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什么他们会失败
我是一个不成熟的治疗心理病的医生,现在居住在一个很小的城市,这里的医生没有专长,差不多都是包治百病。许多人知道我对于心理方面比较有兴趣,所以,凡是有什么心理方面的疾病,总是到我这里来就医。其中比较严重一点的,我会把他介绍到附近一个较大的城市,找一位神经系专家诊治。
最近有许多人到我这里来咨询心理问题,可是我却看不出重要的病象在哪里。他们多半是一些失败的青年,在校的时候本来都是好学生,成绩也很不错,不过进入社会以后,就开始不思进取了。
他们起初醉心于学校生活,希望能毕业,想寻求一份合适的工作。现在呢,这些都已达到了,但结果只有颓废,因为他们缺少实际处事的能力。
他们的行为,谁都觉得怪异。他们没有整洁的服装,没有远大的志向。他们心中也许想结婚,似乎要等待某个女人来追求他,并且他们没有收入来结婚。他们不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也不知道怎样去找工作。即使找到了一份工作,除了听从他人的指挥,也不懂得怎样去主动做事。这不得不使所有人都奇怪,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能上进?
现在,他们都到我这里来问我。不过,连我也不知道他们所生的究竟是什么病呢。m.chuanyue1.com
一个心理治疗医生
不论你是医生,还是心理学家,对于那些心理机能不甚健全的青年,切忌在开始就吓倒他们,说他们有什么极危险的病,说他们是天生如此,已无药可救了!
在这一群患者中,大多数的人还是有挽救办法可想的,尚有少数的人,他们的心理已停滞了多年,正如前面信上所说的。
像这样的人,医生不但无从下手,还必须非常小心。他们应该明了,有许多青年男女,在幼年的时期是常态的,到了成年时期,却停止了发展,甚至反而退化。因为他们尚未成熟,所以他们不知道怎样去应对工作、责任与婚姻。他们只是一天一天地怪异着,直到最后,他们已不会再有进步,于是便停止,或退后,或完全消沉了!
心理治疗医生另有一种专门名词去称呼这种病,但普通读者不必去知道它,总之,只要大家知道有这种病症就是了。另外还有许多病态,表面看来与此相同,不过,要是加以良好的指导,仍然可以回到正路,或许还可以干一些事业。
至于前面所说过的那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失败者,或者是有失败的趋势的人,他们需要用另一种不同的治疗法,把他们恢复到常态。对于这类人,我们想要设法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可惜已经迟了,因为他们所走错的路实在是太远了!目前补救的办法只有赶快查出他们的错误,引导他们到实际的事情上,或者是户外的兴趣上,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做一点事情。
只要他们能够熟心地做事,不论是做些什么事都好。做东西也好,敲打也好,搜集也好,或者能够赚一些钱,那自然是更好了。但是,你应当好好地指导他们,要知他们多半是不主动的啊!
他们真是一批可怜虫。不好玩,不热心,不能成为什么“迷”,不能沉湎于某种事物,不能进入生活的游戏!他们的心力是内长的,而不是外向的。他们好梦想,好读书,好沉默,时常害羞,总之,他们的心智是凝结了的。
当然,我们没有理由去禁止他们的读书或讨论,但不可过于放任。我们应当设法把他们的心智从内长转变为外向,要使他们能够独立,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我们要使他们时时观察外物,做事、管理要有条理,要注意外观,要使他们知道这世界是充满了责任和工作的,所以住在这个世界的人们,不应该梦想悠闲,不应该要他人来照顾自己。
那些常态的孩子,对于这些事物,是会自然而然地随着发展的,但对于这些变态的人,却不会如此。他们急需有人给予特殊的帮助,并且是愈早愈好。
本来,从孩子发展到成人的路途上是有许多困难的,不过,大多数的孩子自然地通过了这些难关,并且还发展得很快很好。一个人必须认清自己,能够按部就班,向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创造自己的前途,奠定自己的地位。这是每个人一生的关键!
但是,有少数人必须经过一番“改造”后才能做到这一步。这些人很早就需要有人扶助,而且是时时刻刻需要有人扶助的。假使他们没有获得适当的扶助,那么,他们就很容易成为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失败者!
二、怎样改变我自己
我在小时候就已经结了许多仇人,有的是自觉地,也有的是不自觉地。我时常会默想一些事物,并且容易把这些事物特别放大。
我对于周围的环境总有破坏的批评,但自己又觉得毫无力量可以去改造事物。凡我所做的事情,连我的婚姻也包括在内,我都又怕又恨,并且最怕听到别人对我的批评。但我的丈夫却偏是一个喜欢批评的人,尤其是他对于我的一切,似乎都有点不满意。
先生,请看我都能够这样地剖析自己了,但却不能解救自己!
在结婚以前,我对于种种不满意的环境,都极力希望利用结婚来一个根本的改变。谁知道,婚后的我更不如婚前,因为我的丈夫与我在种族、信仰、教养、人生的理想上都不相同。和我相同的只有一件,那就是容易发怒。所以,我一想到我俩的未来,不免感到极大的恐惧!
现在,我急于想改变自己。我尝试了应用心理学中所说的“肯定”的方法,可是结果好像适得其反,我又失望了!我以为那些有神经质的人,如果利用催眠术来诊治,收效一定很快。但我又常常怀疑,疯人院里为什么不利用催眠术?
数年前,我曾到一个疗养院去检查过,我和里面的某医生谈了一小时,他说我并没有什么毛病,我就一无所获地出来了。自从那时起,我好像比从前更难以自制了。我真有点害怕,我究竟要用什么方法,到什么地方,去得到解救呢?
我太昏乱了!先生有办法救救我吗?
一个失望的人
像这样的人,就是犯上了“意结病”。她的情绪不大安宁,并且充满了疑惧和愤怒,还带有一点自傲的心情,使她整个的心境开始昏乱,阻碍了一切快乐和安慰……这是多数青年人易犯的意结,有一部分小孩子也是如此。从一方面说,她不能摆脱儿童时代的那些意结,内心依然充满了放纵情绪。愤怒、敌视旁人对于破坏的批评,不能适应环境,不能改造自己……这些,都有点近似儿童时代的任性习气。
当然,我们不能再使人回到儿童时代,重新加以教导。不过,假使我对于这个“失望者”的分析是对的,那么,我便主张对她重新加以教导。这位“失望者”很了解自己,所以对于治疗的方法也比较容易了解,可以使她拥有很多自制的机会。
先说催眠术问题,我要劝她不要再放在心上,因为催眠术也许对于他人有效,但对于她却绝对不行。其次说一下“肯定”的方法,“新思想”的方法,应用心理学等,她都已经尽量地利用到了。
她要摆脱这些问题,最要紧的就是要自己努力。只晓得要自由,只知挣扎,那是无补于事的。我认为要医她的病,她就先要把她的毛病忘记掉。要知道,挂念着毛病去奋斗的人没有一个不是失败的,因为她把毛病愈加塞进去了,而没有把它拉出来。
解救的方法非常简易,那就是用种种的方法解脱,竭力忘却自己的病。而在另一面,不妨对某种事物养成热忱的兴趣。她需要他人给予一些帮助,他人不必去医治她的病,而只要引导她离开她的病。这绝不是一日或一月之功,起初是要把她引入正道。(关于“正道”,要根据许多特殊情形,在这里就不一一讨论了。)总之,她的一切,决不能注定这是一个悲剧,而是有悲剧后果的趋势。因为还有许多人,虽然胜过了她的意结,却还是有常态的性情。
最后,我认为她的病倒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至少尚有一些办法可想。但她的病既然是多年形成的,我们不能性急,而只能慢慢地设法把劣根拔除了。
也许有些心理分析师要反对我的意见,他们认为对于某些心理病症,如果看出了一种特殊的意结是和某种重要的心理相冲突的,只要对于这种特殊意结加以纠正,患者也就恢复常态啦!
或许如此,不过,我认为“失望者”的困难已经生了较深的根蒂,如何能在短期间拔去呢?虽然,不论根据哪方面来说,我相信她总有一天是可以完全复原的。
三、一个极难管束的女儿
我有一个女儿,现在已经十一岁五个月大了。约莫一年前,我认为她所受的训练是对的。可是现在,她的情形总是使我十分不安。
我的女儿是很聪明的,意志也非常坚强,她最怕的是自以为是严于训练人的父亲。我待她比较温和,对她说话也柔和些,但是,每当她有什么差误,我去矫正她的时候,她总是反驳说:“别人能强迫你们做什么事情吗?”
在夏天露营的时候,她的成绩是最好的,在学校里,她也是一个很会读书的学生。我所烦恼的,是她对我缺少相当的敬意。我也想用斥责的方法,去强迫着她对我就范,但这是一种正当的方法吗?
她的父亲,在好久以前,就想送她到一个长年留校的学校中去。我还想告诉您,她对于宗教是很感兴趣的。
F.S.P.
上面这个问题,正和其他的许多问题一样,有些部分很普通,也有些部分很特别。
比较普通的是,大多数的儿童,尤其是男孩子,他们愿意遵守群众规则,喜欢过集体生活,而不肯接受父母直接的管束。所以,露营生活和学校生活是孩子们最乐意接受的。儿童服从学校和营队的规则,在他们看来,这不是服从个人,而是遵守群众(团体)的规则。这些规则的设立,不是为了专去管束或压制他们个人的。从这里便可明白,独生子为什么容易任性放肆了。
接着要研究所谓特别的地方。她的那种反常行为,发生还只有一年多。或许你要说,做父母的用两种不同方法教训女儿(这原是不可避免的普遍事实),也是一部分的原因。如果是那些年纪较大的女儿,因为对于这些差异已有明确的了解,所以不会反抗。通常说来,要反抗的儿童,年纪总是极小极小的,直到十岁以后,他们便可以逐渐地走入正轨了。
关于管束儿童的方法,是用威吓的方法对呢,还是用仁慈开导的方法对呢?我的意见是后者。假使父母子女间,有“爱”字相联系,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即使有的时候,威吓也可以强迫生出敬仰,但是真正的敬仰,却是由爱产生的。
你希望你的女儿,在十一二岁的时候,能够对你表示一种敬仰的心,这是很对的,可是,比十一二岁还幼小的儿童,却是很难办到的。不论你的子女的年龄大小如何,总之,敬仰是不能由强迫或命令来获得的,而是要出于他们内心情愿。有许多父母喜欢儿女的亲热胜于儿女的尊敬心。
这的确是一个很普遍的问题,也是一个极严重的问题。这个问题的核心,是有许多感觉敏锐的儿童,都喜欢反抗一定的训导。但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坏儿童。要是常常压迫他们,他们便会变得更坏些。因为他们在受到这种所谓的压迫以后,会格外激烈地反抗而不快乐。
你确实需要建立你正当的威权,但必须用正当的手段去达到这个目的。有的时候,虽然可以用粗鲁的方法去胜过你儿女的意志,但你同时要记着,这是必须要付出相当的代价的!
你还应该明白,这种性格绝不是完全不好的,虽然很使人感到烦恼不便。简直是要像圣人一般的父母,才能应付得来呢!
有一个小学训育主任,他遇到了像上述那样的女儿,感慨地对我说:“那个孩子不愿意服从管教,有一种领袖的性格。不过,他要是不知道学习服从,将来也只能成为一个暴徒,而不能成为一个领袖!”
我现在要重复一遍,一切教导的方法,都是要看如何实施的。这种心灵的药,不是看药的成分怎样,而是要看病人的反应如何。一切其他的药,其效用也是如此。一个儿童,假使只有表面上的服从,而在内心中依然反抗着,那有什么用处呢?
你还可以留心到,假使做父母的性格很和蔼,他们的子女,有些能熏陶成善良的习惯,有些却养成了反抗的习气,这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就以上述的那个女孩子来说,把她送入一个长年留校的学校,的确是一个很适当的办法。况且她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对于群众规则和团体生活,又向来能够服从,也许她可以因此变好的。但是,还得仔细考察:她是不是愿意去。她是会觉得自己被送走了呢,还是会以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去接受教育的机会呢?我希望她是属于后者。
老实说,没有一所学校是可以代替家庭的,但是,经验告诉我们:有很多的孩子,他们在学校里比在家庭中,还要感觉快乐安适一点。那么,我们对于儿童的管教,不必过分看重教训,更要紧的是要怎样设法保持儿童的常态。善于使儿童保持常态的人,必定会把他的真意隐藏起来,因为他是一个艺术家。
上述的那个难以驾驭的女儿,到底是一个激进的人呢,还是一个神经过敏的人呢?有的时候,医生需要打断一根骨头才能把身体医好。但是,打断一个儿童的意志,那是很不幸的,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不可采用此种方法。ωWW.chuanyue1.coΜ
学校生活可以建立一种平稳的心情,只要能让她经历一年,也许她就可以养成别的性格,变得驯服。
那么,为什么不把她送入长年留校的学校去试试看呢?
四、“性”感过敏症
请你不要透露我的真实姓名,让我约略懂得一些“处世艺术”,好吗?我可以把我的毛病坦白地告诉你。
不论什么人,都以为我是一个很古怪的人。我自己也感觉到,每逢与男性交际的时候,心中总有一种难说的“不自然”,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有人告诉我,这是由于自己的精神太过敏的缘故。所以,我现在也想极力改变。
我加入了一个游泳社,每礼拜去游泳两次。我看见其他女孩子都很天真活泼,只有我是这样呆笨,我希望能克服。如果有男性加入游泳,我便会觉得污秽。我虽然没有做错什么事,但我总觉得太呆笨,太不自然了!先生,你可以帮助我解除这种习惯吗?
加入游泳社以来,我觉得自己的心思好像已经纯洁了一点,但这对我也不能完全有帮助。
我还有一种偷看他人的男朋友的毛病,我也想赶快改掉,免得让别人对我有一种恶劣印象,以为我是一个多疑的人。我想,你一定以为我被这种思想所困,以致脑筋昏乱。我要老实告诉你,我现在常常头痛得厉害,这或许是因为我对于随便什么事都看得太严重了。其实,我并不是自己愿意如此的呀!
J.B.
读了这封坦白的信,使我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题目:性别感觉的过敏。
性别感觉过敏的青年,比神经过敏的青年还要多!不过,这两种很容易弄混。从许多人生的目的上来说,我们可以自称为人类,其实,要是严格地说起来,这世界上并无人类,只有男人和女人。
这种性别过敏的感觉,发生得很早,大概在儿童时期就已经有了。性的感情,与诚实和幽默性的感觉一样,要经过几个不同的时期。我们把儿童时期叫作“天真时期”,那当然是对的。不过,要是把它叫作“无知时期”,不是更贴切一些吗?
儿童感觉的过敏,和男女儿童的好恶以及能力的不同,都是有密切的关系的。社会的风气也很有影响。
男孩子最先发现的事情,便是觉得女孩子是可以被戏弄的。恐怕同时这也是一种女孩对男孩的发现,因为戏弄是含有一种卖弄风情的意味的。
我们应该注意到,男女儿童在十几岁时的青春期,正是儿童心理根本转变的时期。虽然现在的青年男女,就是从前的年幼儿童,但他们的嗜好变迁是很明显的。他们的感情脾气变得深沉了,他们的行为举止也变成了另一种风度。男孩希望去接近女孩,女孩的卖弄风情也有点显露出来了。
假使我们带一个十岁的儿童去观看爱情电影,当看到紧张的一幕时,他也许会说或者想:“剪去这一幕!”数年后,想不到他自己也开始这最紧张的一幕了。
一个十岁的小孩,当他阅读到《牧牛武士在旷野》的故事时,会觉得这是愚蠢的事,何必为了一个姑娘去冒这样的风险呢?可是,这故事如果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读到了,他会觉得这武士的勇敢行为使他得到一个姑娘,那是极应得的回报。
等到一个孩子渐渐长大起来,对于各方面的性关系,就会格外觉得有趣起来。尤其是对于异性的兴趣,会成为心理安适中最重要的部分。
关于这种性关系,在心理上,我们可以找到两种不同的特性和态度:过于积极的,举止太热烈沉湎的,是由于性欲过于发达;过于惧怕、避退、害羞,缺少勇气向异性进攻,遇到异性的时候,态度不能像在家庭中那样自然。
一般来说,受性压抑和受性羞涩痛苦的人,要比受性放纵痛苦的人来得多些。可是,不论哪一个人,总会觉得自己所受的痛苦比他人要厉害一些。
恐怕要一个聪明的人才可以告诉J.B.,或者是其他和J.B.同病的人,怎样去克服这种愚笨的行为。不过,去告诉J.B.怎样进行的人,恐怕也是一个愚笨的人。
须知道一个男子对于性的关系,只有“男人”的感觉,他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他更稀奇的是,为什么别人要视为了不得呢?他并不是不晓得女子觉得男子是有趣的,他也自觉这是值得骄傲的一点。同时,他更相信这是女人们最弱的一点。
J.B.要想竭力改善自己的态度,使她自然、大方,并且想尽量利用她的性本能,这都是对的。因为这世上有了男人和女人,才有味得多。如果能使这些男女间的关系健康地发展,这不是使人类的生命更增加一份活力了吗?
五、我害着神经衰弱症
我遭受神经衰弱病的痛苦已经几十年了。或许你以为我是受了这个病名的害处,其实,我还是最近看了俾尔特医生的书,才知道这个病名的。
我知道从前那种老观念,认为这是身体机能上的毛病,那实在是错误的。我也知道现在的新解释,认为这种病状是人格的分散。这是我所晓得的一切。我实在没有精力再将这些病状更仔细地研究下去,也没有钱可以去请教那些神经病专家,更没有自由可以让我选择自杀。我现在不想把琐屑的历史拿来麻烦你,只想郑重地告诉你几点。
我最大的症状就是感觉精疲力倦,脑力衰弱劳瘁。我想,这些症状应该都是你所熟知的。我二十五岁了,现在上大学四年级。我本是一个健康、活泼、正常的青年,我的家庭也没有什么神经衰弱的遗传。我在中学时期是很会读书的,毕业后,我也做过许多工作。可惜,就在这时候,发生了烦闷、厌倦、衰弱等种种征象,使我对于每一项工作都不能好好地干完。在二十岁时,我进入了大学,但那些沉闷、厌倦、脑力衰弱、心神不定等征象,还是没有消除。
我起初以为自己患的是一种烟精毒,后来,我请医生检查过,他说没有病,只需多多休养。我才明白,这是一种精神病。我还以为我害的是忧郁症,所以,我跑到图书馆,翻看了许多关于该病的书,我认为赛特拉医生的话最中肯,他说诊治忧郁症的唯一方法,就是要替心灵找到一种职业,使它可以消磨时间。
于是,我阅读小说,计算数学,我把它们作为我心灵上的职业。可是,我所获得的效果却十分地微小!
现在,我的病已严重到只走五步路便感觉疲倦的程度了。我也读过西德的书,他让我们不必恐惧疲倦,所以我又咬紧了牙关,故意去走长路。但无论如何,还是不能治好我的疲劳、脑力衰弱等病症。
我也觉得很稀奇,像我这样的身体,竟能读完了大学(中间有过两学期休学)。我是在有精神的时候,把学识塞进去的。我相信,假使我能找到一个满意的终身伴侣,也许可以医好我的病。
总之,现在的疲乏和沉闷已经妨碍了我的幸福,使我不能参与正常的交际了。因此,我不能再让我的病拖延下去,但能否痊愈,那只好碰运气了!
B.E.
不论是哪一个人的自述,都可以表明他对于自己的病有怎样的看法。在他自己看来,这并不是一种病,而是一种生活上的可怕表现。像这种极普遍的神经衰弱症,是神经世界中最可怕的。假使你想要驱走这些恶魔,就必须用那白昼的光辉,把它照耀个清楚。
这种不幸的人,对于那些恶魔,看得比实际存在的还要严重一些。他知道去找书本来解决他的困难,但是看得不够的话,还是不能有助于他。况且,书上的见解错误的与正确的同样多,用这些一知半解的学识去医治自己的精神病,不是非常危险吗?
对神经衰弱症的研究现在已经成了一种专门的学科。我们所晓得的,并不及我们所应当晓得的那么多。但是有几点,我们是必须要明白的:原始的天性,绝不是说,你刚生出来就带有先天的神经衰弱的遗传性,而是说,如果有这种趋势,你便容易得这种病。
有些人神经系组织非常强硬,可以忍受许多困难、风波和各种人生的烦恼与悲剧;但也有人遇到一些小风就会跌倒,不过在跌倒以后,经过一度的修养,又能恢复原状。
神经衰弱症要是在年轻的时候就发现的话,那是因为原有的天性太衰弱了;如果到了三十岁或四十岁才发现,那是因为责任太重的缘故。
神经衰弱症最明显的症状便是疲倦,这是由于惧怕和沉闷所致。假使一个人对于疲倦有着一种异常灵敏的感觉,那不用说,他已经得了神经衰弱症了。因为除了那些患神经衰弱症的人,不会有人知道疲倦的。这种疲倦,好像是精疲力竭得快要死了一般。这或许是由他们体内因疲倦而产生的毒素所致。其次明显的症状便是烦恼了,医学上把它称为忧郁症。还有失眠及其他各种无名的痛苦。
因此,当这病最严重的时候,有六种明显的症状:疲倦,恐惧,沉闷,自觉有病的烦恼,失眠,痛苦。病痛的时期,有的是几个礼拜,也有的是几个月,甚至有的是几年。
更有一种假性的神经衰弱症,患者在机体上并没有真正的疲乏。其实,这不过是病有深浅罢了!有许多神经衰弱症,假使病状不是过重的,并且正在合理医治的话,还是能得到一种有效能的适当的生活的。
我们对于B.E.以及其他和B.E.同病的人,可以贡献一点意见。
假使你是一个患神经衰弱症的人,你必须要有一定的主见。你想读完大学虽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是你不可以可怜自己,你要想到这世界上还有许多和你同病的人,甚至还有许多症状比你更严重的人。别人不须苦心孤诣便能得到快乐,你却应当努力奋斗,摒除一切烦恼,去寻求精神的安适。
你现在所急需的绝不是拐杖,你应该不需要拐杖,尽力地向前程奔去,随时增长你的距离。不用去阅读那些关于神经错乱的书,你应该明白,神经上的毛病,最好的医生便是自己。或者你去寻找一个好医生,那也是好的。因为,他可以像兄弟一样看护你,他可以在你需要时帮你披大衣,他可以做你的指导者、哲学家和朋友。
至于你信上所告诉我的,我觉得你虽然为这病想尽了方法,但没有一件是做对了的。照你的方法,反而有使病加重的可能!须知道,一个患神经衰弱症的人,应该有一种比常人高的生活标准。
你说只要找到一个终身伴侣,就可以把你的病治好。完美的婚姻的确可以帮助病人,但是有一个条件,要看这病人是否值得救助。可是现在,你毫无理由可以叫一个女子平白地牺牲她的一生来安慰你,所以,你必须先要寻求出自己值得救济的地方,然后再说“救助”也不迟。
你的症状还不算是很严重的神经衰弱症,只要有一种固定的职业和一种坚持不懈的决心,就可以去克服这些症状了。打击当然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你也不要灰心,相信总有一天,这病会离开你!你每受一次打击,就会给你增加一份管制的力量!
最后,你要去找寻一个聪明的指导者,他可以督促着你前进。你应该绝对信任他,依照他的指示做去。除非你是有了极大的好转,否则我劝你千万不可以任性。
六、我被一种身心的缺憾烦扰着
许多年来,我一直被一种身心缺憾烦恼着。我的心智因为受到这种缺憾的影响,使我被迫丢弃了一种专业,虽然有人说我很有这方面的才能。
所以,我特地写信给你,希望你能发表一点意见。现在我要把事实讲述给你听:我的身心组织,直到现在,还是找不出有什么缺欠。中学毕业以后,我进入一个法科专校。起初我读得很好,一切事情都很顺利。后来,我读了一本讨论堂表结婚所生子女问题的书,大受影响,因为我的父母正是堂表结婚的。这位作者告诉我们,堂表结婚的后代,大多数是身心方面有缺欠的!
从此以后,我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堂表结婚的后代不健全的思想,似乎烙印在我的心中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这本书中所说的话。
不久我又听到一位精神病专家的演讲,他在演讲中谈到,心灵有缺憾的人可以从他的手上看出来,因为人类的手的形状和心是有关系的。
也许是我的神经过敏,我察看了自己的手,觉得是有点异样,好像是太小了。我的身长有五尺七寸,重有一百八十磅,肩膀也很宽大,为什么我的手却像一个小女孩子的呢?许多朋友们也时常提到我这种身体上的不相称。
有时候,如果我忘记思考这些无谓的问题,只是努力地干我的工作,那就可以获得良好的结果。不过,每当我一想起我的手,便会让一切兴趣都消失了。因为,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平凡了啊!
假使你能抽暇阅读这封信,并且能帮助我发表一点意见,我将十分感激!
H.I.W.
这封信的文辞写得很好,足以看出这位写信人的天赋的确是具有一点的。但是,这天赋也可以解释为一种情感上的毛病。因为,他往往有一种自卑的感觉,遮盖了种种自高的感觉。其影响是很大的,当一个人感到自身有缺欠时,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毫无心绪了!
像这位H.I.W.所具的情形,相对来说还是容易改正的。他的自卑自贱,无非是出于他的神经过敏而已。要是他不这样,就决不会因为阅读一本关于表亲结婚的后代的书,便要怕到这个样子。其实,近亲结婚虽然会产生弱种,但也会产生强种。这世上有很多父母是表亲结婚的,但只有少数的人,由于敏感的缘故,才会受到表亲结婚后代衰弱的论调的影响。
再说手小,这情形又有点不同。我们不必否认这些事实,更不必时常去记挂着它。因为这是由于自觉过敏所致。每个人都想在体貌上像个常人,即使不能超出常人,也想和他们不相上下。每个人都想成为一个发育完全的人,既然女人们的手是天生小的,那么,男人们的手一旦带有了女人的特性,心中自然难免要有点不舒服。H.I.W.之所以感觉不安,大概是这些原因吧!
还有许多青年,他们并不怎么勇敢,但他们喜欢谩骂、喝酒,喜欢矜夸他们的一些冒险行为,好像不这样就不能表现他们是怎样的老于世故,毫无一点儿女私情了。
其实,这些行为反而把他们的弱点暴露了出来,因为他们并不能依照他们所说的去做!他们想用夸张来抬高自己,当他们把自己看得过分高贵时,正是别人将他们看得格外渺小的时候!
本来,一个人的手小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手小不会妨碍你做大事,也不会妨碍你用脑力。我深信,要是这件事降临在别人头上,他们也许就不会这样在意了,他们可能会以为这是很自然的事。
这使我想起艺术家韦斯勒,他有一种自傲的性格,许多人都嘲笑他黑发中杂有一束白发,但他反而认为自己是一个特别人物呢!要是一个自贱的人有了这些白发,便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而把白发染黑。
老实告诉你吧,小手并不是一种残缺,就算把它当作是一种残缺,它也不会妨碍你个性的正常发展的!
虽然人世间有许多真正的自贱者,直到今日还难于诊治,但从实际上说来,无谓的自贱感觉,似乎比引起无益的烦恼还要多些。就像上面所述说的这种症状,一个最简易最有效的治疗法便是——忘掉它!
七、我和家庭格格不入
如果我的家人知道我写这封信给你,他们一定要说我太不知情义了。可是,凭良心说一句,我实在有点和家人合不来啊!
我唯一的嗜好就是音乐,但我在家中听到的是什么呢?唉,除了商业和工作,便只有金钱了!我的家庭要我去经商,要我去工作,要我去赚钱。他们反对我在一个无名的乐队里拉小提琴,在他们眼中,这就是一件无意义的工作!
假使我现在能进入音乐艺术院,我的理想也许可以实现,我的前途或许还大有希望。但我没有能力,我不能自动地去进行,因为我还只有二十岁呢。
如果我不去,在这样的家庭中,我实在不能继续住下去了,因为他们都瞧不起音乐。在这么一个不满意的环境中,即使让我演奏也不会有什么好音乐奏出来的。
另外,我的家庭和一般家庭相仿,家人的关系似乎都很好,只有我一人和他们合不来。
一个喜欢音乐的人
这是一封涉及家庭心理学且内容比较缓和的信。有许多这类的信,因为个人的关系,我不方便把它们公布出来。就是这封信,我也略去了许多细节。
像这么变化无穷的家庭冲突,应该由那些比心理学家更聪明的人来解决。因为家庭冲突和环境地位的关系太多,局外人当然是很难指导的。
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认为,家庭的种种冲突引起的神经错乱的病源是带有遗传性的。他曾经发表过这样的妙论:男孩子们要是过于和母亲亲热,就会对母亲养成一种极深刻的印象,这印象到后来便影响他的婚姻,因为没有一个姑娘能够像他母亲那样好!女孩子也有一种理想,她们眼中的父亲,实在是天下男人的模范!由于这种思想的发展,男孩子便常常反对他的父亲,甚至妒忌他的父亲对母亲的亲热,更有反抗那些过于严厉的父亲的。
现在的心理学家的分析比弗洛伊德更推进了一步,他们都相信:人类的一切失败与悲剧,都是从家庭关系的不和谐而来。
当然,我们不能过分地相信这些理论,但我们也不能完全不信,因为家庭占重要的地位,它可以发展我们的个性,养成我们精神上的健全……所以,家庭是一个很重要的组织。每个人的儿童时代,都是在家庭中度过的,而我们许多重要的特性、习惯和兴趣,也都是由家庭开始养成。再说得彻底一点就是:我们一生的行为,是由幼年时期的训练所形成,至于我们寻求快乐的程度如何,要依家庭生活的快乐程度决定。所以,家庭是人类天性培养的基础,也是我们生活中最亲切的世界。如果我们能让每个小孩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生活,那么就解决了他一半的人生问题,另外一半也可以减轻负担了。
不过,不管家庭关系如何牢固,总是难免有出现裂痕的一天。在裂痕尚未到来以前,甚至在好久以前,我们就必须要准备着。当裂痕临近的时候,父母和子女的冲突便达到了“尖锐化”的时期。过去常常咨询的顾问,现在却居于敌对地位了。不知道这时候的男女青年,要到哪里去商议他们的私衷啊!
有人这样提议过,在问题还没有变得严重的时候,最好先找好一个顾问。那么,我们的法庭和青年法庭,碰到亲属争执的案件时,就可以减少许多的麻烦了。究竟这种家庭心理学的问题,我们需不需要专家来研究,那是很难说的,社会学家们现在所研究的常常是这一类的问题。
不过,世界上最常见的家庭冲突,多半是和这位音乐爱好者相同的。所以,我们说的也不妨作为一种普适的指导。但实际上也许并不够,因为真正可以作为良好指导的,是要对于他二十年来的家庭情况加以彻底了解的,否则,恐怕你就会感到无从下手。像他的情况,已经到了问题的最后一步,而不是前后整个的原委。
做父母的如果能明白,这种强烈的音乐嗜好,是他们子女的终身事业的根基,不去阻止他们,而去听任他们自由发展,那么,做子女的也就不会铤而走险,脱离家庭,去做漂泊无依的游子了。
要是环境不合,无论什么人,都不会干好工作的。不过,照你现在的情况说来,即使要改良环境,让你依照自己的所好去求发展,也只怕迟了。要知道,小的不合可以变为大的不合,终至分离。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那些下了决心的人,更没有一个心理学家能够想出一个通用的公式来对付这一类的问题。
家庭正和世界上许多其他的组织一样,有它的好处,也有它的坏处。如果将家庭生活的好坏都衡量一下,我们就可以明白,这是适应生活的最基础的一种环境。世界上最完全的人,便是一个适应于家庭的人,不是为家庭所淹没,而是能够依照家庭的关系而稳定起来。不过,你的终身职业,还是应该由你自己去决定!
我们研究家庭心理学,最重要的是要测验每一个家庭能否做我们人生的庇护所以及是否尽了指导的责任。不过,我们应该牢记,这些庇护和指导不要趋向于“监狱化”,因为每个人在家庭中,至少应该拥有相当限度的自由!
八、一次冤狱造成的悲剧
某先生的思想行为都是很高尚的,他看不惯别人做卑下的事,从来不愿意赚一个非分的钱。可是,有一次他竟被仇人控告,要他拿出数千块钱的赔款,这真使他觉得莫名其妙。虽然他既没有拿过这笔钱,也不知道这事的内容,但是,他还是被人暗地讥讽为贼,并且想将他监禁。就这样,他不幸为人所暗算了!
受了这次冤枉后,他失去了原来的康健,身心日渐变差。他的态度变得孤寂、忧郁,工作也没有从前起劲了。经理先生本来允许他增加工资,现在也无形取消了,并且用辞退他的话去恐吓他,所以连同事们也都瞧不起他了。
在未受冤枉以前,他的工作进步得很是迅速,但受冤枉以后,他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研究和工作,他变得迟钝、不留心、惧怕。数年后,他的健康约略恢复了一点,便筹资创办了一个小公司。起初事业进行得还很顺利,后来他却又回到以前的病状,常常忧郁惧怕,而不能再保持他原有的高尚思想。再以后,他的性情愈发古怪了,开始厌恶人群,变成一个离群索居者。
我所讲的这位先生,关于他因为这次打击所起的种种反应,你的意见是怎样的呢?不错,他的病源就是最初心灵受了震惊,但他应该这样孤独下去吗?他现在正向这条路上行进着,也正在受着有生以来所未曾有过的痛苦!
带有希望的询问者
你所讲述的是一种关于精神的普通悲剧,时常使人想到究竟多少是由命运造成的,多少是由原始的天性造成的。
一个人的情感受打击,以致知觉过敏,大概是由于原始的天性。不过,我们不能肯定地说它们的关系究竟如何,因为这是人人不同的。有的人的生活过得好像钉子一般的硬,不管内心的情绪,也不去理会周围的舆论;但也有人对于微小的耻辱、粗暴的预言、不公平的证明,都可以有着非常灵敏的感觉。
我们情绪的粗细应该怎样断定,还是不得而知。虽然天生有这种区别,但还是可以下功夫来培养的。在我们的身体组织中,有一种组织,能够使我们骄傲和羞愧的感觉格外灵敏。不过,我们之所以会骄傲和羞愧,那都是行为的结果。
如果有人疑心我们做贼,或者是称我们为贼,我们都会觉得非常羞愧!不过,感觉羞愧的程度,以及因别人议论而使自己感到不安的程度,那是各人都不相同的。也许我是不大注意他人对我的批评的,但你却是十分关心的;也许我感觉被人当作贼看是无足轻重的,但你却以为这是一件丧失人格的事。因此,每个人对于受冤枉的打击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的。
还有一个因素也包含在原始天性之内,它可以明白地告诉我们:受了冤屈时应该如何反应,我们的羞愧感觉可以怎样表现出来,我们如何准备恢复常态。
为了使你更明了事实起见,我可以引证近年来一幕最大的冤剧——德雷福斯上尉的悲剧。他真是不幸极了!他所有的陆军头衔都被削去了,被全世界的人轻视,被发配到一个遥远的小孤岛上去,尝遍了种种非人的生活,平白无故地受了许多年的罪!后来还是他的朋友替他辩明了冤情,使他的军衔都恢复了,并且被人荣尊为一位烈士。
所以,有许多人在身心方面,尽管受了许多冤枉刺激,等到洗清以后,身心的健全还是可以恢复回来的。
这告诉了我们,这些是与天性有关的。你信中所提起的这位先生,是一个天生不宜遭遇悲剧的人。我们深信他如果没有遭遇这样难受的冤枉,一定可以正常地过他的一生。我们的忍耐心是有一定的限度的,如果我们受到的打击和失败一旦胜过了我们的上进心,我们的失败行为便会随着我们的弱点表现出来。
无辜的打击最容易使人消极,神经过敏,远离社会。要是在优秀的环境中,这些病象就都不会表现出来了。德雷福斯上尉是受到了极大的冤枉,但这位先生却并未有这种遭遇,不知道用“不去咎责”的方法可以使他恢复原状吗?
和这同样重要的便是人们对于人格感觉的过敏。人类之所以被称为“万物之灵”,是因为人类把荣誉和羞辱看得比物质上的需要还重要。这些东西已经变成人生精神上的营养品了,荣誉一旦丧失,其他的一切也就完了!
因此,丧失体面的事和羞辱所造成的悲剧,与丧失物质的悲哀一样实在;破坏了你美好的名誉,比损伤了你高价的珍珠宝石,还要使你难受。假使人类不将荣誉看得过分重要,社会就不能维持下去了。天生细致的人对于人格的感觉是非常灵敏的,但粗鲁的人却不是如此。
心理学家一致公认,我们的性情是由先天的性情和后天的训练所造成的。所以,我们对肉体惩罚的感觉常常变成了对精神惩罚的感觉,一种损伤名誉的打击,很可能形成心灵上的悲剧。再说到那些悲伤的人和那些运命不好的受害者,对于遭遇的反应如何,先要看他是哪一种性情的人,以及他原来忍受的强度是怎样的。
人生是需要锻炼的,逼迫可以显露一个人生性的软弱,就像一件不结实的衣服容易在合缝处裂开。英雄应该有天生的坚强的忍耐力,这便是世人不能都成为英雄的原因。
九、庸医治疗心理症奇谈
我是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子。在幼小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我不久就要死了。我知道这完全是心理作用,可是,我实在没有能力可以压制住这种思想。
我已经请过一个医生诊视了,他在我的胳膊上打了一针,叮嘱我说这种注射可以使神经安静。
但是,先生,我已经打过五针了,却连一点效果也没有!现在,我急于想知道这种注射真能对我有益吗?医生说我必须连打十五针,这是否是在枉费金钱和时间呢?假使你能提供给我一点意见,那真是感激不尽!
W.D.
现代的医生所应该努力的是要打倒那些卖百灵药或假药的骗子,假使不把这项工作完成,恐怕精神病者也会去找精神病医生,去用一种百灵的精神注射治疗法了。医生是为了一种正当的目的而使用注射的,使病人感觉这种治疗法最有效果,尤其是一些庸医们,最爱用这种方法治病。
在手臂上注射是可以平静神经的,但必须连打十五针,每针须要照算付钱,像这种高明治疗法自然容易引起患者的怀疑。我觉得这位患者实在要比这位医生聪明而坦白得多,她明白自己的不快之感是在幼小的时候就已经形成的了。
当然,我们不能立刻回答她这种神经过敏是因为什么原因,至少要仔细地检查她的病状和她一生的经历后才可以判定。等到原因查出以后,再去寻找一种合适的治疗法,事情就可解决了。要是上面的步骤还没有做到,那么,应该把一切无用的治疗法全部停止,然后去请一位对神经素有研究的医生来医治。
说起这些骗子医生,虽然他们使我们可怜那些受骗者,他们的行为更是医学界的一种耻辱,但是他们的医治方法倒是很有趣味的。不过,这些看法都不是尽然的,一个人如果没有经历长期的病痛,对于时常调换治法而毫无效果的痛苦是不会懂的。有些人只要找到一线的希望,便以为这是一种值得一试的治疗法。甚至有许多聪明人,在生病的时候,也会去尝试种种愚蠢的治法,希望自己早日痊愈。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很少有人能够忍受病痛,尤其是那种病症不清而复杂,使人烦恼气闷、身体不适而想精神安适的病。他们知道自己的病源,但由于神经过敏的缘故,其病情变得格外复杂。这正是许多病人在病后必须经过长期休养才能复原的缘故,但也有人从此养成了一种病态的习惯,再也不能恢复到精神完全安适的状态。
至于这些庸医,虽然医术不甚高明,但是人还算诚实,他们除了骗几个钱外,并没有其他的恶意。
如果想要更明白些,就必须懂得费士彬博士所说的关于神经和心理方面的“医药骗术”。
总之,“注射”两个字使病人听到了便会有一种稀奇和神秘的感觉,那些医生能够发明一种元素,将其注射到皮肤里面,能改变你的神经,消除你的惧怕,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太聪明了!更何况,他对于这种注射,不但非常内行,而且知道必须打十五针,金钱到了手中以后,才能见效。
像这种注射,与其说它是用注射器在皮肤上进行注射,不如说它是一种心理催眠更好些。至于它的功效,不能说完全没有,因为有时候也能见效的。这见效,就是因为催眠的功效。或者可以说,催眠便是一种心理的注射!
假医生的治疗法,不但众多,而且出奇,往往有许多是“耸人听闻”的。有些是从前代相传下来的,比如磁气学或天文学,也有些是根据古代医学知识的奇怪理论,还有一些完全是以挑战性质去诋毁现在的医药方法的,认为其过偏于唯物论,或者是太不自然。
比较大的一种骗法就是仿效着用科学的方法去维持医学的理论。比方说,一种专卖的药,先要广而告之,说明这种药是由一位尚不知名的最好的医生最新发明的,之所以还没有被医学界所公认是由于同业妒忌的缘故。出于慈善的动机,他现在愿意将他的发明贡献给那些有经济能力买药吃的受苦的病人。这种药品,可以说是一种最有效果的“心理注射”!
他们也有各种最新医疗器械,电气的,磁石的,注射的,震摇的,化学的,两极的……各种器械都有,还有证明书,冗长的鼓吹文字,各处来的感谢信,各种资格学位,以及各种奖章等。反过来说,如果没有这些烦复的排场,而只有几句简单的告诫、鼓励、解释,那不是太简单,太易于了解了吗,还怎么配当一个专家呢?
也许有人要这样说,在现代文明进化的时代,一般人也不大容易被医药所欺骗了。其实,人在健康的时候,的确都是不会的,但一旦因疾病跌入绝望的深渊时,这些虚伪的罗网就会乘机张开,引诱你投入了。
一〇、家庭与心理
我最爱阅读你的杂志,也最愿意接受你的指导。我今年二十八岁,在十九岁的时候结了婚,那时妇女中玩纸牌和吸烟的还很少。现在,我有两个可爱的女儿,我对自己的家庭感到很满意!
最近我们搬到了郊外来住,可是,我发觉这些郊外的人与我的兴味竟全不相投。我自觉太不能与这个新环境同化了,我看到我的丈夫和他们谈得很投机,并能依照他们的方法行事,这使我下了决心写信给你,请你给我一些帮助。
有的时候,我感觉在这环境中太沉闷了,也许离开了家里还可以快乐一点。我喜欢请朋友吃饭、听音乐、看电影等,可是,我不爱爵士乐和纸牌。我的记忆力无论在什么事上都是很好的,但是,我不会记纸牌。所以,我不会玩这些纸牌,也不会和这些玩纸牌的人混在一起。
关于儿女看护医药方面的事,我都是爱做的,我也曾雇用过乳娘来照管他们,但是,我的祖父母待她太严厉,把她逼走了。现在,我觉得和家中的人也合不来了。
E.G.
我曾经接到过许多信都提起了这个问题:一个心理学家能否帮助我们解决家庭矛盾?上面这封信,便是其中之一。
教会和国家,它们对于家庭问题是负了一部分的责任的。它们把男女结合成夫妇,要是夫妇不能够快乐地同居,它们又规定了在什么情形之下,以及在什么时候,双方可以分离。
不过,一个人怎样与另一个人不相合,这是极端的个人问题,不会有一种片面的法律可以给以一种完满的解决。法庭和教会,虽然有时候可以替我们解决若干家庭矛盾,或者来解劝家庭间种种的冲突,可是,我们的嗜好、脾气、思想、习惯都是各不相同的。因此,不论是心理学、社会学,或是其他的许多“学”,它们所定的公式与律法都是不能切合我们的需要的,又怎能解决我们的问题呢?
不错,现代的心理学已经发现了人生的冲突只是在神经系统内有毛病,并且这种冲突也可以说是人生成功路上的障碍。
一个人在冲突的环境里生活,当然不能快乐美满。冲突包括各种不能相容的情形,由压迫的恐怖,直到反抗背叛,其中更有许多的不融洽、不相合,以及两人间联系的逐渐疏远直至分离等都是。
现在还没有一种科学可以替婚姻确定一种规律或公式,或者是“伴侣”式的,或者是“至死不渝”式的,务必使他们自始至终融洽无间。所以,心理学家们千万不要过分自满,以为对于爱情的冲突可以有什么确实的主张与办法,或者有什么方式可以使得那已死的感情苏醒,又或者是能够回避家庭的种种危险。
我们这样小心的理由是非常充足和明显的,其中最大的理由是,只有对于发生问题的家庭的详细情况熟悉的人,才能提出适当的解决办法。要不然,贸然地加以主张,那简直像一个政治家,自以为在某次大会中讲了一篇极动人的演说,然后他去问他的一位朋友,要那朋友评价他的演讲究竟怎样,那位朋友却毫不思索地说:“不错,朋友,你讲得确是好极了!但是,比你聪明的人,一定会讲得很好。要是更聪明的人,那就不会开口讲了!”
大半的家庭问题,也都是如此。就拿上一个问题来说,不管它的结果是怎样的不幸,它的冲突范围,在起初实在是很有限的。
对于一对新婚的夫妇,如果能够给予他们一个指南针,或是一册地图,便可以使他们在茫茫的大海中安然地前进了。多用智慧,并互相包容,这些原是老生常谈,不过直到现在,还没有发明更好的工具。我们不能期望着心理学能有万能的指导,让它替我们解决结婚上的一切难题。
所谓常识、好的判断力、智慧,以及人类彼此往来中的种种适当的应付,这些都是一个良好家庭所不可缺少的。
不论是在个人还是夫妻关系的各种困难中,我们都要把古谚所说的“自知”观念,渐渐地扩大为“自思”观念才好!
一一、冬天学游泳,夏天学滑冰
我记得有一本书(大概是斯坦利?霍尔的著作)告诉我们说:“在冬天,我们可以学习游泳;在夏天,我们可以学习滑冰。因为我们的习惯是要在平时不用的时候学来的,所以到冬天的时候,我们不会忘记是如何滑冰的……”
这一段话究竟对到什么程度,我有点难以断定。我是一个私立幼稚园的园长,假使我长期不断地训练儿童,能否把他们的正当习惯养成呢?不知道这种培养习惯的方法,可否得到最好的效果呢?这种长期的训练,能否将习惯培养成下意识呢?这些问题的真理,究竟在哪里呢?我们可以下意识来学习吗?
一个办幼稚园者
这里所提出的是一些范围很大的问题。第一,我们以为下意识并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正如有些心理学家的理论,我们绝不会有两颗心——一颗是有意识的,一颗下意识的。不过,我们的心的组织,一部分知识是由故意有意识而来的,一部分是由下意识不知不觉而来的。这中间并没有严格的界限,我们的行为有的时候属于这种,有的时候却属于那种。
这个问题的实质,就是如何利用这些关系来培养我们的习惯。更稳当一点说,不论什么东西,总要经过一点努力才可以学得,自然不会让我们以无易有。
没有一个人可以期望在某一天的早晨,忽然会拉奏小提琴,或是缝衣,或是开汽车,或是打字。有人以为在学生半睡半醒的时候,教导他们一些知识,便可以使他们把知识存储在下意识里,这岂不是一种妄想吗?
老实说,有时候我们太费力,有点太不值得了。有时候,我们想一个名字却总是回忆不起来,而我们没有去想的时候,却又回忆起来了,这是由于脑筋需要休息的缘故。你一晚想不起的东西,第二天早晨就会毫不费力地忽然想起来。不过,这一定是年纪很大的人,有过许多经验,且心智组织很复杂的。
对于儿童,一切都是很简单的。他们培养习惯的原则,最好是经过学习。但我们还不能切实证明,知识是可以灌注在下意识里的。不过,我们须明了,在儿童精神充足的时候,只要经过少许的努力去练习,它的效力就可以胜过在疲倦厌烦时候的不断练习了。
我们要是持续不断地努力,便会觉得成效渐渐地减少了,这是一条铁的定律。同时,对于遗忘方面,也有一种遗忘渐减性的定律。我们在学习的最初几分钟和几个小时,遗忘得最多;此后,一天或一星期都不会有什么很明显的差别。
上面所说的滑冰和游泳的事实,是因为你对不用而会遗忘高估了。其实,你在一年以后与在一月以后,你所遗忘的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但一年的确是比一个月要长多了,于是,你误以为获得了什么东西,好像存在下意识的银行里所得的利息一样。实际上,即使是长期不用,也不会遗失得像你所想象的那么多。
第二,和指导儿童努力的技巧也有密切的关系。儿童的情绪是非常敏锐的,遇到失败的事情便容易灰心或不知所措。我们教小孩子模仿西部牛仔抛绳子,有两点值得注意,这两点也可以应用到别的学习方面。第一是要泰然处之,第二是不可性急。抛绳子的确很好玩,如果抛会了就愈发使人感兴趣。不过,有的人在抛绳子以前必须先脱下衣服折好,这是一种不大适当的习惯,会减弱这种玩意的趣味性。所以在开始的时候,必须养成一种不同的习惯;同时,你必须引起他们的兴趣,使他们乐于尝试。
我知道这位办幼稚园者心中的想法,他所指的是另一种不同的关于个人的习惯。比如使孩子们服从,按时做应做的事情,等等。然而,要养成这些习惯,往往是要遭受儿童的反抗的,而这些反抗是养成习惯的最大阻碍。要是不遭反抗,而能得到他们的赞同,那么结果一定很顺利。做教师的艺术,就是要使用各种方法,去回避学生们的反抗。
反抗产生于其他的习惯、天生的好恶以及自主的欲望,所以,我们不论做什么事,最容易、最自然、最满意的方法,就是要养成一种习惯。如果要想顺利地达到这种目的,那便要养成一种比较合乎心意的习惯。
有一位教小提琴的,对我讲过他自己的经验:开始阶段,先要指正学生放琴的地方,以及拉弦的姿势。但另一位音乐教师却说:开始学习小提琴的时候,不必过分苛求,只要养成近乎正确的姿势即可。等学到有相当的兴趣时,再渐渐加以改正。
大半的学生就是用的渐次改正的方法,我个人也是觉得后者的方法似乎成效要好一些。
总之,学习便是重复不断地练习。培养习惯,自然也不例外。
一二、为什么我看见外人会发窘
我是一个女速记员,今年十九岁了。我曾被很多人称赞过,说我很漂亮,很聪明,工作也做得很好。因此,凡是和我接近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我。
不过,我有一件连自己也不明白的事,说起来也是足够我烦恼的。假使我得不到帮助,我害怕将来也许会有很不好的后果。让我把情况描述给您听吧。
不论在什么时候,我要是碰见了一个我所熟悉的人,不过好久没有见过面了,在这久别重逢的一刻,我好像被自己的神经所镇服,心里像被刺了一样难过,使我不知道对他要说什么话好。即使说了几句,也都是些“不适当”的话,这使我太苦闷了!
不过,在数分钟以后,我就渐渐地恢复了常态,甚至还可以和他开玩笑。但在开始的数分钟,尽管我极力想镇静,还是显得非常窘迫。最有趣的是,这些窘迫的情况还会从身体上表现出来,比如面部发生痉挛(在我笑着的时候,更可以看得出来),心里有一种紧张的感觉。不过,这种状况并不是在每一件事上都是如此。
有的时候,当朋友介绍我见一个陌生人,或者我自己去见一个陌生人时,我会觉得很自然;但另有一些时候,这种窘迫的情况就外露,尤其是面对某种人时,这种窘迫反应会来得特别容易。比如面对我的上司,我总是感到一种胆怯气馁,要是他和我谈论什么意外发生的事情,或者是关于公事,我就会感觉心内紧张,面部痉挛。
因为这个缘故,我不大愿意去拜访朋友,而且时常担心着,不想让这种窘迫的心情显露到面部来,免得使人奇怪。这种窘迫逐渐改变了我的性情,使我格外地胆小。
两年来,这个缘故真使我痛苦极了!我也常常壮起自己的胆,警告自己不要再胆怯气馁,但是,这些都没有用处,因为这种窘迫完全不受我的管束。我实在没有方法可以禁止它!
我也曾跑到医生那里去检查过,他们都说我没有别的毛病,只是神经过敏一点。但我以为,不论神经怎样过敏,我总应该想一个诊救的办法。先生,你能指点我吗?
我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故使我的生活常被云雾笼罩着。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快乐呢?
我想,你也许会说,我是犯了一种遗传的自贱的意结病,不过,我自己也不懂得为什么我家中只有我一个人如此。现在,且不管我生的是什么病,总之它使我的精神感到万分的痛苦!
这里,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先生:有什么方法可以解救我这种精神痛苦吗?这种毛病是什么含义呢?我能得到诊救吗?我是不是要终身遭受这种痛苦呢?
先生,我实在烦恼极了!假使你可以诊救我,我真不知要怎样感激你才好啊!
一个烦恼者
读完了这封信,我觉得它也可以代表许多不能或者不敢说出来的同样的病征。
我所碰到的烦恼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尤其是现代一批男女青年,往往为了各式各样的琐事而烦恼着。
这位写信的人,也属于这大群中的一类——所谓“社交恐惧者”,这类人在社交场中以及其他社会场景中是很多的。
我在前面的内容中曾有好几处说过,一切神经衰弱的人都可以分为“神经衰弱症”和“歇斯底里”两大类。前一类的人含有惧怕的成分,后一类的人含有发怒的成分。那就是说,惧怕是前者最重要的因素,发怒是后者最重要的因素。到了后来,这两种因素混淆,以致在有些病状中两种特性都有。再依据另一种关系,他们可以分为退避者与急进者,烦恼的人就是属于退避者。社交恐惧便是退避者的一种自然反应,当青年人在初次社交的时候,总是胆怯气馁,这便是一种很明显的病征。退避者也和普通人一样,希望能给人们留下一种好的印象,可是,因为被惧怕的情绪所控制着,以致不能办到。因此,每当遇到不可避免的社交时,在开始的几分钟,你不得不感到一种进退两难、不知所措的痛苦!
有一些人的痛苦会不时从面部表现出来,比如喉部的战栗,面部肌肉的抽颤,心情沉落,脸红,怪样,假笑,出冷汗,等等。据心理学家的研究结果显示,情绪的感觉可以引起肌肉、血液、内分泌等发生变化。
这么多的症状,因为没有多大的关系,所以就不多说了。我们每个人都有弱点,由我们的神经把它表现出来。我们在一个位置比自己高的人,或者是一个重要人物面前,会变得格外胆怯失措。我听说有一个青年,他在任何事上都勇敢得很,可是,他一到英国的王子面前就吓昏了。
退避者总是把一件事情挂在心上,以致使这种不安定的心情渐渐地养成了一种自贱的意结!
烦恼者把自己的病情看得非常严重,其实,这只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社交恐惧。是他们把自己的不安变成了一种悲剧。
世界上有许多人的病情和写信给我的那人差不多,有许多人比他还严重。他不过是惧怕拜访生客,而我认识的一个人,只要室内有三四个陌生的人,他就不敢进去了;到戏院去看戏,只有在星期三的白天才敢去,并且要坐在靠近太平门不甚拥挤的一个角落里。另外,我还知道一个人,不是单独一人的时候,他就不能工作!
那些患社交恐惧的人,不太容易能纠正他们的毛病,只能用种种方法去鼓励他们。我们还得告诉他们,这多半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救疗。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胆怯者,他们常常也能应付很严重的事。我知道有一个青年,他患这种毛病到了极严重的阶段。他曾参加欧战,作战十分勇敢,因此获得了许多奖章,大大地得到长官的赏识。后来退伍归乡后,他去做了一个教师,因为十分怕见这么多学生,最后只好不干了。应付枪炮不必去适应他周围的环境,所以比做教师来得容易。
这些烦恼者在社交恐惧者中还算是较好的,因为他们还可以用书信来表达他们的情感。他们并没有夸张,也没有形容过分,虽然“痛苦”和“地域”等都是很强烈的形容词。他们所表现的这些特征也都是很真切的,而他们的悲哀,更是千真万确的。因为一方面他们想做一个比较大胆的人,另一方面他们却遇到了种种的阻碍,以致不能实现,使两方不得不起冲突。他们感觉不能与正常人为伍,然而他们知道,要是他们“胆怯失措”的毛病能够纠正过来,他们就会与常人毫无差别了。
这些毛病当然是可以除去的,不过绝不是一时间都能除去的,至少要在几次努力以后才能够除去。这些烦恼者,应当格外地练习泰然置之,尽量地使自己的态度安闲,然后他们这种胆怯的表现,在符合常态的生活中就可以减少发生了。
不过,无论什么事情,都是需要奋斗的。阻力越大,我们就越得加紧奋斗!那些患社交恐惧的人,对于他人所视为毫不费力的事,他们却必须鼓起极大的勇气才能够做到。
一三、我害着胆怯症
我现在患的毛病是神经衰弱,这是由于我的心理状态异样的缘故。我是一个心情很郁闷的人,差不多不论在什么时候,心上总是带有三分的沉闷。
我现在不需要朋友,我常常回避他们,对于所有的娱乐,也是丝毫感觉不到兴趣。
自从我遭受这些神经上的痛苦以后,我总是惧怕着独自在家,或者独自外出,或者独自到什么地方。每当我想到要独自一人的时候,便觉得非常胆怯,心神也不自主地昏眩不安了。
我现在心中太忧郁不宁了。先生,你能指导我用什么方法,使我的态度自然、心神安宁吗?
L.F.
我的桌上堆着许多信,其中有一大半是关于惧怕的诉苦的,这就可以使我们明白,古往今来,惧怕对于破坏人生幸福的普遍性了。
所以,我们每日对上帝的祈祷应当这样修改:“拯救我们脱离惧怕,救赎我们不要恐怖!”或者呢,我们对于库尔的谚语也可以这样修改:“一天一天,让我的惧怕战栗逐渐减少……”
上面这封信是我收到的关于惧怕的许多信件中最简明的一封。那些容易被恐怖所围困,以致自由被限制,精神安适被牵制,甚至整个人生观被改变的人,他们的真正病源在这封信中也已经详细指明了。
所谓惧怕,便是在某一种实际情形下(比如从山巅往下望)而造成的一种心神不安。至于我们预料某一种的灾害,或者感觉忧虑不安,那可以说是恐怖了。惧怕和恐怖原是一对好兄弟,它俩的面貌也很近似,简直不大可以分辨清楚。它俩是同一父母所生的,虽然在诊治方面或许稍有不同。
惧怕在婴孩时代就已经开始有了,不过那时的惧怕很简单。他们不知道想象,只是生活于现实。如果一旦把他们所依赖的东西拿开,就会使他们感到十分不安。要是在黑暗中,或者是见到了生人,也会使他们感到不安,甚至使他们惧怕得有点近乎恐怖了。
大半的小孩子都是惧怕黑夜的,并且也是容易受惊吓的,所以我们对于婴孩的教养,最要紧的便是要训练他们不要惧怕。患有恐惧症的成年人多半是由于幼小时候受了过度的惊吓,使他们的神经受到了非常大的震撼。要是能够增加自制的力量,便可以胜过一切的惧怕。惧怕的最初根源,是和儿童时的心理有关的。
疲乏也是惧怕的根源,而胆怯是困乏的一部分表现。在疲乏的时候,我们大都是容易惧怕的,经过休息饱食以后,便可以增加勇气了。有许多刺激的药品,也可以鼓起我们的勇气,正如在忧虑的时候,我们可以用一种催眠的药品使人安静一般。我们要减少惧怕,先应该设法消除疲乏。可是无论如何,不可因为某种惧怕的缘故而怕疲倦,否则,当你赶走了一种惧怕时,只怕又进入另一种惧怕了!
疲乏的另一种结果就是沉闷。当你郁闷的时候,你便会默默无语,并且想回避你的同伴。这一类的人都是如此,容易造成一种特殊的性格:怕孤独,怕独自外出,到处都想依赖他人。
像L.F.这位惧怕者,是简单惧怕者的一个代表,不过,他的程度还是轻微得很。救助的方法,首先是要有充分的休息,以便使你的身体感到舒适。这里,我们必须先考虑患者的病情是怎样的:什么时候病态最烈呢?早晨吗?
你的职业可以解救一部分吗?
你要不要换一个环境?
你可否与好友相伴出去游玩呢?你喜欢航海吗?航海可以使你的精神得到宁静和鼓舞!
你的家庭状况会使你不安吗?
你经济上有忧虑吗?
假使有什么好消息,可以消除你的忧闷吗?
当你喜欢的朋友到来时,能够使你高兴吗?或者当你不喜欢的朋友到来时,可能使你烦闷吗?
你一天被忧虑袭击的次数大概有几次呢?或者一星期中有几次烦闷呢?
总之,在郁闷的时候,你就应当休息;在高兴的时候,你就应当寻求刺激娱乐。你不妨这样想:我已经成功走出郁闷了!要是你每一次都能够这样想,那么你的郁闷便不会这样严重了。在第二次被郁闷袭击时,你便可以有勇气面对了。这种病症不是马上就可以治好的,必须逐渐地静心,逐渐地增加能力,最终才能赶走你的恐惧。
工作千万不可过分紧张,你应该常常有休息的机会,不能有病态的习气。不要以为你自己是有神经质的,你要觉得自己是和他人一样的,不过稍微偏向于这方面一些罢了。
你不可完全依赖他人,要渐渐地使自己站立起来;你不可太体恤自己,认为自己是有毛病的。须知有许多人,他们的毛病比你还严重,所以你是能够战胜毛病的!
一四、怎样解除我的意结
我现在要向你提出一个问题:怎样解除意结?这种意结延续了十年之久,是否正常呢?
虽然我知道欧战已经过去了,但是每逢一个汽车胎爆裂,或者看见一个手电筒的电光,更或者嗅到氯化物、石灰、碘酒的气味,一转眼的时间,还是可以使我感觉非常不适。
在欧战以前,我以为所谓“神经”,不过是牙科医生所怕伤害的东西,所以我并不怎么关心。但是,经过了这一次的欧战,我对于你所研讨过的,比如精神错乱等,就无时无刻不注意到了!
我不能制止那转瞬之间忽然浮现的回忆,我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行了。因为我曾在加拿大的军队中服役过三年,并曾在伊伯尔、索谟、维米、阿拉斯等处经历过许多次激烈的战争。虽然我吞下了我的畏惧之心,能够压止战栗,勇敢地往前行进,但是经过这大规模的恐怖以后,我忽然变得听到一个响声就有点受惊吓了!
这种惊吓延续了已有一年之久,到现在,我还是极力想设法约束我的记忆,不使那些战时的印象再浮现!
一个法兰德斯人
这位写信的人,起初以为自己是不受神经震撼的,可是现在却把他神经的易感性很清楚诚实地表达出来了。像他那样很强的神经,在平常的震撼中其实是可以安然无事的。但战争究竟是战争,战争就是地狱,它对于神经的影响与伤害身体别的部分是一样厉害的。
从神经方面看来,战争就是不断的震撼。比如大炮的轰炸,受伤的疼痛,惧怕危险的紧张,这些都是战争的时候所免不了的,可以使我们的抵抗力崩溃。那些受过战争惊恐的人,不仅仅限于那些为炮所轰的。
这些完全为大炮所惊轰的人,其神经的崩溃是最厉害的。因为他们的神经永久不断地受着战争记忆的刺激,所以他们不能相信,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了。他们的神经受着极大的创伤,绝不是在短时间内可以复原的。
但是,大半的法兰德斯人,在停战以后,很快就恢复到了安宁的状态。他们狂放地长舒一口气,于是就复原了。不过,有些地方的人,他们的神经还是很容易受到刺激。
回忆可以使那些老的印象不在刹那间完全被忘却,这本是很有趣的。在战争的时候,不断的轰炸常常使耳朵感到震惊,而我们的耳朵是对于震撼天生最敏锐的器官,所以每一次有什么忽然爆炸的声音,由耳朵的天然生理和以往的经验,就已经有一条被走过无数次的路,使我们的神经震惊。
每个人的构造都是如此,不过,士兵们对于战争的轰炸会感觉得更加厉害。不论是一道电光,还是一种气味,都可以影响到他们的神经。不过,他们现在的神经联系,大半是出于间接的,是由于经验而训练成的,不是因为神经系的组织生来如此。甚至于觉得闪电也非常惊人,那是因为他们联想到雷电的闪烁是非常震撼神经的。
像写信的这位法兰德斯人,本来是神经很健全勇敢的,然而他的神经,还是不能遗忘大战时的震惊。他自认为这是他的弱点,也是必然的结果。
其实,这并不是他的弱点,这不过是表示他神经组织的敏锐(虽然战争不是常有的事)。他的神经组织是非常完善的,虽然只有这一点点的震惊,但对于他好像已经十分不适了。尤其是在一刹那之间,他还不习惯于失去他那清醒的头脑,而以为这是一种神经上的临时沉落。他的这种感觉,也可以说是由于他的神经过于健全的缘故。
像这种意结必须经过很长时间才能够消除。在战前,关于这方面还没有经验可以供我们参考,大概所受的震撼愈深,恢复期也愈长。
上面这位法兰德斯人,我根据他的信,相信他在别的地方是没有受什么损害的。战争以后,他原是可以恢复原状的。不过,他在法兰德斯战场上的经历不能完全抛去。因为他到战场的时候,是他的那种神经系,等到现在回来,还是他的那种神经系。他的“自我”,不但在他的回忆中生活着(这些回忆,不仅他自己保存着,而且还要遗传给他的子孙),并且,他还要继续那种细腻的神经系生活(好像是一刹那间很明显的闪光),以致听到一个汽车胎的爆裂声都会使他想起在战场上的情境。
我所受的这种影响,如果还是这样地继续十年,我还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呢?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用简短的一句话:“他还是他!”
不错,他的确是不会改变的,即使隔了十年,也不至于和现在相差得很远,至多是他的神经组织的某一部分,也就是他对那可怕的战争经历的印象,比现在来得更深刻一点。这是他在神经系上的一点痂痕,当它每一次显露出来时,就可以有一点震动。
每逢战事继续进行的时候,神经实在太紧绷了,也太惊慌了,使我们不能松弛下来。这些日子都是在紧张中度过的,每一件事情都需要付出全部的精力去应付,惊恐更是连续不断地难以避免。
战事方过,我们得到稍可喘息的机会时,所受的惊恐就可以完全显露出来了。正像一个头痛的人,在他坐下来的时候,他就会痛得更厉害。也正如我们躺下来休息的时候,才知道我们究竟是怎样的疲乏了。抵抗得愈长久,我们的神经也就愈麻木,等到战争松弛下来以后,我们所感受的崩裂也愈加厉害。
至于那些真正的神经崩溃、神经衰弱的人,他们所感受到的痛苦是没有间断的。他们的这种意结,无时无刻不侵入他们日常的生活,也无时无刻不打扰他们日常生活的安静!
再说到那些神经健全,只不过感觉比较敏锐的人,对于以前的种种可怕的经历,有一种感到不安同时又感到好玩的感觉。他们好像是要告诉刚刚恢复过来的神经:“战争不是已经结束了吗?你可以安心了。”
一五、我的脑袋出了毛病
在许久以前,我曾经去检查过一次身体。医生告诉我身体上并没有什么疾病或缺憾,不过是在神经比较敏感一点罢了。
我的脑后以及两耳之间常常有一种紧胀的痛感,这简直使我的全脑产生了一种混乱迟钝的感觉,甚至使我的注意力分散了,不能去应付一切工作和那些日常的事务!这使我多么痛苦呵!
因为急于想医治上面所说的病状,我便跑到一位著名的骨科医生那里,请求他诊治。现在,这些紧胀的感觉的确好多了,可是我的后脑上却又出现了一种新的疼痛。
所以,我写信给你,请你为我介绍一位头盖骨专家,我想请教一下他像我现在的治法是否有益,因为我自己实在不太满意这样的治法!怎么会在一种症状痊愈了以后,又生出另一种症状来呢?
C.W.S.
先生,你认为一种胃部的神经过敏是想象出来的吗?
我曾经有过一次很详细的身体检查,并没有什么身体的疾病。不过,胃部常常会感觉到一种不断的痉挛,使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我的心灵也是日渐软弱了。
我一个人在独处的时候,总是感到莫名的恐惧,但是如果有人做伴,我就不觉得怎样了。我相信,这种恐惧是由胃部的神经过敏而产生的,不知先生以为是这样吗?
W.N.
我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少妇。儿时,我生活在一个非常可怜的环境中,我的父母由于生活所迫,很少能够留心看护我。从性情方面来说,他们根本是不配教养孩子的。
我在中学毕业时,成绩是最优等的,除了得到教师们的褒奖外,还获得了一笔奖学金,使我读过两年的大学。
我相信近年来我得了一种自卑的意结病,因为我总是不大快乐,也不能交到一个很合意的朋友。最近又时常伤风,尤其是数年前我曾在街车上摔下来一次(也许这两者是我起病的原因吧),以致使我的神经有点过敏。精神上,也自觉不十分地安适。
我得这种病已经九年了,也问过了许多医生。现在,我开始培养某一种细菌,为的是想解除肠胃中毒的疾病。
我还患有歇斯底里病,也曾请精神病专家查验过,但是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我眼部肌肉也有毛病,并且,我的眼睛又患有近视和散光。我相信,这或者是我起病的原因。有人劝过我,要我将眼部肌肉开刀;但又有人警告我说这是不可以开刀的。到底我应该怎样做呢?我不知道何去何从了!
或者说,我之所以有这些病痛,是与我的家庭环境有关吗?因为,我有一个脾气很古怪的父亲!
B.A.
上面所录的三封信是从许多信中挑选出来的,它们可以代表那些同时患着肉体和精神的疾病,但不知道根源所在的情况。不论身体上有什么不健全,比如胃弱、眼睛近视、病后失调等疾病,不用说,这些都降低了我们对于精神疾病的抵抗能力。现在,我们要讨论的问题的关键是:你能够忍受多少身体上的疾病而不会使你的心灵得病呢?要是你已经病了,你能够很快地就恢复你的心身方面的健康吗?
在各种严重的症状中,最难的是,病人抵抗疾病的心灵抵抗力非常低弱。因此,他们的心理也被传染了疾病。于是,人们想用种种解除的方法,但其中最聪明的方法,却也正是最愚蠢的方法!
我的话你感到稀奇吗?不错!你们都诊断过自己的症状,但是,你们的诊察常常都是错误的。你们也还算是聪明,能够知道去仔细地检查一次身体,可是检查的结果已经告诉了你们,你们身体上并没有什么疾病,就算是有一点,也绝不是最重要的病根,所以你们不用着急。
可是,症状在诊断过后还是如旧,你们内心的烦恼仍然没有消除。于是,你们都这样地猜想着:我相信,这种恐惧一定是从胃部的神经过敏产生的。那么,胃部神经的过敏是由想象而来的吗?
我的回答却是:假使你的心理上已有了疾病,这种疾病就会向你身体上的最弱部分进攻。所以,也许你有了消化不良的毛病,你就有了胃部的神经过敏。同样地,你要是有了脑筋痛的趋势,就会获得一种紧胀的感觉。要是一个骨科医生给你治好了(也许是你觉得他已治好,于是你就被治好了),却又在别的地方发生了疼痛。于是,你又得忙着去问一位头盖骨专家,这也难怪你会那么忙,因为常常在一种病好了以后,你又发生了一种别的病和疼痛啊!
这一切的办法是多么愚蠢啊!要知道,这些疾病都集中在了你的心灵上,根本不是这些方法可以治愈的。既然这么多人对于自己的疾病有着这样的错误观念,难免有许多医生要利用病人们的这些弱点,来大收其渔利了。
第三封信所说的精神症状又和前两封信不同。我们既然知道精神上有许多的冲突,比如家庭冲突、自卑的意结、受震惊、失望等,都是和我们的疾病有关的。而同时,有一些身体上的疾病,比如什么流行性的感冒、电车跌伤、肠胃病、近视眼等,双方凑到一起,那不是成为一个很可怜的故事了吗?
总之,这一切肉体的不幸都可以加重我们身体上的疾病,但我们还得明白,疾病的真正根源并不是这些,而是一种自觉心灵有病的趋势。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心理,我们就此病了。所以,用我们理智的头脑,去看待我们的疾病,才是使我们的精神安适的最好方法。
从前,这些心理上的疾病被人称为“忧郁症”,这是一个何等可怕的病名啊!后来,有法国人把它称为“想象病”。其实,这些都是不对的。实际上,这种病是对于健康的一种错误观念,而精神卫生是要引导我们对于健康有一种正当的态度!
上面信中所说的胃部痉挛的感觉,头部混乱迟钝的感觉,自卑的意结,怪癖的父亲……这些都应该从我们的头脑中完全赶出去,然后我们的心灵上就不会再表现出什么病态了。虽然这些症状我们决不能完全除去,但我们总应当尽力,至少要把它们驱除到相当的限度,然后再以正当的健康观念去补缺。
我们并不反对良好的医药治疗,因为这也是有点益处的,但如果常常更换医生,那便会变为有损无益了!
一个聪明的医生(不论他自己怎样称呼自己),必定会用许多的方法,去引导患者对于自己的疾病能够有一种正确的观念。他必须先行消灭他们心理方面的疾病,然后才谈得到身体上的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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