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市委的启示下,103核心组一方面抓紧电台筹备,一方面又在钻研提高工作效率,由“土”向“洋”转化,开始运用照相手段了。

  愿意捣鼓洋玩意儿的侯鉴伦,自告奋勇地担负起了这项任务。他原来有个旧照相机,但早已坏得不能用了,经核心组同意,他从顺兴昌账上支款买了个新相机。这照相机虽不算高档,但也顶得上四五袋面粉的钱了。侯鉴伦多次声明:“我可以把你们都教会,但是,这个宝贝照相机是党的财富,没有我在场辅导,谁也不准来捣鼓它,谁要是弄坏了,我就去把他家的锅给端了!”

  有了相机,还必须有自己的暗室,于是他在厨房后面挤出一块空间作了暗室。由于他潜心向书本学,向内行的朋友学,很快就把拍照、洗印一套都学会了。

  二

  吴永琛送上玉镯之后,那位海军基地的谢处长还真办事,第三天就安排吴永琛到基地后勤部参加了电讯技术考试。考试果然不出所料,成绩为“优等”。于是,谢处长便让他填好了表,呈报到南京去了。不料,几天后,申报被国防部诠授部退了回来,原因是“没有担任过电讯职务的履历”,不批!

  事情卡住了,吴永琛到顺兴昌来商讨对策,正好侯鉴伦和于树治都在。

  吴永琛说:“当初去他家送礼的时候,他说过‘不行就造个假履历’,可现在他却只字不提这事儿了。”

  侯鉴伦笑着说:“卖关子,等你进贡儿呢!说吧,你看再送点什么?”吴永琛:“听他儿子谢伟说,他妈这几天病得不轻,弄得他爸爸也心神不宁。这时去了怕是……要不然,等几天再去?”于树治:“我看,现在倒正是个时机。颐年堂坐堂的王老先生,是青岛市数一数二的名老中医,可谓是药到病除。你正可借着帮他老婆治病的机会,密切与他的关系。”

  吴永琛:“王老名医?我不认识,若是能把他请到谢的家里诊病就好了。”

  于树治:“我认识,我们是多少年的朋友了,我看病都是找他。至于去谢的家里,那也不难,多加点出诊费就是了。我跟他说说?”

  侯鉴伦:“对,这个主意挺好,雪中送炭,进贡恰到好处。”于树治:“我在他那里立了账户,看病、抓药,咱给他垫上钱就是了。”侯鉴伦:“好,就这么办!不过,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数目,每回的钱数你们可得记好,列入103的公事支出。”于树治笑笑:“那倒不必了。”

  侯鉴伦把眼一瞪:“你公私不分,像共产党的干部吗?告诉你,要是你花穷了,103可没有‘救济’这一说儿!”

  吴永琛瞅瞅于树治,开怀大笑起来。第二天,吴永琛就接上王老名医,到谢家给他老婆看了病,抓了药。

  六服药下去,他老婆的病好了,谢处长也如释重负了。吴永琛又提起那个电讯官造假履历的事,谢满口答应了。他给保安第五旅旅长刘建利打了个电话,又帮着造了一份假证明信,证明吴永琛曾在他们旅任过电讯官,然后叫吴永琛拿着去找刘建利盖章。保安旅这类的杂牌队伍,对谢处长那是敬重有加的,吴永琛去了,保安旅很痛快地就给把大印盖上了。再报诠授部,《电讯官资质证书》便批了下来。有了它,吴永琛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登舰,与电讯部门的人交谈通讯业务了。

  三

  吴永琛早就知道军舰上有《三军联络密码本》,是供军舰与海陆空军联络用的,一直在思索着怎样获取它。但是,他所在的“接字三○号”舰,是从日军手里接收的旧舰,还在船厂大修着,电讯之类的事还远未排上议程,《密码本》更无资格领取。

  从哪里入手呢?他把目光移到了“庐山舰”上。该舰的机要秘书叫刘国夏,负责保管舰上的机密文件,吴永琛以前就通过亲戚关系认识了他,拿到电讯官资质后,便经常去舰上机要室找他聊天,谈论电讯的事。有一次,吴永琛一边跟他聊天,一边装作很随意的样子,翻弄他桌子上的文件。突然,他发现了一份《通知》,是青岛海军基地下发的,内容是:自十月一日开始,启用新的三军联络密码,各舰务必于九月底之前,速来领取,逾期未领取者,须自己单独去南京领取。吴永琛想,这可能是个可乘之机!

  吴永琛试探地问:“这差八天就到月底了,你们庐山舰怎么还不去领新密码本呢?”

  刘国夏说:“我们庐山舰不久就要进坞改装火炮和修理电台,很长时间不会用密码的,所以舰长指示暂不领了,以后用的时候再去南京领。”

  吴永琛:“你先替他领出来不是更好吗?”刘国夏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绝对不行!没舰长的命令,谁也不敢动!舰长怕舰进了船坞修理多日,看不好门丢了密码,会招来杀身之祸!”

  吴永琛听后,觉得难度太大,一时不好下手,但是,时间紧迫,还有不到五天了,机会稍纵即逝,绝不能放过!他紧张地苦思着……刘国夏的老家在诸城县相州镇,前些日子父亲去世,正处于国共交战时期,他也不可能回去料理,心里总觉得很是内疚。闲谈中,他与吴永琛说起这事:“母亲早已病故,他妻子带着个三岁的孩子跟他老父亲一起住。父亲一死,妻儿自顾不暇,连个为老父亲修坟立碑的人都没有。父母就我这么个独生子,也不能回去料理,真是大不孝啊!”说着就要掉泪了。

  吴永琛安慰他说:“这也怨不得你,是你想办而办不到啊!这样吧,我有个朋友在诸城,托他帮你办办看。”

  刘国夏赶忙说:“那太好了,花多少钱,砸锅卖铁我也还上人家!”吴永琛回去将此事告诉了侯鉴伦。侯鉴伦说:“我们马上向市委城工科汇报,反正那一带已回到了咱的手里,我看这事不难办到。”过了几天,城工科回电说,刘国夏父亲的事,通过党组织的安排,村里很快就都办好了。吴永琛决心实施关键的一步了。晚上,他与刘国夏约好,带了烧大肠、猪头肉和两瓶栈桥白干酒,又上舰找刘国夏了。

  这一天是星期日,当官的走了,有家的回家了,只有寥寥几个无家可回的人留在舰上。刘国夏正感到凄凉之时,吴永琛来陪他,他自然是十分欢迎的,两个人坐在机要室里,边饮边聊起来。他俩从眼下聊到将来,聊到了前途命运。

  刘国夏叹了口气:“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国民党马上就要完蛋……”吴永琛:“你听说了没有?咱们的老乡刘善本,开着飞机到解放区去了?”

  刘国夏:“听说了。人家有福气啊,自己说了算,说走就走了。可咱绑在这军舰上……”他摇了摇头,话题又转到了为父亲修坟的事上,“真没想到呀,解放区里的人就是那么团结,说办就办,那么利索地就把我父亲的坟和碑都办妥了,唉,真不知怎么感谢人家才好。”

  吴永琛脸色严肃了起来:“国夏啊,人家还真有件事要求你帮忙呢!”

  刘国夏:“什么事?”吴永琛:“要你们新的电台联络密码。”刘国夏惊诧地望着他:“这可不行,这是掉脑袋的事!”www.chuanyue1.com

  离月底只差两天了,必须立即行动了!吴永琛决心已定,说道:“这事我可答应人家了,不行也得行!”说着,手向腰间摸去。

  刘国夏:“这……”他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吴永琛,“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姓‘国’还是姓‘共’?我就是死,也得死个明白!”

  吴永琛:“事至如今,也不瞒你了,我就姓‘共’!是共产党的人跟你要的。”

  刘国夏表情大变,脸上的疑云一扫而光:“把你那抓枪的手拿出来吧,用不着!”他湿润的眼睛望着吴永琛,“我还就等着这一天哪!”他兴奋地端起酒杯,碰了一下吴永琛的杯,一饮而尽。

  吴永琛刚才已经心提到嗓子眼了,闻听此言,抓着枪柄的手缩了回来,冷静地听他往下说。“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刘国夏咬了咬牙,“就是前些日子国民党进攻胶东的时候,攻占了我家乡,大地主老杜的儿子,带着还乡团也进了村,进行反攻倒算。土改中谁分过他家的地、牲口什么的,都得交回来。本来我父亲就是土改积极分子,又分得了他家的三亩多地,杜家父子把我父亲吊在树上暴打一顿,打得皮开肉绽,两天后就死了。这帮畜生只占了一个月,共产党就打回来了。可这一个月里,他们作恶多端,令人发指!”他用手拭了拭含着泪水的眼睛,振作起来,“为了共产党,冒杀头的风险我也干!”

  吴永琛的眼睛也湿润了,他紧紧握住刘国夏的手:“组织上多次提醒我们,生命是党的重要财富,一定要避免无谓的牺牲!所以咱要认真想好细节。这样吧,明天上午,你拿到密码本马上交给我,我们尽快复制,中午前交还给你,你利用午饭空间,悄悄把它锁到舰上的保险柜里。”

  刘国夏:“好,舰长万一问起来,我就说人家基地又催了,我是好意领了出来。”

  吴永琛:“对,一定不能让敌人察觉我们抄过了!”刘国夏:“那当然,如果敌人发觉泄密了,马上就会更换,我们抄的岂不成了废纸?”刘国夏当即开具了证明函,把庐山舰的公章、舰长的私章都盖好,最后约定,明天一上班就去领取。

  星期一上午,吴永琛远远地尾随着刘国夏,去了第二海军基地司令部机要室。半小时后,刘国夏拿到密码本,从容地走出司令部,过了一个路口,便在一个僻静处交给了吴永琛。

  吴永琛夹着皮包急急赶到了侯家,侯鉴伦和于树治已在那里等着了。三人打开皮包一看,好家伙,三个大信袋子——《海军机要密码》《陆军机要密码》《空军机要密码》,每份都用火漆封口。侯鉴伦立即动手拍照,拍完后,他们又把纸袋封好,恢复了原状。对火漆封口技术,他们已作过专门研究,所以这还难不住他们。中午十一点多钟,吴永琛把密码袋送到了舰上刘国夏手中。黄振光则带着胶卷,当天下午出发,送交了市委城工科。m.chuanyue1.com

  衣吉成科长风趣地说:“好啊,我们现在成了国军的‘同伙儿’啦!范大司令对整个战役的部署,通过《作战方案》提前通知了我们;飞机的调动,通过《陆空联络密语》让我们首先知道;军舰的调动,通过《舰用三军密码》,先向我们预告。哈哈……这次你们肯定又要立功啦!这是你们103第五次受到市委的嘉奖了。不过,这些奖状你们现在还捞不着,待大军开进青岛后,算好了总账,才能正式颁发。” 穿书吧为你提供最快的青岛谍云更新,第六章免费阅读。https://www.chuanyue1.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