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万财被传讯了,这件事几乎让整座城市哗然,他在这座城市里的知名度是颇高的。不用说别的,就拿金总所在的公司来说吧,几位领导对于前途与理想都是各有怀抱的。尽管如此,他们当中的几个人都不同程度地和戚万财认识或者有着不同程度的来往。而且在这些来往当中,彼此都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
那天检察官在审讯金总时意外地得到了小云被杀的线索,戚万财很快就被传到了刑警队。在刑警队里,戚万财完全就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就是上次和金总谈话的那两个人,还有刑警队的赵强找的他。
戚万财也是被请进了上次金总被请进的那间刑警队的办公室,戚万财也是坐到了上次金总曾经坐过的位置上。
没有经过多长时间,戚万财就被放了回去。除了金总意外闪失供出了小云之死与戚万财有关之外,金总再也提不出那桩案子与戚万财有关的任何证据。而戚万财是久经沙场了,他在警察面前那真是做到了脸不变色心不跳,最后警察也只能暂时让他回去。警方放了他,那自然是迫不得已的,那是因为开车肇事的那辆本田车上的人没有抓到,甚至就连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金总确实是提供不出其他更多的证据,他就连那天是谁开的车、那车是哪来的、戚万财从哪找的人等等,统统说不出来。但是警察也知道金总在这个时候突然供出了戚万财,决不是他紧张过度的缘故。他说那些话时,神智还是相当清楚的。金总的那番话给刑警队破案提供了一条侦察方向,可还是苦于找不到任何证据,小云的案件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金蕙的病倒是康复得挺快的,几天之后,她就能下床走动了。那天下午,吃过了午饭之后,她和亚明说:“我想上去看看我爸爸。”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行吗?再说人家也不让看呀。”
“我现在没事,可以坐电梯上去,要是他们不让看,我就在外面看一看也行。”金蕙的态度是坚决的。
亚明也不好再阻拦她,就只好答应了。
自从检察官找过金总之后,金总的病一下子就严重多了,他的精神完全掉了下来,有时就像是处在半昏迷状态。医生接触过很多这种病号,都不像他这样恶化得如此之快,他们断定了这一定和这些天检察院在这里对他进行审查有关。检察官们开始是准备把金总转移到别的医院里住院治疗以便方便办案,可后来就视他的病情把这种想法否定了。
警方已经几次审问过金总,关于小云的事,金总还是提不出一点儿能够确认戚万财犯罪的证据。金总一开始供出了戚万财时,并不是他主动的,可当他反过神来知道检察官并不是为这件事来的时候,他曾经想过,既然已经供出来了,那就把他和戚万财的事交代得彻底一些,对自己会有利一些。至于别的问题,他只是谈了他挪用了三千万元公款给新时尚装修公司老板明辉使用,而人家又给了他二百万元一事。其他的事,他都一概避而不谈。金总还是怀着一种侥幸心理的,那就是也许会有人在暗中帮他,尽管他已经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可他还是在半昏迷状态中期待着……他期待的这个人是谁?只有他自己知道。
金蕙被亚明扶着坐电梯到了楼上。
检察官已经认识亚明了,当他们再要往前走时,被阻挡在了离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亚明走上前去和两位检察官打过招呼后说道:“这是我的女朋友,她在下边住院,刚能下地走动,我们都不进去,你们能不能让她站在外面,在窗前看他爸爸一眼?”
那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其中的一位说道,“不能惊动他,必须做到这一点。”
金蕙点了点头。
金蕙走到窗前看了看,没有出声,里面也没有什么反应。金蕙和亚明很快离开了这里。
其实,金蕙去看金总的时候,金总已经开始昏迷了。
事情没有像金总预料的那样发展,他没有看到有人在暗中帮他的希望。他的病情却迅速地恶化着,甚至是比医生预料得发展得还快了许多倍。他已经几天无法进食了,也不回答检察官们提出的任何问题。经过医生的检查,他身上的癌细胞更进一步地广泛转移。
而金蕙回到自己的病房,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眼下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她老爸的身上,自己的健康早已搁在了一边。起初她还没有病的时候,她在家中发现了那本小云的日记之后,一连多少天都在考虑着一个问题,那是她在阅读了那本日记的全部内容之后,就明确地感觉到小云之死一定和她的老爸有关。那时,她就想好了,要当着她爸爸的面证实这个问题。她的心里是十分矛盾的,那就是一边是她的老爸,一边是她的好友。小云如果是一个她从来就不认识的女孩儿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是一个自己明明知道非常优秀而又熟悉的女孩儿,是一个这一辈子都让自己放不下的那么一个女孩儿。于是,她想当着她老爸的面问个清楚,小云的死究竟与他有多大的关系?可那天当金蕙看到检察官们在他家里搜查时情景,就是从那一刻起,她的想法改变了,彻底改变了。她已经预感到她的老爸不仅已经是病入膏荒,而且已坠入了犯罪的无底深渊。她不想在去提起这件事,就让她在自己的心中永远地都成为一个谜吧。她意识到这样做,对于一个行将走向生命终点的人,或许会更人性一点儿。
两天以后的一天晚上,正在病房里的亚明被医院的人叫了出去,那人是楼上病房的护士,“检察官让我下来找你们,他不行了,马上就不行了,你们可以上去看看。”
护士走后,亚明就和金蕙说了这事,金蕙马上跟着亚明上了楼,医生正在抢救,金蕙站在那里轻声地哭泣。
那显然是只有最深最久的痛苦,才能有的隐泣。
金总离开这个世界时,已经没有了那往日的风光,当医生从他身上拔掉所有的抢救设备时,那一刻,他的身边只有金蕙和亚明,除此之外就只有两位检察官了。
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就传得那么快,最先知道这消息的是戚万财,他的心里没有一点儿失去一位朋友的遗憾,相反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这不仅是因为小云之死,让他觉得不用再担心什么,更主要的是还有更多的和钱有关的交易,也许就不会再有人提起。
就在金总去世的第三天,金总的遗体就送去火化了,去殡仪馆为金总送行的有他的女儿金蕙和他那还没有结婚的女婿亚明。
金总始终以为自己的朋友是满天下的,尤其是整天围在他身边转悠的那些人,他就更以为那都是他的铁哥们。他去世的消息全公司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可直到他的遗体火化完后的几天时间内,都没有一个人到他的家中看看或者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这一点,金蕙倒是看得很透,她在回国后不久,就发现了她老爸跟前的朋友几乎都是因利而来。
金蕙就在她老爸去世后没有几天就出院了,说是要回家养病。其实,她是心中有事才急于出院的。那天在家里,她和亚明把那些她老爸平时穿的东西还有一些杂物都拿到外面烧了,在那些烧掉的东西中还有一样是亚明不知道的,那就是她发现的那本小云的日记本。她觉得留着它已经没有什么用了,免得放在身边再有什么麻烦。
晚上八点多钟,金蕙和坐在自己面前的亚明说道:“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思是什么吗?”
亚明看了看她,“不知道。”
“按照我们当地的规矩,老人死了以后,应该早一点儿入土,这叫入土为安。所以我就希望早一点儿把这件事给办了,这件事也只能由我来办了,也没有什么亲戚。别人谁也指不上。”
“那就按照规矩办吧,早晚的事,什么时候都得办。可这件事只有你我怕是办不了,不管怎么说也得有人帮忙,我对这里也不熟悉,真是有劲也使不上。”
“这几天睡不着的时候,我想过了,应该把我爸爸的骨灰送回老家安葬,那里离这还挺远的,有二百公里。”
“怎么想到了要去老家呢?还那么远。”
“那去哪安葬?在这里也就是他一个人,运回去安葬,还能有个伴。”
“那你妈的骨灰也葬在老家吗?”
“是,是在老家,她是和我的外祖父外祖母葬在了一起。”
“为什么?”
“那谁知道?那时候,我还不像现在这样懂事,也没有问为什么。”
“那你爸爸的骨灰就是送回老家,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说呢?”金蕙看着她的男朋友,等着他的回答。
“这事得你说。”
“这事还用说嘛?只能把他葬在我祖父祖母一起。其实,他生前等于一个朋友都没有,整天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都是一些利益上的朋友,身后也只好一个人了。他还能期望什么呢?如果不是我和你回来了,就连给他安葬的人可能都没有。你还看不出来?”
亚明没有再说什么。
金蕙因为身体的原因,还是不无法无所顾及地到处乱跑,这些天不管什么事都是按照她的意图由亚明完成的。他们很快就确定下了去夫子庙安葬金总的日期。在去夫子庙的前一天,他们两人商量好了操作方案,却在用车问题上产生了些许分歧。第二天是租一辆面包车,还是向金总的单位要一台面车,他们各执己见。亚明主张花钱租用一辆面包车,而金蕙却主张向单位要一辆面包车用一天。她倒不是想要省一点儿钱,而是觉得不管怎么样人都已经这样了,单位出辆面包车也不为过,再就是也想通过这件小事看看单位尤其是一直与她的老爸关系密切的何主任等人会作何反应?
何主任这点儿面子是给了,不过,他没有跟着去夫子庙,甚至是在别人面前就一点儿也没有声张过金总要入土的事,那倒不是怕什么,而是让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件事,就没有人会前往。而都不前往,他自己不去也就不会有任何人去嚼舌头。在他看来,这是最理想的处理方式。
第二天,由金总的公司出了一辆面包车载着金总的骨灰,前往夫子庙。金总生前说什么也不会想到,他生前那么红红火火,而死后在为他送葬的队伍里,除了他刚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有多久的女儿和一个未来的女婿之外,再有的就是四个由亚明从劳务市场上找来的民工。金总看不到这一幕了,可眼前的这一切,却让金蕙难受极了,可金蕙是没有一点办法的。如果不是她老爸在生命的弥留之际东窗事发,那她面对着何主任这般人物的这般表现会骂他个痛快淋漓。此刻,她却不能,这是因为她的老爸所做的那些事情,足以让她无地自容。
她还能说什么呢?
金蕙的心情坏透了,这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有,她精神的糟糕程度已经远远地超过了她身体的不适程度。她在车上,一会儿嫌车开得太快,一会儿又嫌车开得太慢。其实,那车几乎始终都是在匀速运动,亚明感觉到了这一点,想不时地和她说点儿什么,可她对什么话题都没有了兴趣。
车到夫子庙,到了离道边不远的那片墓地。他们走下了车去。金蕙凭着多少年前,她曾经来过墓地时的记忆,找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处农村普通的坟地,周围长满了蒿草,那坟墓早被草没了,要不是那坟墓的侧面长得一棵粗大的山枣树显得有几分与众不同,金蕙是发现不了这里的。
那几位民工们下车后按照金蕙和亚明的要求干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辆轿车就在离他们不远处停下,车上走下了一个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安然。
金蕙和亚明分明认出了来人,来的这个人就是安然。他俩顿时都愣在了那里,他们简直就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朝着自己走过来的这个人就是安然。夶风小说
当安然走到他们跟前时,金蕙什么也没有说,“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放声大哭。这让安然的眼睛有些潮湿。他们之间几乎是什么也没有说,安然便动起手来和那几个民工一起干了起来。司机小王也走了过来,尽管他并不怎么情愿,可还是和他们一起动手干了起来。
安然那天早晨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不久,知道了金总要在当天入土的事。那是伊茗在何主任的办公室里听到办公室的人在那里议论这件事。当她走进安然办公室时,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安然。
没过多久,安然就往夫子庙赶去。
用了大约两三个小时的工夫,金总的骨灰被安葬在了离他父母只有一两米远的地方。他们在那上面堆起了一个不大的土堆,与那周围许许多多坟墓唯一不同的就是,那是一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长起蒿草的土堆,别的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了。当全部收拾妥当之后,金蕙和亚明分别在那墓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又在金总父母的墓前鞠了三个躬后,便走出了墓地。金蕙又到不远处她亲生母亲的墓前看了看,便离开了夫子庙。
金蕙回到家时,已经是很晚,亚明做了点儿饭,吃完后两个人就都睡下了。半夜时分,金蕙做了个梦,那梦似乎是和小云有关。
她在梦中和小云见面了,像是小云还没有死,但又不像是正常人那样活着,好像到了阴间,她和金蕙有说有笑,那俨然是她们在大学校园里的情景。她们像是说好了的,再过几天一起去英国读书,可就在金蕙要走的那天,她在机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小云的到来。就在机场广播里传来催促还有一位没有登机的旅客需要马上登机时,小云突然来了,她是气喘吁吁地来的,她告诉金蕙,“我不走了,我要和你爸爸结婚,我已经把机票退掉了。”
还没等金蕙为这件事做出反应时,小云掉头就往回走去,金蕙正想伸手拉住她,就见小云一下子就掉进了旁边的一个水塘里,那水塘还好像不是在机场,而是就在金蕙祖父祖母坟地的旁边。金蕙拼命地去拉她,不管怎么拉都拉不动,最后,反倒是小云渐渐地把她拉了下去……正在这时,金蕙“哇”的一声哭了,她从睡梦中惊醒。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她坐在那里继续放声哭着。
亚明被这声音惊醒了,他迅速坐起来一下子抱住了金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金蕙,你怎么了?怎么了?”
金蕙和亚明紧紧地抱在一起,紧紧地抱着。
“是不是做梦了?”亚明特意回避了“噩梦”二字。
金蕙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点头,泪水已经把亚明的肩膀浸湿了一大块。最终,她也没有说究竟是做了一个什么梦,亚明已经无法再问下去。
亚明看了看表,才下半夜一点多钟。
这一夜,他们再也没有入睡。
清晨,亚明发现金蕙的精神有些恍惚,她时不时地站在那里发呆,也不像往日那样起床后先是梳洗自己,而一会儿静静地站在那里,一会儿又东走走西转转,却什么也不说。
就在这天上午十点多钟,家里来了一个人,那个来人大约不到六十岁的样子,说是要找金总有事,还说一半句话说不清楚。看来,那来人根本就不知道金总已经去世的消息。那人看上去还好像挺斯文,金蕙和亚明把他让到了屋里,他还随身带了个小女孩儿,这女孩儿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样子。
“你要找金总有什么事?”亚明先开口问道。
“我要找金总?有重要事情和他交谈,非和他本人说不可。”那人的情绪看上去算是平静。
“你和金总是什么关系?”
“怎么,他不在家吗?”
“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都不知道他已经去世了?”
“你说什么?前些天我就想来找他,那时说是他病了,怎么会这么快就去世了?这叫我怎么办呢?”来人的情绪终于有了变化。
“你到底和金总是什么关系?你先告诉我们。”亚明也有些急了,他急于知道眼前的这位来人究竟是谁,是来干什么的。
“你们是他的什么人,我和你们说有用吗?”
“她是金总的女儿,我是他的女婿,你看和我们说有没有用?要是没有用,你就不用说了。”亚明认真地说道。
“这件事看来变得复杂了,这人都不在了,这让我这个做外祖父的怎么办呢?”
金蕙和亚明还是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卖的什么。亚明说道:“你别总在这云里雾里的,你总得说点儿实质性的东西,要不你就别在这里坐着了,我们还有不少事呢?”
“看来你们一点儿都不知道吧?这孩子是金总的,我是这孩子的外祖父。”
金蕙一下就愣在了那里。这时,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位老人和孩子的身上。
“你别在这里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又会出来个金总的孩子?”金蕙却像是突然清醒起来。
“是,是够乱的,就连我也不相信,可这孩子确实是金总的,是他和我女儿的孩子。”
金蕙浑身冒出汗来,她坐不住了,她的头一点点儿斜着往沙发上靠去。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任凭亚明和那来人说着什么。
“这件事是真的吗?”
“就连我都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可确实又是真的,要不是真的,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到这里来说这个谎有意义吗?”来人的这番话让金蕙和亚明感觉是可信的,他确实不像是特意来找什么麻烦的。
“那你说给我们听听,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亚明说道。
“我的女儿几年前在这里工作了,我们都是外地人,我和她妈妈都一直以为我们的女儿既没结婚,也没有谈过恋爱。可不之前,是她打电话给我们,我赶过来后才知道女儿确实是没有结婚,可孩子都这么大了。一问才明白,她是和金总生下了这个孩子,然后,就一个人把这个孩子带到了这么大。”来人认真地述说着。
“这件事金总知道吗?”
“他会不知道吗?他不知道,我们怎么就会说这孩子是他的。”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这以后的事金总知道不知道?”
“听我女儿说,当时她是金总单位的秘书,当时她和金总好上以后,金总说是要娶她,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了金总说要娶她的同时,还和另外的一个叫小云的女孩儿好上了,她一气之下,就离开了金总,也离开了单位。他告诉金总她怀孕了,金总让她把孩子打掉,她不干,就这样,这孩子就生下来了。”
“从那以后,他们之间还有没有来往?”
“据我女儿讲,金总也知道这个孩子是生下来了,我女儿也从来就没有向他要过钱,最近女儿病了,被查出得了白血病,已经到了生命的最后的时刻,她才打电话告了我们。她临走前就把这个真实的情况告诉了我,还告诉了我这个地址,她说去单位如果找不到他,就到家里来找。我已经去过单位,门口的保安说金总好长时间没来上班了,他们知道我是外地人,我问他们什么,他们也都不说,我也只好找到这来了。”
金蕙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把头靠在沙发上。她相信这件事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她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真的,但她就凭借着这次回来对她爸爸的感觉,就是那种作为他女儿的那种感觉,她就断定这位来人所说的这一切,一定是真的。
亚明又接着问道:“那你女儿让你来这里找金总有什么打算?”
“我女儿已经不在了,如果她要是在的话,我们可能到今天也还不会知道这件事。她在临走前说让我找到金总,告诉金总她已经不在了,他应该承担起对这个孩子的责任。所以我就找来了,我并是想来找他算账的,那些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我只是受女儿的委托,想把这个孩子的未来安排好。总不能让我去照顾这个孩子吧。你们想,我们都这么个岁数了,哪有这个能力呀?”
亚明好久也没有说话,那客人也没有接着说什么。
“刚才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说过金总他也不在了,他已经去世几天了。我们昨天才把他安葬完。”
“真没有想到,他不是刚病吗?可怎么会这么快就去世了呢?”
“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他是得了淋巴癌去世的,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此刻,来人终于激动起来,“真没有想到,这个孩子这么快就成孤儿了,这可怎么办呢?看来这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我还以为金总肯定会万般抵赖的。我还曾经想过如果要让金总承担起抚养孩子的义务,还非得做亲子鉴定不可。现在看来,这都是多余的了,这不是造孽吗?这是一笔孽债呀!”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他还有其他别的亲戚没有?”【穿】
【书】
【吧】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也是刚从国外回来,还没有定过神来,他就去世了。”还是亚明回答。
那来人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要走,金蕙努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那个一直都在那里像是在听着他们谈话的小女孩儿。这时,她才发现那个小女孩儿和自己的长得爸爸像极了。
来人走了出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又给了金蕙莫大的刺激,她的爸爸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已经无法想象。金蕙站起来漫无目的地走着,他走进金总生前的那个房间,墙上还挂着一张金总生前的休闲照。金蕙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在她的眼睛里照片上她爸爸的衣服开始变成了黑色,全部是黑色。他的脸也渐渐地变成了黑色。照片上的形象终于演变成了一副狰狞的骷髅。金蕙站在那里,身子开始抖动起来,越抖越厉害。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亚明从厨房里跑了过来,他以为是发生什么事情,他跑到金蕙跟前,大声地叫着,“金蕙,金蕙,你怎么了?怎么了?”
金蕙满脸木讷,像是受到了惊吓,又像是进入了一种什么境界里。她根本没有回答亚明的问话,像是没有听见什么那般。亚明用力地摇晃着她,大声地喊着:“金蕙,金蕙……”
他把她放倒在床上,她很顺从地跟着倒了下去,像是没有什么意识似的。可当她的身子刚一贴到床上,贴到了她老爸躺过的床上,又像是迅速清醒了过来。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不不不,我怕,我怕,有鬼,这里有鬼。”
她拼命地挣扎着跑出了房间,亚明也跟着跑了出来,他拉住了她的手,“金蕙,别怕,别怕,哪来的鬼?没有鬼,没有鬼。”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金蕙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我在这里。”
“你是鬼,鬼,我怕我怕……她用力地挣扎着,拼命地力图挣脱出来。
此刻,亚明的心里也多出了几许恐惧,他下意识地一面抱着金蕙不松手,一面环视着四周。他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金蕙的身上,“走,走,咱们到屋里休息休息,你这些天太累了。”
金蕙像是听不懂他的话,还是拼命地往外挣脱着,亚明终于意识到金蕙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他强行将她抱进朝北的卧室,又把她干脆按在了床上,一把扯过了一双被子给她盖上。就在被子盖好的刹那,金蕙一下子把那被子掀到了地板上,“别埋我,别埋我,我没死,我没死,我不想死……”
“金蕙,你累了,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休息就会好的,金蕙。”
金蕙没有再去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精神似乎也平静了下来。亚明坐到她的身边,就在他刚坐好的一刹那,她又一下子坐了起来,使劲地向亚明推去,“快快,快去把门关上,把门关好了,警察来了,他们是来抓我爸的,你去告诉他们说我爸他是个大坏蛋,可他逃跑了,他不在这了。”
不管亚明怎么样往床上按她,都按不倒她。他失望了,他已经意识到必须去医院。手机都放在大厅里,他又不敢就把她一个人留在房间内,他将即就即,“走,走,咱们一块去把门关得紧一点儿,不让警察进来。”
这一遭还真奏效,金蕙真的跟着他平静地走进了客厅,把那本来就已经关得好好的房门又随便地摆弄了一番。亚明说道:“这会放心了吧,进不来了,谁都进不来了”
“嗯嗯,进不来了,进不来了。”她像是听懂了亚明的话,又转过来身和他走到沙发前坐下。
正在这时,亚明一手拉着她,一手把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拿了起来,一只手拨通了120急救中心的电话。
大约二十多分钟的工夫,救护车到了。当金蕙一眼看到站在门前的三个穿白衣服的医务人员时,她的精神又紧张到了极点,“你们别抓我,别抓我,那些事都不是我干的,真的不是我干的。”
正在亚明和来人说话时,她一下子摆脱了亚明的控制,往屋里跑去,医务人员和亚明一起跟了进去。她跑到了刚才那个房间的一个角上,双手抱胸慢慢地蹲了下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别抓我,别抓我,我不去警察局,我不去警察局。”
医务人员站在不远处,特意让亚明慢慢地靠近她,“金蕙,咱不是去警察局,咱是去医院,他们不是警察,是医生,咱们是去医院。真的,你别害怕,我和你一块去医院,好吗?”
亚明终于又重新靠近了她。
在医院里,很快就有了诊断结果,她是精神受到了强烈刺激后精神上出现了短时间的精神分裂。在对她用过药后,守候在她身边的亚明很快就感觉到她好多了,第二天上午一觉醒来,她就清楚地辨认出了亚明,可她根本就不记得昨天晚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没过几天,她就出院了,出院时就和正常人一样,根本就不像是曾经患过病的样子,她的男朋友也把心放下了。可事情根本就没有像他想象得那么简单,他们到家的头一天晚上,还算是很正常,可就在他们回来后的第二天夜里,金蕙的精神又出现了异常,当她起来去卫生间,走到客厅里路过曾经挂着小云遗像的位置时,她突然间像是又看到了什么,她随后又跑了回去,马上钻到了被窝里,身子又抖到了一起。亚明知道她一定是又犯病了,“别怕,别怕,金蕙,我在这呢,我在这。”
她没有像上次那样云山雾罩,就是一个劲地往亚明的怀里钻去,连眼睛都不睁一下。
这一夜,亚明根本就没有睡,眼睁睁地守了她一夜,直到天亮。
就在这天天亮之后,他果断地决定动用他们从国外带回来的积蓄,重新买一处属于自己的房子,马上离开这里。
不久,他们就从那里搬了出去。亚明知道,这是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因为金蕙最需要的就是迅速摆脱给她留下了那么多混沌记忆的那套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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