弊了!”
介于垨真总赢,原来的七个人变成了四组,立萱跟陆锦一退出了牌局,垨真、傅余生、志琪还有庄学仁,赌二十一点。玩了三局,垨真脸就臭臭的,说不玩了。自己回房间去了,垨真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的。因为大家都争对他,所以他不高兴了。立萱追上去,说:“因为你总是赢,别人都羡慕你,所以才会争对你。”垨真却说:“我不喜欢你的同学。”
立萱转头看了一眼志琪,她性子比较外向,放得开,赌到紧要关头,她会大喊,“立萱,立萱,帮我看牌。”可能垨真比较喜欢安静,垨真却说:“那个男生跟你坐得这么近,你还帮他看牌,我刚才叫你了,你没理我。”立萱愣了愣,垨真说:“他喝了你的杯子。”立萱其实也发现了,但傅余生绝对不是故意的,因为冲着咖啡的杯子都一样,她的就放在他旁边,后来他随意端起来喝了一口,没想到垨真也发现了。立萱知道垨真想得很简单,因为他有洁癖嘛,只说了一句,“知道啦。”
那时天色已经不早,离岛的快艇剩下最后一班,立萱要跟志琪一起走,因为岛上没有了空房间。垨真不乐意说:“可以住我的房间。”垨真的房间是他自己一个人住的,标配两张床。陆锦一说:“那也不行。”岛上的工作人员来道了歉,二十五号房间本来是留给立萱的,结果她昨天没有来,交涉上有了歧义,房间转给了一对印尼来的小夫妻。
立萱倒是很乐意跟志琪回仙本娜。志琪临走时还念念不忘垨真的绝活,问他有没有去过澳门,还开玩笑地说,作为保留节目的澳门要为她留着。因为玩得太投入了,一心只想赢垨真,还没有来得及去马达京,陆锦一跟他们约好了,明天一早有快艇送他们去马达京岛。Μ.chuanyue1.℃ōM
***
第二天早上,快艇到仙本娜的码头还不到八点。陆锦一随快艇来的,只有他一个人。志琪邀请陆锦一跟他们一起去马达京,陆锦一说:“今天滑水会要比赛了。”昨天立萱他们所住的酒店就有几路外国人入住,看样子会很热闹,陆锦一对立萱说:“下午早点回来,说不定能看到垨真的比赛。”立萱点了头,可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去马达京也不过是浮浅跟吃大餐。志琪MC来了,不能浮潜。立萱潜了一会,在水里觉得脚抽筋。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天气,两个人坐在下潜通道的木梯上说话。远处是蓝绿的大海,满天的白云变幻着莫名的形状。志琪问:“陆锦一跟你表弟怎么认识的?”立萱说:“从小一起长大的。”志琪“哦”了一声,从昨天玩牌开始,立萱仿佛就等着她问她关于陆锦一的事情。
爱情可以在任何时候发生。玩牌的时候,陆锦一坐在志琪的后面,有几局志琪执牌,玩到紧张的时候,陆锦一双手握住她的手,简直像是把志琪圈在怀里。若不是立萱多年对他的了解,还以为他在吃志琪的豆腐呢。
立萱想了想,说:“志琪啊,他不适合你。”志琪脸上一丝局促,立萱不敢看她,害怕看她的睛神里会有怜悯可是同情,志琪肯定受不了,立萱自己也觉得不合适。立萱说:“我跟他认识四年多了,他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季买衣服的速度还快。”立萱其实挺讨厌别人说“女人如衣服”,但这句用在陆锦一的身上又再贴切不过了。
以为志琪会说些什么,她一声不吭,立萱停了停又说:“好像是他现在有女朋友。”志琪天真地问:“怎么不带她出来玩?”立萱说:“你傻啊,他又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你情我愿的游戏。
志琪的一只脚滑到水里去,有一下没一下打着水面。志琪说:“你说得不对,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他是真不适合我呢。不争取一下,怎么知道我不最特别的那个人呢。”立萱说:“每个人不都是觉得自己最特别。”志琪挽住立萱的手,娇声娇气地说:“你帮我还是帮她女朋友?”扑闪的眼神,让立萱心动。那女孩她根本不认识,立萱说:“你简直是找死。”
志琪说:“爱本来就是飞蛾扑火,坠入深渊。”立萱哭笑不得地推开她,一脸嫌弃,站起来,调侃了一句:“你选修西方浪漫主义文学了吧,肉麻。”
立萱背对着下潜通道,不知何时,傅余生已经上岸。
志琪对立萱调皮地眨了一只眼,立刻也站了起来说:“你们怎么都上来了,不潜了?”傅余生说:“潜水教练说六点是最后一班回去的船。”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其实,立萱,有时候,挺羡慕志琪这种大大咧咧的神经。整理背包的时候,立萱看到那封蓝色的信纸安静地放在夹层里。她没有志琪义无反顾的勇气,但立萱终于还是决定在回仙本娜的这个晚上,把这封信交给傅余生。她大三的时候,就写下了的封,却始终没有勇气交给看信的人。
这是立萱跟着他们旅行的最后一个晚上了,明天垨真就要开始比赛,而志琪他们要离开仙本娜去吉隆坡,她的毕业旅行就结束了。回到学校,若非特意,她跟他也可能碰不了面。他肯定要忙着出国的事情,立萱心想,傅余生如果认可她的想法,他可能会打个电话给她吧。也许这封信就石沉大海了,即使是这样,立萱也希望,这隐秘盛开过的心花,总要让对方知道才不枉它开过一场呢。志琪说得对,爱本来就是飞蛾扑火,坠入深渊。
晚餐依旧是龙虾大餐,立萱却有点食之无味,也跟同学干了几杯,祝福的话都有锦绣前程。更是接近要散场了,立萱越是觉得觉得紧张,她要怎么开口呢,有好几次,志琪跑去跟同学喝酒,桌子的这一边,只剩下立萱跟傅余生,傅余生还跟她搭话,他说:“志琪真能喝。”立萱心不在焉地说:“是啊。”手伸到了背包里,想把信拿出来,可是志琪又回来了,拍着她的肩,让她去跟某某喝一杯。
立萱虽然不爱喝酒,但聚会时也多少喝一些,从来也没有喝醉过。这天晚上,脸上彤红彤红的,像仙本娜落日的火烧云,带着一些艳丽的红。出了餐厅往酒店走的时候,立萱又后悔刚才明明有那么好的机会,可是自己太胆小了。现在,大伙走在一起,更是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
酒店的生意很好,立萱和志琪的房间,在酒店后面一幢楼,楼外就是海。分别的时候,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那一瞬间,觉得再不开口就没机会了,立萱叫住了傅余生。所有的人都望了过来,立萱愣得说不出话来。傅余生替她圆场,说:“志琪醉了,你也扶不住她,我送你们回房间。”
志琪已喝得差不多了,整个人挂在立萱的身上,一听到傅余生说要送她,逞强说:“我自己能走。”她歪歪斜斜向前走了几步,立萱上前扶住她。傅余生也跟了过来。穿过庭院的时候,除了海风声,立萱仿佛就要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跟傅余生中间隔着志琪。
志琪一身酒气,突然问:“傅余生,你送我干什么啊,我不要你送。你说,你喜不喜欢立萱啊,傅余生我告诉你,立萱喜欢你。”口齿不清,但立萱却听懂了,心里电闪雷鸣,大气也不敢出。志琪停下来,望着傅余生,眼神聚焦不清,又说:“你谁啊,为什么要扶着我?”
好在,傅余生仿佛没有听懂她的话。后来,志琪不肯走,抱着立宣撒娇,立萱有点抱歉地对傅余生说:“她喝醉了。”好不容易回到房间,立萱安顿好她,发现傅余生已经下楼了。立萱忙追了出来,在庭院里叫住了他。
立萱站在朦胧的灯柱下。傅余生说:“怎么下来了?”立萱盯着他胸前那颗纽扣说:“那个……我明天就不跟你们去吉隆坡了。”傅余生早就知道了,立萱的手藏在背后,信纸被她捏得发皱,全顾不得那么多,一颗心像是要跳出来,和着远处海浪拍岸的浪涛,怦怦有声。
傅余生说:“有话跟我说?”立萱咬着下唇突然退却了,听说男生都不喜欢太主动的女生。这个时候想这些会不会太迟了,立萱的手下意识向身后藏了又藏。傅余生突然走近了一步,手上的信被人抽走了,立萱抬起头来望着他。傅余生翻转了信封,立萱才想起去抢,“还给我。”傅余生说:“以为你藏了什么。”听上去是有些看不起的语气。立萱更急了,可是傅余生已把信举得高高,让她够不着,他起了玩心,非要看一看不可。
纠缠时,信纸就那么落在了地上,傅余生弯腰去捡,看到了称呼第一行,他自己愣了一下,手在空气中冻住了一般。
立萱心跳加剧,一脸腼腆,忙捡起来,真是尴尬到不行。立萱说:“我先回去了,那个……你们玩得愉快。”他也说:“好。”话虽然这么说,立萱反倒像木偶人一般,没有转身一动也不动了,脸上充血,肯定红透了。傅余生先转了身,立萱还站在原地,他走了十来步,突然又转过了身,快步,然后是小跑,一直跑到立宣面前,立宣正想说话,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傅余生把她抱在了怀里。立萱愣了愣神,来不及回味,傅余生突然靠近了,低下了头,几近耳语,“乔立萱,我也喜欢你。”
立萱没有动,傅余生也站了一会,仿佛不愿意破坏这良辰美景,一切都被那么定格住了。
立宣连身在何方也忘记了,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他炙热的怀抱和她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他拥着她好一会儿,然后低下头来看她,她笑,他也笑。立萱这时流露一丝埋怨,他不是男生吗,怎么由她来表白。傅余生说:“我那天在操场上等你,你没有来,我想你是有些排斥我,所以,我后来不敢去操场,我怕我会问你,为什么不来呢。纠缠起来,你会觉得我烦。”
如果不是今晚,他们会错过些什么呢。
可是立萱怎么能明白,失去可能也是一种运气。但今夜,她收获了人生第一段爱情。
据说仙本娜有着马来西亚最美的天色、最美的海洋、最美的日出、最美的星空。立萱抬头看着满天星子,真是美到极处,置身天堂。
傅余生走了好一阵,立萱还坐在庭院的长椅上,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想,只是对着天空傻笑。立萱弄不清楚现在是几点了,有三三五五的游客路过庭院,立萱的目光滑过他们,最后停在庭院另一张长椅上。那里的路灯坏掉了,所以,立萱一直没有看到他罢了。
立萱努力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敢确认,是垨真。
喝完的可乐瓶放在身边,可见他来了挺久。立萱看星星的心情也没有,如被人蒙头打了一棒,刚才还惬意的心情,一下子全飞走了。刚才傅余生吻她的时候,他也坐在那里?立萱的脸烧得厉害,垨真虽然不懂这些,但也不应该让他看到。
此时此刻,垨真想着,她玩起来就会把他忘记。早上锦一来的时候,她都没有问锦一,为什么他没有来?他还在生她昨天晚上气的,可是这种生气是完全没有人会理睬的,也没有人介意。
“你怎么会在这里?”立萱走过去,他望着傅余生离去的方向发呆。垨真说:“我偷偷溜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
垨真低声说:“那么凶干什么。”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在她同学面前就可爱和气,到他这里,虽温和里也带了点薄怒。好在垨真不跟她计较这些,但是垨真更不喜欢立萱的同学了,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但那样一个拥抱,长大之后,她再也不曾给过他。垨真甚至觉得有一点妒忌。
立萱给陆锦一打电话,垨真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小岛的餐厅里,陆锦一正跟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打成一片,还以为垨真在房间里吹海风呢。立萱要垨真给她保证,再也不能有下次。两个人原本是坐长椅上的,这时,他叫她站起来,立萱摸不着头脑,他非拉着她起来不可,然后给了她一个拥抱,埋怨地,他说:“你好久没有抱过我了。”
立萱说:“上次从树上摔下来,不是你接住了我。”他说:“那不算。”怎么不算,他又说不清楚。但垨真知道,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发生了,在他们之间。
垨真这天晚上占了立萱的床,她睡在沙发上。
混乱的晚上终于过去了,一颗心沉淀了下来。沙发就在窗台下,立萱躺下来,就看到满天的星子,后来意识模模糊糊起来,又看成傅余生望着她的睛神,立萱不停回想着庭院里发生的事情,想了一千遍,觉得自己怎么有点小家子气,不够大方,他说喜欢她的时候,怎么那时一句话也没有说,越想越后悔,怕他误会她不喜欢他。
立萱睡得很浅,梦里好像也有傅余生,也在庭院里。
***
垨真听到立萱辗转反侧,自己也睡得不好。垨真觉得心里有点郁抑,说不上来,闷得很,很烦燥。从小,他不爱别人碰他,早几年,医生说,肢体的碰触也是很重要的一种情感宣泄,所以,过去,立萱会抱抱他,高兴或是不开心的时候,她也会亲亲他的脸颊。他有时候,也想亲近锦一,锦一很反感,说小女生才会要亲亲抱抱。但是垨真没有想到,亲亲的时候,也是可以不亲在脸颊上的。
傅余生离开的时候,他给立萱一个浅浅的晚安吻,轻触即止。
垨真这晚上没有睡好,一直做梦,梦里也是在海边的庭院,又像是在家里游泳池边上,立萱在晒太阳,他蹭着她的脸颊,亲她的眼眉、唇角,垨真全身都在轻轻颤抖,说不出来是心慌难受,听到有人叫他。垨真猛然睁开眼,天已经亮了,是立萱的同学。志琪插腰站在床边,“倪垨真,你怎么可以睡在女生的房间!?”
垨真偏头不理她,喘了一口气,梦里压抑的感觉还残留在胸腔里,好像刚刚才发生过。
立萱从洗手间出来,一只手还压在马尾上,让志琪帮她找发圈。利索地扎好头发,垨真望着她,睡在床上没有动,立萱问:“生病了?”立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垨真敏捷地向后退,不愿意她碰到他。立萱说:“赶快起床,吃早饭。志琪他们就要出发了,现在要去退房间。”
因为垨真没有理她,志琪对立萱抱怨,“嗳,他睡在这里,把我的睡相全看光光了。”立萱清理行李,一边笑着说:“别跟他说这些,他还小呢。”志琪不服气,“十七岁还小什么。”啊,也对,他早就不是那个小孩子了,可是他向她索要的关心与爱护与日俱增。
立萱笑了一笑,她今天好像很开心,催垨真赶快起床。志琪对垨真强调,“不准告诉陆锦一我的睡相很难看,知不知道。”立萱大笑,推着她去整理行李,“昨天晚上喝醉酒的时候,怎么没有考虑到形象啊。”
早餐是在酒店的餐厅吃的,简单的面包加咖啡。面包是要自己用面包机去烤,立萱的烤焦了,趁大家没有注意时,丢到傅余生的盘子里,又去拿傅余生烤的面包。傅余生没有说话,站在她身后笑。但那块面包实在是太焦了,志琪说:“别吃了,男生就是不会进厨房,让立萱再给你烤一片,你看立萱烤得多好。”
立萱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再去烤面包的时候,陆锦一就来了。垨真的脸色发青,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陆锦一问立萱:“欺负他了,今天脸色不好,也不说话。”立萱也觉得挺奇怪的,说:“没有啊,我还让他睡床,我在沙发上猫了一夜呢。”陆锦一就笑着表扬她,“真不错。”
陆锦一来了,志琪就有点装淑女了,喝咖啡也小口小口抿。听说他们要去吉隆坡,陆锦一介绍了几个有趣的地方,志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立萱小声说:“收敛点。”志琪说:“这你就不懂了,这个时候,看得光明正大。”两个人低声笑着。志琪问陆锦一,“你们还要逗留几天?”陆锦一说:“比赛完,可能还有四五天左右。”
临走时,志琪对立萱说:“回头完了,我来找你啊。”立萱那时还没有听懂志琪的意思,等到收到傅余生的短信,说旅行结束要回国的时候,志琪的电话也如期而至,是要回仙本娜来找他们。
这丫头真是疯了吧,但立萱也挺兴奋的。这几天滑水会开始比赛了,整日暴露在太阳下,立萱都晒黑了,擦了防晒霜跟没擦一样。前两天出门,立萱没有经验,还短装上阵。但她跟本地人可不一样,两天下来皮肤晒伤了。立萱就不想看他们比赛了。可是垨真非拉着她一起去不可,陆锦一完全没立场,垨真说什么就是什么,只叫立萱多擦点防晒霜。
立萱宣布志琪要回来的时候,说的是,让她从吉隆坡带了110指数的防晒霜。好在陆锦一在这一方面没有太多计较,也没有深究。
陆锦一去接志琪的那天下午,没有比赛,垨真在教立萱浮潜,立萱其实一点也不想学,晒在太阳下面,皮肤火辣辣地痛。垨真却很认真,抓海星给她玩。立萱玩了一会,索性上了岸,躲到阴影里去,吹着海风等志琪来。
垨真看她没兴趣,也有点无精打采,潜了一会也觉得没趣,抓了一只漂亮的大海星,上崖来给立萱看,却看到立萱在长椅上睡着了。垨真转过身不想吵醒她,突然顿住了脚步。这情景似曾相识,在梦里。
垨真也躺了下来,长椅挨着立萱的长椅,立萱闭着眼,垨真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心里面说好漂亮的睫毛,在他心里,她永远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生,没有之一。然后,垨真无意识地蹭着立萱的脸颊,织热的呼吸像梦里一样。垨真有点手足无措,但是还是本能地吻着立萱的眼角,有一种从来不曾有感觉在身体里面,冲撞着他,让呼吸越来越沉重。
立萱醒来,因为觉得热。还没有睁开眼以前,已感到到垨真的气息就在附近。睁眼,是无限放大的垨真的侧脸,那么近。唇上有一种压迫与麻木,意识到垨真在亲她,立萱差点跳了起来。她推开了他,垨真没有防备,一下子退到长椅的最尾处。
垨真的眼里透着一种迷茫与深邃,不解地望着她。唇上还有温润的感触,立萱下意识抹了抹嘴角。垨真虽然跟常人不一样,但是他也有模仿能力。好半天,立萱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说:“垨真,这样是不对的。”
垨真问过陆锦一,为什么有些人亲腻在额头,有些人亲腻在嘴角。陆锦一说,亲密的人才可以吻在嘴角,不是谁都可以。垨真皱着眉,陆锦一又说,喜欢的人才可以。立萱看上去很生气,她说,这是不对的。垨真问:“你不喜欢我?”立萱慌了神,说:“不是。”
“那为什么不可以,”垨真还天真地问,“为什么你同学可以,我不可以。”
他有些生气了,那只漂亮的海星还放在长椅上,垨真一生了气,就把它掷到海里去,噗通一声。立萱简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岛上餐厅的工作人员这时候来了,说陆锦一回来了。立萱松了口气,拉着垨真去餐厅。垨真哼了一声,甩开她的手,本来不想理她,可是看到立萱很焦急的神情,垨真说:“海星翻过来了,我去给它翻个身。”
立萱啼笑皆非,垨真只是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
志琪来了之后,立萱和她天天都去看比赛,晚上四个人猫在露天的阳台上看星星,立萱特意把靠近陆锦一的那张长椅留给志琪。看星星的时候,立萱会问:“陆锦一,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志琪竖起耳朵来听。
心情好的时候,陆锦一会回答,“淘气一点的,让我摸不透的。”心情差的时候,他会说:“乖巧的,听我话的。”
立萱说:“你怎么那么善变,一点也不可爱。”志琪问:“那你跟你女朋友是怎么认识的?”陆锦一很敷衍地说:“喝杯酒就认识了呗。”立萱叹了口气,“陆锦一,你怎么不能有点艺术上的天赋?”陆锦一说:“再有点艺术上的天赋,我怕我吃不消。”在场的两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
陆锦一正色说:“不过,我以前真学过画画呢,陪垨真一起去的。”垨真也画画?立萱坐了起来,问垨真,“我怎么不知道?”垨真说:“你不知道的事情有很多啊。”傲娇了有没有,也有说这句话的时候,立萱笑着问:“你画什么了?”
陆锦一说:“你不要期望太大,我钱夹有一张。”垨真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画的你。”
纳尼?!
立萱还没有被人当模特画过画像了,一边问垨真,你画得好不好,一边找陆锦一的钱夹,里面果然有一张特殊卡片。在星光下一看,是个红头发的小女孩,黑色的礼服,胸前有一个跟头发同色的蝴蝶结,背上还有一对翅膀,一黑一白。脸上的表情仿佛有点生气,眼睛大大的,也是红色。
立萱说:“一点也不像我啊,至少脸要像啊,连我的脸也记不住吗?”垨真说:“就是你啊,你在我心里就是这个样子。”原来她在他心里是这样模糊的印象,或者说,他一直把她看成他心里的模样。
在垨真心里,她有一千种脾气,开心的,高兴的,温和的,薄怒的,只是她不知道而以。
***
这些开心的,高兴的,温和的,薄怒的手绘,全在倪家别墅里。
从仙本娜回来的第三天,垨真拉她去看他画的画。立萱很安守本份,之前在倪家除了图书室,很少踏足其他房间。垨真存画的这个房间,是他跟陆锦一的游戏室,墙上有台七十二英寸的3D显示器。显示器对着那面墙上,挂着一些画儿,大的小的,三寸的也有,画上的小女孩跟那天在岛上看到的差不多,神态举止却不一样,每张都不一样。
有一张很熟悉,是他十三岁时走丢的那次天,画上的人穿着立萱穿的衣服,那一天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画里面的小女孩,鞋带也掉了。这么一看,仿佛他的确画的是自己,除了那眉目不一样。立萱问:“这里有多少张啊?”垨真说:“不知道。”立萱说:“怎么可能每一张都不一样。”
垨真说:“你有一千种脾气。”立萱怔了一怔,说:“你还没有看到我生气的样子呢。”
立萱一张一张地看画,感觉挺有趣的,什么背景也没有,只是一小女孩,抱着花盆,放着风筝——线牵出去,尽头是一朵蘑菇云。立萱看着也觉得有趣,房间里渐渐安静了下来,立萱觉得脖子后面痒痒的,一偏头,落在垨真的怀里。垨真比她还高出大半个头,却低下头,下巴磨着她的耳朵,贴着她的肌肤,有点撒娇地说:“这张不好看。”
立萱没有动,直觉只要动一动,垨真会把她圈得更紧。过了一会,立萱说:“我饿了,你去帮我拿块蛋糕。”垨真嘀咕了一声,这才放开她,喊着薛阿姨的名字,下了楼。立萱也快步下了楼,晚饭也没有吃,让金司机送她回学校。
立萱回到学校,这才给郭医生打了电话,可是她正忙,说忙完了回复给她。傅余生约她吃饭,立萱不敢出门,只守着电话,直到晚上九点,郭医生打来电话。立萱说:“垨真他有点奇怪。”郭医生问:“怎么了?”
立萱把垨真腻着她的事情,囫囵说一遍。郭医生沉默一会,问:“垨真十七岁了吧,正是青春期。他跟你比较亲近,所以才会腻着你。”立萱哑口无言。她无法告诉外人,垨真拥着她时候,水雾一般柔和的目光,像尘世间最的皎洁月光,颤栗着她的心,引诱着她,像是要拉着她跌入无边的暗流。立萱莫名地觉得害怕。
但郭医生说对了一件事情,立萱决定照办,适当跟垨真保持距离。
***
但保持距离对于垨真来说相当困难,这种变化必须是潜移默化,立萱一开始总是找借口不跟他碰面,一天,二天,隔得最久的一次是四天。找不到她的时候,他没完没地打着电话,确认她的行程。有一次,他打来电话,她说:“垨真,下次我给你打电话吧?”垨真觉得很沮丧,薛阿姨放在冰箱里面的蛋糕都快要过期了,她还没有来。立萱说:“刚才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在开班会,手机响个不停,手忙脚乱我还找不到电话,所以被点名批评。”
垨真说:“我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他承认起错误,这样快,他越说得发自肺腑,立萱的心越乱,自己说出来这些话也觉得矫情,自尊心并不是这样拿给她这样践踏的,他一点也不知道她防备着他。在他还没有说出打电话来的目的之前,立萱说:“垨真,对了,上次那个保温杯还在我这里。”有个周未薛阿姨给乔爸爸做了一盅鸡汤。立萱说:“本来想这两天拿过去,不过最近好忙没有时间。”
他低低地“哦”了一声,立萱又问他:“打电话找我有事?”垨真说:“不想一个人吃饭。”是想让她晚上过去陪他吃饭,但低沉的声音听出他失望,立萱咬着指甲,“垨真,晚上我约了人。”虽然这是实际,可是这时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像是借口。他闷声说:“哦。”后面什么话也没有了,两个人拿着手机,沉默了。最后,立萱妥协了,她说:“晚上我真的过不来,要不然,下午我要查些资料,我去图书室查。”他语气高兴了起来,“我去接你。”
约好的时间是二点半,立萱回宿舍一个小寐,二点二十她出校门,看到金司机跟垨真早等在外面,立萱问:“怎么没给我打电话?”金司机说:“来得太早了,垨真说打电话会打扰到你。”立萱问:“等了一会儿了吧?”金司机说:“十一点半就过来了。”立萱呆住了,金司机却笑容可掬,“刚才我在教垨真点火,他说他也想学车,不知道像垨真这种情况,是不是可以学?”立萱脑子里余震未消,笨笨地说:“回头我质询郭医生。”立萱坐上车,问垨真:“你吃饭了吗?”垨真说:“我不饿。”立萱说:“金司机肯定饿了。”垨真看了看金司机,有点差异,他说:“我不知道。”金司机说:“没事,跟垨真聊了一会,你就下来了。”
立萱心里特别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后来,在图书室,她查资料的时候,垨真上来,他说:“吃完了。”她没有理他,敲键盘敲得很响,他走过来,看到她在整理法条法规的资料,他问:“你们也要学这个?”因为傅余生来不及整理,她帮他准备。今次陆律师特别关照实习的他,这件案子是拟制血亲的兄妹之间争夺遗产归属。
垨真看着那高高的一叠资料,“别人也是这样的吗?”看这么多书,立萱说:“不知道。”可能她比较不聪明吧,其实她根本就是笨,但为傅余生做的,她全愿意。垨真翻了几页,问:“什么是拟制血亲?”他看到傅余生为她例的关键词清单,立萱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在法律上却有姻亲关系的人。”垨真有点不明白,立萱说:“如果姜阿姨嫁给你爸爸,正好姜阿姨有个哥哥,那么你该称他为舅舅,这就是拟制血亲。”
垨真撇了撇嘴,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感兴趣的,但在立萱看来,觉得是自己错举了例子,垨真肯定是不喜欢姜阿姨的。但倪太太已经失踪四年,法律程序上,倪先生可以申报死亡,法院受理之后,他们的婚姻关系也就解除了。
垨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立萱指着那卷宗,“这个时候就有用了。”整个下午的时光,他们两个人就猫在二楼翻阅法条法规。后来,时间渐过,立萱在想要怎么说离开呢。陆律师居然给她打了电话,这借口倒也不赖。
***
见面的地点就在陆家的律师事务所,说好是四点半,但是四半点,陆律师的客人还没有走,立萱多等了十来分钟。看着杂志打发时间,直到听到那扇门打开的声音,立萱抬头里面走出来一个端庄的中年女人,是姜意珍。仿佛很惊讶她会在这里,姜意珍停下了脚步,陆律师来打圆场,为她介绍立萱,是垨真的特别护理。姜意珍说:“好几年前见过一面。”
她居然还记得她,姜意珍走得快。陆律师请立萱进办公室,他一边推门,一边说:“垨真从马来回来黑了不少,精神也不错。”好像全是她的功劳,立萱不敢居功,只说:“他们每天都有去运动。”
他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了一份文件,进入了正题。陆律师说:“我昨天晚上跟垨真商量了一下,他说他愿意去学校,但是希望你跟他一起。垨真说,你喜欢西班牙语,所以,立萱,我想为你申请西班牙语系。”
这消息太过突然,他们都搞错了吧。立萱结结巴巴,“陆律师,我大学马上就毕业了。”陆律师说:“可以直接报硕士。”西班牙语系硕士?!立萱心里突突地跳,她可是连西班牙语有几个字母都不知道呢。垨真说她喜欢西班牙语?可能是因为有一次在倪家上网的时候,翻过几个西班牙的大学,因为想知道傅余生会去哪所大学。
立萱心凉了半截,其实她的学习好坏有什么关系呢,那怕她西班牙字母一个也不认识,陆律师肯定也有办法让她入学。她不过是垨真的陪衬。陆律师说:“你们学校的西班牙语系很有名的。”他列举了几位国内有名的同声翻译,又说到几位文学译者,如此优良的教学,自然是不二的选择,要知道别人也许求都求不来呢。
立萱不好意思当面拒绝,只说:“我想一想吧。”
她的“想一想”在陆律师那里是另一个意思。临出门时,他把收集来的各系资料都塞到立萱的手里,任由她选择。
立萱只得默然接受。
出了办公室,秘书就站起身来,“陆辩,姜女士又打了电话来,说是已经约好了,晚上请许家吃饭,希望你也出席。”陆律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送立萱下楼,“倪家这两个儿子,没一个让人省心,垨业跟人打架,倪先生气得心脏病发作。”怪不得姜女士到这里来,听上去是似是要吃和气饭,可是八卦再精彩也缓解不了立萱的情绪。陆律师说:“第一次见他才十三岁,才过了几年,学会吸毒打架。”他摇头,各有各的个性,事事难料。
立萱心想,日子过得真快,十年以为是多么漫长的时光,一下子就过快一半了。
而她跟垨真之间,从前那么默契的关系,仿佛也有了裂痕。像倪先生跟倪太太十几年的结发夫妻,都有分道扬镳的一天,她跟垨真早晚也是要分离的,换个看护,他都不高兴,临时离别不是知道会怎么样。但立萱没有想到,离别发生得这样突然,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让人张皇失措。
***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晚上,立萱的初衷是想跟垨真讨论一下,她不要去西班牙语系这件事,吃完饭,她在厨房洗葡萄,觉得身后有人靠近,说了一个字,酸。垨真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又说:“给我一颗。”立萱抖着手上的水,递给垨真,垨真没有接,两个人僵持着,垨真弯下腰,吞了一颗葡萄,又说:“甜的。”眼里尽是笑。
立萱缩回了手,因为垨真吮到立萱的指尖,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可是她还是红了脸。
两个人站在厨房里沉默不语是件很尴尬的事情,立萱让垨真拿围裙给她,她捆围裙的时候,垨真突然弯下了身,从背后将立萱拥住,在她脸上蹭了一蹭,有点不高兴地说,“我惹你生气了?”连一向粗心的垨真都感觉到她的语气不好,还疏远他。
立萱轻微挣扎了一下,果然将她抱得更紧。立萱立刻说:“薛阿姨自己制了葡萄酒,你去拿两个杯子来,我们尝尝。”刻意支开他也不起作用,立萱在垨真怀里转了一个圈,两个人面对面,立萱无奈地说:“垨真,放开我。”垨真说:“不放。”立萱说:“你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垨真瞪大了眼睛,慢慢松开了手。
就在立萱以为警报解除的时候,垨真突然伸手将她将她往怀里一带,立萱被迫后退,撞在橱柜上面。立萱没有想到,要制服一个人这么容易,垨真在背后钳制住她的右手,左手被他压在橱柜上。
垨真说:“不听话。”眼里含着笑,一开始是在跟她闹,后来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在仙本娜等她回来的那天晚上,看到傅余生去而复返,他还觉得奇怪,现在垨真突然有一点明白了,他想放开手,可是有一种感觉冲击着他的心,不想放,放不开。垨真慌乱中俯下身,他想亲亲她。立萱偏过头,小声说:“不可以。”垨真嘟了嘟嘴,很不开心,但最终,他妥协了。
垨真说:“我去拿杯子。”立萱立刻点了点头,垨真转过身,顿了一下。
立萱全身僵硬,越过垨真的肩头,看到厨房滑动门处,正站着三个人。立萱万万没有想到,倪先生和姜意珍会这个时候到别墅来,薛阿姨站在他们身后。倪先生的脸色很难看,听说他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今晚看上去特别苍白。姜意珍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也有一些震惊,目光从垨真身上,移到立萱身上,折回来,又瞄过去。
只有垨真若无其事,打开酒柜的门,还问立萱想要哪种杯子。倪先生先生心脏病犯了,姜意珍慌了手脚,一边为他顺气,叫薛阿姨倒水。立萱近饮水机最近,把水递过去,倪先生看也不看她,却说:“不用。”立萱想要解释,“倪先生,我……”
倪先生抬起手阻止了她,对着薛阿姨说:“打电话叫陆律师过来。”
等待陆律师来的时间,仿佛特别慢长。电视里在播报本地新闻,说的是郊外的某处花田,游客如织,一派春意景象,这客厅里却是寒风砭骨。后来,姜意珍开了口,让薛阿姨洗黑缇。倪先生生意上的朋友从日本回来,带了几箱黑缇。倪先生跟垨真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大年吃团年饭的时候,今天晚上,他和姜意珍过来,是送黑缇来的。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黑缇放在两个泡沫保鲜箱里,立萱帮着薛阿姨抱了一箱进了厨房。薛阿姨向外张望了一下,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立萱的手。她们两人相处四年,她是了解立萱的。立萱这时,突然感觉特别委屈。
垨真虽然慢半拍,有时候弄不清楚状况,但是他的情绪突然变得糟糕了起来。垨真坐了一会,说要睡觉,是要送客的意思。但倪先生却让薛阿姨去为他准备沐浴,垨真站起来,把手伸给立萱,要她跟着他一起上去。他侧着身子挡住了吊灯的光线,一团阴影照在她身上,立萱心也提了起来,慌忙摇头。他平常可不会这样,怎么偏偏在倪先生面前,也许垨真发现了她的不安。
垨真有一些不明白了,看看立萱又看看倪先生。最后姜意珍说:“你爸爸要跟乔小姐谈些事情。”直到得到立萱的点头,垨真这才有些不快地上了楼。他完全不知道,没有多余的交流,没有肢体的接触,只是眼神碰触,就在刚才,厨房里,无疑发生了一次海啸。可是垨真,他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立萱有一种错觉,与垨真相处的时光,仿佛就要到尽头了。
陆律师风风火火地来了,关在书房里跟倪先生说话。倪先生也是很要面子的人,跟立萱说得难堪了,仿佛有失他的身分。但在书房,跟陆律师倒是没有顾虑,立萱听到他大声说话,“传从,你请的好看护……怎么了……她在勾引垨真……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
陆律师的声音听不到,也许在为她辩护。后来,两个人的声音都低了下去。
这天晚上,是陆律师送她回的学校,下车时,他告诉立萱倪先生情绪在风口浪尖上,让她跟垨真暂时别见面,就当给她一个悠长假期。立萱说:“倪先生看到的并不是事情的全部。”
陆律师严厉地说:“那你要我怎么给倪先生交待,就算看到的并不是真相,可是那也是实事。倪太太让你照顾垨真,并不是让你来倪家当儿媳妇。”立萱突然失语了,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一下来,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垨真打来的电话,立萱按下拒听,对陆律师说:“我会辞职的。”
与垨真相伴了四载,换来一翻别有所图,立萱扬起头,头也不回地推开车门。徒步回寝室的时候,手机反复又响了几次,全是垨真来电,按下拒听之前,立萱犹豫了很久,总要有一个告别。迟疑未决的时候,拇指落在了屏幕的中间,像是天意,电话接通了。贴近耳边的电话悄然无声,立萱也没有说话,听到高跟鞋在地上的清脆回音,后来,她问他:“生日快要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什么都可以?”
立萱说:“只要我能买到的,什么都可以。”真是难得的慷慨。立萱问:“你不是爱看星空吗,带你去北极看极光?”
但垨真现在会有那样的心情吗?他沉默良久,立萱都以为他快要睡着了,“垨真?”
“嗯?”
“你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
空旷的沉寂,立萱道了晚安,挂断了电话,这一次连电池一并取下。立萱隔天收到倪先生的邮件,谈解聘的事宜。立萱在倪家并没有签过合同,好聚好散仿佛就是为她准备的,不会有任何纠纷。立萱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四年的时间,被那一吻全数瓦解。立萱竟也并不生气,她倒理解倪先生,他那样的人,防着别人的时间更多一些吧。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怕突然想起你更新,第三章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