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冷夏
早晨,安艺四点多就醒了。
昨晚上床以后,因为好久没跟抄子那么长谈,一直聊到十二点多才睡着,所以实际只睡了四个来钟头。
这么早就睁开眼睛,当然是因为他有点儿尿意,但久违了的北国寒气可能也是他过早醒来的一个原因。
看看周围,窗边已经泛白,抄子还在身旁睡着。她轻轻趴在床上,毛巾被边上露出穿着白衬褂的肩头。安艺这才想起,自己正单独跟抄子待在北海道一座小山上的别墅里。
虽然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他还是下了床,从窗帘缝里向外看去。
东方已经发白,乳白色的晨霭笼罩着平原和山丘。风好像很大,晨霭被吹得向左飘去,朦朦胧胧看得到亮着的路灯和树林。夜里看样子没下过雨,但露水使道路和路灯看上去都黑黢黢的。
天蒙蒙亮了,不过离早晨似乎还有一段时间。
安艺看着晨霭,想到抄子跟自己睡在同一间屋子里,感到颇为温馨。
昨天晚上,他们难得地谈到了各自家庭的情况,那些事情安艺都已经无所谓了。
他并不是忘了那些事,而是在这泛白的晨霭之中,那一切好像都已经变得非常遥远。
安艺在窗边点着了一支烟。
晨霭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还在不断向左飘去。晨霭这么浓,今天的早晨真的会很晴朗吗?
乳白色的晨霭一直漫延在四周,像是要把安艺和抄子围困起来。
就在这拂晓时分,安艺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看到抄子还在熟睡,他轻轻地拉掉毛巾被,揭开了长衬褂的下摆。昨晚抄子按照他说的,衬褂下什么也没穿。从膝盖到脚尖,两条腿的姿态很优美。安艺轻轻摸摸她的脚尖,然后又沿着小腿轻轻地来回爱抚着。
天已经有点儿亮了,但窗帘遮蔽的屋子里仍然昏暗,只有窗边泛着白色,看来雾霭还很浓。
这是小山上独立的一幢房子,又被浓浓的晨霭重重包围着,这使得安艺更加大胆。
听着抄子睡梦中的均匀呼吸,他又把衬褂揭开了一点儿,雪白的大腿露了出来,两腿间那片葱茏依稀可见。
可能抄子并未感觉到,也可能她只觉得下半身有些空荡荡,此刻她睡得依然深沉香甜。
但衬褂或许不该再继续揭开了。
在渐渐泛白的屋子里,安艺坐在床上,凝视着那里。
茂密的葱茏那么圣洁美丽,忽然,又变得那么淫荡不羁。它似乎一边呼吸,一边在吞噬着世上的一切正义与邪恶。
看着那片葱茏,安艺好像忽然回到了少年时代。
不可思议的是,男人无论到了什么年龄,都对女人的葱茏怀有一种不灭的梦想和恐惧。
看着看着,安艺忽然感到一股冲动,他想把脸埋到那片葱茏中去。那里似乎也正静静地等待着男人的亲近。
安艺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地把脸靠了上去。当他鼻子已经触到,正想用嘴唇去吻的时候,抄子轻轻翻了翻身子。
“做什么……”安艺不顾一切地想把脸压上去,但抄子的手伸了过来,“那可不行!”
她并拢双腿,推开安艺的头。这一来,拂晓的计划只好功败垂成了。
安艺无奈地抬起头,用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抄子。
晨霭中一番缠绵之后,两个人又睡着了。
当第二次醒来时,床头柜上的时钟已经过了八点。虽然窗帘还拉着,但明媚的阳光从缝隙间射入屋内,鸟儿已经欢唱起来了。
安艺刚睁开眼睛,抄子好像紧随着他似的也醒了过来。
“睡得香极了。”
抄子好像很惊奇自己睡得这么香甜,她觉得这是因为“天又凉快,空气又新鲜”。
“天刚亮的时候我醒了一次。”安艺想起了拂晓时在床上看到抄子的那片葱茏。
“我看到这儿了。”他伸手去摸,被抄子轻轻一把打了回来。
“说什么呀,该起床了。”
抄子坐起了身子,但安艺并不觉得非得起来。
“今天就这么睡一天也没关系。”
“那不太离谱了吗?”
对抄子来说,早晨就是早晨,那是必须得起床的。她将衬褂在胸前合拢,下床到窗前看起风景来。
“起雾了。”
“刚才都是晨霭。”
从白衬褂的后边,看得到抄子细腰和臀部的线条。
“雾和霭,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突然的问题让安艺无言以对,他也起身站到了窗前。
“现在确实是雾。”
拂晓时厚厚地包裹着平原和山丘的晨霭已经断裂开来,灿烂的朝阳下,薄雾荡漾在空中。“浓的雾不就是霭吗?”
“都是水蒸气吧?”
“我觉得差不多,像烟一样的雾可能就是霭。”
“那么,刚才一定更浓吧?”
从浓重的霭变成雾,再从雾挥发成更稀薄的水蒸气层。随着周围大气的变化,绿色的树林和一户户人家变得清晰起来了。
“早晨这么自在地眺望景色,我还是第一次。”
抄子说得对,早晨的原野是看也看不厌的。
“好了,别再睡啦,我去准备早饭了。”
抄子想要拉开窗帘,可安艺还对被窝依依不舍。他并不是想现在再跟抄子嬉戏,只是还留恋那肌肤的温馨。
“不是才八点吗?”
“可外头都这么亮啦。”
抄子离开窗口,走到大衣橱前开始换衣服。
虽然意犹未尽,但想到今晚还能一起过夜,安艺只好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抄子穿着一身白衬衫和裙子走出了卧室。剩下安艺一个人,他又靠到床上,太阳已经越来越亮了。
他想看报纸,但没人送报纸到别墅来,他只好起身走下楼去。此时的厨房里传出砧板的声音,好像是抄子正在切菜。那有节奏的切菜声,让安艺感到自己确实是跟抄子住在一起。
每天早晨就这样先吃抄子做的早饭,饭后喝杯茶,聊一会天再开始工作,抄子趁这会儿收拾碗碟、打扫屋子。下午工作累了的时候,两人喝杯咖啡,然后到附近的树林去散步。
就在安艺坐在客厅沙发上遐想的时候,厨房里传来了抄子的声音:“吃饭前先喝点儿什么吗?”
“是啊,喝点儿啤酒吧。”
抄子马上把啤酒和玻璃杯放在盘子上拿来了。她已经整理过头发,化了淡妆,像个刚过门的新媳妇。
“喝完就吃饭吧,可只有那些现成的菜啊。”
安艺点了点头,他感觉好像已经跟抄子一起生活很多年了。
菜是昨天剩下的三文鱼段和火腿煎鸡蛋,还有豆腐酱汤和酱菜。
“比东京大饭店里的早餐高级啊。”
两个人边看电视边吃饭,饭后又开始喝茶。
从正面的大窗户望出去,雾散天晴,灿烂的阳光下,只有几朵白云飘在天上。电视里预报说东京今天还是下雨,而北国却是万里晴空。
“就我们两个人待在这里,好像总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似的。”
确实,待在这里,阴雨的东京让人觉得好像是外国一样。
“你是不是接下来要写点儿什么啦?”
今天只要写一篇周刊杂志的连载。
“我去书房待两三个钟头没关系吧?”
“你去吧,我也得收拾打扫一下了。”
又看了一会儿电视,安艺才到二楼书房去。
高处窗子望出去的视野更为宽广。越过树林和房屋,看得到整个平原。深绿,浅绿,黄色……五彩缤纷的颜色覆盖着农田。一条笔直的道路横穿平原而过,路上的汽车小得像火柴盒。壮阔的田园景色充满了一派生机。
看了一会儿,安艺摊开稿纸,拿起铅笔。准备工作一切就绪,但却写不出来。他只好点着了一支烟,算是给自己打打气。
写完三页的时候,抄子端茶来了。
“工作进展得怎么样?”
“想到你在楼下,我就定不下心来。”
“是我妨碍你了吧?”
“你倒没有妨碍,是我想早点儿写完。”
“好好写吧。”
“待会儿写完了,咱们去兜风。从这儿再往前就是日本海了。这种季节没谁会去那儿的。”
“那,我就老老实实地等着吧。”
她欣然应允的脸上,看不出因为昨晚谈家事留下的阴影。
午后工作结束了,安艺走下楼来喝完咖啡又吃了块甜瓜。甜瓜是别墅附近的农民拿到这儿来卖的。
两个人在房子周围散了两圈步,又看了一会儿电视,就在沙发上打起盹来。
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让他们睁开了眼睛,原来是窗口吹进来的风把桌子上的堆图册刮得好几页都翻了过来。安艺这才发现,自己跟抄子都在沙发上睡着了。
“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就打起盹来了。”
“是我先睡着的吧。”
男人一睡着女人跟着也会打盹,这种默契让他觉得又喜欢又好笑。
“好久没有这么优哉游哉了。”
在窗口吹进来的微风轻拂之下,午后跟抄子一起睡觉还是第一次。
“我沏点儿茶来吧。”
抄子起身走进厨房。一直没关的电视机上显示出现在已是五点,但阳光还是那么明亮。一来到乡下,会觉得白天变得很长。
“到海边去看看吧?”
“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那儿的黄昏很美。”
安艺喝完茶,在短袖衬衫外头又穿了一件编织外套。
走到门外,有点儿起风了,海那边的空中浓云蓄积,看上去快变天了。安艺先到物业管理处,托他们把稿子用传真发出去,然后他们就朝海边出发了。
从别墅的山上下来上了大路,他们先向石狩川开去。横断北海道的石狩川就在这个镇旁边入海。他们没过石狩川,而是朝右拐向厚田方向驶去。两旁大都是麦地和玉米地,有些地方也种着甜瓜和西瓜。
“这里冬天是什么样?”抄子迎着风问道。
“全都埋在雪里,一片白茫茫的。”
抄子想到的似乎只是冬天的美景,殊不知人们在忍耐那黑暗漫长的严冬时是多么艰难。
“如果不是旅行,是在这儿住下去的话,人的想法也许会变的。”
“不过,我真想在冬天来看看。”
“这一带风很大,每天都是暴风雪不断。”m.chuanyue1.com
“那也行啊。”
公路伸到低缓的丘陵上,来到一片台地。左边是小麦田,麦田后面看得到五颜六色的房顶。过了一会儿,公路朝右来了个大转弯,开始下坡。前面已经看得到入海口和镇子了。
“这地方叫望来,是希望的‘望’字加上到来的‘来’字。”
抄子一听笑了:“这名字真有意思。”
“札幌的名字其实也一样,都是按阿伊努语的发音配上汉字的,所以念起来怪怪的。”
“可是,札幌念起来没感到奇怪呀。”
“那是因为你听惯了。”
车子开到坡下,在镇派出所前离开公路,拐到左边一条上山的小路上。这条路是安艺去年来兜风时发现的。
“变天了。”
云层快速展开,风也越来越大。周围没有农田,只有长着灌木和高高杂草的荒地,柏油路面也变成了石子路。开着开着,大海突然从右边的杂草间露了出来。
“日本海!”
阳光透过低沉的云层投向大海,瞬间,海面被染成了金黄色,看上去像陆地一样。
安艺继续前进,一直开到小山的半山腰才停了下来。刚熄火,马上就听到了风声。
“下车吧。”
安艺拉着抄子的手踏进草丛。分开石楠草和白色、黄色的野花向前走去,不一会儿就到了山崖边上。
“这里离海面也许有四五十米吧。”这山崖是一块绝壁,脚下的海潮不停朝上冲刷着。“对面模模糊糊看得到的地方是小樽,这中间的海面就是石狩湾。”
“一个人也没有啊。”
展露在眼前的石狩海滩上不见一个人影,只点缀着几间小房子和几条小船,看上去好像都已破旧不堪。
“这里能不能游泳?”抄子用手按住被风吹乱的头发,问道。
“这一带退起潮来很快,连本地人都不敢在这里游泳。”
风更大了,飘动着的云层下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安艺每次看到这里的大海与天空,都会想起苏格兰的荒凉风景。
“真凄凉啊……”
抄子轻轻靠到安艺身上,安艺扶着她的肩膀,两张嘴唇在风声中贴到了一起。
这座能俯瞰大海的小山离别墅有二三十分钟车程,周围杳无人烟,只有杂草和北国沙地里的野花。在这里接吻,当然不用担心被人看见。
这里壮观的自然景色在东京附近是根本看不到的。
然后,两人采摘起杂草丛中的野花来。那许多小白花聚在一起的是珊瑚菜,黄蝴蝶形的是胡枝子,散在其间的那些紫红色的鲜艳花朵好像是滨旋花。
“这是百合吗?”抄子指着橙色的北海道毛百合问道。
“采一枝拿回家去吧。”
采完野花回头望去,斜阳从云缝间直射下来,海面上泛起了红光。
风越来越大,两个人站在风中,衣角和袖子被吹得哗哗作响。
“暴风雨可能要来了。”抄子拿着花低声说道。
“这一带的天气说变就变。”
“不过,这种景色才是最漂亮的呢。”
预告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风景的确别有一番韵味,它让人毛骨悚然,又令人不舍离去。
“跟你一起去过的地方我都记着呢。”抄子顶着风,又说道,“我要把这些地方都牢牢记在心里。”
安艺也记得跟抄子一起去过的地方。伊豆山、吉野、京都,一闭上眼睛,那一幕幕就会浮现在眼前。
“回去吧……”
安艺搂着抄子的肩膀向汽车走去。脚踩在草丛里,他想起了一部电影里一对夫妇就这样从海边回来的画面。不过,对抄子只能说声对不起了,那画面上出现的是一对饱经风霜的老夫妇。坐进汽车关上车门,风声戛然而止,周围好像又恢复了寂静。
“明天再到这儿来好吗?”
听了这句话,安艺才想起,他们还可以一起待两天呢。
“河口附近应该有一片群生的观音莲,下回到那儿去看看吧。”
“可是,天会晴吗?”
“就是有暴风雨,也就是今天晚上。”
“那我就准备盒饭啦。”
汽车离开海边,好像跟正在迫近的暴风雨赛跑似的,又回到了国道。
开上国道的时候,原来夕阳普照的原野已经蒙上了低低的云层,路旁一家餐馆门上“海胆盖浇饭1500日元”的纸条已被风吹得七零八落。
太阳一躲到云后,平原上的景观全变了。
“找个地方去吃寿司吧?”
刚才来的时候,看到过路边有几家寿司店。
“可家里还有昨天吃剰的呢。回去的路上有商店吧?”看来抄子打算在家里准备晚饭。
“你是不是想吃寿司?”
在家里吃当然自在,但安艺其实有别的打算。
从昨天晚上到别墅以后,抄子好像还没给东京打过电话。安艺不想妨碍抄子给家里打电话。既为人妻又为人母,心里放不下家是在情在理的。如果在外面吃饭,抄子就能利用这个机会给家里打电话了。也许这种事根本用不着安艺考虑,但在别墅里抄子完全有可能会刻意回避,不打电话。
安艺说要到寿司店去,便有让抄子给家里打个电话的意思。但抄子既然说了不去寿司店,那也就不必多此一举了。
路上在鱼店和食品店买了东西回到别墅,已经是七点了。风还是很大,厚厚的云层下,西边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红色。
抄子赶紧开始准备晚饭,安艺也帮着她烧鱼。
抄子将比目鱼和扇贝切成一盘生鱼片。把甜螺加酱油和酒一起煮熟,再在甜螺口放些姜末。接下来用大火烤熟姥蛤,稍微撒上点儿盐。然后,加酱油煮新鲜的黑鲽。抄子又煮了豆酱汤,里边加了豌豆角和竹笋。另外,还拌了一个蔬菜沙拉。
是因为两个人一起干的缘故吧,晚饭不到一个钟头就做好了。
“有你帮忙,今天要比昨天晚上丰盛多了。”
“那是因为有好鱼店,材料都很新鲜。”
安艺一贯认为,只要有好材料,就用不着讲究烹调。京都烹调技术之所以发达,正是因为它的原材料不新鲜。
吃晚饭时,安艺又喝了酒。新鲜的海鲜菜肴让他多喝了好几杯,抄子也陪着喝,更让他越聊越来劲,他们从抄子设计的夏季和服谈到最近的时装。
安艺一贯的观点,是认为不管什么商品,女性的时尚就得有女人味,就得优雅浪漫。其最终目的必须要表现出女人的特点。这个观点,抄子也基本同意。
但时尚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与时代的感觉紧密相连:战后不久的五十年代,主要以突出女性特点的华美为主流;提倡妇女解放以后,又开始流行裤装和背心之类男性化的装束;接下来比较普及的是情侣装风格的男女兼用的式样;最近又变到突出女性特征的时尚上来了。然而同样是突出女性特点,与以前相比,现在的时装价格更为高昂,设计也更为讲究。
按照抄子的观点,这种变化是因为女人终于认识到,与其硬要摆出一副不让须眉的架子,倒不如把女性的特点加以强调突出才是上策。抄子还认为,要想突出女人的特点,就必须束腰。
说来,以前的欧洲电影里经常可以看到用紧身衣把腰紧紧勒住的女子。现在似乎穿束腰装、蹬高跟鞋的女子也多起来了。总之,那种充满女人味的优雅时装的流行,对安艺他们这些男人来说,可谓是一件幸事。
他们的话题自然又从时装转到了男人和女人的问题。如何使相爱的关系持续下去,也是一个与他们两人直接相关的现实问题。
“男人是很容易厌烦女人的吧?”抄子的矛头终于指向关键的问题来了。
所谓厌烦,其实是人的本能。连动物都会厌烦,何况具有高度智商的人呢。厌烦不仅是人类的睿智,而且是进步的起点。正因为厌烦了旧的,人才会追求更新颖的东西,才会因之而进步。
“片面地批评所谓厌烦,其实是错误的。”
听了安艺的话,这次抄子坦率地不表赞同:“这些我都能理解。可是我问的是男人对女人为什么容易厌烦的问题。”
“对那种做法我虽然不敢苟同,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人那样做也是出于无奈。虽然他被要求一生一直要爱这个女人,但那么多年待在一起,总会厌烦起来的。从二十多岁到三十多岁,再到四十多岁,人的想法和嗜好全都变了,却要求他在对待异性方面不能变。这好像有点儿不讲道理吧。”
“可是,男人跟女人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吧。怎么能像换换胃口一样地换女人呢?”
“你说的是不错,但那些老是不满意对方,或是三天两头闹离婚的人,换个角度来看的话,他们也许是一种理想主义者。一般的人即使有些不满也会克制忍耐,但他们却不肯就此罢休,他们会为了追求更好的对象,挖空心思,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你是想说,你自己就是理想主义者吧?”
安艺刚要点头,又笑了:“你不也是吗?”
想来也是,安艺和抄子都是因为现在的对象比妻子或丈夫更好才走到一起来的。
“可问题是男人比女人更容易厌烦对方呀。”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男人就是厌烦了,也会因为胆小而很难跨出那一步,所以大多数过不了多久就只好那么认了。”
“女人不也是在将就着吗……”这句话刚出口,抄子马上又改口说道,“但到了关键时刻,好像还是女人比较勇敢。”
女人往往会比男人更加烦恼,然而一旦她们下了决心,是绝不会回头的。在这一点上,也许她们要比男人更为坚决果断。
“女人可不会像男人那样敷衍了事。”
说到这里,抄子眼里忽然闪了一下。一喝醉酒,她的眼角会微微泛红。她的眉眼并不标致,单看她的眼睛、鼻子或嘴巴,也没有任何特别动人之处。但也可能是五官的位置比较端正吧,整体上看显得很柔和也很清秀。
安艺以前就对她说过:“你的脸看上去很舒服。”
“你是想说相貌平平吧?”当时抄子对他的评价好像并不满意。但她的稳重之中,是有许多吸引男人的东西的。换句话说,现在抄子那柔和的相貌里,潜藏着正在成熟的女人特有的妖冶。
抄子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了。
“女人其实是想尊敬男人的。哪怕在一起的时间再长,要是一旦无法再尊敬这个男人了,反而会觉得很难相处。”
“你说的是夫妇之间吧?”
“刚结婚那会儿,觉得只要日子过得愉快有趣就行了。但岁数一年年大起来,光这些就觉得不满足了……”
“可要是夫妇年龄差不多,两个人像朋友一样的话,又会怎么样呢?”
安艺是假定抄子和她丈夫的情况这么问的。
“那就有问题了。现在出外工作的女人不是也多起来了吗?”
在以前那个妻子被封闭在家里的时代,因为只有丈夫接触社会,所以他确实能保持对妻子的优势。但现在有的妻子也在工作,也能接触很多人,因此也有妻子胜过丈夫的情况。
“女人其实还是想有一个自己能够尊敬的人来呵护自己的。”
“也有那种工作起来比男人还厉害的女人。”
“要是有靠得住的男子汉在身边,就是她们也是能够成为女人的。”
“能够成为女人”这句话让安艺觉得有点儿滑稽。
“还是成为女人好吗?”
“因为那样更轻松啊。”
抄子一笑,鼻子旁边就起了一些小皱纹,那皱纹里好像也蕴藏着女人的温柔。
“现在你在这儿轻松吗?”
“轻松极了,心里畅快得不得了。”
喝醉了的抄子慢慢点了点头。安艺也醉了,醉得很舒服。他有点儿心急,就想一直这样聊下去。
现在如果在东京的话,他们也许是会出去接着喝的,但从别墅里再出门,就有点儿太远了。
说了一阵子话,安艺又吃了一碗茶泡饭。饭里加了一大段大马哈鱼,咸菜吃的是新腌的卷心菜和黄瓜。饭后又吃了甜瓜,直吃得动都不想动了。
“现在洗澡吗?”
“待会儿再洗,你先洗吧。”
抄子开始收拾餐桌,但把啤酒杯留了下来。安艺跟昨天一样,又开始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转播职业棒球赛,但不是他喜欢的球队。就在他心不在焉地看的时候,抄子擦着湿手走过来了。
“热水已经放好了,你去泡泡吧?”
“一块儿泡吧?”
“还是你先泡吧。”
碰了抄子一个软钉子,安艺只好先到澡间去泡了。他本不喜欢太烫的热水,今天一试温度,冷热正合适。于是他伸开四肢,闭上眼睛,尽兴地泡了起来。因为刚喝完酒,他没心思洗澡,就这么浸在热水里已经够了。
他把毛巾顶在头上,感受到跟抄子在一起的幸福。要是一天一天这么下去,也许很自然地就会习惯在一起生活的。
一边想着一边洗了洗头,他又泡到浴缸里去了。等他心满意足地爬出浴缸擦干身体时,他感到好像又能再来一杯了。
他穿着睡袍走进客厅,抄子没在那儿。去厨房里找了找,也没看到她。
“喂……”
他回到走廊里叫了一声,抄子马上从二楼下来了。看到她脸上有点儿不高兴,安艺不觉担心起来。
“怎么啦?”
“有点儿急事。说不定我明天就得回去。”
自己洗澡的时候会出什么事啊?安艺想不出来。
“咱们不是预定后天回去的吗?”
“可我妈妈突然把脚弄伤了。”
……
“刚才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抄子是在安艺泡澡的时候给自己家里打电话的。
“好像只是挫伤,没什么大问题。可现在我正请她帮我看孩子……”安艺的脑子又回到现实中来了。
看来抄子不在家的时候,是她母亲来帮着照看孩子的。现在母亲受伤没法再帮忙了,也许是丈夫叫她马上回去。夶风小说
“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受伤的?”
“好像是今天中午。”
“那去过医院了吗?”
“说是现在在家敷药休息,明天还得去一次医院。”
看来抄子并没对母亲和丈夫说过这次是来北海道,她出来时只说了声会常打电话回去,没想到一打电话就知道母亲受伤了。
“不过,还好你知道了。”
傍晚看完海回来的时候,安艺曾叫她一起去寿司店吃晚饭,当时其实就是想方便她给家里打电话,结果没去寿司店就直接回了别墅。要是那时候打电话,应该可以更早一点儿知道这件事。
“原以为总算能在这儿轻松几天了……”抄子惋惜地小声说道,“明天我坐头班飞机回去行吗?”
“当然……”出了这种事,总不能说“别回去”吧。
“突然出了这种事……”
“那也没办法呀。”
“对不起。”
抄子低下头来,好像自己干了什么错事似的。
安艺用毛巾擦了擦泡完澡后脸上出的汗,坐到沙发上点着了一支烟。
就在刚才,安艺还在这里跟抄子一起喝酒吃饭,还在趁着酒意畅谈各自对时装、对男人女人的看法。
他们还以为别墅里这属于两个人的夜晚会永远持续下去,但梦幻的时间已经结束,现在,现实重又站到了他们面前。
“可是,你还没订明天的飞机票呢。”看着呆立不动的抄子,安艺轻轻地提醒道。
“现在订也来不及了,只有明天一早直接到机场去试试看。”
抄子好像非常着急,要是来得及的话,也许她会今天夜里就飞回去。
“头班飞机大概是八点左右起飞吧。”
“我一个人早点儿起来去。”
“那怎么行啊?”
汽车开得再快,从别墅到机场也得花上一个多钟头。
“我坐出租车去,没关系。”
就算八点从千岁机场起飞,抄子到东京的家里也得快晌午了。
“他们知道你在北海道吗?”
“嗯……”抄子模棱两可地答道。
安艺看着她坐立不安的样子,想象着她家里的情况。母亲受了伤,现在是她丈夫一个人在照看孩子吧?明天星期六她丈夫休息,他一定会着急地等着抄子早点儿到家。说不定抄子已经在电话里被丈夫狠狠地训了一顿或是挖苦了一顿,因为刚才安艺从澡间里出来时看到她满脸苍白,很不高兴。
“喝一点儿吧。”安艺从冰箱里拿出啤酒倒进玻璃杯。
“喝呀……”他把杯子伸到抄子跟前。
抄子又一次低下头来道歉:“对不起。”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抄子有孩子,有家庭,这些安艺都是早就知道的。
“出了这种事,你不讨厌我吗?”
她正儿八经地把双手放在膝盖上,一直低着头。看着她这副样子,安艺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冲动,他想紧紧抱住抄子。怎么一下子会想抱住她?安艺自己也不清楚。总之,喷涌而出的那股冲动已经使他无法再平静下去了。
他紧紧抱住抄子,不由分说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明晃晃的客厅里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接吻,搞得抄子狼狈不堪。
知道抄子要回去,安艺突然感到极为烦躁。他一肚子的气,因为一直以为还可以一起待两天,她却冷不防改变计划要回东京去。
好容易来到北海道,却不得不急忙赶回去。抄子的怨气好像也一下子喷发出来了。
他们紧紧地拥抱着,当安艺叫她上楼到卧室去的时候,抄子一言不发跟了上来。一进屋,刚关上门,两个人就一起倒在了床上。
安艺好像变成了一头野兽。
他一把拽开抄子的衬衫,扯下她的裙子和内裤。他不顾一切地发泄着,想要忘掉抄子面临的种种窘迫处境。忘掉她是孩子的母亲,忘掉她丈夫正在等待,忘掉她母亲的脚伤,忘掉所有这一切,只想沉醉到一时的快乐中去。
抄子或许也在这样想着。安艺的失控点燃了她的欲火,她自己甩掉衣服,也投入到这火焰之中激烈地燃烧起来。
昨夜,他们曾优雅浪漫地嬉戏,而此刻,他们就像是饥渴难耐的年轻人,急不可耐地结合到了一起。
今宵一过就必须与抄子分离,何时重逢还不得而知。想到这里,安艺就煎熬得无法平静。说来说去,抄子总是要回家的。即使她不爱丈夫,但只要一拿孩子来要挟,她也不得不回去。
安艺又烦躁起来了,他想要让抄子吃点儿苦头。
但在床上不管男人如何肆虐,这种惩罚也成不了什么气候。男人只在刚开始还能猖獗一时,而女人迅速适应了粗野的折腾,转眼间反而渐入佳境,陶醉到快感之中去了。
望着身体震颤、正在冲向高潮的抄子,安艺忽然发觉自己成了一个只会撩拨女人情欲的雄性小丑。再穷追猛打下去,也只会使抄子更加愉悦。女人爬上的将是销魂的愉悦巅峰,男人迎来的只是落寞的筋疲力尽。
明知如此,男人还是竭尽全力将女人朝顶峰推去,他们也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女人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
当安艺终于如愿以偿地让抄子到达高潮后,抄子像断了气似的安静下来。她轻轻地问道:“我这是……怎么啦?”
这种问题,安艺也是说不清的,现在他清楚的只是抄子仍然还沉浸在愉悦的余波中。
男人恢复常态要比女人快。抄子还在回味醉人的余韵,安艺已经在思虑残酷的现实了。
明天天一亮,抄子就要回到东京丈夫和孩子的身边去了。她又要投入那个安稳的小家庭,去哄孩子,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丈夫周旋。从她的表情里将再也看不到别墅里美好时光的痕迹。
想到这里,安艺心里涌出一股欲望。他想在抄子身体上清清楚楚地留下爱的痕迹。去京都时,他已在抄子胸脯上留下了吻痕,但此刻那吻痕已经无法让他满足。
难道就无法留下自己在这里将抄子独占两夜的证据吗?能不能留下什么不会像吻痕那样很快消失,而是能更长地留在她身体上的证据呢?
安艺偷偷看了一眼横卧在旁边的抄子。
她只有头部轻轻朝下垂着,腰部以下正朝着自己。看着她毫无戒备的姿势,一个计划浮现到安艺脑子里来。
能不能把抄子那片宝贵的葱茏去掉呢?
一想到这个主意,安艺就再也无法不去想它了。
他想让抄子的秘处回到出生时那光溜溜的状态。
男人有时就是孩子,这跟年龄地位无关。他们常会突发幼稚的奇想,痴迷不悟,乐此不疲。安艺现在的奇想既幼稚又无聊。单论行为本身,实为淫荡。但那其实只是一种单纯的占有欲。就像孩子想永远占有母爱一样,他也想占有女人的情爱。那是一种渴望至极的欲望。
“我想求你一件事。”安艺横了横心说道。抄子此刻似乎还陶醉在激情澎湃后的余韵中,“把这里剃掉,好吗?”
安艺用手指摸了摸,但抄子似乎并没有明白他真正的意思。
“你说什么……”
“我想把这里剃掉。”
这一次抄子好像总算明白过来了:“你说什么呀?”
虽然自己觉得有点儿煞有介事,但安艺还是在床上跪了下来:“求你了。”
“你真傻。”抄子笑了,但安艺没笑。
“你这么躺着就行了。”
“你为什么想那么做?”
这直截了当的质问让安艺难以回答。
“我是想牢牢地抓住你。”
“我不是早就让你抓住了吗?”
“可是……”
抄子确实已经把一切都给他了,但那只是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安艺现在还没有抄子回家以后也抓得住她的保证。
“你是明天回去吧?”
他想在突然说要回去的抄子身上留下与自己有关的证据。那既是两人结合的证据,也是对她回到丈夫身边去的惩罚。
“所以……”
安艺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自私,通情达理的男人是绝不会这么蛮横要求的。但现在的安艺完全变成了孩子。他已经抛弃了虚伪的面子,只是作为一个赤裸裸的雄性在请求。
“可以吗?”
“那样你才放心?”过了好一会儿,抄子终于低声说道,“好吧。”
安艺不知道抄子为什么会答应他。可能是她可怜这个苦苦哀求的男人,也可能是她对安艺的离谱要求觉得好奇。
抄子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中间。胸口到腰部盖着毛巾被,伸直的两腿之间稍稍分开了一点儿。
安艺把已经调暗的台灯移到她脚边,柔和的葱茏看得清清楚楚。安艺恭恭敬敬地蹲在那里,看得入迷了。
这身体太美了。为什么女人的身体如此妖冶勾魂?看着看着,他仿佛看到神灵正栖身其中。
终于,安艺回过神来,他把肥皂涂在那片葱茏上,剃刀伸了过去。
抄子的脚突然抽动了一下。然而这反应的瞬间过后,她就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了。
开始的时候,安艺以为抄子一定会害怕,这意想不到的要求一定会让她紧张得绷紧全身咬牙忍耐。但看着她那纹丝不动的身体,安艺终于明白了,她这是痛下决心,以宽宏的爱在容忍自己的任性。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她绝不会允许自己这样做。抄子的宽容鼓励着安艺,他运刀继续剃了起来。
为了不弄疼抄子,他涂足了肥皂,慢慢地剃着,可手上还是感觉得到沙沙的毛发声,虽然看上去颜色不深,但根部似乎很硬。
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渐渐地,动作大了起来,安艺全神贯注,好像是在从事一项崇高的事业。
这是一个只有得到被选中者允许才能与其进行的秘密游戏。乍看上去淫秽猥亵,但剃的人和被剃的人都对此充满了一个祈盼。
过了一会儿,安艺用卫生纸清除掉剃刀刃上的毛,又用湿毛巾擦了擦剃过的地方,原来黑黢黢的地方露出了微微发青的皮肤。
从抄子刚长出淡淡阴毛的青春期开始,这就是与外界隔绝的谁也看不到的秘处。
安艺被那刚剃过的微微发青的皮肤感动了,那是成熟的抄子身上唯一留有少女痕迹的地方。
看着那丰满但苍白的皮肤,抄子小声问道:“还没好吗……”
安艺这才意识到,抄子一直赤裸着下半身躺在床上。
“还有一点儿……”
正面大部分已经剃掉,但两腿之间还留着一些柔软的细毛。那里起伏不少,稍一不慎就会受伤。
“再张开点儿好吗?求求你啦。”
听了安艺的恳求,抄子刚要张开两腿,急忙又并上了。
“我害怕。”
“马上就完了,你别动,没关系。”
“今天不剃了。”安艺求也白求,抄子并拢两腿,又用衬褂遮住了下半身,“剃完了。”
眼看着功亏一篑,安艺心有不甘,但这种事没有抄子的配合是难以完成的。
“好容易剃到现在……”
“太过分了!”抄子自己用手一摸,那种空荡荡的感觉好像吓了她一跳,“这个样子,谁都能一眼看出来的。”
这种样子,抄子回家以后确实没法再让她丈夫看到了。即使她丈夫非要跟她行房,抄子也一定会拼死反抗的。
“谢谢。”安艺诚心诚意地向抄子的秘处鞠了一躬。
以前,在青楼业中有过一种所谓“誓愿书”,又叫“宣誓书”,就是把对意中人的钟情写在从熊野神社求来的牛王宝印符上,再签上自己的名字。后来怕单写宣誓书还不足为信,就开始要割破手指,在上面按血印。按血印的时候,规定男人割左手的中指或无名指,女人则割右手的指头。
但是,妓女们越来越会耍花招,人们的感情也越来越不专一。于是盟誓的方式也从“削发为凭”“剪甲为凭”升级到了“断指为凭”。特别是断指,那是要把小指的指尖剁下来的,如果不是真心相爱是绝对做不到的。听说有的妓女断指的时候都疼得昏了过去。
然而,这才是最可信的证据。据说现在儿童之间拉钩立誓的做法就是由此而来的。但听说这种断指后来也被作起假来,有的妓女就买了很多别人的手指头来送给好几个男人。
除此之外,还有为了表示守信义,把男人的名字文在身上或是大腿之间的。
方法虽然五花八门,但无一不是男人求证女人爱情的产物。
男人为什么忘了自己是在寻花问柳,却偏要求女人给他这样的证据呢?
当然,因为对方是卖身的妓女,单靠言语态度自然无法取信于人。但更重要的是,男人基本上是不会完全相信女人的。就算知道她确实是爱着自己,男人也总是疑神疑鬼,生怕她什么时候会翻脸不认人。
女人的爱比较深沉,但就因为爱得深沉,一旦变心,她可以立刻变得判若两人。正因为感情集中、爱得专注,她的背叛才会完全彻底、冷酷无情。与此相比,男人的背叛则总是表现出朝三暮四、举棋不定的特征。
这种不同,可能是性感觉不强的男人的通病。正因为自己腰板不硬,所以他才会以小人之心揣度女人,为拴住女人而动足脑筋。
当然,抄子不是妓女,但安艺的要求却近乎于要她发誓。为了爱的山盟海誓,他剃掉了那片柔软的葱茏。
安艺又看了看身穿绸衬褂躺着的抄子,觉得放心了。这样一来,明天抄子回到东京,也绝不会让她丈夫近身。虽然抄子没有断指,但自己如愿以偿,安艺总算是满足了。
“这样你就都是我的了。”
“我一开始不就这样告诉过你吗?”
但口头的承诺和确凿的物证毕竟是不同的。
“男人真可笑啊。”抄子躺在旁边轻轻地说道。
“你是想说男人像小孩吧?”
“我说不清楚……”
跟抄子一样,安艺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一定要那样做呢?可他还是感到,这一来,自己跟抄子之间有了一条更强的纽带。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把手伸到了抄子那优美的秘处。
“怎么样?”
“感觉有点儿怪怪的。”抄子似乎还不适应这种新的感觉。
“空荡荡的……马上又会长出来的吧?”
没有伤着身子,自然不久就会恢复原状的。
“用不着担心。”
“现在,轮到我给你剃了。”
“喂喂……”
本来那只是对抄子的要求,现在轮到自己,安艺就想溜了。
“我倒是不要紧。”
“既然不要紧,那就剃掉好啦。”
“可是,男人还得跟别人一起泡澡啊。”
“你这是什么歪理呀!”抄子坐起身来,低头盯着安艺,“哎,下决心吧。”
“决心什么?”
“剃你的呀。”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安艺笑了笑想混过去,但抄子伸手去拿刚才安艺用的那把剃刀,她像是要动真格的了。
“拉倒吧。”
“想溜?你也太贼了吧?”
“我才不溜呢。”
安艺想拉住她,但抄子毫不理会,还是要去拿剃刀。
就这么手里争着抢着,不一会儿,身体也滚到一起去了。
“别干傻事啦?”
“谁干傻事啦!”
可能是刚才被安艺求得只好让他剃的时候,抄子的情绪激动起来了,也可能是刚才那任安艺摆布的羞耻姿势引发了她的逆反心理,历来不事张扬的抄子以难以想象的气势跟他抢夺起来。
事已至此,安艺也不得不应战了。他从床上跳起来,按住抄子的双手,跟她扭到了一起。
两人袒露着胸口争抢剃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想把对方推开。
抄子虽然瘦小,却格外善战。她出人意料的顽强抵抗再加上突然一推,安艺顿时倒了下来,抄子立刻趁势压了上去。
刹那间,安艺感到一种强烈的欲望,几乎在同时,一种摄人心魂的感觉也贯透了抄子全身。
他们就这么紧紧拥抱着,全身都贴到了一起。
从胸口到腹部,再到四肢,两人的身体紧密得像扭成一股的两根带子,抄子的嘴唇压到了安艺嘴上。
以前两人不知拥抱过多少次,但安艺还是第一次看到抄子如此主动。似乎抄子现在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了。
共同享受着从未有过的新鲜滋味,两个人自然地结合到了一起。无法搞清他们是何时结束战斗,更无法搞清他们是何时开始和解的。
迄今为止,安艺从来没有以这种姿势与抄子做过爱。
安艺在下、抄子在上地压在一起,而且渐入高潮的时候,抄子还慢慢抬起上身,轻轻地扭动腰部。
说老实话,安艺好几次梦想过这样跟抄子结合。他希望的就是从下面看着抄子在自己身上冲向高潮。但这种体位抄子一开始就不喜欢,安艺也一直以为这种体位不适合抄子,所以他后来就没指望过能这样跟抄子结合。
但是现在,抄子大大方方毫不畏惧地压在安艺身上,不仅抛弃了原来的惶恐与羞涩,而且更仰起了上身,肩膀还在不停地震颤。
安艺第一次看到抄子如此大胆。她甩掉了衬褂,蓬松着头发,紧闭着眼睛,只有喘息的嘴巴微微张开着。满是汗珠的额头上皱纹横锁,柔和的眉毛垂成了八字形,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抄子胸口到腰部雪白的皮肤也和脸部一起暴露在台灯光线下。
从下边看上去,抄子的胸脯格外丰满,乳房上挺立着淡红色的乳头。圆润的身体上下抽动着,腰部收得恰到好处,再下面是丰腴的臀部。而左右分开的隐秘之处已经没有了以往覆盖其上的葱茏。
看那渴求欢悦的表情,似乎抄子已经忘了自己正位于男人之上,这与她那孩子般光滑的秘处很不对称,让人感到一种奇怪的反差。那光滑的秘处看上去犹如一个幼儿,而实际上它正紧紧地控制着男人。
抄子洁白的肌肤随着身体的激烈耸动变得越来越红。看着看着,安艺陶醉到这半疯狂的二人盛宴之中去了。
突然,他们心中刮起一阵莫名的猛烈狂风,两人任凭狂风将他们推向更高的顶点,任凭欲火被吹得愈燃愈烈。虽然他们知道狂风终将过去,盛宴亦有尽头,但他们不想去考虑任何未来的事情。
第二天早晨,安艺醒来时是六点。
窗外已经亮了,拉着窗帘的屋里依然昏暗,抄子还在睡着。
昨晚睡觉时他们应该是抱在一起的,现在她有点儿背朝自己,弓着身子躺着。看着她柔软的身子,安艺想起了昨晚的事。
那变得空荡荡的地方怎么样了?她那疯狂的激情真的不是安艺自己在做梦吗?
虽然一夜过后什么都没变,但安艺总觉得昨晚的一切像是在做梦一样。
他朝抄子靠了靠,从茫然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抄子身体扭动了一下。
“什么事……”
“没什么。”
安艺的身子碰到了她,抄子好像醒了。
“现在几点了?”
“刚到六点。”
“我得起来了……”抄子的脑子好像慢慢回到现实中来了,“到机场得开多少时间?”
“一个钟头多一点儿吧。”
“叫得到出租车吗?”
安艺点了点头,他暗暗吃惊,抄子好像一下子变了一个人。
才过了一夜,昨晚那么疯狂的抄子到哪儿去了?虽然周围已经充满阳光,但那销魂的一刻她都忘得干干净净了吗?
“还是决定回去?”
抄子垂下眼帘沉思了一会儿,才轻轻回答了一句:“没办法呀。”
确实只能回去了。昨晚结合在一起时那强烈的一体感好像对现实并无影响力。
“真不想让你走。”
“我也不想回去呀。”话刚说完,抄子立即改口道,“可要是不回去,你不是就麻烦了吗?”
“麻烦?”
“那我就会一直缠着你啦。”
安艺没说话。抄子一边从被窝里爬起来一边说道:“你接着睡吧。”她好像打算收拾一下就自己回去。
“等一等。”
安艺急忙从后面一把搂过她的腰,抄子也转过身来抱住了他。回想起来,好像他们每次见面,心里都放不下什么时候得分手。在东京就不用说了,就是出外旅行,他们也得时刻想着明天必须回去。到现在幽会了多少次已经数不清了,但没有一次敢忘记必须分手的时间。每次幽会他们都提心吊胆地害怕时间过得太快。
现在也正是这样。明知抄子必须马上出发,但两个人都还想再一次得到对方。
他们真的又结合到一起了,但安艺突然想起了“欲壑难填”这个词。虽然词义直露不雅,但他们两人此时却正是这样。纵然早已筋疲力尽,他们仍然深深地结合在一起。
然而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两人拥抱着睡了过去。
但即便是此刻,必须马上回家的想法似乎也在阻止抄子入眠。当安艺从朦胧中醒来时,房门大开着,抄子已经不在屋里了。
“喂……”
他急忙大喊了起来。走廊里应了一声,抄子走了进来。她已经理好头发,穿上了来时的那套全棉衬衫和牛仔裤。
“你这就走?”
“我现在就去叫车。”
一看表,已经七点了。安艺想起,一个钟头前,他们也有过相同的对话。
“你还要在这里再待几天吧?”
安艺约好了今晚要在别墅里跟编辑见面。而且即使跟她一起回去,见不了面也是白搭。
“我打算明天回去。”
“垃圾我已经分类装进垃圾袋了。”
安艺点点头,心里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无论结合多少次,都无法阻止抄子回去。床上的拥抱再热烈,床下依旧得是循规蹈矩的凡男俗女。
但也可以说,正因为他们懂得伦理纲常的约束,现在的这种关系才得以维系。
十分钟后,抄子的准备都做好了。行李跟来的时候一样,就一个大旅行包。
“我去送送你吧。”安艺眼望着窗外说道。
抄子摇了摇头:“太远了,我还是一个人去吧。”
机场虽然很远,但也不是没法去送。安艺不想去送她,恐怕是对她突然改变计划要回家去还耿耿于怀。抄子好像也注意到了他这种微妙的抱怨心理,她赶紧对安艺低头致歉:“真对不起。”
说完,就背起了旅行包。
“到了东京我给你打电话。”
安艺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门铃响了,好像是出租车到了。
“这次真高兴。”抄子穿上鞋回转身来,又轻轻鞠了一躬,“谢谢你了。”
这一本正经的道谢反而让安艺感到心头一酸。
“不会忘了我吧?”
“当然不会。”
“那儿也不会?”
安艺朝着抄子的下半身做了个鬼脸,抄子微微一笑:“想忘,可是忘不了啊。”
安艺穿上拖鞋,轻轻吻了吻背着旅行包的抄子。
门铃又响了。走到门外,出租车司机正站在车边等着。
“那,路上多保重吧。”
“你在这儿也要老实点儿。”
抄子好像是担心他又去拈花惹草,但现在这会儿,安艺既没有那种兴趣,也没有那个精力了。
“到东京就给你打电话。”
“我等着。”
又互相看了一眼,抄子坐进汽车,关上了车门。
“路上小心。”
抄子点点头,挥着手渐行渐远了。
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安艺呆呆地望着早晨刺眼的阳光。
抄子到底还是回东京去了。顺利的话,一过中午就能到家见到丈夫和孩子。
百无聊赖之中,他又想起了抄子那空荡荡的地方。
只要有那个地方,她就不会忘记在这里度过的时光。即使快乐的感受逐渐淡漠,那异样的感觉也无法忘记。
但安艺忽然想到,那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对抄子丈夫来说,不啻妻子红杏出墙的确凿证据。虽然那恐怕还不至于立即导致夫妻反目,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抄子身上已经埋下了一个随时可以引发爆炸的雷管。
这既让安艺感到放心,又意味着他可能因此而承担起新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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