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庆幸呢。
他只是一个麻烦,走了不是更好吗?
这么想着,那颗死寂的心却不受控制的失了频率。
“叨扰了这么多日,离开总要当面同你说一句。”他手不自觉握成圈,说出的话带着距离分寸感。
“够意思。”
她扬起一抹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唇角又垮了下来,嘟囔着吐槽:
“你都不知道我这一趟进城有多倒霉,好心帮助个小乞丐,险些钱袋被偷,去常去的那家成衣铺拿衣服,结果还没开门,只能又换一家,老板太过分了,看我眼生,竟然把我当冤大头一样坑。还遇上衙门的人在捉拿什么逃犯……”
说到这她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压低了声音,凑了他一些,八卦:
“我听说啊,这个逃犯是县令公子家的十八房小妾,前日这县令公子把人掳进府中,本以为能和娇妾共赴云雨,结果当晚县令公子被人迷晕了,府中丢失了大量金银珠宝。”
姜茶茶当然不会说她为了听八卦耽误了不少时间,压抑住自己话里的兴奋,轻咳一声又说道:
“为了捉拿这个逃犯啊,衙役挨家挨户的搜查,进出城都设了关卡,快到我的时候城门天都黑了,城门也关了,没办法,只能在城中的客栈住了一夜。
一早要回来,结果马车还坏了,下午马车才修好,紧赶慢赶才赶回来,一路上把我急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我都以为我赶不上见你最后一面了。”
顾之野听她她说那句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心口处微动,眸子里的淡漠隐隐有些碎裂。
姜茶茶隔着衣服握上了他的手腕,而这一次他没有甩开,顺从着被她带到马车旁。
她献宝似的掀开车帘,向他展示着里面的东西:“我都听人说过这年头的江湖有多难闯,风餐露宿都是家常便饭,人生在世来一遭,能甜着过何必苦着活,再苦也不能苦着自己不是,东西都是为你准备的,这架马车也送你了,明天早晨驾着马车走吧。”
顾之野对上她真切的眼神,一时间无言。
他从未听说过谁行走江湖是驾着马车的,去哪实在是招人眼,行程慢也麻烦。
可这是她特地准备的,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几圈才说出口:“不用了。”
“买都买了,你要是不收,岂不是都浪费了。”她目光坦率。
他迟疑片刻,还是垂下眼帘又说:“带着这么多东西多有不便。”
“麻烦吗?”她手指点着下巴,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好像是挺麻烦的,那这样吧,你挑几件必要的,车留下,马给你。”
不等她说话,她就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立马补充:“不准拒绝!要不然我就让初一把你绑起来,不让你走!”
“初一现在打不过我。”他陈述一个事实。
她一听不乐意了,一双点缀着万千星辰的杏眸瞪得溜圆。
“你聪明,天赋高,武功进步快了不起啊,我还有三叔,还有其他……”
说到这她猛然间收了到嘴边的话,眼神躲闪,僵硬转了话锋。
“我还有初八和初九呢,还有我,我们都上,看你怎么打得过。”
除了初一,她们还有谁会武功吗?
至于她突然改口的话,他也只当听不出,每个人都有秘密,她救了自己,为自己考虑了这么多,他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打算恩将仇报。
他顺着她的意思,留一些必要的东西捆了个包袱。
想到明天就要离开供他安稳生活了两个月的地方,顾之野出神地盯着床上的帷幔,脑子里思绪错综复杂。
从今天起,他又是孑然一身了。
“咔嚓——”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顾之野那份伤春悲秋的情绪顷刻间烟消雾散,面容紧绷,身体也陡然僵硬,警惕的目光射向门外。
很快,他就听出那脚步声除了姜茶茶以外没有二人。
极轻的声音,他都能想象到对方蹑手蹑脚的模样。
是奔着他的房间来的。
她想做什么?
脚步声停在了窗外。
顾之野习武之人,黑夜中视力本就高于常人,再加上今晚的夜色不错,他清楚看到有一根细长的竹子从插了进来,很快,一抹异香萦绕在鼻尖。
他几乎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同时一双眸子中染上难以置信的暗色。
他……信错人了吗?
随着窗户被推动的声音,顾之野缓慢阖上眼睛,敛去眼底的猩红。
体内的暴戾因子在疯狂叫嚣让他做些什么。
对于隐在危险,他要做的是把人解决掉,可只是这么想想,心口就似是被人用刀绞一样疼到不能呼吸。穿书吧
他死死咬紧了牙关,浓郁的铁锈味在口腔里曼延。
既是怀有一颗不轨的心,为什么又要救他,为什么要装出对他好的模样。
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
紧接着就是听到翻窗的声音。
“唔——”
是翻窗的人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发出的一声闷哼,又怕吵醒床上的人,从而又死死捂住了嘴。
她蹑手蹑脚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
最终她在他放包裹的地方停了下来。
窸窸窣窣的声响传进耳中。
是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是想从他身上找武功秘籍的人?可惜,要让她失望了,他从来不知道令顾家遭受灭门之灾的武功秘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很快那个人就来到了床边。
是在包袱中没有找到,所以要在他身上找?
那她可真够蠢的。
他被救下来时,身上的衣服都是她的人换的,他浑身上下哪里有能够藏东西的地方。
她站在床前久久未动。
顾之野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视线。
就在他忍不住要睁眼的时候,她有了下一步动作。
顾之野告诉自己放松下来。
微凉的触感落在自己脸上,随着一声喟叹,他听到对方清凌凌的声音在感慨:“这张脸真是看上千遍万遍都不会生烦,也不知道上天捏造这张脸的时候,是不是倾注了所有心血。”
顾之野:“?”
柔软的指腹落在他的眉心,慢慢滑到他的鼻尖,被她触碰过的地方都有种灼烧的感觉。
事情的发展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啊。”她小声抱怨着,落在他鼻尖的手,又滑到他唇边,“我对你多好啊,早知道你要走,还不如一开始在救你的时候,让你变得和初一他们一样只按照我的吩咐做事。这样你就不会说走了吧,这样我就能日日看到你了吧。”
他心下大骇,根本没有听清最后那句轻不可闻的话,重点放在了将他变得和初一一样。
她这话什么意思?
初一他们的确是被她用药物控制了心神?
“不过……”她话锋又一转,“他们都是将死之人,只有这个办法让他们活下来。你又不一样,你还没有那么严重,真要把你也变成一具行尸走肉,我也于心不忍啊。”
顾之野还沉浸在她给出的巨大信息中,大脑有些宕机。
他反应过来后在想,什么办法能够让一个将死之人变成行尸走肉?只听从她的命令,对她忠心不二。
她幽幽叹了口气:“顾之野。”
骤然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就在顾之野顾之野以为他装昏迷的事情暴露了以后,放在唇上的手指稍用了力碾压一下。
眼睫随着她的动作而颤动。
好在她没有注意到。
“我救了你的命,不要你以身相许,也不要你当牛做马,知道你走还送给了你这么多好东西,要一点点的报酬不为过吧。”
报酬。
他能给她什么。
这么想着,落在他唇角的手指收了回去。
紧接着比指腹更柔软的温热触感落在了唇上。
意识到是什么,他思绪倏地一片空白。
她她她……
她果然是不知羞的!
他脸颊不由得发烫。
好在是晚上,虽说有清冷月色,依旧很难让人窥见一些细节。
顾家出事时,顾之野也不过是个十四岁骄傲肆意的少年,一心扑在习武上,身边从没有什么异性,经历了灭门惨案后,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三年来满心都是活命和报仇,也没有想过男女之事。
骤然被人亲了一下,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比刺了他一剑刺激还要大。
少女如同偷了腥的猫一样,眼睛发亮。
顾之野放在被子中的手死死攥着,浑身僵硬如铁。
她趴在了床边,又在他唇角上印下一吻。
“腾——”
他面上烧的更厉害了。
她,还亲!
“好了,我们现在是两清了,你可不能说我占便宜。”她趴在床边,一手绕着他的头发,小声嘀咕,“不管你要到哪里去,总之都祝你一路顺风,平安无忧。”
姜茶茶面部与他保持着一寸远的距离,说话时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
半夜偷偷溜进他的房间,还……还……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还有,这种亲密之事,该是夫妻之间才能做的。
她偷偷亲吻自己,这代表了什么?
她……她心悦自己吗?
所以才会称赞自己这幅皮囊有多好看。
只是稍微想想,顾之野整个人都要熟了,对于她说不是占便宜的话,不敢说出一句反驳的字。
少年那颗即将被仇恨蚕食的一干二净的心在剧烈跳动着,一下一下撞击着严严实实垒起的高墙,想要去见证什么。
她翻窗而来,又做贼似的翻窗而去。
躺在床上的人悄无声息睁开双眼。
他直愣愣躺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将生硬的抬起手臂,手指落在刚刚被亲吻的地方,柔软如云朵一样的触感仿若还停留在上面。
顾之野抿了下唇,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动作似是在回味什么,一张脸又冒出热气,眸底被羞愤的薄雾笼罩。
想到她在自己收拾的包袱跟前驻足,那颗躁动的心又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Μ.chuanyue1.℃ōM
他翻身坐在床边,放空的目光落在桌上。
他走了过去。
打的结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被人动过。
他眸色沉沉,想不通如果只是为了……又为什么要去动他的包袱。
修长的挑开系的结。
在看到压在衣服下面露出一角的橙红色,他眉头一皱,他清楚记得自己并没有这个颜色的东西。
掀开叠放整齐的衣服,露出那个绣着鱼戏莲叶的荷包。
他神色一震。
她动这个包袱是为了悄悄放这个荷包?
顾之野垂下眼睑,神色不明的打开荷包,里面有一张面额比较大的银票,还贴心放了一些碎银和铜板。
放的还有一张……平安符。
是专门去寺里为他求的吗?
她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有没有和这张平安符有关?
而她半句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想到这,顾之野一阵酸涩涌上心头,也生出一抹愧疚来,同时又庆幸自己只是装作昏过去了,并没有学着第一次见面那样贸然出手。
顾之野将银钱用一块布包裹起来随意放在包袱最下面。
这枚装着平安符,鱼戏莲叶的荷包被他妥善放在了心口。
之前他只是感激她救了自己一命,而现在……是亏欠。
亏欠的不止是恩情,还有他无法承受的情意。
他一个居无定所,背负血海深仇的人没办法对于这份感情给予回应。
如果他手刃仇人之后还能活命,他这条命……就赔给她。
只要他能活下来……
他顾之野就完完全全为她所用。
另一边的姜茶茶在出了顾之野住的房间,面上的羞赧也褪去,眸中存着一抹愉悦的亮光。
语调轻松对小九九说道:突然觉得任务就这么一直做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啊?
小九九还沉浸在感慨我宿主真牛,我宿主真勇中,听她这么说,顿时开始吹嘘起来,把他们管理局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姜茶茶顺着又说了几句,最后又装似感慨了一句,遇到小九九是最大的幸运。
小九九顿时只觉得自己飘在天上,咯咯咯癫狂笑了几声,半晌笑声收敛,也谦虚说,遇到茶茶这么好的宿主才是它的幸运。
等它飘飘然的心情平复之后,又问出一个主要的问题,【茶茶,你真的就这么让顾之野离开啊?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她一个吻拨动一池春水,把少年撩的七荤八素的,对她的好感值直线飙升,但那黑化值却并没有下降多少,目前还在八十五上下徘徊呢。
姜茶茶:他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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