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路的盛允策由影三牵着走,心里默数着数,待到差不多时,敏锐察觉到密室里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他与影三同时停下来。
身边人悄无声息的退下。
轻盈的脚步声走近,随之而来的是带着独特甜香味的龙涎香。
瞬间辨认出是谁,盛允策放轻了呼吸,一动不动。
面上绑着的三指宽的黑布解开。
姜茶茶绕到他身前,对上他黑黢黢嗯眸子,紧抿着唇将黑布挂在他脖子上,垂下眼睑,又为他解开手腕上缠绕着的布条。
盛允策想要避开,但想到自己做出躲闪的动作,只会让她更疯,忍着想要挪动的脚步,任由她动作。
布条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盛允策视线被吸引了片刻。
她不止手腕纤细,手掌也小他许多。
肌肤宛若女子一样细腻白皙,羊脂玉一样。
白嫩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腕,盛允策顿时只感觉一阵酥麻的感觉直冲天灵盖,全身都僵了。
他视这种反应为排斥。
一定是自己太反感她的靠近才会如此,盛允策这样想着。
“方才,影三的手就是碰到了这里,日后若是影三再带你出去,记得与他保持距离,不要让他触碰到你任何地方,否则,朕会生气的。”她一脸醋意道。
听懂她什么意思的盛允策满头问号。【穿】
【书】
【吧】
她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盛允策面无表情,想都不想就道:“草民的手由布绑着,视线用布遮得严严实实,若没有影三扶着,草民怕是出不了暗室。”
说完他就后悔了,就怕她顺口接一句那就不出去了,他每日在外一刻钟的放风时间都被剥夺了。
她眯起眼睛,将挂在他脖子里的黑布两端攥在收紧,逼着他低下脑袋靠近自己。
原主是个瘦高个,再加上靴子里近五公分的增高鞋垫,她与旁人站在一起时,个子差不了多少,但站在瞧着病恹恹的盛允策跟前,还是显得十分瘦小孱弱。
姜茶茶一手捏着他的下巴,用狂拽炫的语气道:“那就让他用布牵着你!若是再让我看到你们有肢体接触,朕就要惩罚你了。”
盛允策不懂油不油,他只知道,她真的病的不轻。
又是笼子里睡觉。
上次她醉酒偷袭过后,盛允策就有些防着她,必须等她睡着了才敢闭眼。
姜茶茶身子一动,他就警惕地绷紧了身子,桃花眼都瞪大了两分。
四目相对,她说:“朕睡不着。”
盛允策:“……”
他若是没有记错,昨个儿她说的是,只有在他身边躺着,她才能快速的入睡。
她的话没几句能信的。
睡不着,他能有什么办法?
她也没指望他给出办法,继续说:“朕看你也没有要睡的意思,陪朕说说话吧。”
说来说去,又是讲朝堂之事。
大理寺这一查,牵扯出来许多人,还都是一些乡绅权贵,办起来有些困难。
“不过,朕可不觉得为难,朕可都是同众位大臣商议过的……”
她得意的挑起眉梢,说话的语气瞧着颇为的小孩子心性,
“最近几日,弹劾宁远侯党羽的折子如雪花一样堆积在真的桌案上,太师和丞相的意思是有无官爵,都应该依国法处置。
朕召了齐国公问话,齐国公也说当秉公处理,就连盛将军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朕虽包容宽宥,但这么多朝臣都是同一个意见,朕当然不能令人寒心,必须是依法办事,绝不会心慈手软。”
听到她提起自己父亲,盛允策登时抬眼看向她,握紧的手泄露了他心底的焦灼,他想问,又怕自己问太多给父亲带来麻烦,最终只是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陛下圣明。”
她眼睛亮晶晶,“朕也觉得自己圣明,到时候将他所做的那些恶事全都列出来,该杀的杀,该抄家的抄家,需要流放的流放,朕看谁有意见,一个小小的世家子弟,比朕还快活,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她到底是因为对方作恶多端才想到抄家的?还是单纯的心里不痛快?
只是,还没等她办宁小侯爷,小侯爷人就没了。
如今人人避之不及的宁远侯府,大门上挂了两盏白灯笼。
侯府的独苗苗没了,宁远侯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听着侯夫人哭声凄厉,似是杜鹃泣血。
在得到世子已经能下床的消息,夫妇二人更是被仇恨吞噬了所有理智。
凭什么他的儿没了,罪魁祸首还好好的活着!
就在宁远侯暗暗发誓与肃亲王府不共戴天,下定决心一定要为他儿报仇雪恨的时候,管家递上来一封密函,说是方才有个乞丐拿过来的,一定要交到他手上。
宁远侯打开一看,登时就对肃亲王更恨,他的儿是犯了一些错,但肃亲王又何尝无辜呢。
他立即就差人去查。
在他儿下葬那天,所查的东西也有了结果。
因之前肃亲王弹劾他一事,宁远侯还禁足在府中,知道不好直接求见陛下,他一封书信送到了太傅府,望太傅能将他的折子带到御前。
太傅看过以后,当天下午就进了宫求见陛下。
君臣两人会面,谈了许久,宣宁远侯进宫。
盼星星盼月亮,宁远侯终于盼来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第二日,宁远侯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弹劾肃亲王的奏折呈到圣前,一如之前的肃亲王一样。
鸿运赌坊是京城里最大的赌坊,幕后老板肃亲王讲的是一个黑吃黑,引人入局,设计了不少人倾家荡产。
为了吸引更多的人下注,鸿运赌坊还会放印子钱,也就是所谓的高利贷,赌徒们妄想着一赌走上人生巅峰,但却都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
将家中妻子抵押,变卖所有家产都堵不上那个窟窿。
而那些被抵押的人,有些入了青楼,有的落在人牙子手中卖到其他府县,还有一些成了高门大户里最低贱的玩物。
总归都视人命为草芥。
还有就是账面问题,鸿运赌坊每月的净利是一个可怕的天文数字,然而账面上所看到的银两,远不如实际收入的十分之一二,所纳贡的数量自然也是假的。
只怕肃亲王府地下铺着金砖银砖。
宁远侯额头贴着地面,老泪纵横,字字泣血,声嘶力竭控诉着肃亲王种种恶行。
肃亲王哪里会认,当即就道是污蔑。
姜茶茶不等他喊出明查,抬手就制止了他的话,“到底宁远侯是否攀咬,冤枉了皇叔,很快就有结果。”
肃亲王心下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姜茶茶目光扫过低着头,努力减少存在感的一些朝臣,最终视线锁定在一人身上,捏着玉扳指,轻飘飘的嗓音不失威严道:“路侍郎,路大人,你对宁远侯所上奏之事,有何看法。”
被点到名字的户部侍郎闻言脑子顿时一片空白,走出两步,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唇打着哆嗦,战战兢兢回道:“回陛下,臣……臣以为……王爷刚正不阿,当不会如侯爷所说……”
“路侍郎此话的意思是说侯爷污蔑皇叔了?”
“臣不敢!”他跪趴在地上,恨不得钻进去才好。
圣上为何点他出来回话,是察觉到什么了?
“路侍郎为官多年,怎么胆子还没练出来,一句话而已,就吓得脸色都白了。”
姜茶茶叹了一声,目光移向操纵着一切的人。
“太师,你认为呢?”
太师拱手,神情不变,说话语调都没任何起伏,“老臣认为需严查此事,勿枉勿纵。”
“还是太师深得朕心。”
姜茶茶对太师是全然信赖的模样。
“朕以为也该严查,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宁远侯冤枉了肃亲王,当重重处罚!确有此事的话,定然也不能姑息养奸。
方才侯爷说,还有其他涉事人员。朕观群臣皆为良臣,朕也不愿意猜忌诸位大臣,若有有爱卿一时糊涂、行差踏错,现如今及时悬崖勒马,如实供述,朕定然从轻发落。”
她话音落下,整个大殿安静的只剩呼吸声,无声的寂静蔓延……穿书吧
而另一边可就热闹了。
肃亲王几乎是前脚踏进皇宫,后脚殷指挥使、大理寺少卿以及监察御史,就带着禁卫军将肃亲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有想要从角门偷溜出去报信的人就地正法。
女眷都瑟瑟发抖缩在院落一角,由大理寺少卿带人看着,禁卫军行事雷厉风行,很快整个王府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瞧着一个又一个人回禀没有任何收获,殷项远眉头紧蹙,难道真没有?
他在书房里绕了几圈,瞧着手底下的人翻箱倒柜也没找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就在要踏出书房的时候,他停下脚步,命人将书架移开,后面是一面很普通的墙,瞧不出什么异样。
就在要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声响,拿脑袋撞着墙面发出声音的小九九看殷项远停止脚步,往这边走来,它松了口气。
殷项远走到墙边,曲起手指敲击着墙面。
不是沉闷的声音,而是一种较为空而脆的声响。
他当即就道:“砸开。”
……
朝堂之事瞒不过太后的耳目。
姜茶茶没有去见她,太后便已经是坐不住找到了她。
最近一段时间,太后越来越看不懂她了,这让她生出一种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不安来。
话里话外都在试探着问,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事先和众位大臣商议,贸然派人去查亲王府,若是什么都没查出来,如何皇室宗亲一个交代。
姜茶茶无辜且不解。
她理所当然地说:“朕商议了啊,问了太傅的意见,太傅说让朕不要打草惊蛇,要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儿臣想着挺有道理的,就这么做了。再说了,朕是天子,想杀谁就杀谁,宗亲又如何,还能高的过儿臣?儿臣干什么要给他们交代?”
听姜茶茶后面如此任性地说话,她心不在焉地点了一句,一时间竟拿不住眼前人的莽撞和单纯是不是装出来的。
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太后只能将重点放在朝野的那些空缺上。
肃亲王出事,宁远侯倒台,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官员如今也抄家的抄家,外放的外放,空出来的位置必须要盯紧了。
齐国公最近不敢再贸然行事,唯恐一个不注意,出了纰漏。但这件事上,还是必须得让他盯紧了。
若是太师的门生填上空缺,到时候朝堂之上焉有他人说话的余地。
……
“你猜朕查出了什么?”
盛允策这几日又没见她,再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她眼睛亮晶晶,下巴杵恨不得杵到天上。
他不怎么感兴趣地掀起眼皮,她这几日都在忙着处理侯府的事,能查到什么,还不是侯府的一些污秽之事。
笼子里的他配合着开了口,“侯府所犯罪行,证据确凿?”
她摇头:“再猜。”
“草民不知。”
她轻哼了一声,“我……朕就知道你猜不到,告诉你吧,肃亲王,就是朕的皇叔,朕命人查抄他的府邸和别院,查抄出来白银近二十万两。”
盛允策吃了一惊,眸子里藏不住的愕然,显然是没有想到是肃亲王犯了事。
两人斗来斗去,竟落得个一样的下场。
她毫不避讳提起关于处置大臣的一些事,肃亲王所犯之罪,不止是干一些不入流的生意,竟胆大包天到勾结地方官员进行卖官鬻爵聚敛财富。
说是三千两左右的白银就能谋得县令当当。
肃亲王所犯下的种种罪行,证据确凿,无法否认,所有涉案人员均已认罪。
如今王府被抄,全部家当充盈国库,肃亲王被废黜爵位,免了官职,人如今囚在大理寺,其余一党一家老小拉到菜市口的有,流放千里的有,降职外放的也有。
在此之前,谁能想到权势滔天的皇室宗亲有朝一日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她说着这些有的只是兴奋,不见有任何的悲悯之心,盛允策骤然心中一阵阵发寒。
他心生寒意不是因为兔死狐悲,只是想着她不该这个反应。
这些人十恶不赦,一切下场都是咎由自取,但,发生这么大的事,是个正常人都该觉得心情沉重,而不是如此激动的只关注抄了多少银两,欢天喜地的让人玩猜一猜的游戏。
心肠冷硬如铁,难怪之前对他用刑时出手狠辣,眼睛都不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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