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吧 > 其他小说 > 安得广厦千万间 > 第八章 无间行者
  TheDeparted

  (一)

  建模作业PK加上三节选修课,这一天,裴任之过得心力交瘁。到了晚上,特别需要解压。

  裴任之解压的方法之一就是运动,本来最热爱的是羽毛球与乒乓球,但大半夜的,也没有人愿意陪自己打,还是去跑步吧!晚上9:45的西操场空无一人,倒是找到了一个好的去处。

  可是,她刚刚跑了两圈,就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叫自己,停下来,回过头去,有男生从黑暗寂寞处逐渐走近。

  黑灯瞎火的深夜,操场上空无一人,这场面,本来自带惊悚,但裴任之向来胆子算大、独处惯了,何况,内心深处对来人还有几分期待。他犹豫彷徨的身姿,像极了最近的他。

  再走近,却是无限失望:傅道宁同学,犹犹豫豫地走上前来,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声:“小裴”。

  小裴往好里想:半夜里跑步还能碰到个同班同学,运气不算太差,招呼道:“道宁,真是人生何处不逢君呀!你也来跑步?怎么,和我一样,学不进去?”

  如果不是天黑,傅道宁的脸红应该是触目惊心的。

  良久,他才说:“小裴,最近,在炳辉的指导下,我读了纳兰性德与仓央嘉措的诗,很想找你切磋一下。”

  小裴笑语嫣然:“好啊好啊,我们都是同道中人。这两个大咖,我都好喜欢。”

  于是乎,两个理工生,也不跑步了,找了个地方坐下,谈了十分钟的诗歌。小裴倒是尽兴畅谈、倾力“指导”,但她很快发现:诗歌,根本就不是他们此次谈话的主题。

  终于,扯东拉西够了,道宁表明了主题:“既然我们两个都这么热爱诗歌,小裴同学,我觉得吧,我们是不是可以交往一下?”

  “交往”这个词儿,在2007年的中华大地上,指代性并不是那么强。

  为此,裴任之装糊涂:“我们不是一直在交往吗?我觉得,既然你这么喜欢诗歌,我们班里不妨也办个诗社,就班长挑头了,方致远、黄毅彤、罗东浦、刘坤、薛岩、孙晶,几个人都可以成为骨干……”

  "裴任之,我爱你!”傅道宁实在是对她的装傻忍无可忍:“我希望我来做你的男朋友。我们恋爱吧?”一鼓作气说完了以上这几句关键性的话语,傅道宁感觉:自己把半辈子的口才都耗尽了一般。ωWW.chuanyue1.coΜ

  小裴同学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虽然是个漂亮女孩子,可仅仅是在17岁之后才变得光彩夺目起来。17岁之前,她与井宝一样,是个体重明显脱离岭南省平均水准的少女,带着稍许的自卑情结,一门心思地搞学习。

  17岁那年所以能成功减肥,一方面因为高考时卧薪尝胆,另外一方面也是由于加强了体育锻炼,当然,锻炼也是为了给高考增加正能量。17岁之前,带着婴儿肥的小裴,即便也算得上一个美女,却从初中开始就进了“知行中学”的奥利匹克竞赛班,魔鬼式备赛,全班同学众志成城搞学习,大环境不利于谈情说爱。确切说,整个中学阶段,班里就没有人谈过恋爱。当然,有的男生也打趣:“那是因为我们班的女生长得太困难了。”

  可是,奥林匹克竞赛还是很重要的。没有考得岭南省的理科状元,裴任之为什么还能进冰华建筑学系?原因就是:拿到过数学与物理两个科目全国奥利匹克竞赛的名次,证明了自己在空间数理方面的卓越能力。

  所以,在她哑口无言的阶段,傅道宁这个“菜鸟”,也按照理工生、“谢耳朵”式的三段论,开始详细叙述他爱上小裴的经过,搜肠刮肚用词,赞美了小裴。洋洋洒洒,总共说了12分钟零9秒,数字倒是十分的吉利。

  可惜,“菜鸟”小裴今天的心情不算吉利,还没有来得及感受虚荣心得到的满足,就被这突如其来、驴唇不对马嘴的事件搞烦了。道宁在一边讲,她在一边想着自己的建模作业,想着自己还没有洗的脏衣服,——还想着迟若非去哪里了。

  好不容易等傅道宁住口了,她涵养欠佳地自言自语:“现在也不知道几点了?”

  敏感的少年立即感到一缸子冷水兜头浇下。“裴任之,你听懂我说什么了吗?”他喊道。

  小裴转过脸来,神情有点儿恍惚:“对不起,道宁。”

  傅道宁心一冷,也不知道她这个“对不起”是说拒绝他的意思,还是为刚才心不在焉的失礼而表示抱歉。

  他急切地说:“小裴,我很爱你,我和你在一起会很幸福很开心的。”

  小裴终于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我们现在不是该好好学习吗?不是该为成为建筑大师而奋斗吗?你不该这么早就考虑恋爱吧?”

  “恋爱了,也可以奋斗呀!磨刀不误砍柴工!”傅道宁笨拙地补充说。

  小裴微微吸了一口气,无意间说到了重点:“可是,要想恋爱,也应该是两情相悦吧?道宁,你是一位很优秀的男孩子,感谢你对我有好感。不过,我从小喜欢的是我舅舅那样的人,或者我爸爸那样的,不是你这个样子的。有人喜欢吃芒果,有人喜欢吃荔枝,爱好有所不同,与哪个水果更好吃没有关系。我这么说,你可以理解吗?”

  其实,她只是想尽快结束这场尴尬的对话,以她近日来柔肠百结的心境,已经不太适宜做一次你情我爱内容的谈话了。

  傅道宁感觉心口越来越疼、手脚越来越冷,声音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可是,喜欢吃荔枝的人也可以慢慢喜欢吃芒果呀?不都是水果吗,有那么大的区别吗?”他也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也从没有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委屈求全。别人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可自己还是想她回心转意。

  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不爱我。呵呵,裴任之心里苦笑:从小看的那些小说中的狗血情景,落地到了现实生活中,怎么这么的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她干脆懒得解释了,让道宁自己去慢慢想清楚吧!自己,不就正在竭尽全力地“想清楚”吗?凭什么他是北京人,就有例外?就特别需要别人来提点?

  她站起身来,嘴里说着:“我真的不想吃芒果。晚安。”身体已经在两步开外了。

  没有想到的是,傅道宁却一个大步跑上去,双手去牵她的手。裴任之长这么大,除了上学期遭遇流氓孔老师的那次,还没有被男生主动拉过手,当时就像触电一样的一惊。反应过来时,已是几秒后,几乎是跳起来一样将他的双手甩开。

  没有想到的是,傅道宁居然整个身子扑上来,将她抱在了怀里,像着了魔式的说:“小裴,你是爱我的,至少,你是可以慢慢接受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裴任之惊慌失措,极力挣脱。可是,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老爸,别的男人,只要是成人了的,力量多比女孩子的大。挣扎了两次,居然没有挣脱,眼看着傅道宁的嘴唇就要亲上自己了。她禁不住大喊:“不要,救命!不要。”

  这儿毕竟是大学校园,一叫之下,立竿见影,几十米外一个黑影健步飞来,很大的力气,立即将傅、裴两人扯开,傅道宁几乎是被甩在了座位上。

  还没等裴任之看清是谁,一只粗糙而温暖的大手已经将她的小肉手拽住,向着操场外飞奔而去。身后风声呼呼,夹杂着傅道宁的乱骂:“你,你,你谁呀?你特么的有病呀?”

  傅道宁也没有看清来者,所以没敢紧追过来,原因是:那黑影,看穿着像是个老师,而不是一个学生。镇静了二十秒钟,他开始后悔,——看来,表哥教的方法并不好用,霸王硬上弓这一条,对于同班女同学轻易不能用。

  并非每一个北京大院里长大的孩子都是良家少年,傅道宁妈妈的娘家里就有这么一个从小成了盲流的大表哥,自称总在“道”上混,老炮儿类的人物。傅道宁虽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却还是从他那里学到了一些“常识”,主要是对付女孩子的常识,本以为终于派上了用途。可惜出师不利。

  (二)

  小裴被人拖着一路飞奔,奔出了操场,奔过了马路,一直跑到了第九教学楼路灯昏黄的楼底下,才算停下来,也才看清了来者是谁。

  停下来之后好几秒,对方觉察出失礼,松开了手,说了声“对不起。”却立即又将任之的手拿回去,借着昏黄的路灯查看,看是不是自己失手弄伤了这只圆润细腻、柔若无骨的小手。

  说句实在话,被他那么紧抓着,手背都被勒出了印子,着实不舒服。更要命的是,他的那只手上好像到处都是茧子,顶得她特别受不了。

  然而,她的心却是欢喜的,仿佛悬在空中很久、不停颠簸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她说:“谢谢你,迟师兄。”手却没有抽出来。

  迟若非的脸色由红转白,端详了一眼她的小手,终于放下了。

  “那个男生是谁?”他的声音愠怒而威严,失去了平素的温和,也不太像近日的疏远。

  “我同班同学,傅道宁。”任之实话实说。

  “他是一个无赖吗?半夜里丢人现眼。”迟若非的怒气在黑暗中似乎能闪出幽光来。认识这么长时间里,这是第一次听他如此尖刻地用词。

  任之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对傅道宁的举动也很意外很愤怒,但她还是觉得,这是她和傅道宁之间的事情,同班同学有什么恩怨情仇,应该当事人之间来解决,八卦内容不应该去给其他人说。就如同小时候在学校里和同学吵架了,轻易不要说给家长听一样。

  可是,仅仅十几秒的沉默,显然让迟若非误会了。

  他的声音变得阴骘:“你们,约好了在那里的吗?——那你为什么还喊救命?——你,喜欢他——”

  “没有!”裴任之的声音刹那间高了八度,今晚一团稀粥的事件中,只有“没有”这一句是非常确定的,并且也是她急于表达的:“我没有和他约好!我自己在那里跑步,偶然碰到他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神经病?也许,也许是因为最近的建模作业做的不好吧!反正,他神经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她本来还想一鼓作气加一句,我根本就不喜欢他。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

  轮到迟若非沉默了。长达几十秒的沉默。他站在路灯的阴影处,裴任之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他信不信自己的话,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乎。而自己,也不敢多说一句,生怕说错,破坏了这寂静夜色之中微若蛛丝的美丽。

  好久,迟若非克制地叹了口气,说:“即便是同班同学,还是说清楚的比较好。晚上没有什么事儿,最好呆在宿舍里,不要出来。女孩子,安全第一。”他想再次提醒任之:“暴露狂”的事情。但又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吓着了任之。犹豫了下,没有说。

  裴任之礼貌周全地说:“谢谢师兄提醒。”

  可一句“谢谢”听在迟若非的耳朵中,特别的不是滋味。他敏感地觉得,在自己近日有意无意的疏远中,她似乎真的走远了。而那天校园台阶上遭遇记者的事件,更让他的心拧成了一团麻:他了解裴任之的自尊心,知道她肯定会为这件事情伤心;而她的伤心,无论于公于私,都会让他揪心。

  本来,他今天是想来和她道歉的,更是为了来安慰她的。来的路上,他一直思忖着该怎么说,从何说起,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说清楚、安慰透彻的事情。可是,不说或不安慰,他就如鲠在喉、坐卧不安。如果裴任之能扇他两个巴掌就此消了气,他肯定会特别乐意采用这个方法。

  可是,在校园里被记者们围追堵截的事件,再纠结,也无法与今天晚上他刚刚目睹的傅道宁求爱事件相提并论,将他逼入了暴怒的情绪中,结上加结,痛上加痛。他所以没有对裴任之发脾气,不是因为涵养好、忍住了,而是因为气得不知道如何发泄才好。

  他很想破口大骂傅道宁这个流氓王八蛋兔崽子,很想连着裴任之一起骂,骂她交友不慎、日常生活不检点。却又觉得骂的没有道理。他很想了解一下这个傅道宁到底是“何方神圣”,却又觉得这与他轻薄裴任之的事情没有关系,无从开口。

  好在,任之终于帮了他,倒不是任之聪明,而是:只要和他在一起,即便没有话也极力希望找句话说。任之说:“其实,我这个同学没有你想的那么坏的,他平时很正常的。不知道今天是怎么着魔了?他是北京人,平时都彬彬有礼的,还乐于助人。”

  她看不清迟若非的表情,要不然,决计不敢说这么多。

  迟若非语气急促地问:“就是那个爷爷是科学院院士的?全家是教授?”

  “是的,是的!他爷爷是杨振宁的同学。”裴任之有点儿小欣喜:自己说过什么,迟师兄还都记得。

  “这又怎样?就算爷爷是美国总统,也没有理由耍无赖呀?”迟若非斩钉截铁地说。

  裴任之细若蚊蝇地嘟囔着:“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反正,你平时离他远一些吧!如果他继续骚扰你,你可以去学校打小报告。”迟若非说。【穿】 【书】 【吧】

  之后的十分钟,迟若非都在引经据典,苦口婆心、义正言辞地教育小裴:社会有多凶险,个人安全有多么重要,一些男孩子有多么的不可信赖。小裴点头如捣蒜地站在那里,好像又回到了备受爸爸“呵护”的小学时代,内心却没有来由地欣喜:这恐怕是与他认识以来他说话数量最多、语速最快的一次,当然,也是情绪最坏的一次。这应该说明,他在乎她。

  若干分钟后,迟若非送裴任之走到了荷塘西路的岔口,距离女生宿舍楼也就不到50米的距离了。

  裴任之突然想到,要为他这个“名人”身份着想,慌忙说:“迟师兄,你去忙吧!我自己回宿舍。”

  迟若非没有说话,身形姿态似乎在诧异:就几步路了,为什么不送到楼下?

  小裴只好解释:“这个时间段,女生楼进出的同学特别多,我怕她们认出你来!”

  迟若非一怔,心中未平的怒火立即被一股暖流所替代。“对不起”脱口而出,他说:“任之,对不起。那天早晨,在6教台阶上,让你受委屈了。有没有擦伤?”

  裴任之鼻子有点儿酸。她对自己说:迟师兄是一个好人,他对影迷、对记者、对朋友都算的上照顾有加,才会惦记着这件事情。而自己,还是不要想多了的好。

  于是,她强颜欢笑说:“什么?擦伤?怎么会呢?你不提醒,我都忘了什么事儿了。没有关系的,迟师兄!只是你今后,出入校园要小心一些了!尽量别在人多的时候出现。这次,他们没有吓着你吧?”

  迟若非听他这么说,好想去拍拍她的头。

  最后,他微笑说:“回去睡觉吧!”

  小裴心里想:怎么可能睡得着呀?她挥挥手,与迟若非别离,心中是依依不舍,态度却是爽朗率真的。

  (三)

  她人刚刚走进宿舍楼道,前脚还没有踏上一楼的第一级台阶,就听到两个女生闹哄哄的声音响起来:“暴露呀,耍流氓呀!暴露狂来了!”

  回头一看,计算机系的李佳芸与自己同寝室的陈柏桐一脸惊恐地跑进楼道来,表情像撞到鬼一样。陈柏桐之前又去MINISO购物,一大塑料袋的“战略品”,居然被她狼狈地撒了一地。而这两个女生都是北京籍的,还是高中同学,平素号称“北大院儿双侠”,出了名的大胆,居然能被吓成这个样子,也算是出奇了!

  裴任之立即拽住陈柏桐,问怎么一回事儿。小陈像是吓过头了,说出来的话都是吞吞吐吐的:“一个西装男,没有穿裤子,冲着我们跑过来,就在那边!”

  李佳芸也满脸惊恐地手指着外头,说:“什么跑过来的,就是要把我们扑倒的架势,辛亏我给了他一脚,就是用这只脚踢的。他好结实,一脚居然没有给踢倒!”

  “哪边,你们到底在哪儿撞到他的!”“看清脸了吗?”这个时候,其他几个女生、楼道管理员阿姨也都挤上来了,七嘴八舌地问。

  “吓死了,哪里敢看他脸呀!”李佳芸窝囊兮兮地说。

  陈柏桐说:“就在荷塘西路,岔路口,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一听她这句话,裴任之心里咯噔一声,“师兄!”她想也没有想,就再次冲入了夜色中:师兄刚才就是从那条路离开的,会不会有危险?这个人如果杀人抢钱怎么办?一定要去看一看!

  重新奔回了那个岔路口,哪里还有迟师兄的踪影,也没有看到“暴露狂”的踪影。几秒钟过去了,黑漆漆的夜色里,寂静无声,平素的虫鸣蛙叫都不见踪影了,裴任之突然感到了恐惧。

  她刚想往回走,走到离宿舍更近的地方去打迟若非的电话,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好像有什么动物正从树丛中匍匐而行,朝着自己的方向扑过来,恐惧之感简直要透过骨头渗出来。

  关键时刻,方致远的声音响了起来:“本大侠在此,妖魔鬼怪快快现身!”

  几乎就在同时,身后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方致远已经奔到了任之的身边,活宝一般唠叨:“暴露狂呢?小裴,你见到暴露狂了吗?是谁,是谁?”

  裴任之这才看到,这位同学穿着拖鞋与睡衣,手里拿着一把晾衣服的叉子,可见:他是一听到信儿是立马奔过来的,随便抄的家伙儿。而且,就算是如此的黑暗中,他眼镜下的一双美目也闪着亢奋的光彩,仿佛要投入一场激烈的战斗。

  裴任之忍住笑,说:“反正暴露狂不是我,我也是打酱油路过的。‘草草’大侠,要不然,你周围找一找!”

  方致远一边说着“言之有理。”一边已经开始搜寻了。裴任之指着刚才听到怪异声音的地方,大声说:“这里!这里,这里重点搜一搜。”

  声音所以大,当然是为了给自己壮胆,却没有想到却把方致远吓了一跳。

  方致远皱着秀眉抱怨道:“你小点儿声音可不可以?没人当你是哑巴!”

  话音还没有落,他的晾衣杆子就戳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不像是树干,更像是一个人的胸膛,——方致远兴奋地双眼都开始放光了。他快速跳入草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活物拖了出来。方致远欣喜地大叫:“可叫我抓住你啦,看你往哪里逃——”

  耳边却响起裴任之的惊讶之声:“师兄,你怎么还在这里?”

  借着路灯的微光,方致远看到,自己拖出来了一个穿休闲西装的眼镜男,长得居然和自己有六七分的相似,苍白着一张小脸,夜色中,真像撞到鬼了!——只是,只是,他衣冠整洁、斯斯文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暴露狂!

  “你是谁?”方致远粗鲁地问,右手并没有松开。

  “管理学院一年级研究生。”迟若非冷冷说道,声音里没有包含任何方致远期待的信息,比如慌张、心虚或者是恐惧。

  “研究生也不能随便暴露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是男女授受不亲,你大半夜跑出来吓唬女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方致远决心“诈一诈”他。

  谁知道裴任之的小手已经急切地抓了上来,试图分开两个人,一边说:“草草,误会误会,这位是JASON师兄,管理学院的,刚才他送我回宿舍,刚好经过这里!你,先把手松一松好不好?”

  方致远并没有松手,他呵斥小裴道:“这个人不安全,小裴你,站到一边儿去!我问完了你再过来。”

  裴任之却也不松手,另外一只手开始往后推方致远,说:“我都说了是一个误会了,你要问什么?不抓人不能问呀?”

  两个人三言两语的拌嘴后,方致远失手连小裴也一起推了,小裴往后踉跄了几步,差一点儿摔了个屁股蹲。

  方致远刚想说“对不起”,就感觉右手剧烈疼痛,整个胳膊已经被迟若非扭过来,身体被“擒拿”住。

  迟若非的声音是冷冷的:“你长这么大,也要学会尊重女生吧!”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方致远不尊重女生了,而每次的受害对象,似乎都是小裴同学。

  也不知道是迟若非先松的手,还是方致远挣脱的,几秒钟过后,方致远已经站在他对面2米处破口大骂了:“我行侠仗义捉坏人,用的着你来教训?我尊不尊重女生,用的着你来管?”

  正骂着,又有三个拿刀带叉的男生出现了,裴任之一看,居然是穿着睡衣的张一驰、套着难看手编毛衣的苏炳辉与一脸困惑的黄毅彤。为了防止误会,她赶快向新来的三个男生解释:方致远抓错人了。

  见人越来越多,迟若非也不想多解释了,用手轻拍了下裴任之的右臂,算是道别,转头就走。

  方致远在他后边气急败坏地说:“我还没有问你正事儿呢?你是不是那个暴露狂?——”

  “不是。”迟若非淡然说,并没有回头。

  “我暂时当你说的是真的!”方致远接着问:“那我问你,你刚才见到了那个暴露狂吗?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动静?”

  “没有!”迟若非说。

  “你骗人!你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干嘛躲在草丛里!”方致远说。

  “我正在夜色中思索人类的前途。”迟若非不瘟不火地说。

  这个冷幽默来的太突然,在场的其他四个人都忍不住笑了。

  方致远却一时间语塞,不知道说什么。迟若非已经继续向前走了,方致远几乎用咆哮的声音说:“我一定会抓到那个暴露狂的,你给我小心了!”

  迟若非走后,几个男生七嘴八舌开始审问小裴,“暴露狂”的事情被暂时搁置了,这个研究生同学是谁,成为了男生们问讯的八卦主题。裴任之一时间好烦,不知道该如何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她心里刚刚泛起的那点儿甜蜜的涟漪一下子就被搅乱了:他刚才拍自己右臂的动作耐人寻味,这好像是他与自己认识以来第一次类似的身体接触,是他主动去做的,而不是情急之下、助人为乐做的。联系他今天晚上对自己说的那么多话,他的情绪,他的关切,都让人如此沉醉,回味无穷。

  当然,裴任之只说了他是“管理系研究生,大家都叫他JASON”。

  “你不说,我还以为他是草草他哥呢!”张一驰有点儿酸溜溜地说:“长得可真像。”读大学之前,张一驰时常为自己的外貌窃喜,他是一个端正俊朗、器宇轩昂的山东小伙子,但进了大学之后,深感姿色远在“草草”之下,学习能力更是远在一堆人之下,才明白,神州大地,当真是俊采星驰呀!

  “像个屁!”方致远说:“你耳朵甩圈儿呀?他一听口音就是南方人,连个普通话都说不顺溜。我普通话有说的不清楚吗?”

  “南方人该死呀?他怎么普通话就说不清楚了?”裴任之愤慨地阐明了自身的立场,并且,满怀希望地看了看苏炳辉,希望能得到他同仇敌忾的支持:他是湖北人,当然也算是南方人。

  苏炳辉自然是不会和这帮小朋友去斗嘴的,他从小胸怀大志,无意与燕雀乌鸦为伍。而且,更重要的是,他高度近视,夜晚看不清楚,没有太注意这位师兄长什么样子。在他三言两语的协调下,几个人终于散场,各回各宿舍了。

  (四)

  方致远回到宿舍中,也看不进去书了。刚才的一幕幕反复在他脑海里流动,他实在是觉得:这个暴露狂狡猾得紧,在那么长的时间里,那么多的女生都撞见了他,却始终找不到踪影。

  同班同学里,他最亲密的朋友就是黄毅彤了,但黄毅彤是个计算机迷,对于行侠仗义这种事向来心无余且力不足,找他去推理侦查,无法达到目标。他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找裴任之更好,一来小裴重义气,为了朋友能够“两肋插小刀”。二来今天好像有点儿得罪她了,正好找个机会“套近乎”,修复一下友谊的小帆船。

  第二天中午,他一脸笑意地在食堂附近截住了要去打饭的小裴,软磨硬泡了十多分钟,终于使好脾气的小裴消了气。然后,亲自打饭,请小裴吃叉烧肉。坐到一起之后,他就开始拉拢小裴:“小裴,你对这个案子的侦破非常重要。你是少数经历了两次暴漏狂事件的女生,所以,你的目击过程、你的想法,特别重要。”

  裴任之纠正他:“我只遇到过一次。昨天晚上没有遇到,昨天晚上是李佳芸她们两个遇到的。”

  方致远一门心思分析下去:“你有没有发现,这个暴露狂最近出现的频率在提高,去年,他一两个月才出现一次,现在几乎一两个星期出现一次。而且,他的态度越来越大胆,去年还是远远地隔着女生暴露,现在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去扑倒女生了。这是为什么呢?”

  小裴最近的心思并不在这个方面,而且,作为一个被刘薇薇恭维的“洁癖”,她觉得这件事情太恶心,恶心到实在不愿意去多想。

  于是,她一边嚼着叉烧肉,一边随口说:“那是因为警察蜀黍老是抓不到他,所以他胆子越来越大了。”

  方致远一愣,突然觉得裴任之是一个天才,跳起来大喊道:“你说的太对了,是我们大家的无能,纵容了他的行为。所以,欲擒故纵,那个春秋时的典故叫什么来着?郑——”

  小裴咽下去了叉烧肉,说:“郑庄公克段于鄢吧?”

  方致远说:“太对了。我们不如继续纵容他,让他终于有一天暴露在警察蜀黍的埋伏圈里。”

  小裴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我们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怎么去做埋伏呀?”

  方致远说:“你看,我们有现成的诱饵。小裴,你貌美如花,正是暴漏狂的目标对象,让我们每天晚上10:00去黑暗处晃悠,连续10个晚上,我就不信,我抓不到暴露狂!”

  小裴的筷子悬空停在了一块叉烧肉的正上方,开始怀疑:今天草草请这顿饭当真是处心积虑。

  几秒钟的停顿之后,她义愤填膺,骂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呀?我是块肥肉吗?诱惑恶狗来扑食吗?要当肥肉你自己当,我不奉陪。”说完,饭也不想吃了,站起来就走。

  方致远诚心挽留她,一长串的“对不起”脱口而出。

  小裴说:“你也不用说对不起了,你向来都不尊重人。你,自己该回去检讨一下。”说完,还是走掉了。

  小裴的态度有点儿出乎方致远的预料,他回到宿舍后做了深入的思考。虽然并没有检讨自己在不尊重女生方面的缺点,却有了一些新的思索与发现。他打电话给自己的两个社团朋友,也是女生宿舍的内线,重新梳理了一遍近期频率加快的暴漏狂事件。

  两个现象是可以肯定的:这个暴露狂绝对就是本校的学生,他在夜晚10:00之后出现的次数在总出现次数中的占比高达33.3%(理工科学生思维),而学校大门是在9:50分之后就会紧闭的(在此之后,只准出,不准进)。为了一次暴露,选择翻墙入校,成本太大,就是个变态也不太会选择这么做。

  ——为此,如果根据目击者的描述(比如身高、胖瘦,衣着等情况)来在校园里进行排查与筛选,并非大海捞针,是有可能找到这个暴漏狂的。

  再者,这个变态是越来越猖狂了,发病率逐渐提高,越来越能体味到在刀尖上舞蹈的快感了,否则,他也不会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学生宿舍的主干道上,这一带,人流量颇大。而警察与广大学生的放纵是导致他越来越变态的主要原因。

  但是,他同时又非常的狡猾,甚至具有某种意义上的理性思维。知道“见好就收”、人多就躲,并且绝不重复出现在一个地点。所以,一个月中出现这么多次,居然没有一次被人抓住。

  ——所以,切勿轻敌,要沉得住气,最好让他自乱阵脚、出现错误。

  失败是成功之母,成功之前,总会有闪失。

  在方致远责令下,黄毅彤对案发地点建立了数学模型,通过计算机严密的计算,圈定了不同时间段的大概率敏感区。之后的两个星期中,方致远每日都会花费1—2个小时,在这些地点里分别潜伏,等待暴露狂的出现。

  作为一个冰华大学的学生,还是一个后进生,他对学习成绩难免满心愧疚。可他想:我读书的目的是什么呀?——————难道仅仅是为了拿个综合测评前几位吗?——绝不是,我读书,是为了天下的公平与正义,是为了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于是,银杏树林,六教前后,荷塘月色里,每个可能出现“暴露狂”的夜晚,方致远都全副武装地躲在角落里等候。他的武器装备已经由棍子、晾衣杆升级到了双节棍与巨型网兜(方便套住坏人),工具是朝傅道宁借来的。

  当然,傅道宁自己也是朝“道上”的表哥借来的。这年头,天下太平,就算是北京的“土著”,家里也很难藏着各类揍人的工具。

  他还同时得到了几个女生的支持。女生们将用旧了的MINISO日用百货,慷慨地拿出来给方致远挑选,瓶瓶罐罐,数码五金,巴不得方致远都能拿走,她们好由此找个理由再去超市更新换代。

  在每个漫漫长夜里,为了弥补自己对于学习成绩的缺憾,方致远也在心里背诵英语单词,或者在潜伏之前,看半个小时的建筑史,潜伏的时候再在心中默念。

  总之,这种场合也只适合弄点儿偏文科的事儿干一干,不可能像刘薇薇、苏炳辉这样的天才,走着路还能算算数。

  走路时能算算数,据说,裴任之也能干这件事儿,但由于她学习成绩不好,方致远一直不相信。

  这样坚持了两周,一共抓错过四个人。

  第一位是计算机系的一年级男生刘阳,他是三年级李佳芸同学的男朋友。在这个硕大的冰华园里,方致远关心的从来都是“人间正道”,从来不管什么八卦恋爱新闻,确实不认识这位计算机系的天才小弟。

  李佳芸的眯眯眼睁得老圆,跑到方致远的宿舍里破口大骂,骂他不仅摔碎了男友的眼镜,还磕破了一张俊脸,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方致远是这么回她的:“你是他亲妈呀?用的着这么护着只小奶狗吗?眼镜钱、医疗费,我当时就赔给他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吧?以身相许呀?”李佳芸满脸通红地说“呸”,继续骂他,还把他告到了建筑学1班的班主任那儿,说他占自己的便宜。

  第二位是校园的保安大哥。大哥穿着便服,正在银杏大道上散步,来来回回走了有八九圈,浑身发热,想松松衣服,就被方致远抓了个现形。

  一番搏斗,吃亏的是草草。这位保安大哥在少林寺待过,两年后还自称是演员王宝强的师兄,颇有点儿练家子的本事。三下五除二,草草已经躺在了地下。

  第三位更加离谱,是位女生,由于打扮得像男人婆,且半夜三更主动去与一位女生勾肩搭背,也被草草看成了嫌疑犯。好在有了前两次“肉搏”的失败经验,这次草草没有出手打斗,要不然,女生肯定说他占自己便宜、不依不饶。

  第四位又是迟若非。

  而且,在抓捕他之前,草草本来是最有把握的。倒不是李佳芸、陈柏桐遭遇“暴漏狂”的那天晚上自己和裴任之一起撞到了他,而是在此之后,草草连续盯梢了5个晚上,3个晚上都发现了他。发现他在距离女生楼不远处的荷塘旁边转悠,还不时朝着女生楼眺望,月黑风高,好不瘆人。

  于是,在掌握了充足证据(手机拍照)之后,他约了学校的校警一起埋伏在了迟若非可能再次出现的地方,逮了一个正着:迟若非在池塘边徘徊了不到十分钟,就开始脱衣服,不仅将外衣脱了,还将里头衬衣一边的袖子褪了下来,手指顺着自己的胸脯向后腰摸去,那个动作正常人是很少去做的,而且,就连男人看了也觉得妖娆。

  方致远激动地简直要哭起来了,总算见到个在晚上脱衣服暴露的;还没等校警发话,他自己已经冲出去了,校警也只好紧跟着跑出去,一起拦在了迟若非面前。

  迟若非有点儿惊诧,但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

  (五)

  二十分钟之后,派出所里,方致远焦急的等待后,迟若非居然和公安肩并肩地走了出来,看样子,警察已经放了他。

  方致远刚想开口质疑,公安叔叔已经说:“致远同学,您这次又误会了。这位JASON先生确实是你们大学的研究生,刚才正在散步,并不是暴露狂。”

  “那他脱什么衣服?”方致远直截了当问。

  “他——”公安看了一眼迟若非,似乎是在征求透露个人隐私的意见,然后继续说:“他受伤了。出门不小心,后背上被尖锐的物体刺伤了,好像有点儿感染,所以,当时就在检查伤口。”

  “不是因为暴露,被女生打的?”方致远口无遮拦。

  “瞧您说话怎么这么没有礼貌?他的伤口我们两位同志都检查过,确实是不小心弄伤的。”公安嗔怪道:“而且,刚才JASON向我们自告奋勇,也想和您一样,参与到抓捕校园非文明行为者的队伍里来。我们研究了一下,也批准他了。难得现在的名——一名年轻人还能这么热情地参与到社会活动中来。”

  方致远半张着大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坏人变好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始料不及,要自己怎么能在短时间里接受呀?——再说,又抓错了人,实在是有点儿气馁呀!

  两人一前一后远离派出所,均是一言不发。

  好久,方致远才说:“骏马偶有失蹄之日。不好意思,这位师兄。我抓错人了。我这里向你道歉!对不起。”

  迟若非回过头来,目光如水,似乎是在审视方致远道歉的诚意,几秒之后,才点了点头。依然无语。

  方致远不喜欢这种深沉的人,但自知理亏,态度依然和气,继续说:“既然你我都是同道中人,那么,不妨从现在开始精诚合作,早日找到暴露狂。”

  迟若非这一次可没有客气,马上说:“你这种到处埋伏的方法不对,看似运筹帷幄,实际上缺乏目的性。暴露狂是否出现,完全要靠碰运气。我们应该追根溯源地去找。而且,最近你弄的动静太大,两周里不要再行动了。”

  方致远心里想:你说的倒是轻巧,你给我追根溯源看一看?但因为刚才理亏,他不想再争吵,就与迟若非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说好了定期交流信息、共同研究。然后两个人就分手了。

  方致远也没有多看电影电视,与裴任之一样,并没有认出迟若非是个名人。何况,好多讨厌的人都说:他长得和自己很像。哪里像了?哪里像了?至少,自己比他高一点儿吧!还有,自己一条好汉,来去如风,哪里像他这么文绉绉地装深沉!

  回宿舍后不久,方致远就将自己抓错迟若非的事情,主动向裴任之检讨了。他认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光明磊落乃大丈夫行径,有必要向好友汇报事情的真相。

  小裴这样有修养的人,当然不会咬住朋友的小尾巴不放了,立即原谅了他,鼓励他行侠仗义、再接再厉。

  听完这件事情,小裴的心思也不在是否原谅方致远的问题上。迟若非的两个行为让她既惊又喜,首先是答应了警察、与方致远一起抓捕暴露狂。他是一个名人,这种见义勇为的行为,对于他这种身份来说有多么难能可贵!再者,他为什么要连续几个夜晚地在附近转悠?难道,也是为了抓捕暴露狂?

  由于最近他对自己比较冷淡,裴任之不好意思主动去找他问讯。没有想到,又一个晚上,居然在水木冰华边撞到了他,又是一个21:00,——冰华大学各类志怪传说集中发生的时间段。

  冰华大学总共有2.2万名学生,小裴奇怪:为什么老是碰到他?

  他们聊了几句方致远的“探险”。

  “迟师兄,你为什么几个晚上都站在那儿?你工作那么忙,怎么会有这个时间?而且,这,这不是很容易引起误会吗?”裴任之疑惑而带点儿心痛的口吻问:“现在又不是夏天,站那儿那么长时间,冷不冷呀?”

  迟若非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搜肠刮肚地找到了一点儿幽默感:“可能,和你那个同学一样,太想当英雄了。”

  他的真实想法是永远不会对她说的。自从那次在电话里亲耳听到了她遭遇暴露狂的事件,他辗转难眠。在能够支配的夜晚,与其揪心地记挂着这件事儿,不如来干一干站岗的活儿,或许,有所收获呢?——当然,顺道也还可以背台词。

  “喔!”裴任之半信半疑地说。迟师兄与草草,两个人除了脸蛋、身材比较像,简直毫无共同之处,一个高调热情,一个低调冷静。实在难以想象:迟师兄也会像草草一样,拿着根打狗棒追着坏人满街跑?(除非在电影上。)但他很少说话这么搞笑,也许有几分真吧!

  “希望能够尽快抓到坏人。”迟若非的语气突然刻意转冷:“下个月,有很长的时间,我要去南方的山里工作,之后公司会搬家,我可能较少在北京了。”

  裴任之很想像以前那么一长串地问他:公司搬到哪儿去?井宝说过,多数的影视公司都在北京,你们公司干嘛要搬到别处去?你不是还在读EMBA吗,怎么会不经常在北京呢?你去南方哪个省工作?深山里的工作地点是不是风景名胜区?是要拍电视连续剧吗?会很累吗?

  但经历了这几天的事情,她这一肚子的心事儿不知道从何说起,更觉得自己算个老几,?她心里不停地唉声叹气,嘴里却又说了一个“喔”。

  她这平淡的态度再次让迟若非不满。潜意识里,他真的希望她表示反对,希望她说不让他走、会想他,留在北京好不好?虽然,她的激烈反应会有悖自己的初衷,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却也胜过她而今这个不冷不热的态度。

  在她心里,学习成绩、建模作业、成为建筑大师的青云之志,肯定是远远比他这个不近不远的朋友更加重要的。甚至,朝夕相处的同班同学们,即便幼稚无知,即便蛮横无理,在她心里,恐怕也远远胜过了他。

  这几天,他逐渐看清了一些事情,他也不知道事情会朝着哪个方向发展,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样,也好。

  夜色里,水木冰华从未有过的清冷,她清晰地听到他叹了一口气。

  迟若非加入到方致远的“锄奸”团队之后(进来之后,他才知道,团队里差不多一共有十个人,除了自己,都是建筑学一班的男生,方致远自称是队长),事情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三周之后,在公共浴室门口的不远处,几个建筑系的成员货真价实抓到了一个暴露狂!

  方法主要是迟若非琢磨出来的,依靠的还是黄毅彤之前计算机所做的数据模型。迟若非关注了暴露狂每周的出现时间,认为,周五、周六时间,是暴露狂比较青睐的。地点虽然分散在冰华大学的几个区域,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女生常来常往的地区,比如靠近女生宿舍的图书馆与教学楼,比如去澡堂、公共浴室的路上。

  于是,算准了时间,将有限的“兵力”布局在以上三四个重点区域,终于有所收获:苏炳辉与方致远一起,在某个周五晚上的21:00,抓到了在一个女生面前暴露下半身的非文明行为者,——冰华大学机电系大四学生孔思汉。

  再过两三个月都要毕业了,居然如此“招摇”?真让建筑学系的师弟们刮目相看!

  至于迟若非怎么会研究出来的?倒不是他智商、情商过人,——而是N年之前,他演过一部悬疑剧,剧中就有类同情节,受到了启发。看来,一个人的经历与年龄,对于解决人生问题,还是非常重要的。

  2007年,没有几个人迷恋东野圭吾,互联网上也没有那么多的推理网剧播出,冰华大学的“书呆子们”,纵使逻辑思维过人,还是没有几个人真有破案本事的。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安得广厦千万间更新,第八章 无间行者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