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惠帝与太子一同前往涿州的日子转眼到了。等云容将一切收拾好了,跟着众人来到太极门的时候,方才知道,此次天子亲临涿州万佛寺祈福,随行之人,除了少数宫婢外,根本没有女眷。就连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也全部留在了宫中。
太极门前,云姑娘依依不舍的看着太子。白梓轩银冠束发,墨发翩飞,傲然于众人之前,冷面玉颜,不着一色,却也得尽风流。
他几步走到云姑娘的近前,执起她的手,来到皇后的面前,躬身施礼道:“母后,云儿身体醇弱,儿臣就将她交给母后了。”
皇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云姑娘微微垂下头,死死的抓住太子的衣袖不松手,两人的姿态,竟好像是生离死别一般。
天子已经上了龙辇,所有人一起伏地叩拜。白梓轩最终将云姑娘的手松开,在众人的簇拥之下也上了车撵。浩浩荡荡的车队驶出宫门,云容和东宫的其他两个宫女坐在一辆马车内,跟在太子的车撵之后。
她只顾四处寻找白曦宸的影子,心里着急,为什么这样的场合,他都没有出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京城离京城大约有七八日的路程,晚间当地洲府的官员便会浩浩荡荡的出来接驾。
这一日,銮驾歇在了景洲的州府内。
“去哪?”云容前脚刚刚迈出周府后园的月亮门,身后便有男子的声音响起。云容回身,一个白衣男子站在自己的身后,仔细一看,却是太子的贴身侍卫秋百翔。
有了当初婉儿替楚陌尘带给她的一番话,云容对光惠帝一直避而远之,更何况这次,是光惠帝点名要带着她去涿州的,虽然白曦宸说在他与史玉大婚之前,没有人敢动她,可是这是在宫外呀,发生些意外,也是正常的。光惠帝要想要她的命,真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太子的书也不是白教的,云容本就敏感,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躲在车里,或是房间中有人的地方,不敢乱跑。直到今日,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想到前厅人多的地方,打听一下有关白曦宸的消息。没想到却碰到了秋百翔,几次三番警告她的人。“我想,到前厅去看看。”
“如今你是太子的近身婢女,随便乱跑成何体统?”秋百翔不是最讨厌自己围在太子身边了吗,怎么会特意为这个跑来训斥她?更何况这几日,她根本就没见过太子。云容思索片刻,决定直言相告:“我想去前厅打听一下二皇子的消息。”
秋百翔冷笑道:“襄王离京,史玉郡主如今病在了二皇子府中,二皇子在襄王的帮助下,得了陛下赐予的京西赤甲军的虎符,自然对郡主另眼相待。听说郡主这一病极重,二皇子平日里公事繁忙,还要照顾生病中的郡主,多日下来,连自己也病倒了。”“他,病了?”
严重吗?自己的手伤了,史玉没有告诉他么?他照顾史玉,怎么照顾,也像那时在淮南周府的雅园内照顾自己那样吗?
心里知道,和从别人口中听到又是另外一回事。脚下失了力气,连走路都有些不稳。一步一步的向自己的房间挪回去。
云容和另外两个小宫女睡在一间房里。半夜里,一股炙烤的味道,让云容突然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四下里一片漆黑。另外两个人均是睡得一脸香甜。她披衣起身,借着月光走到屋外的回廊上。自从她有记忆以来,那种被烈火包围的梦魇就一直纠缠着她。所以她对这种炙烤的味道是熟悉的,也是极为敏感的,别人可能不会太过留心,可是她仿佛已经在火中死过无数次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越往东边走,那种味道越浓烈,终于,云容在前面的跨院的门前,止住了脚步。“什么人?”数位身穿铠甲的侍卫,长剑出鞘,抵在了她的面前。“我……”她支吾的时候,已经冲上来两个人,把她按到在地。www.chuanyue1.com
她大惊失色,才意识到这个跨院住的正是当今的万岁。
“你究竟是何人,来此作甚。”“旁边一个侍卫在一旁冷斥道。
见她支吾答不出来,旁边又有人道:“不如先捆了,明日回过圣上,在做发落。”
“不要啊,我是担心这里走水了,所以来看一看。”云容的两只手臂被他们抓得生疼,头也被按在地上,如被困住的小动物,奋力的挣扎着。
“一派胡言。”
这些人四下看了看,恶狠狠的瞪了云容几眼,拖着她往外走。
“真的走水了,你们闻不见浓烟的味道吗?”云容急得直跺脚。抓着她的两个人,停住了脚步,似乎也发现了空气中的味道有些不对劲。很快旁边的那些侍卫,开始慌乱的寻找起来。“走水了,走水了,护驾,赶快护驾。”那两个护卫听到了跨院里面的呼喊声,把云容丢在了原地,向里面跑去。
云容回过头,又看见,自己房间不远处也是一片火光。
所有的人奔跑着,尖叫着,大声呼唤着救火,护驾。
可是一瞬间,云容却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只看见自己被围困在一片火海之中奋力的呼救。浓烟侵入了她的口鼻,声音渐渐的弱小。直到死去……一切宛若噩梦重现。“啊……”她的惨叫声被周围各种慌乱的声音覆盖,“曦宸,曦宸,快来救我……”她的身体像风中的柳枝,不停的颤抖。“你怎么了?”白梓轩一眼就看见了一个人缩在墙角处瑟瑟发抖的云容。火势因为发现的及时,此刻已经差不多被熄灭了。而且她所在的位置,极为安全,可是她浑身是汗,眼中均是垂死挣扎时的无助,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
白梓轩几步来到她的近前,把她轻轻的从地上扶起来,柔声安慰道:“没事了,火已经被扑灭了。”她小小的身体,渐渐平缓,不再像先前那样颤抖,她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哽咽道:“你怎么才来,我喊了那么久,你怎么才来。”呜呜……才说了几句,她的泪再次止不住流了下来。“对不起,我来晚了……”她逐渐平静了下来,可她的肩膀却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穿】
【书】
【吧】
“曦宸,曦宸,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云容一边落泪,一边哽咽。扶着她的双臂明显狠狠的颤抖了几下。双手也突然用力气来。云容的肩膀一阵疼痛。这才抬起脸来,却看到了一张苍白的男子的面庞。“太子……太子殿下?”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却比平时冰寒万分。云容的梦魇立刻全部散去,整个人的情绪,也彻底平静了下来。她一个激灵,立刻抽出身来,退到了离他三米以外的地方。
“参见太子殿下。”
空气好像都要凝固了一般,头顶之上传来无形的压力让云容几乎透不过气来。
过了好久好久,四下繁碌穿梭的人,渐渐安静下来。有人上前禀报:“太子殿下,火已经被如数扑灭了,只是目前暂时还查不出失火的原因。”
“你怎么会在这?”白梓轩的口气冰冷,却是对这云容问道。
“我……”
“这个宫女深更半夜,欲接近圣驾,行迹可疑,本来蒋统领想要先将她关起来,明日听后圣上发落的。”
那人抬起头,看了云容一眼,又道:“不过她说是担心走水,没想到,过了一会,真的发现了火光。”
云容松了口气,这个侍卫还算有点良心。
“她就交给本宫吧。”
“是。”
此时的白梓轩太过奇怪,云容跟在他的身后,半句也不敢多言。
跟着他进到屋内,白梓轩坐到软椅之上,问道:“今天的药喝了吗?”
“已经喝过了。”
每日晚饭后,常公公都会找机会把药端给自己,并亲眼看着她服下后才离去。
白梓轩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上下打量了云容一番,冷笑道:“你放心,这些日子,你不会有机会见到父皇的。”
“为什么?”虽然惊奇,还是松了一口气。
“父皇已经不在这里了。”
啊?云容大惊:“陛下自己前往涿州了?那我们还要不要去了?”最好是马上回宫。
“父皇是不是去涿州,我就不清楚,但是我们是一定要去的。”白梓轩见她一脸诧异,皱了皱眉,解释道:“父皇的行踪只有他自己掌握,就连我也不会提前通知,北方的暴乱,今晚的失火,都是事先有人预谋好的。父皇此行,祈福是小,想要把幕后之人引出来,才是真正的目的。”
“殿下,你是说,今晚有人要谋害陛下?”
这次失火,明显是有人蓄意而为。想要在利用圣驾离宫的机会,不仅仅要除掉光惠帝,恐怕还有太子。
曦宸?
想到这三个名字,云容突然有些不敢接着往下去想。
难道这就是他口中所说的大事?
云容下意识的看了白梓轩一眼,没想到,正对上了他探究的目光。
这个谜一样的男人,她永远都猜不透,甚至很多时候,他会给她一种错觉,而他似乎也很欣慰的看着她被感染。
……
次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云容随着众人一起踏上了去涿州的路。
皇帝的龙辇在阳光下依旧闪着耀眼的金光,若是不知道,根本看不出,光惠帝已经先行离开了。
她的马车紧紧的跟在太子的车后,被马车晃着,不一会便有些昏昏欲睡。
“吱呀,砰……”马车剧烈的晃动和突然停下时的声音,让她们几个小宫女都瞬间清醒。
云容挑起车帘,顿时被外面的景象呆住了。
大批的灾民,涌到皇帝的车架前,跪倒在地。所有的车辆不得不停了下来,若是不能把灾民疏散开来,根本就是寸步难行。
很快有人上前去安抚,询问,可是远远的看去,那些灾民似乎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可云容的目光却被官道右侧山坡下的几个人吸引住了。
一个蓝衫公子忽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山坡的另一侧,便是一处山崖,好不危险,那马儿好像也通些人性,否则一个不稳,那公子就有可能已经摔下悬崖了。
他身后的几个家仆立刻翻身下马,把他扶起来,又有人摸出水囊,可是一连几个都是空的,各个面露无奈之色。
云容想也不想,拿出手边的水壶,下车,跑了过去。
数月大旱,越往北走,饮水就越成了问题。
那人喝了水,过了一会,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原来是一位唇红齿白的英俊公子,在宫里待得久了,云容看得出,这为公子浑身的贵气,绝非普通人。送过了水,这些就不是她所关心的了。
云容下了一跳,转身要跑,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秋百翔一脸严肃的看着云容,冷声道:“这里很危险,不是你滥用好心的地方。”
“举手之劳,也要担心危险?”云容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心里也有些恼火。这些人血都是冷的吗?
他很气愤,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前方黑压压跪在地上的灾民,嘲讽道:“这些人看似是灾民,也或许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假扮而成也未可知,你捡在这个时候跑出来,难道没有想过,会给别人添麻烦,甚至让别人因为你的滥好心而受到伤害?”
云容气结,看了看前方那些衣衫褴褛的老百姓,冷笑道:“他们是灾民也好,不是灾民也罢,不是我能管的了得。那是万岁和太子应该操心的事情,只是对眼前举手之劳就可以救的人,却置之不理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否则一辈子想起来,都会觉得自己讨厌。”
秋百翔看了云容好一会,低低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话。
“老夫代我家公子谢过姑娘,这是我家公子的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一位满面虬髯的老汉手捧着一块碧绿通透的美玉,递到云容的面前。正是方才那年青公子手里的玉佩。
“老伯,说了是举手之劳,就不足为谢。你家公子要是真的多财多金,那里有太多的难民,不如送给他们,也好换些柴米度日。”云容没有再回头看那些人,快步回到了马车里。
过了很久,不知道最后那些难民是如何被疏散开的,马车又开始缓缓的向前行驶。
“启禀太子殿下,前方山林中有异动。”
车帘被撩开,秋百翔冷漠的盯着云容的脸,厉声道:“太子有令,任何人不得踏出马车半步,否则宫刑伺候。”
他说得声色俱厉,虽然只是一直盯着云容,却吓得其他两个小宫女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云容待他走后,再次撩开了车帘。难民还没有走远,围绕在车队的四周,两边群山起伏,连绵一片。白梓轩已经翻身上马,手持长剑,英姿飒爽。
他大声道:“护驾!”
训练有素的御林军立刻拿起弓箭,对准四周。山林里突然传出了嘹亮的哨声,所有的马儿听到后,开始躁动不安起来。带着火的弓箭夹着浓烟从天而将,顷刻间呼喊声一片,云容感觉马车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快的向前冲去,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在头顶炸开,她的头一下子撞到了车门上,整个人从马车中弹出,飞快的下坠。
这次,真的要死了吗,在冷宫中的那些坚持,与曦宸分开后这些日子的隐忍,难道都要白费了吗?
曦宸,为什么临死前,都没有机会能与你再见上一面,为什么?
山谷里回荡着男子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谁在呼唤,呼唤的又是谁?云容都已经听不清楚了。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伴着几声惊叫的鸟鸣,似乎一切尘埃都已落定。
原来到死,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黑暗中,四肢百骸一波一波袭来的痛楚,让她渐渐有了些意识。慢慢的睁开眼睛,夜如浓汁,星光烁烁。一轮新月,半遮半掩在云朵之后,欲语还休。身下是郁郁葱葱的青草地,传来沁人的清香。微微一动,身体就像被车轮碾过一样难过。
这里应该是一座山谷。
“我还活着?”云容喃喃自语。挣扎着坐起身來。左臂被挂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半个肩膀露在了外面,衣袖上沾满了鲜血。
“你怎么样?”
云容被突来的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慌忙的拽好了衣服,顺着声音寻去。借着微弱的月光,竟然看见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男子正倚靠在树下,坐着。
“太子殿下?”
云容挣扎着向前走了几步,脚上一阵剧痛,跌倒在他的身旁。
他坐在那一动不动,手中握着一只长剑,借着月光,云容这才发现他的衣服也被挂坏了好几处,身上多出伤痕,从袍子里透出血迹来。
几根凌乱的发丝裹着汗水贴在额头。仿佛方才说出的那几个字已经耗去了他所有的心力。
“殿下,你怎么会在这?”
白梓轩看着离自己只有数寸之遥的云容,嘴唇微微抖动,慢慢抬起脸,眼睛却看着天上的那弯浅浅的月牙。一颗流星在夜空里划出银亮的线条,就像在探寻着人世间最美好的未来。亮晶晶的,像河里溅出来的一滴水花儿,从银河的当中,变成了一道闪光,划破黑夜的长空。
“有愿望吗?”沙哑低沉的声音代替了以往的清朗。
云容愣了一下,也随着他的目光,抬起了头,看着空中那条长长的弧度,一点一点消逝。
“刚才我以为我要死了……心里想着……要是能在见曦宸一面就好了。”
她半跪在他的身旁,扬起小脸。尖尖的小巧的下巴,小小的鼻子,额前长长的刘海下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流露出丝毫没有掩饰的思念。
他轻轻的笑了,眼中滑落出些许晶莹的东西,随着流星一起消逝在夜空之中。
山谷中的夜风似乎都不能抵挡这位年青太子周身散发出来的忧伤,和着星光,呜咽起来。
“殿下,你有什么心愿吗?”
“有”白梓轩的目光仍留在天空中那最后一痕流星的轨迹上。
“咳咳。”突然,他捂住胸口,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缓缓的流下。
“殿下你怎么了!”云容又向他靠近了一些,仰起头。这才发现,他的肩胛处的鲜血已经透过袍子渗了出来,难怪他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我没事!”
这样的姿势,她好像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身上一样,白梓轩的眸光变得幽深,低下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他长长的睫毛覆盖在漆黑的眼瞳上,微微颤动。眼底闪现出一道流动的光芒。
夜风轻轻的吹过,带来了扑面的馨香,白梓轩的视线,慢慢的向远处移去,唇边漾过浅浅的笑涡。
这个人怎么了,明明痛成那样,居然还笑得出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云容一下子呆住了。
原来他们所在的这座山谷中遍地开满了洁白的百合花,迎风而立,轻轻摇曳。
“好美呀!”云容忍不住赞叹道。
“史书上曾说凤凰山上有一处百合谷,没想到居然是这里。”
“殿下,你看?”云容抓住白梓轩的袖子,本来苍白的小脸,因兴奋微微有些发红。
柔柔的月华之下,洁白的花朵之上,一点一点蓝莹莹的光亮,若隐若现,旖旎之色,让人永世难忘。
白梓轩看着她的小脸上,写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激动。他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臂,向上轻轻一挥。云容眼前一亮,仿佛他摘下的是漫天的繁星。
仔细的盯着他手心中那枚蓝莹莹的‘宝石’。笑道:“这不会是星星吧?”
“这是萤火虫。”白梓轩把手心完全松开,那只小小的萤火虫和他的同伴们,在两人的眼前飞舞。
他看她,面染红晕说不出的娇羞妩媚。
“刚才流星闪过的时候,我心中也有一个愿望。”白梓轩说得小心翼翼,仿佛是在用生命做赌注。
“殿下,有什么愿望?”
“我想……你叫我……一声阿琪……”
四目相对,尽是无言。
“我……我……”云容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白梓轩默默垂下了眼帘,嘴角扬起浅笑。
再次抬头,萤火虫已经散去,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空气里传来危险的气息。
白梓轩冷声道:“靠近我,别出声。”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算隐秘,很快前边有火把的亮光,向他们这里靠近。白梓轩屏住呼吸,一只手紧紧的握住剑柄。低头看着紧紧挨着他的云容。
两人的距离这么近,又是这么远……
“将军,这里有血迹,白梓轩跑不了多远。”
“搜……”
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很多很多人,若想脱身,恐怕是不可能的。
“殿下……”云容担忧的唤他。
“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伤害你。我出去,发生任何事情,也不要去看……”
天幕低垂,漫山花朵似乎都悄悄的收起了花蕊。晚风袭面,美景不在,只余一片肃杀。渐渐而近的灯火,好似修罗地狱的烈焰,嚣张的狰燃。
“殿下……”云容一双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他的衣袖轻唤。
白梓轩一手捂住肩膀,另一只手用长剑撑在草地上,忍住巨痛,正欲缓缓起身。听到她的轻唤,浑身一震,慢慢的回过头,女子清澈的目光中写满了迷惑不解,还有迷茫与担忧。
她在担心他,她的眼神,他一直都懂。可是此时今日,那里面却没有了半点往昔的深情依恋。他紧紧的抿着嘴唇,眸中再次拢起寒冷的忧伤。
“不要去……”云容不肯松手,他一身是伤,连行动都困难,这样出去,无疑就是送死。
她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他是白曦宸最大的敌人,他死了白曦宸就会登上太子之位,离皇位就只有一步之遥。
那时,谁也无法阻止她和曦宸在一起。可是,可是,她为何此时不希望他去送死呢?之前的种种如幻境一般浮现在她的眼前……那些如果都是他的阴谋,他的计划。
那么此时他为何会满身是伤,只身一人出现在山谷里?
是为了寻她?
这怎么可能?
如若不是,他为何要自己出去送死,让她完好的活下来?
她虽然年少懵懂,可是并不愚笨。
生死一线之际,云容整个人都战栗起来,她死死的抓着他,颤声问道:“你是不是认识我……知道我……失忆前的事情?”
白梓轩用长剑支撑起身体所有的重量,逼视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突然反握住她的手,肩膀的疼痛好似浑然不知。仿佛手一松,她就会化作一股清风,彻底消失在他的眼际,再也无法触及。“告诉我,你以前到底认识不认识我?”
风在静静的呜咽,天际突然压低了数丈,压抑得让人无法喘息。
白梓轩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看着她的眼神几乎再也无法遮掩,心中巨浪翻涌。此刻,他心中的那段刻骨铭心的悲伤,想隐藏,却又欲盖弥彰。
“将军,那里好像有人!”一声大吼,火把随着重重的脚步声再次移近。白梓轩猛地站起身,握着她的手紧了又紧,最终一咬牙用尽全力将她扔到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藏好,头也不回,慢慢的向前方移去。云容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艰难的步伐,她将手指送到嘴里,狠狠的咬住。她绝不希望他这样死去。她不要一生中永远无法忘记另一个男子。“太子殿下,久违了!”“你们是什么人?”白梓轩冷冷俯瞰众人,眼中暗光凌厉。那股一往无前的凛然气势,震慑当场。口气如冰,周身强大的气场,直逼得众人不由自主倒退数步。“太子不需要知道我等是谁,今夜,我等只是奉命来取殿下的项上人头。”话音刚落,数只利剑一起逼向白梓轩。云容远远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停滞,脑海中一片空白,再抬眼,却看见远处的白梓轩浑身是血,身形晃了几晃,倒了下去。她想站起来,可是右脚一阵巨痛,意识牵引着她,一步一步向那个倒下去的男子爬去,每一步,都好像是经历了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突然,耳畔再次传来了喊杀声,再次抬头,方才那些人手中的兵器,纷纷落地。似乎是两支人马从天而降。有人一把抱住了她,白曦宸久违的脸庞出现在了云容的面前,她的心一下子飞扬气来,伸出去摸他的脸,从前额到鼻尖,从鼻尖到脸颊,一下子哭出声来:“曦宸,曦宸……你终于来了……”
看着她的伤,白曦宸紧紧的皱着眉,手指每动一下,心里就像有一根琴弦断裂一般。
山谷里喊杀声惊天动地,兵器碰撞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
云容惊喜过后,突然抓紧白曦宸的手,紧张的说:“曦宸,快,快,快救救他。”说着深处另一只手,指着前方不远处。
目光移去,云容这才发现,太子的身旁已经围满了人,更有人口中不停的呼唤:“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她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稍微安定些,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一双温暖的手,捧起她的小脸,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白曦宸久久的沉默,最终认真的盯着云容的眼睛,眼中光华闪动:“你在担心他?”
她久违了的声音一如往昔的清澈婉转,只是这一瞬间他连胸腔里都仿佛灌满了凉意。
云容回过神来,看着白曦宸,相比自己方才的急切,他的表情还算平静,嘴边依然漾着浅笑,只是,那笑容让她有些看不懂,很是陌生。
“曦宸……”云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想要开口解释,却听白曦宸淡淡的说道:“放心吧,太子是不会这么容易死的。”
听不懂他话中的深意,云容这才想起来问道:“曦宸,你怎么会在这?”
白曦宸抚摸着她的发髻轻轻说道:“从你离宫的那天起,我就一直跟在你们的后面。”
他从没有离开过自己,所以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云容的心一下子甜蜜气来,数日来心中的阴霾被一扫而尽,忍不住把头贴在了他的胸膛上。“曦宸,那天失火的事是不是你?”
白曦宸看着她一脸惊慌的样子,宠溺的笑了笑:“连云儿都这么误会我,看来在父皇面前,我真是要百口莫辩了。”云容心中一惊,下一秒却被他拦腰抱起。“我们先离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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