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
一粒柠檬汁滴进沈亦的嘴里，顿时清爽透了。
沈亦打了个颤，坐起来。
许医生高兴地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瓣柠檬。
“我怎么在这？”沈亦看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急诊室的病房里，许红正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嗯，你被人发现晕倒在厕所里，他们把你送到医院，又用你的手机打给我。”“啊……”沈亦这才摸了摸肿胀的脑袋，感觉做了一个很久的梦。
“你怎么了？”沈亦兴奋的看着许红说：“我梦见了他！”“你梦见谁？”许红似乎完全没听明白。
“是他！那个你介绍的莫世行教授！”“莫教授？”“对，多亏了他，我想我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谢谢你，许医生！”许医生完全没看懂沈亦兴奋的脸在表达什么。
说着沈亦从床上一跃而起，离开了急诊病房。
“喂！你还没办手续呢！”许医生笑笑摇了摇头，继而表情慢慢变得复杂起来。
方一廷决定还是来柳斌家继续调查一下，兴许会有什么结果。
来到柳斌的家门口，发现门被打开了。
本来这里被贴上了封条，为什么会有人进去？想到这里他按住了腰上的手枪，慢慢走进去，却发现沈亦正一个人检查着卧室的柜子。
方一廷这才叹了口气，放松下来，敲敲敞开的门，灰头土脸的沈亦抬头一看，有些惊讶，嘴里还叼着一根牛肉条。
“你怎么来了？”“这话应该我来问吧？你疯了吗？拆封条？”“你是知道我被授权继续查案的。”沈亦嘿嘿一笑，回过头继续翻找着什么。
“可这案子分局正在查啊，你想好怎么跟局长说了吗？”“没事这不是有你呢吗？咱们算两个部门合作，咱俩不一向是非常默契的吗？”方一廷刚想说什么，看着沈亦的笑脸有点不知所措。
沈亦继续翻弄着柜子里的抽屉说道：“但这里都已经查过了，没什么特别的。”沈亦这时候扭过头看着方一廷。
“凶器是怎么找到的？”“王玉良泡在浴缸里，用柳斌的刮胡刀片割腕自杀，刀片就在地上。”沈亦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继续找。
方一廷看着沈亦的了然，反而更加好奇起来：“怎么？”“王玉良在水里自杀，刀片扔在外面的地上，为什么？”“这……应该很正常吧……”方一廷挠挠头，不明白沈亦想说什么。
“还有，你记不记得他的队长有提到柳斌和王玉良经常通信？”“是啊。”“你在这里见到过一封信吗？”方一廷想了想，也觉得奇怪：“你这么一说，难道是信被收起来了？”“可是衣柜，桌子抽屉里都没有，只可能是收起来了。”方一廷感觉自己被说服了，却明显又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沈亦检查了一下衣柜的地上的灰尘，发现这里被挪动过。
她艰难的把柜子搬出一道缝往里看了看，方一廷想上前帮忙，沈亦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然后慢慢微笑。
“晚上有空吗？”“有啊……哈，一起吃饭还是看电影？”方一廷有些高兴，走近了沈亦。
沈亦回头自信的看着方一廷，一口吃掉牛肉条：“陪我读几封信。”说完沈亦用力想要抬起衣柜，方一廷见状连忙上去帮忙。
等两人合力搬出来，衣柜的背面赫然从头到尾贴满一个个信封。
方一廷看着琳琅满目的信吃惊不已：“原来把信藏在这里！”沈亦一错神儿功夫，发觉方一廷身后有个黑影闪了出去。
“谁！”沈亦大吼一声，一把推开方一廷，追向黑影。
黑影顺着楼梯上了房顶，沈亦在后面穷追不舍，远远发现是一个胖墩墩的身体，没想到这胖子还挺灵活。
“站住！”沈亦大吼一声，从腰里一抽，啥也没拿出来，想起自己没枪，咬了咬牙追上天台。
小胖子上了天台，扭头一看沈亦也上来了，四下张望，看见一个隔壁的房顶比较近，打算跳过去，可他太慌张，一不小心绊住了脚，一个趔趄就要滚到十几米高楼下去。
关键时刻，沈亦冲过来拽住了胖子的后领，使劲全身的力气把胖子拉回了天台。
胖子躺在地上出了一身冷汗，沈亦立即坐在胖子身上，恶狠狠地举拳就要打在他脸上。
突然，沈峰的脸在她面前一闪而过，沈亦连忙停住打上去的动作。
方一廷跑上天台，看见沈亦正坐在胖子身上发愣，赶忙过来拉开了沈亦，给胖子戴上手铐。
“你怎么了？”“哦，没事……”心有余悸的沈亦一屁股坐在地上。
“姓名。”方一廷和同事坐在审讯室，面前坐着那个小胖子。
“汪涵涛。”小胖子一脸郁闷地低着头。
“职业。”“私家侦探。”“私家侦探？你以为演电影呢？中国就没有私家侦探。”小胖子想了想：“恩……那我就是信息公司的。”方一廷看着小胖子皱了皱眉：“信息公司？你有执照吗？”“没有。”“没有执照？为什么见了我们就跑？”“因为没有执照。”听到这里旁边的女警察捂着嘴憋笑，方一廷看了她一眼，继续问：“你到柳斌的家干什么？”“我说了，您能不追究我没执照的事吗？”“想什么呢！敢和警察讨价还价？”“不，不，我不敢，我说。”胖子用手擦了擦汗，“其实我在帮这家的女人查她老公是不是有外遇。”“你是指王玉良？”汪涵涛这才想起女人的名字：“对，对。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是不是该把调查费用结了，我哪知道她自杀了呀！”方一廷和同事对视了一眼，感觉到了异样。ωＷＷ.chuanyue1.coΜ
“王玉良为什么认为她丈夫有外遇？”“不知道，客户让查就查呗？反正她说最近两个人总是大吵大闹的。”“那你都查到了些什么？”“什么也没查到。”女警察继续笑起来。
“她老公是个工作狂，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家，就算两个人吵架了，他也只会去队长黄大国家待着，我能查到啥啊？”“这么说柳斌没有外遇？”“应该没有吧……除非他上班时间出轨。”“废话，保安都是男的，怎么会有外遇。”汪涵涛摇摇头说道：“那说不准儿他到底喜欢男的女的呢……”女警察笑憋得快岔气儿了。
方一廷看了一眼旁边的女警察，她立马恢复严肃的表情，只是胀鼓鼓的脸颊暴露了她此时的痛苦。
“你先审着，我出去一趟。”说着方一廷离开了审讯室，此刻他必须要找沈亦好好聊一聊。
会议室里。
沈亦嘴里叼着个菠萝包，把信一件件从信封里抽出来核对日期，写上编号摆好。
“你怎么还在这？”“我找到的人，调查结果就是咱俩的共同成果啊。”方一廷叹了口气，看着忙碌的沈亦，心里五味杂陈：“那个汪涵涛似乎没有什么问题，王玉良怀疑柳斌有外遇，就找他来调查，但结果是柳斌并没有出轨的情况，当然这需要我们进一步调查。”沈亦点点头，把信件和各种资料整理好。
“柳斌三年前在东海执行任务，今年3月才回来。期间曾有过一次心理治疗的记录，其他情况就都没有了。”沈亦指了指文件上的一个名字说道：“我发现当时负责治疗他的医生就是莫世行。”“是谁？”沈亦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那个莫教授出现了，跟我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啊，也许是日有所思，我在梦里把这些线索都整理清楚了！所以我觉得千万不能坐以待毙，与其在家等着消息，不如查个水落石出！反正柳斌案现在就是我唯一的任务，说不定我弟弟的情况马上也会有消息。”沈亦的双眼闪烁着光，方一廷知道自己再也劝不住沈亦了。
“哦，对了柳斌刚才打电话过来询问信的情况。”沈亦抬起头看着方一廷问：“柳斌知道了？”“我告诉他，这些信现在是警方的证物。”沈亦想了想说：“是很重要的证物，既然柳斌已经觉察到了，说明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今晚一定要把这些信都读完！”“沈亦……”方一廷看着铺的满满的信纸，觉得她不一定吃得消。
沈亦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他问道：“有什么问题？”“别太勉强自己。”沈亦笑了，揉了揉眼睛说道：“放心吧。”方一廷看看表，一咬牙坐了下来，说：“一起查吧，有我在起码还能看着你别闯祸。”“就知道你不是真担心我。”方一廷脱掉外套，一口咬住菠萝包，坐在了沈亦身边，撸起袖管。
深夜。
方一廷已经仰着脖子完全睡着，沈亦把信摊得满处都是。
可是她反复看了很多遍，仍然找不出任何头绪，这些都是普通的情书，夹杂着稀松平常的情话和思念。
一只红雀飞到她面前的文件上，看了看四周，飞走了。
沈亦抬起头，发现了红雀，感到有些异常。她明白，真实的梦境再次出现了。
沈亦再次来到那条梦里长长的走廊。
上次梦里去过的两扇门已经被锁上了，这次左边的第二扇门从里面透出来光亮。
一只红雀在长长的走廊里飞来飞去，最终飞进那亮光里。
沈亦顺着那光亮慢慢推门走进去。
这里居然是柳斌家的卧室，柜子已经被翻开，背面贴满了那些信。
“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呢。”西装革履的莫世行再度出现。
看着一派自然的莫世行，沈亦就觉得莫名的烦躁。
“我就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又在梦里见面了？！还有，赵正，柳斌这些人都曾经是你的患者？对不对！就连我弟弟沈峰也是！”莫世行笑笑，走到她面前说道：“沈亦，你不知道自己承载着多强大的力量，你的大脑里拥有一切答案，只需要有人帮你引导出来。”莫世行转身坐在床上，像个孩子似的好奇地看着那些信件，红雀慢慢飞到了莫世行的肩头。
沈亦冷笑了一声：“引导？我用你引导？我就想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否则你别再让我看到你！”莫世行摇了摇手指说：“你正好理解错了，是你自己让我出现的。你的海马体比常人的强大的多，所以你才会有那么敏锐的直觉，它能为你创造出一个新世界，而我，是你的一部分。”沈亦无奈的看了看莫世行，捂住了脑袋说：“我的天，看来我是真的疯了。”“既然我们又在梦里见面了，”莫世行耸耸肩，“那就继续聊一聊案子呗？”说着莫世行指了指那些信。
沈亦看着莫世行，想了想，叹了口气：“每封信我都仔仔细细看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无非是些我想你，我爱我的话，任何人都能写出这些信。”莫世行淡淡一笑：“瞧瞧，你已经找到问题所在了，只是自己没发觉。”莫世行走上前蹲下来一边咬着手指一边仔细看着那些字。
“这不是柳斌的字，每一封信都来自他的妻子，我把他家翻遍了也没找到柳斌的信。”“一共有多少封？”“43封。”“日期呢？”莫世行站起来上下打量。
“有12封是三年前柳斌执行任务时王玉良给他写的信，剩下31封是他结束任务后王玉良写给他的。”“你看这不就是线索吗？”沈亦有点不高兴：“可是你让我看的是柳斌的字啊！”莫世行并不着急，慢慢撕下两封信对比：“如果你能找到，王玉良也不会死。”沈亦一惊，走了过去问道：“你什么意思？”莫世行看着新旧两个时期的信的字迹对比，放大的画面出现在两个人眼前。
“完全一样，不仅是字迹，内容，语气都是一样的。”“当然一样，这都是王玉良写给柳斌的信啊……等一下……你是说……”莫世行看了一眼沈亦，点点头：“还记得汪涵涛怎么说的吗？”这时莫世行打了个响指，两个人出现在审讯汪涵涛的现场。
汪涵涛对着方一廷交代问题。
“其实我在帮这家的女人查她老公是不是有外遇。”莫世行又打了个响指，汪涵涛停下来。
莫世行拿起方一廷的茶杯喝了一口马上就吐掉，吐槽道：“哇，这什么茶这么苦啊。”“我好像，明白了。”沈亦走向前，“一个正在调查丈夫外遇的女人，怎么会每天跟丈夫卿卿我我地写情书呢？”“没错。”莫世行跨了一步走到沈亦面前，贴近她的脸。
沈亦不自然地向后退了一步。
莫世行拿出一封信递给沈亦说道：“是信的问题。这都是你自己得出的结果，和我无关。”沈亦低头看了看信：“但这证明不了什么。”“你应该相信自己，沈警官。”沈亦忽然转身，发现自己回到了柳斌的房间。此时那十三封信已经按照某种顺序排列开来，整齐的摆在床上。
她仔细凑上前去，观察那些信。
“这新写的31封信，如果我不给日期编号，完全看不出来先后顺序。”“这就是关键。”沈亦猛地回头看着莫世行，眼里出现一丝惊喜。
莫世行笑了：“我相信马上就会有结果了。”莫世行慢慢扶住沈亦的肩膀，同她一起面向那些信，把脸并排凑到沈亦的脸旁看着前方。
“看到了吗？谜底正围着你跳舞呢。”可是刚刚才满脸喜悦的沈亦，此时眼里又笼罩上了愁云。
“我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黄大国究竟在这个案子里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莫世行又打了个响指，两个人出现在柳斌跳楼的现场。
“现在整个案件最关键的三个人，一个死了，一个你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剩下了那个保安队长黄大国。”“黄大国已经调查过了，他绝对没问题。”“你在拿到信之前还认为柳斌的家被彻底搜查过了呢。”“对了，方一廷跟我说，据汪涵涛交代，柳斌和王玉良吵架后，总会去黄大国家！也许……”这时候整个屋子飞进了成群的红雀，红雀纷纷裹住了莫世行的身体，让他慢慢消失。
沈亦尽力想赶走那些红雀，走近莫世行。
“接下来我该怎么做？莫教授你告诉我！这件案子对我很重要！”莫世行慢慢消失在群雀的包围中说道：“跟着红雀走。”随着莫世行空灵的声音，成群的红雀也扑向了沈亦。
清晨，局长慢慢走进办公室，看见沈亦和方一廷躺在椅子上，睡得乱七八糟。
局长拿着自己的茶杯慢慢走近，只见满桌子铺开的信件，和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
方一廷一下子醒了，看见局长正要说话，被局长制止。
局长仔细看着每一封信，还有沈亦的笔记，方一廷着急地站在旁边，想叫沈亦起来。
可沈亦完全不顾及自己形象地熟睡着，还在打呼噜。
局长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方一廷说道：“看来我的话没有用是吧。”局长一拍桌子，沈亦突然打了个特别响的呼噜，吓得局长手里的水壶差点摔地上，幸亏方一廷手快过来扶住了局长的手。
“烫！烫！”两个人慌作一团。
“怎么了？”沈亦揉揉眼睛站起来，一眼看见局长的衣服上湿了，“局长我帮您！”说着沈亦就要走过去。
“别过来！”被局长一下子喝止，局长把茶杯放在桌上，“沈亦，你俩在干什么？”“局长，是我，我想把柳斌的案子再好好查查。”方一廷走上前说，但局长的眼里只有沈亦。
“沈亦，你已经调去了新部门了，但是也不能把警察这份工作当儿戏吧？不报告上级，私自把别人的东西拿走，尤其你还在停职反省期间，无组织无纪律，以为是警察就能为所欲为吗？！”沈亦想起那些信，尽量镇定地着看着局长说道：“局长，我正想跟您报告呢，我们发现了一些线索……”“我不管你查到了什么，这种行为就不够格称得上是个警察！”说到这里沈亦和方一廷互相看看，不做声。
沈亦想到莫世行梦里的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斌现在就在外面坐着。”局长生气的瞪着俩人，转身想走，又回头气愤地看着她，“沈亦，接下来你还想我怎么着？向上级申请开除你？”沉默了一会，沈亦不再说话，拿出纸箱子立马开始收拾信件，方一廷也立马忙起来。
沈亦抱着纸箱子来到大厅，早早在那里等待着的柳斌急忙走了过来，方一廷笑着打了个招呼。
“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柳斌发怒的样子有些吓人，那扭曲的脸和天台跳楼那天一模一样。
“我老婆已经不在了……这些信现在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遗物，该查的我也都配合了，能不能到此为止了？！”“你别激动，我们也是为了工作。”方一廷想要安抚柳斌，却被一把推开。
“为了工作？你们的工作就是随便进入老百姓家里拿东西？”沈亦把装着信的箱子给了柳斌，柳斌瞪了一眼她，气愤地仔细检查起来。
“柳斌……我想问个问题。”沈亦一边问，一边观察着柳斌的表情。
方一廷把沈亦轻轻推了推，对着她使了个眼神，自己走上前说道：“你别介意，我们也是为了万无一失，你也不希望你的妻子死的不明不白不是吗？这些信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没什么问题。”柳斌完全没在意，数着信封的个数。
方一廷回头与沈亦对视了一眼，又回头笑呵呵地看着柳斌说：“看起来，你还真爱你妻子啊。”“我们的爱情你们是不会了解的。我经常在外执勤，和她联系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事。”方一廷看了看沈亦，又回头继续问：“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干吗写信呢？发个微信，不是随时都能聊天？”柳斌检查好了信，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方一廷。
“有些特殊任务，执勤时是不允许用手机的。我曾经在一个岛上执勤一年多，那段日子只能靠写信与外界联系，这些信就是当时我唯一的寄托……”沈亦突然露出了高兴的表情：“但是……你最近回到了丰都工作，和王玉良住在一起，为什么你们之间还要写信？”柳斌看见沈亦，愣了一下，然后瞪了一眼沈亦，转身抱着纸箱子走了。
“他的确有点可疑。”“我要去精神病院一趟。”沈亦自言自语道。
“精神病院？”方一廷难以置信的看着沈亦，沈亦却陷入到自己的想法当中，完全没有察觉。
沈亦坐在许医生对面，许医生正在用电脑不断整理校对病人的资料。
“您知道梦见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是什么感觉吗？”许医生皱皱眉头问：“哦？梦见谁啦？”“就是想问问。”许医生停下来，想了想。
“如果用弗洛伊德的理论来解释，这可能是一种隐性恋爱。
“隐性恋爱？”“这只是一种很古老的解释，按现在的理论来说，也可能是你大脑为你在梦中塑造了一个你迫切需求的形象。”沈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确定不是你的梦？”“啊，不是的，谢谢您。”“恢复工作以后看上去气色也好了很多嘛。”许医生笑着观察沈亦的脸。
“嗨，我就这么个人，倒是我总来打扰您工作，真不好意思。”“好啦，嘴怎么突然这么甜。有什么事就说吧，谁让我是分局的心理顾问呢。”许医生合上电脑，认真地看着沈亦。
沈亦被看穿了心思，挠了挠头说：“许医生，我能不能……再去见一次……莫教授？我有很重要的事想问他。”许红听到这话有些为难说道：“恩……他下次上课要两周以后了，其他时间是不允许外人探视的。”“我是警察也不行？”许医生想了想说：“警察嘛，这我要问问，也许可以为你特别预约一次。”沈亦一拍脑袋点点头笑着说道：“那就拜托您了。”许医生笑着摇了摇头说：“恩，等我信儿吧。”“谢谢了，我再联系您，您忙您的！”等沈亦离开以后，许红脸上温柔的表情被一种莫名的复杂代替，慢慢拿起了电话。
“喂？可以开始了。”这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沈亦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吃了一片许红推荐的安眠药，依然睁大眼睛没有一丝睡意。
沈亦心想，哪怕让我在梦里再见他一次也好啊。
“跟着红雀走……”莫世行的话在沈亦脑里回荡着。
她再也躺不下去，干脆一翻身坐了起来。
沈亦打开电脑，搜索了很多关于红雀的信息，却一无所获。
“红雀到底是什么意思？”百思不得其解的沈亦干脆穿上衣服出门去了。
沈亦来到之前看见莫世行的酒吧，环视四周，发现人并不多。
她慢慢坐在吧台边，酒保迎了上去，礼貌地问：“想喝点什么？”“随便。”“你是那天那个？”酒保吓了一跳。
“怎么了？”沈亦有点不好意思。
“额，没什么，只是……你上次太奇怪了……嗯……”沈亦抬起头看了看，酒保的脸并没有变成莫世行。
她叹了口气，对着酒保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啊，我……”“送你杯苏打水，今天别喝酒了。”酒保笑了笑将苏打水放在沈亦面前，随后转去接待别的客人。
酒保离开后，沈亦转身坐过来观察这里的一切。
酒吧里客人们，谈笑风生，杯来盏去，却没有一个人是莫世行。
忽然，沈亦发现一个穿着皮夹克的男人，背上贴着一只红雀的图案。那男人起身离开了酒吧。
沈亦想起梦里的那只红雀和莫世行的话，顿时一机灵，立马起身跟了上去。
穿着皮夹克的男人悠闲的在路上走着，沈亦凑近仔细看了看，他背上的图案分明画着一只红雀。
皮夹克男人吹着口哨下了地铁。
在地下通道里，走着走着，皮夹克男人慢慢消失在了人群里。
沈亦慌张地到处寻找，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她懊恼地叉着腰，叹了口气，后悔自己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叫住他。
这时，一只皮球从人群里慢慢弹了出来，弹向人少的地方。
沈亦不明所以，但是仔细一看，那皮球上也有一只红雀的图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向了皮球的方向。
皮球撞在公共储物柜上又慢慢弹回来，沈亦捡起皮球，打量四周，并没有什么人。
皮球上确实有个红雀的图案，可是拿到这个皮球又有什么用呢？
正当沈亦困惑的时候，她发现正对面的其中一个储物柜上，贴着一只红雀，钥匙还插在上面。
沈亦放下皮球，慢慢走上前去，轻轻扭动钥匙。
储物柜打开了，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旧式2G手机。
沈亦看四下无人，慢慢把手机拿了出来。
还没等她仔细打量，手机突然响了。
沈亦吓了一跳，想了想，接通了电话，慢慢放在耳边，一个不曾听闻却又觉得莫名熟悉的声音响起。
“现实中的重逢，很有趣不是吗？”沈亦顿时一惊，环视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关注这里，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莫教授？”“看来我们真的在梦里相见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谁敢保证现在就不是梦境呢？”“可这，都是为什么……”“柳斌的字怎么样？看了吗？”“……我只找到他妻子的信。”电话里的莫世行的声音和梦中截然不同，温柔也轻松，让人很快就可以放下心来。
“哈哈，你很厉害嘛，那么是不是可以去查黄大国了？”沈亦沉默了一会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必须和你见一面，很多事情我虽然想明白了，但依然需要听你的解释。”“别着急嘛……照我说的办，你自然就会明白。”沈亦谨慎的看看四周，将说话的声音压低：“不用你说我也要查黄大国。”“戴上耳机。”沈亦发现柜子里还有一个微型的蓝牙耳机。
“想知道答案，就按照我的话和黄大国交流，有我在你放心好了。”沈亦拿着手机，紧张地四处张望着，有些犹豫。
过了一会儿，沈亦已经站在了黄大国家门前。
黄大国的家是一处古旧的民宅，阴暗地让人有些不舒服，楼道里昏暗的灯光，让沈亦想起了赵正死时那空无一人的工厂。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听你的。”沈亦站在黄大国家门前，调整好自己的蓝牙耳机，语气里带着不解的埋怨。
另一边，莫世行的房间外，院长，崔成国等人围在玻璃门前，黑暗中的莫世行优雅地坐在椅子上喝着酸奶，打着电话。
“黄大国也曾经接受过心理治疗。这恰好是我擅长的领域。其实很简单，我说一句，你说一句，还有，尽可能地通过语言告诉我现场的情况。”“你确定清楚你在干什么吗？”沈亦看着黄大国家的门，有点担心。
“只要你自己确定就行。”沈亦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走上前敲了敲门。
吱呀一声，陈旧的防盗门发出刺耳的开门声。
门开了，黄大国露出了裸着的上身，邋遢的样子和平时干练谨慎的保安队长完全不一样。
“你是？”“你好，我是市局特别调查组的沈亦。”说着沈亦亮了亮证件。
黄大国看一眼证件，眼里的戒备少了两分，但是身子却依然堵在门缝中，没有要让沈亦进门的意思。
“哦，什么事？”“我想跟你聊一聊关于柳斌的事情。”“不是做过笔录了吗？”“只是例行公事，希望您帮忙。”莫世行在沈亦的耳机里慢慢发出声音。
“差不多要结案了，我只是按照上级要求例行公事，希望您帮忙。”黄大国耸耸肩，打开门，让沈亦进去。
沈亦慢慢走进黄大国的屋里，里面只有客厅亮着灯，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你家怎么这么黑。”“我懒得开灯。”玻璃房里莫世行听到这里放下酸奶，在玻璃墙上写着黄大国的一栏记录着：独居，厌光。
沈亦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黄大国关上门，门外的灯光消失之后，屋内压抑的气氛更甚。
而在昏暗封闭的房间让沈亦有些不安。
“随便坐。”黄大国指了指沙发，然后把茶几上的几个啤酒瓶推到地上。
“你喝了多少啤酒了？”“这几天休假，放松一下，很久没喝过这么多啤酒了。”另一边，莫世行继续认真在玻璃墙上记录着：大量啤酒。
沈亦慢慢坐在沙发上，看着黄大国打开冰箱门。
“要来点吗？”黄大国拿出一罐新的啤酒。
“不了，谢谢。”黄大国打开啤酒，喝了一口，坐在沈亦对面。
沉默了一会。
“问吧？”沈亦看着黄大国的脸，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柳斌的事情我很遗憾……”耳机里再次传出来莫世行的声音。
“柳斌的事情我很遗憾，我想你作为他的队长心里也不好受吧。”黄大国没说什么继续喝啤酒，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沈亦。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嗯，我想想……是三年前他来到我们安保公司的。”“我听说柳斌曾经在国外的一个小岛上执行过任务。”听到这里黄大国抬起头，想了想说道：“恩，他跟我提起过，那个任务结束后，他就来的我们公司。”莫世行自信地笑了笑，对着手机说话。
“据你所知，当时在那个岛上的有多少人？”黄大国挠了挠头说：“多少人我怎么会知道。他倒是说过那个岛上执勤的人不多。”莫世行在玻璃墙上柳斌的一栏写上：长期孤岛工作。
“在孤岛上工作那么久，是什么样的心情？”“还能是什么心情，熬日子呗，这种工作我以前也没少干。柳斌说刚结婚就和媳妇分开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第三个月就被送去了看心理医生。”“后来呢？”“心理医生解决不了，只有后来他收到王玉良的信，才慢慢适应了。”说着黄大国又喝了一口啤酒。
莫世行仿佛和沈亦，黄大国在同一个时空似的，凝视着对方，这让院长和崔成国都有些不解。
“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收信吗？”沈亦跟着说：“他有说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收信吗？”“哎呀这我要想想……我想想……”黄大国低下头想了想，片刻之后重新抬起头来，“啊，对！提过。补给船每个月两次会在正午停靠，信都是船上送来的。”“正午？12点？！”莫世行和沈亦异口同声地说出来。
黄大国奇怪地看着沈亦说：“是，是吧……”“你们最近的任务是什么？”“在郊区的外企化工厂执勤啊，这你们应该都知道了。”莫世行走近想象中的黄大国。
“公司的车一般都是谁负责维护的？”“柳斌啊，就他做事认真，我们都懒得管。”莫世行在玻璃墙上画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崔成国和院长奇怪地看着那些文字。
莫世行想了想，对着电话那头的沈亦说：“沈警官，你仔细看看那些空的啤酒罐。”沈亦低下头，看了看地上的啤酒罐。
“那些啤酒罐被人折过的有几个？”沈亦数了数地上的啤酒罐，黄大国有点诧异。
“1,2……你喝了17罐啤酒了？”“也没多少。”沈亦拿起摸了摸，找到几个完好的空罐子疑惑道：“这三罐看着跟没喝过似的。”黄大国越来越奇怪了：“你们警察还关心这个？”“啊……不，我就随便问问。”莫世行逐渐失去了轻松的表情，他拿起手机认真地对沈亦说话：“沈警官，你现在可以离开了。”沈亦听到这里心跳开始加速，她抬头发现黄大国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而他手里的啤酒罐此时也因为手掌的用力，形成了一个扭曲的形状。
沈亦知道自己此刻应该离开了，但看着黄大国，突然想到什么，并不回应莫世行。
“黄队长，我还有个问题，柳斌是不是经常来您家里？”崔成国显然有些着急，凑过去看着玻璃房里的莫世行问道：“她在干什么？”莫世行只是低下头，聚精会神的听着耳机里的声音。
“还有什么可问的？”“您知不知道一个叫赵正的人。”黄大国奇怪地摇了摇头。
“那……沈峰呢？”沈亦关切的看着黄大国。
黄大国想了想，突然眼前一亮：“啊，知道。”沈亦一惊，激动得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你知道沈峰？”“一个叫沈峰的人曾经来公司找过柳斌。”“沈峰找过柳斌？你知道沈峰现在在哪吗？”黄大国看着沈亦一愣，想了想，慢慢站了起来。
沈亦感到事情有些不对，收起内心的激动，表情谨慎的慢慢转过身，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可是配枪却不在。
心里咯噔一声，但是依然镇定的收回手，抬头看着黄大国问：“怎么了？”“沈峰的事我不知道，但有件事也许能帮上你的忙。”“什么事？”沈亦一边观察黄大国，一边摸了摸自己鞋里藏着的匕首。
黄大国眼神扫过沈亦的那只手，把啤酒放下。
“其实吧，我也觉得柳斌挺反常的，他最近一个月没事就喜欢找我，跟我说很多有的没的。我这有间小房间，他偶尔会住在这里，也许那里会有一些线索。”莫世行一脸严肃的听完黄大国的话，看着墙上自己写的乱七八糟的文字，突然睁大了眼睛，然后镇定的跟沈亦说话。
“沈警官，现在，立即，离开那里。”而此刻的沈亦显然已经顾不了那些了。
“要我带你去看看吗？”黄大国站了起来。
沈亦缓缓站起身点点头，黄大国转身打开走廊的灯，指了指里面房间的那扇门。
沈亦朝着走廊望去，不知为何走廊尽头的门给人不寒而栗的感觉。
黑暗中的莫世行不再说话，他心里已经清楚沈亦马上就要做的举动了。
崔成国心领神会，立刻拿出手机：“喂！派人进去！快！”沈亦强颜欢笑，点点头，走向走廊的尽头，黄大国不声不响地跟在后面。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那扇门的门口，总觉得背后的黄大国正充满杀气地盯着自己的后背。
另一边，莫世行也在黑暗中闭着眼睛专心地听着耳机里的声音。
沈亦扭头看看黄大国，黄大国点点头，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沈亦壮着胆踏出一步走了过去，黄大国却原地不动了。
她一步一步走到房间的门前，握紧了门把手问：“就是……这里？”“对。”耳机里再次想起莫世行的声音。
“你听好了，如果门是锁着的，什么也不要管，立即冲出去。”沈亦抬头看看不远处的黄大国，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使劲一扭，门把手居然被锁死了。
二话不说沈亦离开了走廊，撞开黄大国。
突然起来的撞击让黄大国倒向墙壁，趁着他被撞开的间隙，沈亦直奔大门口。
三步并作两步，沈亦快速来到门前。
沈亦松一口气的握住门把手，用力往下一扭，心却瞬间沉到谷底。
门，不知道何时被锁死了。
沈亦再次用力扭动门把手，却没有任何作用。
沈亦感到身后传来一道微弱的闪光，再扭头一看，只见黄大国呆呆地站在不远处，死死瞪着自己。
一道鲜红的印子出现在黄大国的脖子上，昏暗中鲜血疯狂地涌出来。
沈亦尖叫一声，黄大国倒在了地上。
玻璃房里，莫世行严肃的听着电话，房间外的所有人都盯着他。
“沈警官？你在听吗？”电话那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
“黄大国被割咙了！这里有其他人！”“还要我说几次，快走！”沈亦使劲推了推门，可怎么也打不开，心中暗叫不好。
正在这时，整个屋子的灯灭了，沈亦的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之中似乎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安静，没有一丝声音。
“灯灭了！”说完沈亦疯狂地转身开始踹门，想要离开这里。
莫世行也继续说着话：“沈警官，别慌，小心闪光的东西。”听到这里，沈亦突然发现身后又闪来一道微弱的光线，她赶忙转身躲过去，感觉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肩膀。
反应灵活的沈亦一个飞踢，把身后的黑影踢飞，不想那黑影顺手捡起一个烟灰缸砸在沈亦戴耳机的那半边脸上。
一片漆黑的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沈亦用尽最大的力气，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扫视着漆黑的客厅，捕捉着每一个可能冲向自己的黑影。
莫世行和所有人一样，焦急地等着沈亦那边的信息。
“沈警官，敲敲话筒让我知道你还在。”所有人都认真地听着喇叭，却没有声音。
沈亦感到脑袋剧烈的疼痛，耳机已经被刚才那一下砸碎在地上，整个世界一片昏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眼前，那个蓝牙耳机已经被摔碎，她和莫世行唯一的联系方式没有了。
很快眼前的一切就慢慢模糊了，沈亦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
突然，沈亦看到了一只红雀从眼前飞过。
“冷静。”梦中的那个穿着红色西装的，像莫世行但又似乎不是莫世行的家伙，慢慢从黑暗中走出来，蹲在沈亦的身边，没错，还是那个梦里的家伙。
沈亦抬起头，有些镇定下来，意识也仿佛恢复一些。
“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那家伙似乎不在乎沈亦的死活，邪魅地笑着。
“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沈亦默默重复道。
“闭上眼睛，用声音在你的大脑里把这里画出来。你可以的。”“怎么画？”“你还记得进来的时候看到客厅里有什么能发出声音的东西吗？”沈亦努力思考，回忆刚进来的情景惊喜的说道：“有一台钟！”这时黑暗的房间内，钟所在的地方突然亮了，沈亦看的清清楚楚。
“对，有一台钟。”梦中人走到了钟的附近，“对方受伤了，正在钟的附近，他如果想要接近你，一定会挡住钟的声音，所以你只需要等待。”沈亦的汗水和血水混杂着留到下巴上，她屏住呼吸，盯着钟的方向，关注着钟的声音。
突然，有什么声音慢慢挡住了钟声，一个黑影闪过面前。
“就是现在！”电光火石之间，整个屋子突然在沈亦的脑子里光芒万丈，一切都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她举起拳头向着那黑暗中冲了过去。
就在那瞬间，沈亦大脑里的世界与现实的房间合二为一，光芒洒满了目所能及的一切，黑暗无处遁形。
这个世界，是属于沈亦的世界，即便她紧闭着双眼，也能感知一切，时间在沈亦眼里仿佛也静止了一般。
当她一下子睁开眼，眼前那个黑衣人已经停在了他的面前。
沈亦慢慢冲过去，看到那人手中的一束闪光，立刻低下头躲过去，然后狠狠一拳打在那人的肚子上，感觉黑暗中那人被这一拳打得飞起，重重摔到了不远处。
“投降吧！你赢不了我的！”汗水和血水已经混入了沈亦的眼睛，她几乎看不清了，但是仍然大喊着。
旁边的梦中人笑笑，消失了。
“警察！别动！”这时候方一廷和几个同事冲进来，想要打开灯，可是开关打不开。
他们连忙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月光透进来。
可是那人早已不见了。
“沈亦！你在哪？”大汗淋漓的沈亦站起来，朝着方一廷的方向走过去。
“我……“沈亦突然觉得身体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身子一软倒了下去，意识也终于彻底模糊。
“在这儿……”就在沈亦要摔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双手有力的抱住了她的身体。
方一廷紧紧护住沈亦，低头一看，沈亦头血流如注，左肩拉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口子，满是鲜血。
过了一会儿，沈亦感受到头部的痛感，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坐在沙发上，方一廷仔细地给她包扎好伤口，正一脸心疼的看着她。
其他警察和法医一边整理现场，一边核对信息。
沈亦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子在地上寻找，方一廷甚至还来不及阻止，就见到沈亦捡起地上被砸得稀烂的耳机和手机，无奈地扔在一边，眼里满是失落。
方一廷想要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喊声。
“门打开了！”一个警察喊道，沈亦立马跑向那个房间，里面情景让她越发好奇了。
昏暗的房间里，很简陋，简单的床，几张柳斌和妻子的合影，一摞信纸，几根笔。
方一廷拿起一个信封，纳闷地看了看。
沈亦接过信封，慢慢摩挲着。
北城分局会议室。
局长坐在中间，把手里的资料狠狠砸在桌子上，然后闭着眼睛揉自己的太阳穴。
周围坐着几位警察局的官员，此时也都是一副头痛的模样，只有不远处崔成国自在地翘着二郎腿。
局长的一边，头部被包扎着的沈亦和方一廷低着头站在那里。
“局长，我们是……”方一廷想说什么，却被局长喝止。
“别说话，让我安静会儿。”“老学长，这次行动是我安排的，请你理解。”崔成国解释着。
局长也不看沈亦，说道：“这事发生在我的辖区……好歹跟我说一声。”这时候崔成国挂着一脸温和的笑容走近：“对不起，这次行动非常重要，沈亦表现的也非常优秀。”局长摇摇头，看了看沈亦说：“好哇，你这个丫头算是彻底进了崔成国的队伍了。”“我明白，局长，谢谢您给我继续工作的机会。”“你早离开我，我早清净一天。”局长冷笑着摇摇头，回头看着崔成国，“以后有你受得了。”“您放心。”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唯有方一廷还没有掌握情况。
过了一会儿，方一廷、崔成国和沈亦一起走出会议室。
“崔队长，上级的调动我没办法过问，但我会想办法劝局长让沈亦回来的。北城分局不能没有沈亦，我们还有很多工作。”崔成国拍拍方一廷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话：“能回避一下吗？我们调查组要开个会。”方一廷看看沈亦，沈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于是他转身瞪了崔成国一眼，离开了。
过道里就剩下崔成国和沈亦两个人。
沈亦目光冷峻的看着崔成国说：“你可以解释了。”“解释什么，我说过了，也办到了。”“可很多事你还没告诉我。你和莫世行一起演了出戏引我入局，目的到底是什么？”崔成国笑了笑，坐下来说道：“那你是想拒绝执行上级给的任务吗？”沈亦知道自己没法回答，但是依然认真地看着崔成国。
“如果你拿我当队伍的一员，我就必须知道我们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崔成国犹豫了一下。
“这样吧，让我去见莫世行。”崔成国想抬起头，看看沈亦，终于点了点头说：“也到了让你们见面的时候了。”再次来到精神病院，沈亦相比第一次来时的不知所措，现在只想快点见到他，把一切疑问全部抛出来。
沈亦随着崔成国来到地下室，通过了重重的大门，终于来到最深处的重症监护室。
在最后一道大门外，院长和两个身材魁梧的护工正等着，许医生也优雅地站在一旁，冲着沈亦点点头。
崔成国走到院长面前停住。
沈亦忐忑不安地站在崔成国身后。
“让我们进去吧？”崔成国冲着院长指指不远处的玻璃房。
院长看了一眼沈亦说：“你确定要让她进去？”崔成国拍了拍院长的肩膀，径直走进去。
沈亦恭恭敬敬的冲院长点了个头，也跟着走进。
来到里面，黑暗中的玻璃房隐约可以看见莫世行的身影。
崔成国看了一眼沈亦，来到玻璃房间门口，敲了敲窗户，回头得意地看着沈亦。
沈亦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可以跳得那么快，快到似乎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
“来，我给你介绍……”“我想，我这张脸沈警官已经见过了。”看到真实的莫世行，沈亦感到不可思议。
只见黑暗中，慢慢走出来的是一个满脸胡子，全身上下只穿了一件裤头的男子，完全没有了梦里那位莫世行教授的邪魅和气场，却多了一些轻松和随性。
莫世行抠了抠耳朵，似乎对自己困在玻璃房间里这件事完全不在意。
沈亦怀疑自己认错了，梦里的那个家伙和眼前的教授，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就是莫教授？”沈亦扭头看了看崔成国。
“我猜，你脑子里的我是穿着衣服的。”莫世行越走越近，没想到这个古怪的教授虽然皮肤白皙，但并不瘦弱，结实的肉体应该是在精神病院里依然坚持锻炼的结果。
沈亦迟疑的点头回答：“你和我脑子的那个人不一样。”莫世行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莫教授一直是我们警方的顾问，即便他住在精神病院里。”崔成国一边得意地跟沈亦说话，而背后的莫世行一边调皮的模仿他。
“没想到协助你的人，竟然只能穿一件裤头吧？哈哈。”崔成国一边笑，后边大胡子的莫世行一边调皮地模仿着他尴尬的笑声。
“不要说废话了，他今天见的人已经够多了。”院长紧张地看着莫世行，又看看表，似乎一刻也不愿外人多呆一会儿。
“我想问。”说着沈亦走近玻璃门，脑子里浮现出梦中莫世行的种种样子。
莫世行也走近了沈亦，兴致勃勃地看着她。
两人隔着厚厚的玻璃，注视着对方。
“我听说了你在黄大国家的英勇表现，不愧是王牌刑警。”莫世行鼓了鼓掌，然后继续抠耳朵，他把视线移开，看着玻璃房外面的人们，“气氛这么好，应该喝点酸奶。”“你别耍花样！”莫世行扭头看着院长，后者却是一副威胁的表情。
“天天这么严肃，就不能活得开心点嘛。你去动物园看大象，也要喂点香蕉吧。”许医生从兜里掏出一杯酸奶，递给沈亦，点点头。
沈亦拿着酸奶，看看院长。
院长无奈地点头，用眼神示意沈亦快点。
沈亦走到玻璃门前，通过传递口，把酸奶放进去。
莫世行兴高采烈地拿出酸奶撕开。
“哥们，都满足你了，该工作了。”崔成国靠近了玻璃房。
莫世行扫了一眼门外的众人，笑着摇摇头说：“哎，昨天凶手在黄大国家留下的脚印一定不符合柳斌吧？”沈亦点点头：“是的。”“那么可以了。”“可以什么？”“可以抓人了。”“谁？”莫世行喝着酸奶，也不抬头，低着声音说道：“还要问我吗？沈警官心里早就有答案了。”沈亦和崔成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
“可我没证据。”“把他带来，我会让他亲口认罪。”院长一听着急了，不顾形象的大声说道：“你和任何人接触都要经过我同意！”莫世行一口喝掉酸奶，仿佛这一切跟他没什么关系似的，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奇怪的教授。
他却乐呵呵的只关注手上的酸奶盒子，将盒子高高举起，自己却以一种怪异的方式，仰头伸舌头等待着仅剩的一滴酸奶从盒中掉落，待喝到之后还满足的咂咂嘴巴，这才转头看向玻璃那边的沈亦。
“反正我也懒得管这档子事，你们瞧着办吧。”崔成国和许医生对视了一眼。
然后崔成国把沈亦拉到一边，小声地说：“沈亦，你怀疑的人是柳斌吗？”沈亦看向玻璃房内，莫世行现在开始低着头舔酸奶盒子，如此滑稽的举动居然是由一位全国出名的教授做出，甚至是在这样的处境下依然拥有旁若无人的自如。
沈亦越发觉得这人看似古怪，却有一股无形的吸引力牵引着她。
梦境中的莫世行也再次浮现在脑海。
各种情景碎片式的交织在一起，终于让沈亦下定了决心。
“虽然还没找到证据，但我从一开始就认为柳斌的嫌疑最大。”崔成国看了一眼许医生。
“你确定？”莫世行不冷不热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刻，房间里的焦点又变成了沈亦，除了莫世行，所有人都认真地看着她。
沈亦肯定地对着崔成国点点头。
崔成国拍了拍手，走到院长面前：“院长先生，我知道这样会妨碍你的工作，但我希望能征用莫世行教授一个晚上。”“你不能这样，我们说好的合作可不是这种方式！”崔成国摆摆手说：“不会让他离开这里半步，我会把嫌疑人带来。”“你们要把柳斌带来，必须有本地分局派出所开出的证明。”院长坚定地看着崔成国。
崔成国想了想，又扭头看着沈亦说道：“看来真需要你的朋友了。”方一廷纳闷地看着沈亦说道：“一个精神病的话，你怎么能听？”两人的面前是精神病院里的一间治疗室，透过门上的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其中一张椅子上坐着心神不宁的柳斌。
“我倒是觉得可以试一试。”沈亦目光如炬的盯着柳斌的后背，试图能将这个男人内心的秘密看穿。
方一廷又气愤又好笑说道：“你知道我为了带他来这里费了多少力气吗？我们是警察，不能让个病人给耍了。”“姑且先看看再说吧。”崔成国突然出现，吓了方一廷一跳，他也瞅了瞅玻璃里面的柳斌，满意地点点头说道：“这件案子咱们两个单位的合作真是天衣无缝。”方一廷扭头看着崔成国，有点尴尬。
这时候，赵院长一脸阴沉地走来。
莫世行穿着束缚衣，被两个护工护送着来到一个房间门口，院长带着沈亦和方一廷正等着他。
莫世行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悠然自得地冲沈亦眨眨眼睛。
方一廷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就对眼前这个男人谈不上好感。
“柳斌就在房间里，希望你能实现你的承诺。”沈亦把柳斌的档案拿出来给莫世行看了看。
莫世行一脸满不在乎，抬头看见了方一廷，微笑着凑上前去说道：“这位是？”“我……是沈亦的同事。”方一廷怀疑地看着他，不知道对方会说出什么话来。
莫世行神秘地笑笑，冲着方一廷往沈亦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方一廷一下子慌了：“额？什么？”莫世行凑到方一廷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加油。”方一廷脸一红，假装没明白似的笑笑。
“什么加油？我怎么听不懂。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沈亦一把拉过莫世行说道：“莫教授，我还有个请求。”“好啦好啦，会问问关于你弟弟沈峰的事情。”莫世行回头看着众人，“你们如果同意的话，我这样进去也没关系。”崔成国打量了一下莫世行的束缚衣，皱了皱眉头说道：“嗯，让你这样进去问话，确实不合适。赵院长，麻烦你先把他束缚衣脱了，给他找件正常人的衣服吧。”“不行，他会用衣服自杀的。”莫世行听到这里翻了个白眼。
“我想自杀的话，憋口气就可以了，像这样。”说着莫世行憋了口气，没多久就呛了两下。
“还是给他穿件衣服吧。”院长给护工使了个眼色，护工走过来取下了莫世行的束缚衣，莫世行里面依然只穿着一件裤头，他晃了晃胳膊，看着崔成国的西装点点头。
“恩，我看你这套就不错。”“我的？哈哈，你真会开玩笑。”崔成国看莫世行一直看着他。
崔成国纳闷地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莫世行点点头。
“或许医院会有其他衣服……”崔成国转身看着院长，院长摇了摇头。
崔成国只好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
“只有外套？”“你连里面的衬衣都要？”“都是为工作嘛。”莫世行走过来麻利地帮助崔成国脱衣服。
不一会儿，莫世行穿戴整齐，高兴地转了一圈。
“门口别留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过来，除非我叫你们。”莫世行表情依然很轻松，说完便独自走进去。
另一边崔成国反而穿着病人的衣服一脸无奈，许医生捂着嘴偷笑。
“这样，我们现在去监控室吧。”沈亦说。
“等一下，”说着院长拿出一把钥匙牢牢锁住了房间的门，然后满意地试了试门，“这样他们俩都跑不了了。”站在旁边的方一廷看着众人荒唐的举动，脸上满是无奈。
治疗室里。
柳斌等了半天，早已不耐烦了，这时候见一个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走进来，感到越发奇怪。
“你谁啊？”莫世行也不回答，自顾自的靠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拿出纸在桌子上认真写了一行小字，然后转过来推给柳斌看。
只见纸条上写着：123456789101112选一个，写出来柳斌奇怪地看了一眼莫世行，摇摇头拿过笔，想了想写了个7。
莫世行拿过纸点点头，坐下来看着表并没有任何继续交流的意思。
“然后呢？”柳斌疑惑地看着莫世行。
莫世行却好像整个房间只有自己一样，默不作声，只是靠在椅子上玩手指。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柳斌冲着莫世行大声说道。
莫世行干脆扭过去，也不理他。
柳斌气愤之下立马扭头走到门口，通过门上的玻璃向外喊：“有人没啊？放我出去！别把我跟个精神病关在一起！有人没啊！”此时大家坐在监视器前看着房间内的直播，通过事先布置好的隐藏话筒，声音也传了进来。
方一廷站起来，被目不转睛盯着监视器的沈亦一把拉住。
崔成国则是郁闷的穿着病人服坐在一边。
房间里的柳斌见没人回应，又坐回来，叹了口气，但是也并不打算继续和莫世行对话。
房间内恢复了宁静。
突然，莫世行说话了：“传唤时间超过8个小时他们必须放人，坚持过去就行了。”柳斌抬头看了一眼表。
“还有四个小时。”一个小时过去。
柳斌实在沉不住气，刚想说什么，对面莫世行递来一张新的纸条。
123456789101112选和刚才一样的，写出来“你到底在搞什么？”有些激动的柳斌拿起纸条说道，“你们审我啊，问话啊！我一定配合。”莫世行也不看柳斌，点了点桌子上的纸，示意他选个数字。
“我……”柳斌想要动手打人，可还是忍住了，“服了你了。”说完在纸上又写了7，然后把笔扔在一边。
莫世行收起笔和纸，继续玩起假装对方不在的游戏。
柳斌见状走过去一把拉起他的衣领，愤怒道：“让做的我都做了，还干什么？！”莫世行指了指墙上的表，悠闲地推开柳斌又坐回去了，仿佛一切都是例行公事，过完了时间，他就会下班。
又是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柳斌不停地打转，几次喊人没有人答应，还想设法自己撞开门，而同在一个房间里的莫世行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他的举动一样，专心地玩手指。
监控室里，方一廷已经快睡着了，沈亦却一直盯着屏幕，生怕错过什么。
“他到底要耗多久？”崔成国不耐烦地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
“早跟你说了，他帮不了你。”院长则有点幸灾乐祸。
就在此时，莫世行又写了几个字递去一张纸，还是和刚才同样的内容。
123456789101112选和刚才一样的，写出来柳斌拿过纸，欲哭无泪，看了看表，时间就要到了，又写了个7，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莫世行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之后柳斌居然慢慢安静下来，没再说话，反倒是莫世行开始慢慢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
监控室里，只有沉默的沈亦感觉到一切开始慢慢变得不同了，她更加贴近了屏幕，仔细观察这柳斌。
9点，又过去了一个小时，眼看马上就要到时间了。
此时柳斌似乎完全不着急了，默默的坐着，身体也慢慢蜷缩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莫世行起身，走过去摘下墙上的表，背扣在桌上，然后写了一张新的纸片，拍拍安静的柳斌。
柳斌慢条斯理地抬起头，冲着莫世行眨了眨眼睛，才发现面前的纸。
123456789101112选一个，写出来此时的柳斌眼神变得柔和，动作变得缓慢，而观察着这一切的莫世行的表情越发严肃和认真，之前那些轻松的表情已经荡然无存。
柳斌摩挲着纸，又抬头看了看莫世行点点头。
柳斌轻轻地在纸上写了个“12”。
莫世行拿过纸，微笑起来，慢慢坐到了柳斌的对面。
而此时柳斌的整个姿态突然变得拘谨和不安，似乎和刚才完全是两个人的状态。
莫世行靠在椅背上摸着胡子，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柳斌，这还是沈亦头一次看到他认真的样子，微微有些吓人。
柳斌发觉了对面那压迫的眼神，故意地避开。
“怎……怎么了？”莫世行凝视良久，突然开了口：“王玉良，你好啊。”只是简单的六个字，可每一个字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沈亦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拍醒了身边的众人，方一廷已经睡得前仰后合了，被沈亦一下子差点拍到地上去。
“咳咳……怎么了？”方一廷揉了揉眼睛，刚才梦里也在思考着莫世行怎么知道他的心事。
一边的崔成国已经顾不上自己这身滑稽的装扮，也仔细看着眼前的监视器，赵院长有些不安，角落里的许红则得意地笑着，就好像她早就预料到了莫世行所做的事情一样。
“好戏开始了！”沈亦激动地说。
房间里，柳斌捂住嘴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而莫世行只是在微笑。
“我……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柳斌的语气变得像个女人，姿势显然也变得扭捏，两只膝盖紧紧贴着，脚变成了内八字，肩膀下滑，双手捂着胸口，微微颤抖，对比之下，莫世行自信地像在上自己的课。
“那么我就把故事讲清楚，说错了你可以随时纠正我。”莫世行用锐利地眼神看着眼前的柳斌，似乎已经把他的内心读得一清二楚。
“柳斌三年前在国外的小岛执行过任务，然后辗转几个国家。小岛上的生活清苦无趣，经常有独自一个人站岗的时候，对于在城市长大的他，精神一定受到不少煎熬和折磨。妻子王玉良偶尔会给他写信，于是每天中午12点等待收信就成了他最期待的时刻。一共有12封，而你，就是那12封信，对吧？”柳斌没有回答，但是眼神上下躲藏，明显是想要继续隐瞒下去。
“12封信？他什么意思？”方一廷显然完全没听懂莫世行的话，而崔成国也在思考。
监视器前的大家都没搞明白，只有沈亦笑了，她到这一刻才明白莫世行脑补出的整个案子的真相。
“人……怎么可能是信？”柳斌尴尬地笑着。
莫世行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原本就不太自然的柳斌，尽力克制着自己的紧张始终也不看他一眼。
整个房间的氛围已经被莫世行完全掌控。
“两个月前，柳斌终于结束了工作，回到丰都，夫妻重聚。可他却发现原本深爱的妻子并不如想象，他真正爱的是，陪在小岛上，相濡以沫，度过每个艰苦，空洞，让人发狂的日子里，那12封来自妻子的信，他开始怀念起那些在海边夜晚读信的日子，而不是身边这个处处怀疑自己有外遇的陌生女人。”听到这里，柳斌的眼睛红了一圈，莫世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不怪你，通过亲友的关怀来缓解压力是既常见又有效的方法。不过很可惜，孤独的柳斌在小岛上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法——创造出第二种人格，而这个人格就来自这12封作为精神支柱的信，当他开始收到你写来的信时，他才意识到，他和自己的第二人格相爱了。”柳斌鼻子一酸，泪水慢慢落下，捂住脸嘤嘤地哭起来。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柳斌每次和妻子吵架，都会暂住在黄大国家的房间里，你，也就是柳斌的第二个人格就趁机给他写信，就像当年一样。连警察都没有看出来和真正王玉良的字体有什么区别，柳斌也一定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人格分裂。终于，柳斌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正是这个选择要了王玉良的命。”“别说了！”柳斌捂着耳朵身体颤抖着，什么也不愿意听。
莫世行明白大局已定，自信地靠近柳斌，继续说了下去。
“4月4日，礼拜六上午十点半，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安静的开始了。”随着莫世行的话，沈亦的脑子里慢慢想象出案发那天的原貌。
“这一天的夜勤结束后，柳斌在宿舍里只休息了一个小时，10点半他叫醒队长黄大国说必须回家，迷迷糊糊的黄大国想起中午和人约好一起吃饭，就要送他。而负责开车的柳斌应该是趁擦车的时候，早已把车里的表往后调了一个小时，并且偷偷藏起了黄大国的手表。
所以当黄大国送他回家的时候，真实的时间应该是10点半。而王玉良也已经感觉到丈夫的不正常，但只是怀疑他有外遇。柳斌就把自己治疗时留下的镇定药物偷偷给妻子服用，并劝她洗澡打算带她出门。王玉良以为丈夫回心转意，当然很高兴。就在她享受着温暖的浴缸时，浴室的雾气中她自以为还是当年的那个爱着她的丈夫慢慢走进来。柳斌自然地跟妻子开玩笑，趁她不注意拿出自己在工厂里偷出来的金属软刀，这种软刀不易发现，但又异常锋利，切割皮肤时几乎没有感觉，以至于起初王玉良也没发觉到自己被丈夫在水中割破了手腕。可当她发现洗澡水迅速变红时，意识也已经渐渐消失。柳斌就站在浴室里，慢慢看着自己曾经的挚爱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在浴缸里。临近12点，柳斌突然抱起已经死亡的王玉良大哭起来，这是他为了破坏现场早已设计好的。他爬上楼顶高声喊着妻子的名字并声称要跳楼，等人群聚齐，救生床也安排好之后，纵身一跳。妻子自杀，丈夫殉情，真是一场精彩的演出。”莫世行说完，长舒了一口气，坐回了柳斌面前，表情比之前更加放松，像是胜利的猎人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柳斌一边颤抖，一边流着泪，安静了一会儿后，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你说这有什么意义呢？谁也没法证明我的存在，我可以说自己就是柳斌。”“的确，柳斌很聪明，在杀害了知情人黄大国之后，还懂得在黑暗中清理自己的脚印，所以看似是万无一失的。”说到这里，莫世行沉默了，像是找不到破解的方法。
柳斌听到这里也有些放松。
但莫世行又笑了，笑的让柳斌感到一阵寒意：“你觉得我是谁？”柳斌一愣，不知道说什么。
“警察？医生？还是法官？”莫世行紧接着继续问，不给柳斌思考的时间，“答不上来？
那我再问个问题，这里是哪？”柳斌看看四周，也不知说什么。
“如果是派出所或者医院，为什么除了我找不到其他人？刚才柳斌向外面喊了很久没人答应。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柳斌表情变得诧异和紧张。
莫世行贴近了柳斌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否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柳斌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一样，猛地站起来想要去开门。
“你打不开的，因为柳斌的大脑只虚构出了这个房间和你，我。”柳斌看着莫世行拼命地摇头说：“这不可能！”“我们正在柳斌的梦里，而我是柳斌的第三种人格。”莫世行平静的说道，“防御型人格。”柳斌继续摇着头，不可置信道：“不，我从没见过你！你绝对不是！”莫世行撇撇嘴，表情有些凝重。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不会相信莫世行的话，可是柳斌此时的处境让他自己产生了疑惑，而第二人格的发现，让柳斌对眼前的男人多了一份信任。
“柳斌在三年前接受过心理治疗，当时的医生，你还记得是谁吗？”沈亦和冷汗涔涔的院长对视一眼，沈亦从院长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愤怒和惊喜，只是此时的沈亦对此并不感兴趣。
“你是？”柳斌睁大眼睛看着莫世行。
“对，就是我，莫世行。”“是你……”“是我，我正在你的大脑里保护你。”监控室里沈亦和崔成国都睁大了眼睛，而赵院长更是激动的站了起来。
听到这里的柳斌也想起了莫世行的脸，一下子瘫坐在地，捂着脸继续抽泣。
“其实，这都怪我，我本来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我的错……呜呜……”“事已至此，”莫世行走过来关切地蹲在第二人格身边扶着他的肩膀，“我们先过了这一关。柳斌此刻已经在精神病院了，他们想要证明你的存在。”柳斌擦干眼泪抬头看着莫世行问道：“可是柳斌说只要我的存在别人不知道，就没关系。”莫世行严肃地看着柳斌说：“正如我所说，‘看似万无一失’，但柳斌忽略了一个重要的破绽。”“是什么？”“凶器。那把杀人的金属软刀，柳斌刚用它杀了黄大国，还没来得及送回厂里去，软刀的失踪如果被追查起来，就算没人相信你的存在，柳斌杀妻的事情也会暴露。”柳斌听到此时想了想，赞同地点点头问：“那……我该怎么办？”“软刀虽然危险，但因为很小也容易随身携带，我猜现在就藏在柳斌的衬衫领子里。”说着莫世行指了指柳斌的脖子，他下意识地挡了一下。
“你只需要交给我，让我来解决。”莫世行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和可靠，让柳斌的第二人格头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
柳斌慢慢用手摸到了自己的衬衫领子，一个明显的凸起让他意识到了软刀的存在。
“不如我和柳斌商量一下？”柳斌握住了领子又停下。
莫世行站起来，并不在意的样子。
“我不会强求你。只是比起柳斌，我更适合跟心理医生周旋。正如前几天我让他通过了心理鉴定，我同样可以让心理医生相信任何事情，这就是我在这里的原因。”莫世行走近了柳斌看着他。
“你还记得吗？就是我，莫世行医生，是我给柳斌用了那个可以改造大脑的药物——红血清！除了你还有很多人！李永福，赵正，潘璐，黄大国，还有沈峰！这些人都曾经参与了一个秘密的，不道德的，危险的试验！而这试验的结果，你一清二楚，有人用红血清造出来那个意识入侵的药物HQ23！正是那种药物让你可以永远活在柳斌的大脑里！
说到沈峰的名字，沈亦惊呆了。
而整个监控室里，崔成国，赵院长，许红听到HQ23这个字眼都像被人扎了一针似的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
房间里的柳斌惊恐地看着莫世行，仿佛莫世行早已看穿了他的心事。
“那个试验跟我没关系！”莫世行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握住柳斌的手，又慢慢抱住了他的身体。
“我知道，我都知道，不是你的错，过去的那些事跟你无关，你需要的是未来。来吧，把软刀交给我，我替你面对警察和医生。”莫世行温和地笑着，让人慢慢放下了防备。
柳斌低头想了想，立即拆开了领子，看到这里莫世行冲着监视器的镜头做了个鬼脸。
监控室里的赵东搓了搓自己的手，非常高兴道：“这家伙果然一直在骗我！他什么都记得！
崔成国回头看了一眼赵东问道：“记得什么？你对红血清和HQ23知道多少？”赵东看着崔成国愣住了，有些尴尬回答：“除了名字，什么都不知道。”崔成国看了一会儿赵东又回过头看着监视器。
沈亦和方一廷却没听懂。
“他在说什么？红血清和HQ23是什么？什么试验？”沈亦问道。
崔成国也不看沈亦。
许医生并没有说话，但似乎红血清对她来说也不是个陌生的词语。
“红血清就是发生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而正是以它为原料进行的HQ系列药物试验，导致了那些人的精神失常。”崔成国沉了沉气解释道。
方一廷看着监视器，察觉到了一丝异常，说：“等等，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众人转向监视器里，柳斌抽出软刀，慢慢从莫世行的背后站起来。
沈亦发觉柳斌的眼与刚才相比锐利了很多，而握着软刀的那只手也突然不再颤抖，坚硬地可以看见青筋突出。
在其他几个人还没搞清楚情况时，沈亦已经冲出了监控室。
崔成国看看许医生，也跟了出去说：“沈亦你干吗！”方一廷不明所以，但还是决定跟上去。
房间里，柳斌慢慢把软刀交到莫世行手中，却没有松开。
“莫医生，我有个问题，”柳斌诡异地笑着，“如果你是我想象出来的，会流血吗？”莫世行看见柳斌的眼神立刻意识到了问题，随即松开手退后，此时柳斌露出了他本来凶恶的模样，向他划了过去。
一道口子出现在莫世行的右手背，鲜血疯狂地涌了出来。
莫世行转身要去开门，可是门已经从外面锁死了。在他身背后，愤怒的柳斌在昏暗的灯光中表情越发狰狞，一步一步逼近他。
莫世行突然慌了。
“开门！开门！放我出去！”听见莫世行的喊叫声，沈亦加快了脚步疯了似的冲过去。
柳斌的表情已经完全扭曲了起来，恐怖而疯狂的面容让人不寒而栗。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人人都容不下她？那个假老婆是，警察也是，你也是。是你们逼我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后路，等我离开这里，就会和她一起消失！”这时候沈亦已经冲到了门口，她没有钥匙，只得用尽全身的力气踹门。可是精神病院的门显然并没有那么容易踹开，她随即对着门里的人大吼起来：“柳斌！你给我住手！”沈亦使劲全力也只是击破了门上的玻璃窗户。
玻璃碎裂的声音异常刺耳，可是柳斌并没有在意，依然在慢慢逼近已经退到角落里的莫世行。
“赵院长！快来开门！”沈亦着急的吼道。
院长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柳斌恐怖地笑着举起软刀就冲上去，莫世行一猫腰，一个趔趄从旁边溜走，却也打了个滚倒在地上，反应过来时柳斌已经把他制服在地上。
“很抱歉，莫医生，即便这里真的是我的大脑，我也希望你可以彻底消失。”柳斌举起刀插向莫世行的脖子。
眼看着莫世行就要殒命于此，甚至他已经闭上眼睛，面露微笑，坦然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死亡。
突然一切都暂停了。
莫世行睁开眼睛，柳斌倒在了他的身上，脑后的鲜血慢慢流淌出来，一把刀正中他的后脑勺。
门上玻璃有个大洞，门外沈亦正紧张的看着他。
关键时刻，沈亦想到了腿上藏着的那把匕首，她刺中了柳斌的后脑。
跑过来的方一廷先是一惊，然后看了看有些发蒙的沈亦，立即把她推到一边，说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分局的人了，就说是我干的。”方一廷安慰地拍了拍沈亦的肩膀，然后拽着院长来到门前。
“快开门！今天这事都是因为你不配合！”崔成国也赶了过来，发现了情况，眉头皱在一起，感到事情有些复杂了。
满头大汗的院长这急急忙忙来打开了门。
汗流浃背的沈亦喘着粗气，远远看着崔成国跑进去扶起莫世行，帮他检查伤口，方一廷则检查了柳斌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看沈亦，摇了摇头。
看见莫世行没事，沈亦居然有点如释负重的感觉。
莫世行擦了擦脸，换回了原来的衣服，又被关进玻璃房间。
沈亦走了过来，想要说什么，被莫世行的手势打住。
“别指望我谢你，那些都是你应该做的。”沈亦看着莫世行，笑了：“我救了你的命，不客气。”莫世行摇了摇手指说道：“先收着吧，沈警官，以后你谢我的时候会很多。”院长严肃的走过来，但显然他有些掩饰不住的兴奋。
“都结束了，你们也该走了，接下来莫教授将会进行漫长的治疗，希望你们尽量别来打扰。”院长想要劝走沈亦，沈亦仍认真地看着莫世行不愿离去。
“对了，我很抱歉我还没来得及问你弟弟的事。”“你还没告诉我，我梦见的人是不是你？”“你觉得呢？”莫世行耸耸肩反问。
“虽然才认识你不久，但我……”沈亦差点想说梦里的事，可是看看周围的人，没接着说下去。
莫世行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床上，靠着墙选了个舒服的姿势。
“人的性格，你可以当是一付中药方子，不同的基因，环境，情感，事件孕育出的结果也不一样。你性格独立，保护欲很强，男性化的特征明显，是警察又没佩枪，没有证件，还在查案，但动作和穿着都是有一定办案经验的刑侦人员，大概是出了什么事情被停职。”沈亦看了看自己的打扮，有些尴尬：“可我弟弟的事……”莫世行摸了摸胸口，解释道：“我有那么神吗？自然是崔队长告诉我的。”沈亦回头看着崔队长，正在整理衣服的崔队长尴尬地点点头。
莫世行的表情依然很轻松，似乎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会让他感到惊讶。
“但是你的确让柳斌承认了罪行。”沈亦说。
莫世行想了想，拿起酸奶盒子在手里玩弄着。
“讲个故事给你。范正亮，43岁，福州人，2005年和父亲儿子一起开车去海边旅行，路上发生了事故，副驾驶的儿子和后面的父亲都昏迷不醒，因为有安全气囊的保护他只是受了轻伤，汽车漏油有爆炸的危险，他拼命救出副驾驶的儿子，之后汽车爆炸，他70岁的父亲因此丧生。之后他进行了5年的心理治疗，愧疚心理加上父亲从小对他的严厉管教留下的阴影，让他父亲的人格在他心里重生，每日处于痛苦和煎熬中，并扬言要杀了范正亮。我为了治疗他，用森田疗法加上药物治疗，进行24小时监控，终于让他父亲的人格渐渐消失。
2011年4月一个下午，他在家中被发现胃部大面积溃疡，肝部和胆囊中毒性病变，最后，死于免疫系统衰竭引发的真菌败血症。想知道原因吗？”所有人看着莫世行，不知道说什么。
莫世行挠了挠头，继续说：“虽然我每周都坚持给他复查，并且从没发现他父亲的人格再次出现的迹象。但范正亮的父亲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早晚一杯茶。他继承了父亲这个习惯，所以早晚的喝茶时间让残存的记忆可以重现。分裂人格在每次泡茶时都倒入了半杯洁厕灵，不出3周时间就要了他的命。”所有人都很惊讶，莫世行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沈亦：“我想说的是，进入疯狂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出口往往会让人寻找一辈子。”“你可真神奇。”沈亦忍不住说道。
“如果我真的神奇，也不用待在这里了。”莫世行撕开酸奶的盖子，舔了舔。
院长走到沈亦面前说道：“现在可以走了吧？”“走吧，我们还会再见的。”莫世行慢慢靠后，回到了阴影之中。
沈亦就看着莫世行慢慢消失在视野里，想起梦里那个截然不同的莫世行，有些出神。
方一廷此时走过来拉住了她：“走吧。”崔成国也点点头，附和道：“沈亦，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沈亦看着阴影中那个人的轮廓，不情愿地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沈亦心里突然感觉到，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注定要和这个神秘莫测的年轻教授纠缠在一起。【穿】
【书】
【吧】
而之后的故事，的确印证了她的想法。
夜深人静，许红站在玻璃房门前，手里拿着柳斌三年前的治疗记录，上面写着莫世行的名字，而照片里面的莫世行，和沈亦脑子里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第一步算是完成了吗？”许红爱怜地看着落魄的莫世行。
“我还有些情况要了解。”“然后，就会出来吗？”莫世行与许红互相认真地点头示意。
“我等你。”许红眼睛有些泛红，转身依依不舍地离开。
莫世行来到玻璃面前，哈了一口气，然后用手指慢慢写出了“江辰子”这三个字。
“三年了，是时候了。”他抬起头，看见门口的黑暗处，不知何时出现一个人的轮廓。
那人影慢慢走近，正是他那死去的妻子。
莫世行苦涩的冲妻子笑笑，整个房间忽然燃烧起来，火焰升腾中，莫世行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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